亦峰异于常人的教子之方感到奇怪。自己虽然请人教纪泽、纪鸿的英文,也对纪鸿钻研数学很支持,前几年右目未失明时,夏夜里常指着星空教儿女们识星座,但要把纪泽、纪鸿送到机器局来专攻洋务,这个决心总下不了,到底还是走中举中进士点翰林的正途光彩得多。“我是跟着姐丈来的。”“你姐丈叫什么名字?”“他叫陈顺发,广东人,在造船厂当匠师,杨提调把他聘请来的,我于是也跟着姐丈到了机器局。”“你父亲同意吗?”曾国藩的背离开藤椅,身子向前倾了几寸。“家父开始也不同意,说我刚中的秀才,要在家操习制艺,好考举人进士,继承家业。姐丈从小在香港长大,对世界局势看得清楚,便来劝家父,说洋务是当今的新事业,最有前途,造炮制船是中国的必需,既为国家作贡献,自己又学到真本领,一辈子不愁没饭吃。家母思想最开通,她也劝家父不要把中进士点翰林看得高于一切。还对家父说,你也是进士出身,至今不过一知府,若丢掉乌纱帽,什么事都干不了。仲芳学造枪炮轮船,今后为国家立了大功,说不定皇上会赏他一个大官。家父见姐丈在广东备受巡抚藩臬的器重,年薪比他高得多,又见我对举业不感兴趣,一心想干洋务,于是也同意了。我家兄弟多,继承父业的人有的是。今日中国不缺官,当官的人多得很,我真不愿意去凑热闹。”聂缉槻说到这里笑了一下,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来,满脸稚气可掬,心地单纯可爱。曾国藩很喜欢,夸道:“你的选择是对的,中国不缺翰林,也不缺官员,中国缺的是造炮制船的人才。好好干,前途光明得很!”聂缉槻受宠若惊,喜得脸孔红通通的,灿若朝霞。“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曾国藩心里默默地念着,他已从心里喜欢眼前这个少年了。他一向认为凡办大事,以识为主,以才为辅,先不论其才具如何,单就这份见识来说,此人将来便有办大事的可能。“仲芳,傅兰雅先生说你有经营管理之才,你对机器局的经营管理有些什么看法,跟老伯我说说吧!”曾国藩慈爱地望着聂缉槻,似对他寄予极大的希望。“老伯亲手创办的江南机器制造总局,是中国最大的船炮制造之地,它的地位和影响远远不是上海炸弹局、苏州机器局、金陵机器局以及其他机器局所能比拟的。江南总局这些年来在老伯、李中堂以及容会办、杨提调等人的领导下,取得了令人瞠目的成就,填补了中国船炮制造的空白。它的丰功伟绩,永远彪炳史册。”聂缉槻滔滔不绝的恭维话,使曾国藩很满意。“擅长言辞,头脑敏捷”。他在心里这样估评着。“江南总局本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但诸多原因限制了它不能长足发展,其中最大的问题在经营管理方面。老伯,不是侄儿危言耸听,这方面若无得力的改进措施,江南总局将不会越来越兴旺,不久的一天,就有可能挡不住朝野内外的风言***而停办。”曾国藩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到赵家祠堂指出檄文瑕漏的王闿运,想起了寄居弘毅寺献攻安庆之策的赵烈文,想起了上整饬江南八策的薛福成。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种朝气锐气是极其难能可贵的。不幸的是,古往今来,许许多多富有天才的少年,他们卓越的见识,常常被居高位掌大权的老资格们,轻易地以“狂妄”“浅薄”而加以否定,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导致数不清的天才埋没、卓识冷落的人才悲剧。曾国藩经常以此自诫。他深知天下之大,事变至殷,决非一手一足所能维持,必须举天下之才会于一,乃可平天下兴国家的道理,因而把发现人才、奖掖人才、培育人才、重用人才作为自己的分内任务。曾国藩于是以更加和悦的颜色对聂缉槻说:“江南总局有不少弊端,我也听到了一些风言***,你能有心观察到,又能坦率地指出,这便是对总局的一大贡献,我自会很重视。你不要有任何顾虑,什么话都可以敞开说出来。”得到鼓励的聂缉槻勇气更足了:“江南总局完全靠朝廷拨款,不能独立经营。这几年来,江海关拨出了洋税以及筹拨一百九十八万两银子,而各省送来总局轮船、枪炮修造费仅只二万一千两,总局生产出来的所有军火船只,都直接调军营炮台,没有收回一文钱。这在我们中国人看来,好像是天经地义的,在傅兰雅先生他们看来,这完全不是办厂的路子。”曾国藩也觉新奇,朝廷出钱办工厂,造出的枪炮调往朝廷管的军营炮台,当然不能再收他们的钱,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为什么不是办厂的路子呢?他问聂缉槻:“你讲讲不对之处在哪里?”“傅兰雅先生他们常说,西方人办工厂,要靠工厂以自己的力量来支持来发展,这样,办工厂的人才有兴致。也就是说,造出的枪炮子弹、轮船机器,都应该按价出售,工厂扣除成本后要有所盈利。江南总局是靠海关税提成,税收多,提成多,税收少,提成少,造出的东西,不管好坏优劣,亦不在乎多少,都可交代。如此,接踵而来的是另外两大弊病:一是质量差,数量少,式样陈旧,二是浪费严重。”聂缉槻讲的办厂的路子,曾国藩认为不能改变,像洋人那样要各军营炮台用银子来买军火,目前在中国根本不可实行,但质量差数量少和浪费严重两大毛病,却是必须纠正的。不过,在此之先,曾国藩决没有想到,这种现象竟然来源于所谓的办厂的路子不对。“以枪支为例,科尔和傅兰雅说,江南总局拥有工役一千余人,造枪的人数有三成,设备也较齐全,经费不愁,西方这样的军火厂,每天可造二十支,而我们每天只能造三支。三支中必有一支调到军营后,只能吓吓老百姓,不能开火射击。现在西方各国都在大造后膛枪,我们仍在造老式的前膛枪,上月开始试造林明敦式后膛枪,而这种枪英、美等国已废弃不用,他们在造毛瑟枪、必利枪和黎竞枪。至于说到江南总局的浪费,那更是惊人。容会办、杨提调很心疼,但无力扭转过来。我们造一支枪,需要工料成本十七两四钱银子,而从英、美军火厂直接定购一支同样的枪,只要十两银子就够了。威靖号用去十二万两银子,据傅兰雅先生翻译的外国报纸来看,造这样大小的木板船,英国只需要十万两,美国只要九万两就行了。所以我担心,有朝一日会有人提议,停办江南总局,干脆向洋人去买军火兵舰算了。”这些天来,曾国藩的头脑被徐图自强的美妙远景弄得热烘烘的,经聂缉槻这股冷风一吹,清醒了不少。他郑重地说:“仲芳,你提出的这两大弊病确实是大问题,若不设法解决,真的会有停办的一天。不过,江南总局决不能停办,它是中国自强的希望所在。我们不能靠买洋人的军火轮船过日子,一旦他们翻脸不卖怎么办?他们要挟勒索怎么办?何况,我们就只能永远不如别人,永远造不出比别人更好的枪炮兵船、炸药子弹吗?仲芳,你平时与傅兰雅先生他们谈过如何克服的办法吗?”“他们说,若办厂的根本路子不改变,这两大弊病就不能指望克服。”聂缉槻低声说。曾国藩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办厂的根本路子,决不是他曾国藩能够改变的,如此说来,江南机器制造总局就只能坐待它的停办关闭吗?中国徐图自强的道路就走不通吗?“老伯不必忧郁,事情是人办的,解决的办法总可以想得出来。”聂缉槻心中并无任何主意,他只是凭着一种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心理迸出这样两句话。然而,就是这样两句普普通通的话,使曾国藩大为感叹起来。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老了,不行了,顾虑多,忧愁多,当年那种不顾一切拼命向前的勇气少了,胆量也小了,而办大事正是需要聂缉槻这样不畏艰难的后生辈,中兴、自强靠的是他们!想到这里,曾国藩将眼前这位年轻有为的故人之子,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猛然间,一个念头在心中泛起。他慈爱地问:“仲芳,你父母给你定了亲吗?”“没有。”聂缉槻略带羞容地摇了摇头。“哦!”曾国藩兴奋地站起来,快活地在客厅里踱了几步,欲言又止。聂缉槻莫名其妙地望着这位以威严凝重著称的老伯,不明白自己没有定亲这件小事,何以给他带来如此喜悦!这时,容闳推门进来了。曾国藩第三部——黑雨四一个划时代的建议——“纯甫,你来得正好。”曾国藩招呼容闳,“仲芳跟我谈了半天,关于机器局的管理方面,他有些很好的看法。我走之后,你们两人还可以再谈谈,然后和国栋、雪村、若汀他们一起商量商量,也听听科尔、史蒂文生、傅兰雅等人的意见。下个月,你到江宁来一趟,把商量的结果告诉我。”“机器局管理方面的问题,仲芳跟我谈过多次,有些问题正在想办法解决,但根本性的问题我们无能为力。”容闳摊开双手,显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态。“我今天一早到瑞生洋行去了。”“瑞生洋行是哪个国家开的?”曾国藩问。“德国商人办的。”容闳答,“我告诉他们,明年的煤炭、木材不要他们代买了。”“你们煤炭、木材也由外国买来?”曾国藩不悦地说,“进口钢铁、铜、铅说得过去,中国的煤炭、木材还少吗?为何要买洋人的?”“以前都用自己的,这是在马制台手里改的。他说,我们要求洋人卖机器卖钢铁,洋人要我们搭买煤炭、木材也不过分,做生意嘛,总要让别人有些赚头。秦道台满口答应,就这样定下来了。这几年因洋煤洋木这两宗,就多支付了二十五万两银子。拿这笔钱造船的话,可以造出两艘威靖号。我想从明年起不再买了,不料瑞生洋行说,秦道台早已签了合同,明年照旧,不能更改了。”“秦道台当然帮德国商人说话。”聂缉槻插话,“据说洋人赚一万两银子,要分二千两给他。他这几年利用江南局总办的职权赚饱了。银子究竟得了多少,我们弄不清楚,光西洋自鸣钟,瑞生洋行就送给他七八座,客厅里摆满了洋货。”“也有人说,以前马制台硬要我们买瑞生洋行的煤炭、木材,也是因为瑞生给了他的好处。”容闳说。“纯甫,你去告诉瑞生洋行,就说我讲的,秦世泰签的合同不算数,我是江南局的督办,以后与洋人的大宗买卖要由我签字才行。”曾国藩气愤地说。“大人,这不合适。”容闳说,“以往都是由秦道台出面签的,他签字就算定了。洋人最讲合同,我们现在提出废除,他会叫我们赔偿损失,那我们会更吃亏。”曾国藩听了作不得声,心里骂道:“好个以权谋私的秦世泰,非要撤他的职不可!”“容会办,瑞生洋行的事,话又得说回来。”聂缉槻说,“不买他的煤炭和木料,他就不会卖钢铁,转而只得向英、美洋行去买。英、美的钢铁贵,质量还不如德国的好,两相抵消也省不了多少钱,关键是我们自己要开矿,要办炼钢厂,不过,这事怕也要在七八年之后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曾国藩心想,“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自己太落后了,家底太薄了,眼下只有吃些亏,忍辱负重,十年二十年后就好办了。”想到这一层,曾国藩略觉宽慰。他对容闳说:“瑞生洋行的买卖,我们再仔细权衡一下,我现在要跟你提另一件事。”“什么事?请大人指教。”容闳说。“你要利用机器局的有利条件办一个学校。”曾国藩严肃地说,“世上一切事都是人做出来的。有人才,才会有事业。国家要中兴,要自强,就要开局办厂,造机器,造军火,造轮船,而这些都要人来做,要靠有血性有本事的人来做。人才不是天生的,靠的是教育培养。机器局有这么多好匠师,又有翻译馆,译了许多外国书报,具备了办学校的良好条件。你这个当会办的要把这事摆在第一位,选拔一些聪明好学的年轻人,聘请傅兰雅教洋文,科尔、史蒂文生以及仲芳的姐丈等中国匠师教技术,雪村、壬叔、若汀教数学、化学,再要惠甫、叔耘讲操守,讲礼义廉耻,经过十年八年的教育,机器局就会有一大批品学兼优的专家,机器局岂有不兴旺的道理!”“老伯的指教太好了,学校开办起来,我第一个报名。”聂缉槻喜形于色。“你既当学生,又当先生,有些课也可以由你讲。”曾国藩笑着说。“学校一定办。抓紧时间筹备,还要建几间房子作校舍,力争明年下半年办起来,到时第一堂课请老中堂讲。”容闳坚定地表态。“行!”曾国藩兴奋地说,“我的第一堂课就讲卧薪尝胆,徐图自强。”“大人,还有一件事,卑职心里想了很久,因为兹事体大,一直不敢轻易提出。”容闳神色庄重,看来是要谈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你说吧,我替你谋画谋画。”曾国藩鼓励他。“刚才老中堂提的开办学校,培养人才,的确是大清王朝中兴自强的百年大计。这是一个方面,即在国内造就人才。另一方面,我们还要派人去国外,向洋人学习。”“纯甫,你这个想法很好,很有价值。”曾国藩的左目射出多年来少见的灼灼神采,“很久前,我便有这个想法,只是这些年来先是忙于打长毛,打捻子,后来又是办教案,办马案,就没有再提这件事了。”“是的。卑职记得十年前在安庆初次谒见老中堂时,您就说过这个话,卑职一直记在心里。只是看到老中堂实在是忙得分不过身来,且又再未提起这事,恐怕老中堂又有别的想法,所以这些年不敢提。”“你估计我会有些什么别的想法呢?”曾国藩笑着问,他对容闳这句话很有兴趣。“因为我自己有顾虑,也就怕老中堂有顾虑。”容闳坦率地说,“历史上只有四夷遣使来华寻师请教,不见中国派人出去求学问道。如果提出派人出国拜洋人为师,很可能便会有人以华夷有别,尊华攘夷等大道理来斥责,结果事情没办成,反倒招来恶名。卑职想老中堂后来之所以没有再提,是不是也出自于这个顾虑。”“你这个想法不是没有道理的。”曾国藩严肃地说,“同治六年,恭王奏请在同文馆里增设天文算学馆,聘请洋人执教,倭艮峰就坚决反对,责问恭王何必师事夷人。后来又有人因天旱上奏撤同文馆,以弭天变而顺人心。请洋人当教师都不同意,何况派人出国留学!顾虑有人反对,自然是一个原因,但也不是主要的,还有别的一些原因。”曾国藩说着,端起茶碗轻轻地抿了一口,又说,“其实,我看那些人都是枉读了圣人书。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又说入太庙每事问。圣人虚心求教,原不以对方的身分地位为转移。洋人也是人,他有长处,我们就要学习;学到手后再超过他,制服他。魏默深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话说得很深刻,我在咸丰十年就对皇上说过要师夷智以造炮制船。”“既然老中堂没有这个顾虑,卑职想派人出国,现在是时候了。派人出去,最好是派幼童。”“派幼童?”曾国藩放下手中的茶碗,前倾着身子问,“你讲讲,为什么要派幼童?”“卑职这个想法,是从我自己的切身经历体会出来的。”容闳说,黝黑的脸庞上光彩照人。“派幼童出国,卑职以为有这样几点好处。第一,人在小时最易学语言。我的英文流利,就得力于我七八岁时就跟着英国人学话,我到江宁也有六七年了,却一句本地话都未学会。第二,在外国学习,与在国内学习大不相同。国内学的总是第二手的知识,在国外则可以系统地接受他们一整套关于天文历算理化方面的教育,潜移默化,就能得其学问之精髓。第三,这批幼童在国外日久,眼界大开,并有可能接触到他们造炮制船的各种现场,能看到他们所造出的最先进的船炮。那样,我们就有可能迎头赶上,而不至于年复一年地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第四,我对科尔、史蒂文生,甚至对傅兰雅先生都始终抱有戒备心。我怀疑他们不会把最优秀的技术、最先进的器械介绍给我们。好比说,现在西方都在大量造黎竞新枪和必利新枪,而他们一直封锁,瑞生洋行也不帮我们买。这个消息还是过去的友人来函告诉我的。老中堂,古人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洋人,尤其是对机器局的洋人固然要友好,但也不能完全依赖,尽管他们个人也可能想实心实意帮助我们发展军火造船业,但他们的政府很可能在背地里限制他们,害怕我们强盛。我们强盛得和他们一样了,他们就赚不到我们的钱了。好比说,我们的矿产开发了,我们的钢厂炼钢了,瑞生洋行同机器局的大批生意就做不成了。我们的铁甲舰队建成了,我们的大炮威力比法国强了,罗淑亚就不可能威胁我们了,津案就完全可以听任老中堂办理了。”容闳这段出自肺腑的话说到了曾国藩的心坎里,也刺中了他心灵深处的最大隐痛。他抚摸胡须的右手微微颤抖起来,嗓音也变得嘶哑:“纯甫,不要再说下去了,这些我比你更清楚。派幼童出国之事,我会奏请,不过具体办起来又有不少困难。第一个便是这人员如何选派。你要知道,现在真正的书香之家都巴望子弟走科举正途,有几个愿去异域跟洋人读书的?”容闳沉思良久,说:“老中堂说得很对,目前风气未开,要在内地,尤其是在京师官宦人家中寻觅合适人选,还是一件难事。不过在广东,又特别是卑职的家乡一带则可以找得出。好比仲芳出身官宦之家,因为父亲长期在广东为官,他才能到机器局来。这就是风气的影响。待老中堂奏请朝廷同意后,卑职将回广东去亲自考试选拔。”“纯甫,派幼童出洋留学,学成后回来报效国家。这是一个具有开创意义的建议,我将会尽全力支持,使它付诸实现。你看挑选多大年岁的幼童为宜?”“八九岁左右。”“小了。”曾国藩悦,“年纪太小,没有自制能力,成天想父母想家,管理人员很麻烦。这尚是其次。关键是年纪过小,在外国住上十年八年后,就会数典忘祖,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中国人。没有对君父的深厚感情,怎么谈得上今后的回国报效?”“老伯顾虑的是。”聂缉槻插话。“我看十四岁到十七岁之间的孩子最合适。”曾国藩拈须思考着,“到了这种年岁,既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又把华夏学问精华基本掌握了,是一个定了型的中国人,不管走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