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邓通还认为,自己无才无德,一夜升天,受人忌妒是必然的。但是,下面贾谊做的另外一件事,却让低调邓通不得不出手保卫自己了。 原因是,贾谊挡住了邓通的发财之路。 情况首先是这样的:有一天,刘恒找了个人给邓通看相。看相的人直言不讳地说道:此人必贫死! 这话说出来,不要说刘恒不信,就是说给路边喂牛的农夫,都会觉觉得不可思议。果然,刘恒就对看相先生表示了蔑视,邓通天天被我宠着,怎么会贫死的。你说他贫死,我偏偏让他富得流油给你看。 恰值孝文五年,刘恒解除盗铸钱令,允许民间自铸钱。那时,刘恒为了毁灭以上看相先生的预言,决定让邓通成为天下最富的人。于是,他把蜀郡严道(四川省荥经县)的铜山赏赐给邓通,让他自己铸钱。 刘恒此举,无疑等于给了邓通一个可以印制钞票的银行,想让人不富都难了。当时与邓通并肩同富的还有吴王刘濞,刘濞也吴国境内招兵买马,大量开采铜矿铸钱。于是,“邓钱”和“吴钱”就成了当时流通天下的钱币。 可是,邓通一夜暴富的消息,马上传到了长沙,贾谊就坐不住了。 同是四川人的邓小平同志就曾经说过,改革开放,就要先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但是,邓小平的前提是,必须勤劳致富。先富起来的那部分,必须帮助后面的人,以便达到共同富裕,有饭一起吃,在衣一起穿,有舞一起跳。 可是在贾谊看来,刘恒让邓通先富起来,不但造成国家贫富差距,甚至是带领百姓走上一条鸦片恶之路。理由如下: 第一,政府开放铸钱禁命令,变相地鼓励一部分冒险者参杂质造假钱。道理是很显然的,即使汉朝有刑罚,可是只要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足可让冒险者铤而走险,不顾生命。 第二,解除铸钱令后,农民都抢着去开采矿山,那么肯定就没人种田。没人种田,田地就会被荒废,粮食就会欠收。没有粮食,国家吃什么呀?更要命的还有,善良的农民经受不住利益的诱惑,亦争先恐后造假钱。 我相信,贾谊此段话,如果被后世的马克思看到,肯会顿觉汗颜。原来他说过的资本家受利益驱动的冒险精神,原来在一千多年前就被中国这个天才读书人说破了。当时,除了贾谊外,当时还另外有一个叫贾山的也上书劝阻,认为铸钱是国家行为,这种权力都下放至民间,国家不掌握钱柄,还谈什么权贵? 但是,刘恒对俩人的意见是:置若罔闻,拒绝采纳! 就此,邓通的富贵梦没有因贾谊上书而破灭,但是俩人从此结的梁子就更深了。他决定要逮住机会,狠狠教训贾谊一顿!事实上,机会还是留给了邓通,这个机会就是以上刘恒征召贾谊回朝一事。 邓通认为,刘恒征召,有重新重用贾谊之心。他必须抢先一步,拦腰斩断贾谊的通天之路。邓通对刘恒说了什么,已不重要。事实证明,邓通果然是刘恒手心的肉。贾谊继续被搁置不用,继续教书。 兄弟啊,不是我不帮你啊,只怪你得罪的人太多了。我想,到此为止,这应该是刘恒最想对贾谊的说的话了。 四、天才不朽 尽管贾谊受到了刘恒的冷冻和邓通的排济,但是现在的情形毕竟有所改善良。过去身在长沙,贾谊还写出《吊屈原赋》及《服鸟赋》,那是对个人身世苍凉的的纪录。时过境迁,当初落在座位上的服鸟留下的阴影已渐渐淡忘。反之,贾谊终于在梁太傅职位上,勤奋钻研专业,写出了一篇惊世骇俗的政治评论。 这,就是著名的《治安策》。 我们不得不谈这篇政论,因为它与后来的七国之乱有着莫大的关系。贾谊创作《治安策》的内心驱动,源于刘兴居和刘长谋反事件。搞历史研究,向来是贾谊的特长。贾谊从刘兴成及刘长的造反事件中,总结出了一个经典的历史经验,并提出了一个企图一劳永逸地解决诸侯王造反作难的方案。 贾谊总结的历史经验是:在历史的足迹中,凡是强大的封国,一定先反。 贾谊这个强者先反论,其推论大约如下:造反者的野心与实力总是成正比的。比如长沙王,它之所以成为目前唯一生存下来的异姓王,主要是他实力小,形势不允许他有过分的野心。所以他们的唯一生存之道就是,对中央忠心耿耿,俯首听命。再如,周勃,灌婴,樊哙他们当初为何不反,也主要是他们实力不足。如果当初刘邦封他们为诸侯王,肯定也会成为一个野心家,最终被中央干掉。 再往远点说,汉初诸侯王当中,依次造反的人物有韩信,彭越,英布,卢绾。这四个人当中,韩信最强,所以他先反了;卢绾最弱,所以造反在后。 那么,针对由此教训,有没有一套可行的方案,让诸侯王像长沙王那般当个听话的好王呢?贾谊的回答是肯定的,办法就是,削弱诸侯国的权力。 削权,是国家游戏中仅次于对外战争的高级游戏,亦是一种赌注较大的赌博。如果尺寸把握不够准确,就会国破人亡,连皇帝老本都亏进去了。但是,贾谊会告诉你,他的削权方案,不会出现以上耸人听闻的流血事件。 在贾谊看来,只要大力对封国实行分封制,长此以往,诸侯国的力量肯定会越削越弱。道理是很简单的,封国如蛋糕,开始由祖辈一人包揽;祖辈生出两个儿子,那么实行分封制后,蛋糕就不得不割成两半;两个儿子又各生出两个孙子,那么蛋糕就继续对半切。 以切蛋糕的方式进行继承遗产,这是符合中国人的思维的。这样做的好处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你有饭吃,我有饭吃,大家都有饭吃。也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孔子老人家提出的齐家治国理念“和”。 于是,封国内部的王子王孙们既得了利益,皇帝更得便宜。这样只有一个结果,中央越来越强,诸侯越来越弱。想造反,先掂量自己吧。或许有人问了,如果诸侯国联合起来造反呢?这个问题不要太多担心。中国历史证明,所谓联合造反,首先要考虑分成问题。一个诸侯王造反是死,十个诸侯王造反同样是死;但是一个诸侯王造反如果成功的话,得到的是一大块;如果十个诸侯王联合造反的话,得到的不过是十分之一。 根据血酬定律,付出成本与收益利润不成正比,肯定会吓退这些人。造反或成功的概率大大降低。 或许又有人问,如果某个诸侯国繁殖能力差,子孙太少,占在份额仍然很大。对于这样的情况怎么办?别担心,这个问题贾谊已经做了周密布置。贾谊认为,如果出现此情况,保留其封国,但必须架空王位,由中央政府派出的国相主持国家行政,等到他们子孙多了,再授权他们。 以上方案,如果非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太有才了。 然而可惜的是,刘恒没有采纳。而刘恒采纳贾谊的是《治安策》里提出的另外一个建议:鼓励被废诸侯或者逐臣自杀。 刘恒之所以接受贾谊这个建议,是因为他前面吃了亏。比如流放淮南王刘长,如果当初在拘禁之前就鼓励他自杀,那么就不会落下一个杀弟之名;再如逮捕周勃事件,如果聪明一点,怂恿他也自杀了,就不会出现薄太后对他甩头巾破口大骂的难堪事件,更不会落下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不良国君形象。 大臣一旦有罪,就鼓励自杀的典型马上就有了,没想到刘恒选中的人竟然是薄昭。事情过程是这样的: 首先是刘恒舅父薄昭不知何故杀了一个汉使,于是刘恒便抓他起问罪。可是呢,刘恒又不忍心亲自动手,于是派遣一堆公卿陪薄昭喝酒,并且暗示道:给你吃住喝好,就是希望你在地下不要饿着,请你好自为之吧。 薄昭一愣,好家伙,竟然是来鼓励我自杀的。想我自杀,两个字,没门。于是,众公卿只见薄昭酒照喝,舞照跳,就是迟迟不见他挥刀割脖子,连装也不见他装一个。 漂亮的理念,怎么贯彻起来就这么难啊! 刘恒再想一招,即令文武百官穿着孝服前往薄昭住处大声哭丧。一堆活人对着一个活人哭丧,这要你自我了断的道理,实在太过明显了。薄昭走投无路,只得自杀。 刘恒以为,鼓励犯罪之人自杀,他就能逃得一个坏名声。事实上,后世仍然有人对他攻击不已,甚至认为此等做法愚不可及。比如名扬千古的司马光同志就认为,刘长和薄昭在活着的时候,都是被刘恒宠贯了的。结果他们一出事,就找这俩人麻烦。如果当初刘恒知道防范于未然,又怎么会闹出两出悲剧来呢? 好了,点到为止。这是刘恒的事,不关贾谊的事,还是让我们继续回到贾谊身上来吧。 当上了梁怀王的太傅,贾谊的坏日子没有停止。不公的命运,再次以坏运气去毁灭这个天才人物。 孝文十一年(公元前169年),夏天。这个夏天,发生了一件出乎意外的事,梁怀王刘揖骑马,不小心摔下来死了。死的时候,竟然还没来得及留下一个接班的种。 刘恒当初是怎么跟贾谊说的,好好调教我这个心爱的小儿。难道,贾谊调教的就是这等结果吗?当然了,王子堕马,那是偶然事件,跟老师怎么扯上关系呢。 但是,贾谊却公开说,我做为太傅,有罪! 这是永远也不能救赎的心灵之罪,即使再多的泪水也不能。从此,贾谊还是伤心欲绝,长年泪流。泪水仿佛就如他的生命之水,流了一年多的泪水,贾谊的生命似乎也枯竭了。 孝文十二年(公元前168年),贾谊在抑郁中离世。年仅三十三岁。 五、关于贾谊早逝的案例分析 贾谊死去,无论是对刘恒,或者是汉朝,都是一笔精神财富的损失。在汉初,再也找不到一个像贾谊这般见识高远,才气贯世的天才思想家和政论家。贾谊的很多建树的思想,对汉朝的发展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抑商扬农;禁止私人铸钱,主张归国家统一管理;采取切蛋糕分法,削弱封国势力,保持国家稳定。等等,哪一个对国家的发展不是有利的?当然了,贾谊也对刘恒提出过差劲的意见,那就是主张废除和亲政策,对匈奴作战。甚至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让他带兵打匈奴,肯定不辱使命,把留在匈奴的汉奸通通抓回来治罪。 贾谊这个牛吹得过头了。幸好,刘恒没有采纳! 关于贾谊早逝,后世多少同行及文人替他婉惜。有诗为证: 七律•咏贾谊 (毛泽东) 少年倜傥廊庙才,壮志未酬事堪哀。 胸罗文章兵百万,胆照华国树千台。 雄英无计倾圣主,高节终竟受疑猜。 千古同惜长沙傅,空白汨罗步尘埃。 话说回来,关于天才早逝,似乎已经构成世界文化史上一道独特的景象,甚至有科学家就此做过专题研究。 现代医学家认为,天才之所在厉害,关键在于过度开采大脑蕴藏资源。大脑的积极活动,需要强有力的心脏和脑血管来完成。而天才在进行创造性极强的思维活动中,经常使用到大脑中常人用不到的部分,他们大脑所需的供血量就比常人要大得多,所以天才们的心脏就长期处于一种超负荷的运转中,这必将大大地损害他们的健康,致使许多英才英年早逝。 事实上,贾谊之死没有像以上所说的进行超负荷工作过劳死,准确地说,他属于抑郁死!在论证到底是谁杀死了天才贾谊上,我们发现,有两个不可缺少的因素:庸人和情人,外加一个命运! 命运不可测,梁怀王摔死是个意外,我们暂且不计。先看庸人,从头至尾,挤压贾谊的有两批人,一批为周勃等人;一批为邓通。周勃等人不能算是庸人,更不能说是庸臣,符合该条件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邓通。 当初项羽输给了刘邦,是虎豹输给了群狼;贾谊输给了周勃灌婴及邓通,是鸿鹄输给了群狼和麻雀;周勃和灌婴属于凶猛的狼群,邓通属于吱吱之麻雀!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讲的不仅仅是一个生物现象,更属于社会心理学范畴。如果从后者研究,就会发现,贾谊这等天才,无论是和周勃们,或得和邓通们,都不能类聚一起。他们共属一个生物圈,一旦挤进一个异类,必须群而攻之。也就是说,如果断进入群狼,你首先是一只狼,要进麻雀窝,你首先得变成一只小麻雀。 但是,贾谊不属于草原,不更不属于枝头,他属于天上。他是天才,是高高在上的鸿鹄,所以他注定是孤独的,寂寞的,甚至是无助的。一旦落在地上,受到伤害更是必然的! 有一种爱,就叫明明知道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刘恒和贾谊的政治关系,无不是如此。贾谊爱刘恒,胜过刘恒爱贾谊。然而,世间上最悲痛的不是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在一起的原因竟然是由外人骚扰而造成的。 因为周勃们骚扰,刘恒疏远了贾谊;因为小邓通的阻拦,贾谊继续臭老九的生涯。难道说,刘恒心里就没有一个可以坚持的准则吗? 事实是,刘恒不但知道自己为什么抛弃贾谊,而且知道为什么要抛弃。 贾谊的隔代同伴屈原曾在《离骚》中叹息道: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于是,屈原总是以美人自喻。没错,天才犹如美人配香草一样配贤君;贾谊是天才,刘恒是贤君,就要说他们是绝配? 不知谁说过,中国古代的男人就像茶壶,女人就像茶杯;一个茶壶配四五个茶杯,那是最正常不过的。如此推算,皇帝就像是大茶壶,要该的茶杯实在太多了,而贾谊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不能因一个,而摔破了众多茶壶,这应该是男人最基本的生活逻辑。 说白了,皇帝也不是好干的。别看他整天高高在上,其实很多时候,他就像是走在钢丝上的猴子,必须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寻找平衡点。所以说,刘恒不停地冷落贾谊,先偏向了周勃,后又偏向了邓通,都是站在平衡点上的结果。 这就是政治,犹如男女交欢,却又不讲太多感情! 于是,贾谊就像到处招惹人而又不得宠的美人,唯有独守空房,在命运的岁月里任容颜衰老,抑郁寡欢,最终被从窗前飞过的那片黄叶勾走了魂儿。 第三十章 可怕的匈奴狼 一、汉奸是怎么诞生的 关于匈奴,我相信每个汉朝人,心里都有说不完的怕和恨。连贾谊这个弱不禁风的书生都握紧拳头,气势昂然地喊道:如果开战,算我一个!我他妈的不信搞不定匈奴。 如果能靠打来解决问题,那是扯淡。汉朝真有实力打大纵深战役,也轮不到贾谊叫喊,肯定早有一帮武夫早就冲到草原找匈奴仔郡殴烂打了。实话说,现在还不是打的时候。一个字,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话一点都没错啊。 然而,有时候,骂匈奴一声为不是东西,也许并不过分。曾经,强人冒顿非礼吕雉,她忍了,甚至还装孙子似的赔礼道歉。装孙子也就罢了,可是这平静无事的局面,就在不久被右贤王破坏掉了。更可恨的是,右贤王大幅度的犯边行为,错误的诱导了刘兴居造反。结果是,弄得刘恒这个当皇帝的,里外不是人。 这个匈奴右贤王,似乎成了刘恒心头的一块阴影。这个疙瘩,从孝文三年长到孝文六年,终于有人愿意来解开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人当然是右贤王的顶头上司,大单于冒顿先生。 孝文六年,十月。汉朝出现了一件奇怪的自然现象:桃树和李树全开花了。 按理说,桃李冬天不开花,要开花,也要等到春天,最快当然是正月。三月桃花红,这是我们经常看到的美丽景象,可偏偏是,这些桃李,竟然提前整整两个月开了。 汉朝怪事年年有,多一件也不会嫌多。但是,没有人不相信,汉朝今年会平安渡过。果然,当年十月就出现了淮南王刘长造反的悲剧。 可当刘恒哭天抹泪,厚葬刘长后,这时冒顿的国书就来了。 让人吃惊的是,冒顿不是挑衅来的,反而是就三年前右贤王犯边抢劫的事赔礼道歉来的。真他妈的奇怪了,整整三年过去了,如果是煮黄瓜菜的话,早就凉了。现在到现在才赔礼,安的是什么主意呀? 不过,冒顿这个和解的姿势对汉朝来说,不算是个坏消息。 冒顿的国书意思大约如下: 三年前,右贤王抢劫汉朝边境,完全是受人诱惑而行的。至于这个事,我早就替你惩罚他的,那就是派人的打西边的月氏国。阿弥陀佛,右贤王表现不错,不但拿下了月氏国,甚至还把楼兰王国等邻近的二十六个国家攻下。现在,这些国家也都和我们合并成一家,北方无事了。 既然这个事也过去那么久了,而且又是个误会。咱们汉匈两家嘛,又是亲戚,所以希望刘皇帝大人大量,不要放心里去。让我们尽释前嫌,重归于好,百年和好,做个好兄弟! 冒顿以上这封国书,如果说,他是来和解,不如说是来炫耀的。打心底里,冒顿摆明就想对刘恒说:北方二十六个国家够我抢劫了,也不怎么愁吃愁喝了,所以暂时不想跟你汉朝惹事了。当然了,如果你们非要惹,老子可以奉陪到底! 好你个冒顿,软硬兼施,机关算尽!还真不能让汉朝岳父家占得你一点便宜了。 这时,刘恒也顿然醒悟:原来长安的桃李开花,完全是冲着冒顿这封信来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意吗? 说话回来,要不要和解,不是由你冒顿一人说了算,也不是由刘恒一人说了算。要得双方都同意了,那才是一个算。于是,刘恒召集三公九卿,开了一个常委会,讨论是打还是和之事。 经过一翻激烈的讨论和论证,结果是:和。 汉朝这帮公卿的一致意见是:冒顿刚统一北方,锐气当头,主动出击等于主动找打;再说了,就算是打下匈奴,得到的全都是大片盐碱地,顶个屁用。不如顺水做个人情,给他台阶下,大家和气生财得了。 这个会果然没有白开,众公卿脑袋还是比贾谊清醒多了。当即,刘恒没有二话,也回冒顿回了一封信。礼尚往来,从来都是中国人的光荣传统。冒顿使人送信来时,还给汉朝送了几匹好马及马车。于是,刘恒为了表示善意,送出比冒顿送来的那些土物产贵数倍以上的礼物! 并且,刘恒不忘在信里交待:右贤王那也是一时冲动,事情过了就算了,单于先生就不要责怪他了! 如果当时远在长沙的贾谊看到刘恒这封国书,或许他会马上昂天高呼:郁闷!简直是太没道理了! 事实证明,贾谊喊打也不是全无道理的。刘恒和冒顿刚渡完一段甜蜜的政治蜜月后,竟然提前作别人间,乘鹤西去了。理所当然的,冒顿的儿子稽粥接班,当了匈奴大单于,号曰:老上单于。 而给汉朝带来大麻烦的,恰恰就是这位老上单于。 让我们回想当初娄敬主张和亲时,他是怎么对刘邦说的。他的话大约如下:要想汉朝边境无事,只能寄希望于冒顿的后代。因为,冒顿娶的是汉朝的老婆,冒顿生的儿子就是汉朝的外孙,哪有外孙狠心打外祖父的。 如果娄敬还活着,他就会马上发现,这真是天大的屁话!因为事实的情况是,老上单于不但要打汉朝外祖父,甚至打你还没得商量。 匈奴新单于上任,汉朝又得一翻忙活了。尽管从条约上说,汉朝和匈奴是兄弟关系,从辈份上说,汉朝是匈奴的外家。但是汉朝打心里就明白,条约不能当饭吃,外家不能当蜜喝。该拉拢的,还得要拉拢。就像和亲这事,必须继续奉行到底。 所以,老上单于一上任,刘恒就忙着选翁主。所谓翁主,就是宗室亲王的女儿。刘恒当然还是舍不得自家的女儿。但是,让刘恒万万想不到的是,选翁主竟然选出了一个留史史册的大汉奸。 此人,正是宦者燕人中行说。 当时情况是这样的:必须有一个人陪同翁主前往匈奴,中行说不知祖上犯了什么事,偏偏被汉朝有关部门领导看中他,要他陪嫁去匈奴。 在中行说看来,如果陪送翁主走一趟就回来,那是好商量的。凭什么叫他陪着出去啃一辈子的风沙?于是,中行说表示强不满,他对上头说道:“我不想去,可不可以派别人去!” 上头的回答是:不行!你不想去也得去! 这下子,中行说也火大了。只见他放话出来喊道:好!汉朝让我一辈子不爽,我也要让你们几人人不安逸。果然,中行说一来到匈奴,马上就向老上单于投降了。而中行说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帮助匈奴去中国化。 比如穿的,那时匈奴人都喜爱穿汉朝的绸缎。然而,中行说却对匈奴人说:不要赶汉朝这潮流了,这玩艺一不耐用,二则需从汉朝进口,授权柄于人手,国之大忌。所以应该穿匈奴传统的毡毯皮袍。 比如吃的,匈奴人喜欢吃汉朝食品,中行说却说,汉朝那些玩艺没什么好吃的,应该通通抛弃,改喝匈奴传统奶酪。 比如婚俗,汉朝人认为匈奴父子同睡一个毡房,父死,儿子娶后母;兄弟死了,活着的兄弟娶死者的妻子等等,这些都是不文明的,为什么不去掉这些陋习呢?中行说却反过教训汉朝人:你们见识太少了吧。匈奴人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表达手足情亲,懂不? 中行说如果大张旗鼓地开展去中国化运动和保持匈奴人习俗,无非是为了不让匈奴依赖汉朝。不消多说,他做的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借刀杀人,以解心头大恨! 由此看,匈奴跟汉朝再次翻脸的时光,将不再遥远了! 二、晁错:御敌之道 让汉朝人忧心忡忡的匈奴狼灾,终于降临这片黄色的土地。孝文十一年(公元前169年),夏天六月。匈奴沿着汉朝边境,不断攻击抢劫。 汉朝人并不知道,这仅仅是老上单于的试抢演习。然而,对于此次匈奴频频骚扰,有人已看出匈奴将有大动作的迹象。这个人,就是太子刘启的智囊,晁错。 晁错,颍川人,为人刚正苛刻。早年跟随某大师学申不害和商鞅刑法,通晓文学典籍,因此被提为太常掌故。后来,刘恒发现满朝无人治《尚书》,又听说齐国有一个叫伏生的是旧秦时代的博士,平生靠治《尚书》出名吃饭。可是伏生目前九十有余,差不多成精了,要想征召,实在是为难老人家。 于是,刘恒决定,决定让太常派人去跟班学习。太常领导一眼就瞧上了晁错,但派他去齐国留学。晁错从齐国留学回长安,果然是个渡过金的人,满嘴跑的都是《尚书》。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晁错因此被刘恒提为太子舍人,门大夫,后又迁为博士。 博士晁错除了博采各家之长外,还有一个特长,那就是策论。我们知道,策论是贾谊的绝手活儿。如果说贾谊说他第二,没人敢说他第一。然而,贾谊死后,晁错如果说他第二,一样没人敢说他第一。套用狂人大师李敖的话:贾谊死后,汉朝策论第一名是晁错,第二名是晁错,第三名还是晁错。 我们找不到贾谊和晁错的交往片段,然而纵观晁错的一生,他的诸多思想仍然摆不脱贾谊的影子。最明显的地方就是,都主张重农主义及弱诸侯主义。俩人不同的是,面对北方来势汹汹的匈奴,晁错没有像贾谊那样跳起来喊打,而是提出了一个让人耳目一惊的建议。 晁错是这样认为的:匈奴就粘附在汉朝背上那些吸血的虱子,不能打,也不能赶。只有唯一的办法,设立防火墙,防患于未然! 关于怎么防这个问题,要讲起肯定又是滔滔不绝,没完没了。不过,总来的说,晁错防火墙方案建议大约有两条: 第一,以夷制夷。匈奴人最厉害的是骑兵,然而就算是把汉朝所有骑兵加起来,还不如匈奴一个郡的兵力强。以弱击强,未战就可见输赢。所以,要想对付匈奴的骑兵,唯有一个办法就是引进外援,建立匈奴籍兵团。险阻地区,由外籍兵团出击;平原地区,由汉朝战车兵团和弓箭进攻。两者合一,互相支援,才可构成万全之策。 第二,募民实边。募民实力最大的好处就是,大大减少国家成本。道理是显然的,匈奴这个马背上的民族,只要是没饭吃,没衣穿就来抢,抢完就跑。于是,汉朝人要打他,农人不得不放下地上的活,商人不得不停下手头的生意,军人不得不背井离乡,皇帝不得不忍辱亲征。于是一旦匈奴来袭,整个国家上上下下都手忙脚乱,心躁不安。 这就是匈奴留给汉朝人的后遗症。晁错认为,要想治好这个后遗症,最好的办法就是鼓励百姓搬到边塞居住。鼓励的办法就是,首几年的吃住穿行,通通无偿赠送。同时,奖励百姓开垦边塞,免其税赋。更有诱惑的条件还在后头:只要愿住搬往边塞,有罪者,赫其罪;无罪者,拜其爵。 这样,边塞居民,春来劳作;闲来吹风;战时则保家卫国,可谓是两全其美。 晁错实在是太有才了。真正的策论,不在于他能否让人心情澎湃,而是它的可行性。对刘恒来说,晁错的策论真是一场及时雨。于是,他全部采纳,颁布实施。 孝文十四年(公元前166年),冬天。刘恒强边政策刚刚实施一年多,匈奴就出乎意料地集体出巢了。 这一次,匈奴完全是有备而来的。老上单于率领十四万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侧翼攻击,攻陷了西北边塞朝那和萧关两地,猎杀北地都尉,把百姓大量的牛羊畜产一掠而空。 更可怕是,老上单于一路烧杀。一夜之间,匈奴骑兵犹如空降兵杀到了甘泉。甘泉,即陕西省淳化县西北,与长安的直线距离只有八十公里左右。 美丽的长安城,犹如画卷展望在匈奴人面前。老上单于仿佛要告诉刘恒,北方的冬风太厉害了,我们就是想不请自来,到城里来逛逛,顺便过冬来了! 浩劫!似乎从来没有跟刘恒离得如此相近! 此时,整个长安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地震,恐惧犹如冬天大雾笼罩在整个长安城的上空。抢劫了,匈奴人来要抢劫了。我想,这应该是当时弥漫于长安城里最可怕的一句话。 然而,一向忍辱退让的刘恒,终于被迫抽刀了。 汉朝首要任务是保卫长安,这个任务落到了长安警备区司令及(中尉)及宫廷禁卫官司令(郎中令)身上。刘恒任中尉周舍及郎中令张武为将军,调动一千辆战车及十万步兵和骑兵部署在长安城外,准备迎击匈奴。 另外,临时拜将,屯守三大重要战地。他们的名单和分别守卫的地方是:拜冒侯卢卿为上郡将军,屯守上郡(陕西省延安);拜宁侯魏遬为北地将军,屯守北地;拜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屯守陇西郡(甘肃省临洮县)。 以上五个人,除了郎中令张武露过几次面,其他的通通都是新面孔。没办法啊,刘恒心里也是挺难过的。老的死光了,新的又没有冒尖的,只好将就着使用吧。 当各就各位后,刘恒突然宣布:主动出击,亲征匈奴。 刘恒这个勇敢的动作,立即吓坏了群臣。大家一致态度是:匈奴诚可恨,天子价更高。大敌当前,这注定是一场恶战,万一皇帝出事了那怎么办?这不是自乱阵脚的事吗? 于是,汉朝群臣集体劝阻刘恒,让他坐镇长安指挥就可以了,不必冒险亲征。然而,刘恒的态度异常坚决:不!我就是要亲征,我就要让老上单于见识什么叫,横着进来,竖着出去! 看来,刘恒是真准备豁出去了! 就在这时,薄太后出面干涉了。薄太后告诉刘恒:匈奴是一定要打的,但你不必亲征。十四万匈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士民千千万,皇帝却只有一个。你爱自己,等于爱百姓百官。这个道理,难道你就不懂吗? 面对薄太后严厉的质问,刘恒只好说:我懂了。 刘恒只好重新调整人事:任命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任成侯董赤及首都长安特别市长(内史)栾布俩人为将军。 当时,关于对匈奴战争的制胜之道,除了以夷制夷和募边强边建议外,晁错还提出另外一个重要意见。这个策略就是:培养优秀的将军。晁错是这样认为的:只有战无不胜的将军,没有战无不胜的士兵。所以,要想汉朝边境安全,建立奇功大名,在于培养优秀的将领。 晁错所言无错。这就叫,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然而,优秀将领就如绝世美女,可遇而不可求。恰恰又是,无论是周勃或是灌婴,都没有为汉朝培养育出一两个拿得出手的将军。于是,当他们一个个登天成仙后,汉朝就变成今天这样子,临战自抱佛脚,刘恒喊着自己要率军亲征。 由此看,这场无名将军对抗战场老手老上单于的战争,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当然了,汉朝人人都盼望能打出奇迹,冒出一两个奋勇当先的大将。 可事实是,汉朝人期望落空了。 于是,这场对匈奴反击战,稀稀拉拉的打了一个多月。结果,老上单于在塞内抢了一个多月,汉军才总算把他们赶出塞外,斩杀的敌军甚至是少得可怜。 这下子,老上单于就更没有理由骄傲了。他就像抢劫上瘾了一般,从此年年都要光顾汉朝边境几番。抢完了西边,抢东边。更糟糕的是,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去边境垦荒的百姓,几乎都成了匈奴的刀下绵羊。 惨,真的就一个字。 难道,晁错的募民实边的策略错了吗? 晁错当然没有错。要想边境无事,仅靠边民官吏当然是行不通的。没有一支强悍的边防军,和一个蒙恬般的大将军。这些边民官员,永远都是匈奴板上鱼肉。 是的!刘恒还缺一个蒙恬和一支无往而不胜的边防军! 三、保卫长安 其实,此次老上单于率十四万兵力出来抢劫,目的无非两个。第一,破坏汉朝的募民强边政策;第二,抢劫过冬物资。更重要的是,应受千刀剐的中行说,打心里狠狠地满足了一翻报复欲。 只要有中行说活着的一天,汉朝就别想过安宁的日子。我相信,这是中行说最想告诉天子刘恒的一句话。 事实也正是如此。老上单于能扫平月氏等北方二十多个国家,说明他就不是头脑简单之物。他早就瞧出,刘恒徒民屯边,无非是想筑起一道遥远的人墙,企图把匈奴挡在塞外。如果刘恒真有这种打算的话,老上单于现在就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你这道募边强边的人墙,看你修得快,还是我拆得快。 于是,老上单于打那尝过甜头后,连年入边,就像撒网捕鱼一般,从西到东,一直沿着边境线杀掠抢夺。在众郡当中,数云中郡(内蒙古托克托县)和辽东郡(辽宁省辽阳市)两郡受害最多,每郡光被杀害的边民就有万余人。 刘恒纵有一肚子的苦水,也无法向谁倾吐。好端端的一个强边政策,难道真的就毁在那个狗日的汉奸和匈奴狼手里了吗?如果真是这样,上帝造汉人的时候,为何不把匈奴丢到太平洋的某个小岛上,或者是非洲去,为何偏偏放在广阔的大草原上?这,又难道是为平衡生态而有意为之的吗? 其实,对刘恒来说,他已经没力去思考这些无聊的问题。存在即合理,不管是老天跟汉人过不去,还是匈奴跟汉人过不去,当务之急是找出对策制止匈奴狂抢烂行为! 现在唯一的办法还是那招:和亲! 其实,这个和亲,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勒索。如果仅仅是和亲的话,老上单于那十四万骑兵不是白跑一趟了吗?战争是世界上最冒险的运动,亦是世界上最暴利的行业。如果打赢一次,谈判的价格就会抬高一次。当价格谈到汉朝岁贡的财物相当于骑兵出勤抢劫的报酬,并且汉朝能满足这个条件后,匈奴当然是可以考虑停战的。 老上单于收到刘恒使者带来的和亲国书,是公元前162年的六月。将近四年的时间啊,多少无辜边民死在匈奴狼的刀下;多少肥牛肥羊被匈奴狼圈走;多少粮食被匈奴狼运走;现在,终于知道要来和亲了是吧。你想以夷制夷是吧,你想募民实边是吧。好了,现在被打怕了吧,没招了是吧。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或许,当老上单于手举着刘恒国书的时候,心里最想对刘恒说的,就是这句骄傲得要飞天的话儿。 可是不管怎么说,老上单于终究再次接受和亲了。因为刘恒在国书里提到一个条件:只要匈奴停战,汉朝愿意每年贡一定数目的物资财礼。 其实,一年以后,刘恒才发现,这和亲又不顶用了。甚至他还总结出,匈奴是和是打,似乎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当初,冒顿趁着冬天率三十万骑兵进攻汉朝边境,是他初上单于大位时,而最后一次和亲,竟然没隔几日就飞天了。这个老上单于几乎就是冒顿的克隆版,他率十四万骑兵倾巢出动,也是上任单于大位不久。而他接受刘恒和亲请求后,也就半年之久,竟然也一脚登天了。 按照此规律,接老上单于大位的人,又将会发动一起大规模的进攻。 预言不可怕,可怕是被说中了。果然,公元前158年的冬天,匈奴再次席卷而来! 又是一个可怕的冬天! 此次进攻汉朝领土的单于名叫军臣。老上单于死后,由子军臣接位。而中行说发扬汉奸坏到底的精神,继续为匈奴服务。于是,军臣为了这次抢劫行动,足足准备了三年。终于,他按奈不住了。 据说,狼都有领地意识。特别是头狼,当他身为首领之时,必须寻找突击物发动攻击。这样做的好处是,发扬保存了狼斗狠斗勇之精神,以此奠定头狼不可动摇的地位。一直到死亡,或者被下一个挑衅者击败。 匈奴人,似乎天生就具有狼的意识和精神。生态之恶劣,必然使他不惜一切代价杀出一条生存之路。宁可战死,不可待毙。这或许是匈奴头狼及他们战士一个很好的诠释。 军臣单于此次大举南下,骑兵数字大大缩水。如果单从这些数字,我们甚至可以看出,冒顿家族三代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初,冒顿三十万骑兵困刘邦于白登城;前些年,老上单于十四万骑兵于长安城八十公里外徘徊进逼;现在,军臣的骑兵,只有六万人! 但事实是,仅是这六万人,又让汉朝仿佛经受了地震似的恐惧。 军臣单于六万骑兵分两路对汉朝进攻:一路杀入上郡;一路杀入云中郡。两路骑兵都是势不可挡,如黄河之水泛滥成灾。 姑且不论汉朝多少边民被屠,多少牛羊被掠夺一空。更让人害怕的是,当军臣单于一路烧杀,于是汉朝的烽火从上郡传到甘泉,又传到长安。 匈奴此次进攻汉朝,距离上次老上单于进逼长安城,仅隔六年。然而此时,几乎所有的长安人都发出六年前那个救命的呼喊:保卫长安! 于是,为了保证长安的安全,刘恒做了以下部署:以河内太守周亚夫为将军,驻军于长安西北的细柳原;祝兹侯徐属驻军于长安北的棘门;宗正刘礼驻军于霸上。以上三军部署的意图是,沿渭水三面保卫长安。 同时,为了对付军臣两支骑兵部队,又进行以下部署:以中大夫令免为车骑将军,驻军于飞狐(今河北省涞源县北),作为守赵边防军;以故楚相苏意为将军,驻军于句注山(今山西省代县和神池县间),作为守刘恒故国封地边防军。 汉朝这两支部队的共同防御目标是:挡住军臣单于杀入云中郡的那三万骑兵南下汇合。 另外,刘恒以将军张武驻军于北地(今甘肃省省宁县)。从地图上看,张武部队才是保卫长安的第一道防线。此军设置的意图是,挡住从上郡杀来的三万匈奴兵。 但是,当刘恒布置好这一切时,汉朝没有机动部队可用了。换句话说,汉朝处于全面防御状态当中! 于是,整个汉朝都在屏息呼吸。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一场生与死的暴风雪的洗礼! 四、周亚夫:斩露头角 此时,和六年前一样,为了打好这场匈奴的突袭之战,刘恒又要亲自劳军鼓气。没办法,国无良将,当皇帝的只有不辞劳苦以身作则,鼓舞战士们奋勇杀敌的士气。 只要匈奴敢进攻长安,你们就狠狠地干他们一票! 如果刘恒真说这话,一点都不夸张和过分。冒顿三十万大军,没逛过长安;老上单于十四万骑兵,也没逛过长安;难道你军臣单于六万骑兵,就想轻松进长安城过冬来了? 这当然是绝对不能允许发生的事!就算军臣单于长了翅膀要从天而降,也要把他撕个稀巴烂! 刘恒此次劳军为驻守长安城的三路大军。劳军路线是,先逛霸上,再去棘门,最后一站细柳营。此三地,前两地的气氛相当喜剧。刘恒无论是到霸上,或是到棘门,士兵们看到皇帝大驾光临,无不表现出一派士气昂扬,仿佛过节般热闹。 我们不防想象,这样巡游的情景,就像我们大学军训的情景。领导坐着车从操场经过,一路微笑招手,并且对着高音喇叭喊道:同志们,你们辛苦了! 于是,我们这些新兵仔还得整齐地向着领导震天动地地喊道:领导更辛苦! 但是,当刘恒逛到细柳营门前,看到的却是别样风景:没有喧锣,没有大鼓。战士们就像不认识皇帝似的,个个打扮得出一幅紧张模样:军士皆披甲,弓上弦,刀出鞘,警戒森严,似乎连飞鸟都没有插翅之地。 更让人震惊的是,皇帝的仪仗队被哨兵拦住了;更更让人震惊的是,仪仗队长喊天子驾到,有一个都尉竟然大胆回话:军中只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 都尉嘴里的这个将军,指的就是驻军领导周亚夫。这个周亚夫,就是前右丞相周勃的贤子!要说周亚夫能混到今天,还真有些戏剧。 我们知道,孝文四年(公元前176年),周勃莫名其妙地被人告了一个企图造反罪,被抓进了监狱。后为,薄太后当着刘恒的面甩了一把手巾并破口大骂后,刘恒才把他放出来。坐过牢的周勃,从此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在孝文十一年,他在默默中死去。 周勃死后,长子周胜之继承侯位。可是这个周胜之,也不能善始善始。首先,他跟公主闹起了感情矛盾;其次,不知何故,又杀了人。于是,他便被刘恒废除了爵位,变得一无所有了。 周胜之是周亚夫的大哥,周胜之没有出事前,周亚夫正在河内当郡守。有一次,有位传面相大师给周亚夫看了一个相,他这样对周亚夫说道:你三年后被封侯,被封侯八年后为将相,富贵登极,人臣无两。其后再过九年,你就要被活活饿死! 现代社会心理学告诉我们:性格即命运。可是两千多年前,中国面相大师却这样告诉我们:面相即命运。如果说,性格是命运的一部分,可是面相跟冥冥之中不可知的命运又有啥关系呢?中国面相大师的理论,着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