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上中下-72

是洋人。涤生兄,你看刚才江上那艘铁舰,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我十条百条木船都不是他的对手呀!”胡林翼说到这里,一口痰涌上来,两眼紧闭,气接不上了。好一阵才又苏醒,拉着彭玉麟的手,气息低沉地说:“魏默深说过,‘师夷之长技以制夷’。这是真正的爱国志士的话,可惜这些年来没有谁去认真办。雪琴,我湘勇水师今后若要对付洋人,必须要有洋人那样的坚船利炮啊!”彭玉麟双手握着胡林翼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曾国藩终于明白了胡林翼刚才昏厥的原因,十分感动。心想,十八省督抚都能有润芝这样的爱国之心和远见,中国何至于有长毛之乱,何至于有大行皇帝蒙尘热河,何至于有六岁孩童为天子的局面出现!偏偏这样的忠贞卓越之士,又不得永年!待胡林翼稍微平息下来,曾国藩要亲兵抬胡林翼下船进城将息。胡林翼摇手说:“我身为鄂抚,当此国丧期间,哪有心思在安庆养病!船上平稳,不会出事,让我早点回武昌去吧!”曾国藩情知留不住,便命令医生跟船到武昌,一路好好照料,又要船尽量划得慢些稳些,这才依依不舍地和胡林翼告别。曾国藩默默地站在码头上,直到船消失在烟波中,才转过脸来与彭玉麟寒暄。这时,他才发现彭玉麟浑身素服。“刚才见胡帅这般样子,只怕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不久人世了。倘若胡帅跟随大行皇帝而去,事情就更难办了。”曾国藩默默点头,没有接腔。彭玉麟立时觉悟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便不再开口。彭玉麟进了刚才胡林翼坐的轿子,随曾国藩进了城。来到督抚衙门,曾国藩带着彭玉麟进灵堂,行过了哭临仪式后,再与曾国荃、曾贞干等人一一相见。饭后,彭玉麟一人进了曾国藩的卧室。在池州府听到咸丰帝去世的消息后,几天来彭玉麟想了很多很多,他准备慢慢地跟曾国藩谈谈,而曾国藩也有一件大事要征求彭玉麟的意见。彭玉麟情感专注、持身谨严的品格,深得曾国藩的赏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比一般。“涤丈,夜里浑身痒得睡不着觉,如何过得?难道就没有药可治吗?”当曾国藩说起近来癣疾又发作了,常常痒得通宵不眠时,彭玉麟关切地问。“此病已害了我三十多年,药渣都可堆满一屋了,总是好一阵丑一阵,不能断根,我也失去信心,再不吃药了。曾国藩苦笑着说。“涤丈,假使夜间有一个人替你搔痒,你会睡得安稳点吗?”彭玉麟忽然想起什么。“从前在京师,纪泽娘就常常替我搔痒。有人搔,当然会睡得好些。”“涤丈!”彭玉麟欲说又止,停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给你老买一个妾来,专替你老搔痒、洗衣、做饭。”“买妾也难啊!”曾国藩摇摇头。但彭玉麟已觉意外:只是说难,并没有一口拒绝呀!近年来,欧阳夫人几次在信中提到此事,说自己不能在身边服侍,不如买一个妾来,女人家究竟比粗手大脚的荆七要好得多。曾国藩婉谢了夫人的好意。他并不是一个六根清净得完全不思女人的苦行僧。年轻时,他也曾对歌楼舞女有过浓厚的兴趣。湘乡县城挂头块牌的粉头大姑死的时候,曾国藩还为她送了一副风流挽联:“大抵浮生若梦,姑从此处销魂。”进京后,他想到自己贵为天子门生,言行要多加检点,后拜唐鉴为师,做了理学先生的门徒,更加规规矩矩,谨言慎行,自觉地将歌舞声色屏弃于千里之外了。带勇之后,他立志要事事身先士卒。兵勇久离妻室,又手握刀枪,故历朝历代,军纪再严的部队都不可能杜绝奸淫。曾国藩决心把湘勇练成一支军容整肃的曾家军,先从自己做起,不近女色。欧阳夫人劝他,不少分统、营官自己想带女人,也怂恿他买妾蓄婢,曾国藩一概予以拒绝。这半年来,他觉得自己更为衰老了,衰老最明显的标志是目力更加减弱,读书写字不戴眼镜就不行,右目时常发痛,他真担心这只眼睛不久会痛瞎掉。精力不济,中午非得小睡片刻不可;到了傍晚,又得闭目在床上躺半个时辰,夜晚才能治事。尤其在癣疾发作时,整夜整夜睡不好,白天提不起精神来,倒不如真的去买一个妾来!但买一个好妾也不容易。“不难!”彭玉麟见曾国藩松了口,很是高兴,“涤丈,你要个什么样的妾,我去给你买来。”“我这样一个满身癣疾的衰老头,哪个年轻女子愿意和我在一起。”曾国藩笑着说。“什么衰老头,涤丈是当今第一号伟丈夫。哪个女子能被涤丈看中,真是她的福气。你老说说条件看。”“条件嘛!”曾国藩兴奋起来,血涌涌的,颇有点“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味道,“模样儿只要周正就行了,千万不要太漂亮的,性情则一定要温顺平和,最好还得识几个字,能帮我清点清点文牍。”“好,我去细细访求。你老说有要事跟我谈,何事?”“雪琴。”曾国藩望着彭玉麟,深情地说,“自咸丰三年你辞别老母,屈从我创办水师以来,和厚庵一起,把水师办得有声有色,功勋卓著,不是我当面夸奖你,我朝二百年来,还没有这样的水师,也没有你和厚庵这样的水师统领。”“涤丈言重了,水师即算是有成绩,也是你老之功,玉麟不过是你老帐下一名供驱使的校尉罢了。”“你是大才,不能老为鄙人所屈。自翁同书革职以来,皖省巡抚之位空缺已久,现省城已下,宜早定主人,我拟向朝廷推荐你为皖抚,想你不会推辞。”“玉麟深谢涤丈的器重,但皖抚一职,则万万不能接受。”彭玉麟的态度似无可商量的余地,使曾国藩深为奇怪。“雪琴,这又为什么?厚庵和你一起办水师,早已当了提督,连邓翼升都已升了副将,你至今只是个三品臬司,我心里为你过意不去。”“涤丈,玉麟不是热中禄利之徒,这点想必涤丈也知。”“正因为你不慕禄利,我才荐你;倘若是热衷钻营之徒,我就不得荐你了。”“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涤丈。涤丈知遇之恩,今生今世粉身碎骨难以报答。”彭玉麟激动而恳切地说,“我虽诸生出身,其实并无经纬之才,近十年来在江湖波涛中出没,更把学业荒疏,把脾气弄坏,把性情弄庸懒了。我只能短衣芒鞋在船上奔波,耐不了大堂高座、簿书应酬的生涯。先前接受广东按察使,是看在只挂个名,现在要为皖抚,则不能挂名了。还有,”说到这里,彭玉麟稍稍犹豫了一下,“这个世道太令我失望了,你老有依靠一二人作榜样,移风易俗、陶铸世人的宏愿,我没有这个想法。”“你近来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曾国藩听出彭玉麟话中有话。“涤丈,你老听说了吗?何桂清就要无罪释放了。”“有这事?”曾国藩惊愕起来。“大学士祁隽藻、彭蕴章联络十七名一二品京官向皇上上书,说人才难得,请求宽免其罪,让他戴罪立功。”“岂有此理!”曾国藩愤怒地站起来。“祁、彭两个老头子还向皇上密奏,说让何桂清带二万绿营去围江宁,不能让湘勇得了攻下贼巢的首功,否则,湘勇将不可驾驭。”“祁隽藻为何总是这样仇视我们湘勇呢?我跟他实在没有个人恩怨呀!”曾国藩想起祁隽藻数次在皇上面前进谗言的往事,心中又恨又怕。“我们湘勇如此忠心耿耿地为皇上而与长毛血战,却要受到别人的猜疑;何桂清丢城失地,临阵逃命,反而被称为人才难得,且这些话出于所谓天下大老的两个大学士之口,尽管大行皇帝可能没有采纳他们的建议,但已足使志士灰心了。”彭玉麟两只手来回搓着,似乎要借此发泄胸中的积郁,“涤丈,这样贤愚不分、忠奸不辨的人把持朝政,我还去当什么巡抚?我感大人的知遇之恩,尽忠竭力统率水师,协助大人攻下江宁。一旦江宁打下后,我就回我的渣江去,不管什么官职我都不接受。”“雪琴,祁中堂、彭中堂虽然糊涂,但朝政并不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中,且眼下大行皇帝远行,新主施政,自有一番除旧布新。”“新主只有六岁,他晓得什么!”彭玉麟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说,“涤丈,湘勇水陆军威大振,今又攻克安庆,全国军民莫不仰服。大丈夫当意气纵横,不可仰他人鼻息。今东南半壁无主,涤丈岂有意乎?”不待曾国藩回答,彭玉麟又说,“倘若涤丈有此心意,玉麟和全体水师愿效犬马之劳,虽赴汤蹈火,亦心甘情愿!”如果说胡林翼、左宗棠尚只是试探的话,彭玉麟则是明目张胆地煽动。这种赤裸裸地犯上作乱的话,若不是骨肉之亲、生死之交,谁敢说出口?彭玉麟是把自己的一颗心剖了出来,捧给你啊!曾国藩本想亲切热烈地拥抱彭玉麟,但理智使他清醒。他只是用深沉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这位肝胆之友,面无表情、平平淡淡地说:“雪琴,你不要拿这种话来试探我!安徽巡抚一职,我明日就拜折推荐,请你不要再推辞!”曾国藩第二部——野焚四王闿运纵谈谋国大计,曾国藩以茶代墨,连书“狂妄,狂妄,狂妄”——胡林翼回到武昌后几天便去世了。噩耗传来,曾国藩哀伤不已,哭道:“润芝赤心以忧国家,小心以事友生,苦心以护诸将,天下再难找这样的好人了。”又亲撰一挽联:“逋寇在吴中,是先帝与荩臣临终恨事;荐贤满天下,愿后人补我公未竟勋名。”派贞干代表他带着挽联和奠金到武昌祭吊。这时,骆秉章奉调督办四川军务。曾国藩去信,向他推荐刘蓉佐幕,并详告刘蓉之才可胜封疆大任。又与官文合议,荐李续宜为鄂抚、毛鸿宾为湘抚。这时杨载福由湖口来安庆哭临,并与曾国藩道及“载福”二字犯了今上“载淳”的讳,拟改名岳斌。又说邓翼升本姓黄,幼年丧父,随母改适邓氏,遂从邓姓,现已升至副将,例应复姓归宗,请代向朝廷奏明。曾国藩满口答应:“改名岳斌,是对皇上的尊崇;复姓归宗,是对祖宗的孝敬。这都是大好事。尤其是邓翼升的情况,湘勇中可能不少,要借此广为宣传,鼓励大家都来积功受赏,像他那样,由皇上亲颁复姓归宗,这样的孝子贤孙几多荣耀,几多风光!”不久,从热河行宫陆续寄来上谕,嘉奖攻克安庆有功人员:曾国藩赏加太子少保衔;曾国荃加布政使衔,赏穿黄马褂;曾贞干免选本班,以同知直隶州尽先选用,并赏戴花翎;又谥曾国华为愍烈,以彰其为国捐躯的忠烈。曾国藩接旨又喜又惧,急速发密信至庐山,嘱六弟千万千万不能下山。曾国藩注意到上谕一改过去成例,直呼湘勇为湘军,这点尤使他欣喜。他想起过去在这件事上对王錱的指责,对左宗棠的规劝,觉得自己的谨慎稳重还是对的。今后可以堂而皇之地叫湘军,而不担心遭人讥责了!三省巡抚的实授也下来了:皖抚彭玉麟、鄂抚李续宜、湘抚毛鸿宾,一概照曾国藩所荐允准。李、毛欢欢喜喜地上任了,唯独彭玉麟坚辞不受。朝廷拿他没办法,只得改授兵部右侍郎,调李续宜为皖抚,严树森为鄂抚。…电脑小说站接着又运来一箱新主颁赏的大行皇帝的遗念衣物。曾国藩焚香顶礼,对着北边跪拜后,命人将箱子打开。赏物包得很严实。外面一层牛皮,牛皮拆开后,又是一层毛毡,毛毡拆开后,遗念衣物出来了:冠一顶,以上红丝结顶;青狐胲袍一件;西洋精表一只,玉搬指一件,上刻“嘉庆御用”四字;淡黄东珠念珠一串;大小橘黄寿山印章石十枚。均注明系大行皇帝生前喜爱之物。曾国藩捧着这些遗念衣物,又大哭了一场。这是第二次得遗念物了。十二年前道光帝去世时,曾国藩以正二品侍郎身分领得一件春绸大衫。后来才知是件假的,真的早让太监拿走,高价出卖了。这次远在安庆,却得到如此多如此贵重的真品,怎不令他感激涕零呢?对他家兄弟四人的嘉奖,三省巡抚完全照他的推荐任命以及这箱遗念衣物的颁赏,这三件事使曾国藩深深感到,咸丰帝虽已大行,新主对自己依然眷顾甚隆,坚决地、毫不犹豫地拒绝胡、左、彭的试探,是非常正确的。皇家的天高地厚之恩,永远不应该忘记!“大人,王壬秋先生前来拜见。”荆七进来禀报。“他怎么到这里来了?”曾国藩正想着时,王闿运已经进来了。“幸会,幸会!”一别七年,王闿运显得比过去成熟老练多了,倜傥不羁的性格中更增添几分轩昂的气概。这几年,王闿运以“衣貂举人”名扬京师。这里有个故事。有次肃顺上奏章,咸丰帝看后问:“这篇奏章是谁写的?”肃顺答:“家中西席湖南举人王国运。”咸丰帝又问:“此人为何不出仕?”肃顺答:“此人非貂不仕。”咸丰帝说:“可以衣貂。”当时规矩,二品以上的大员和翰林才可以穿貂皮衣。翰林品级虽不高,因为是天子门生,故也可以享受这种待遇。从那以后,别人就称王闿运为“衣貂举人。”“湘军攻克安庆,闿运特来向宫保和九帅贺喜。”王闿运仍像当年那样,恭敬而又大方地笑着说。“安庆虽光复,皇上却龙驭上宾,这种时候,说什么贺喜一类的话。”曾国藩和王闿运对面而坐,将他仔细地看了一阵。“听说你一直在肃中堂家当西席,为何有空到安庆来?”“我离开肃中堂家有半年了,这一向一直在山东作客。”王闿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忽然正色道,“大人,国家大乱在旦夕,闿运想求大人赐一良策以避风险。”“壬秋此话从何说来?”曾国藩惊问。“大人,不是晚生危言耸听,朝廷早晚必有大动乱。”王闿运平平和和地说,“大人,有人上折,叫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你知道吗?”曾国藩摇了摇头。“龙暤臣现尚在肃中堂家,离济宁前,我收到他的信,信上说起此事。”王闿运拿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曾国藩。龙暤臣信里提到御史董元醇上疏,建议皇太后垂帘听政;还提到恭王赴热河行宫吊丧,并说九月底大行皇帝梓宫回京等事。看来,局势的确越来越复杂。曾国藩沉默了好长一阵子,才慢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我朝无太后临朝的先例。”“正是大人所说的,不能行垂帘听政。”王闿运一副正气凛然的姿态,“纵观史册,凡女主临朝,国必大乱,晚生所忧正在此。”在这点上,曾国藩与王闿运所见相同,但他不能像王闿运一样,如此毫无顾忌地直言。须知议论的不是前朝往事,而是当今太后,稍一不慎,就可能招致奇祸。他思索良久才说:“肃中堂才干,世上少有,有他和其他七位王公大臣辅佐,哪里还要太后操心。”“大行皇帝临终前授了两颗印信给两位太后,一颗印曰御赏,送给慈安太后,一颗印曰同道堂,送给慈禧太后。大行皇帝说,今后上谕必须经两位太后审阅,前盖御赏,后盖同道堂,方可发出。”王闿运这几句话,解开了曾国藩心中的大疙瘩。这些日子发来的上谕,上面都盖有这两个印章,他一直不解这是何故。他暗暗地想:大行皇帝此事办得欠思量,倘若顾命大臣拟的旨与太后意见相左如何办呢?不料,王闿运把他心中的顾虑挑明了:“大人,假使肃中堂办的事与太后完全一致,那就好办,或者太后不管事,只履行铃印手续也好办,但偏偏那慈禧太后也有才干,好师心自用,今后有戏看了。”曾国藩的心开始紧张起来,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大事必得圣心独裁才是。太后,顾命大臣共同处理政事,的确会增加许多麻烦。皇上一贯英明,为何这事又不英明呢?“大人,我想总有一天,太后会借她六岁儿子之口,对肃中堂他们下毒手的。”王闿运漫不经心地说。曾国藩的手却突然像被马蜂刺了一下似地抖起来。“没有这样的事,不要乱说。”话虽严厉,但语气缓和,脸上亦无愠色。“大人,肃中堂力矫弊政,重用汉人,尤其重用大人和湘军,是我大清兴盛的栋梁。但肃中堂也有致命的弱点,他权欲太重,心胸狭窄,我看他早晚要出事。”曾国藩不愿意看到肃顺垮台,这对他、对湘军都是不利的。他微笑着对王闿运说:“肃中堂于你有知遇之恩,你应该指点他一下,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帮他的忙。”“肃中堂这个弱点我说过多次,但没有引起他的重视。这次我特地从济宁日夜兼程赶到安庆,就是想请大人为国家,为肃中堂,也为湘军办一件事。”王闿运恳切地说。“我为他办什么事?”曾国藩意识到此事非比一般。“大人。”王闿运正了正身子,以素日少见的严肃态度端坐在椅子上,托出他一番深思熟虑的计划来,“当今天下形势,处在一触即发之时。肃中堂等辅政八大臣,如同卧危楼,游浪尖,随时都有灭顶之灾。以晚生看来,肃中堂一旦下台,则中国局面将无人可收拾。那时,发捻乱于内,夷人侵于外,我大清二百年江山岌岌可危。大行皇帝辞世以来,朝廷嘉奖之隆,赏赐之厚,宫保为第一人。可见无论是两宫皇太后,还是辅政八大臣,在对宫保的依畀上是一致的。故晚生环顾朝野,今日能救我大清者,唯有宫保一人而已。现在皇太后不甘于览奏钤印之虚位,要垂帘干预国是。御史明奏,太后机心,依晚生之见,均不足以制服肃中堂等。一则祖制重于泰山,二则肃中堂乃大行皇帝托孤大臣,上谕煌煌,阖朝共知。但皇太后会走出一步棋来,这步棋为大行皇帝之失误,而肃中堂又失察,那便是与京师恭王联络,叔嫂合谋,政变于宫闱。”曾国藩神情悚然起来,他暗自佩服王闿运对局势看得深透,分析得精辟。“本来,”王闿运换成了平缓的口气,条理井然地说下去,“大行皇帝应该牢记周公辅成王的古训,效法本朝多尔衮辅顺治爷的先例,任命恭王为摄政王,将幼子托付与他,再嘱咐肃中堂尽心协助恭王。这样尽管新主冲龄,政局会确保稳定。大行皇帝已去,自然不能再苛论,当今之计,只有宫保自请入觐,申明祖制,说明不能行两宫垂帘听政的道理,再与肃中堂一起谒见恭王,务请恭王以社稷为重,泯灭前嫌,辅佐新主。这样,上有贤明至亲之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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