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志刚说春秋 七部全-50

郑文公、郑穆公、郑襄公、郑成公,郑国连续四代国君,郑文公和郑襄公的儿子们基本上都被郑穆公的儿子们消灭掉了,而郑成公的儿子们还小。也就是说,郑国的权力已经别无选择地落在了郑穆公后代的手中。郑僖公被杀,这个时候,郑国的六卿是子驷、子国、子孔、子耳、子乔和子展。子驷、子国、子孔是郑穆公的儿子,子耳是子良的儿子,子乔是子印的儿子,子展是子罕的儿子。——西宫事变大权都在兄弟们的手中,子驷就有些得意忘形起来,他显然忘了晋国发生的一桩桩的权力斗争,现成的教材他并没有好好学习。尉止,也是郑国的公族,家族的力量比不上穆公的后代们,但是那是个强悍的家族。当初,子驷曾经和尉止有过不愉快,如今子驷大权在握,自然要公报私仇。“你家的兵车太多,超过了规定。”子驷找个理由,要将尉止家的兵车充公。“奶奶的,你们家的更多呢。”尉止愤怒了,实际上,他在最近的几次战争中都立下了功劳,却没有封赏,他正窝火呢。尉止是被逼急了,他知道,像自己这样被子驷逼急了的人并不少。“好啊,不让老子活,老子让你们跟晋国郤家一样。”尉止决定要奋起反抗了。要找到同志并不困难,尉止找来了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四大家族,这些也都是公族,他们对子驷这帮人也都是恨得牙痒痒。当初子驷要兴修水利,听起来是好事,可是干起来就不是了,他们在这几家的土地上挖水渠,用来浇灌子驷那帮兄弟的土地。所以,这几个家族早就恨不得杀了子驷和他的兄弟们。杀人并不难,就像三郤,无非也就是一人一戟。十月十四日,根据内线的消息,子驷、子国、子孔和子耳在西宫的朝廷上开会,于是,五个家族的人马杀奔西宫而来。子驷们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来袭击他们。子驷、子国、子耳当场被杀,只有子孔事先听到消息,偷偷溜走了。他为什么有消息不告诉大家?嘿嘿,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子孔,就是这个内线。他为什么要做这个内线?因为兄弟们都死了,他就老大了。杀了子驷们,尉止等人把郑简公劫持到了北宫,让郑简公宣布郑穆公的后代们都是叛逆,全部驱逐出境。郑简公早已经吓得尿了裤子,只管哭了。那一边,子驷的儿子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说是父亲被叛乱分子所杀,谁来报告的消息?子孔。“孩子,快去报仇啊,我再找人出兵啊。”子孔作出一副很着急的架势来,实际上他也确实有些着急,他要尽快灭了那五个家族。子西率领家兵去报仇了,之后子孔又找到子国的儿子子产,子产也急忙出兵。之后,子乔也率军杀到。等到穆族的人马纷纷杀到,五族就彻底歇菜了,尉止被杀,逃得快的几位逃出北宫,哪里还敢回家,一路逃到了郑国的世仇宋国。这场叛乱,称为“西宫事变”。——众怒难犯子驷子国被杀,意味着郑穆公的儿子们除了子良在家休养之外,剩下的就只有子孔一个人了。顺理成章,子孔成为新的执政。子孔把所有大夫都请到了朝廷,他起草了一份盟书,盟书上除了规定大家各守其职之外,额外要求大家都要无条件听从子孔的命令,效忠子孔。这哪里是盟书,这是效忠誓言。没有人签这份盟书,大家本来就有些怀疑子孔是个卧底,如今再搞这一套,这简直已经不是个普通的卧底了,这简直就像要篡位了。群情有些激愤,要不是看在子孔辈分高的分上,大家就一拥而上把他给砍了。子孔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已经在调集家兵,准备来个关门打狗,把自己的侄子们和一帮大夫们都给杀了。形势十分危急,一触即发。子国的儿子子产挺身而出了,他找到子孔,劝说他把那份盟书烧掉。“那怎么行?我这是为了国家的安定啊,大家一反对,我就烧了,以后还怎么管理国家?”子孔讲起大道理来,自古以来,大凡为了私欲的,都会讲大道理来给人听。“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以安国,危之道也。”子产继续劝说子孔,他说:众怒难犯,专制的欲望难以达到,这两项事情放在一起,大家都很愤怒,而你专制的欲望又没有边际,国家就很危险了。你烧掉盟书,大家平静了,也没有人来跟你争权,不是很好吗?何必要搞得这么紧张呢?众怒难犯这个成语,子产的发明。子孔想了半天,也觉得得罪人太多不是个办法,既然这样,顺坡下驴吧。于是,子孔焚毁了盟书。大家也给子孔一个面子,承认他的执政地位。第一四一章楚国人尿了由于死了三个卿,递补子驷的儿子子西、子耳的儿子良霄(即伯友)以及子丰的儿子子石为卿。郑国的内乱很快平息,而郑国的外交方针也并没有改变。“晋国人驻扎在虎牢了,各位,怎么办?”子孔现在有资格在内阁会议上这样提问了。“投降。”子展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脱口而出。说到投降,大家都很愿意。于是,郑国人投降,子孔亲自前往晋军大营签署盟约。现在,郑国又成了晋国的盟友。——第一次较量郑国人投降了,晋国人准备撤军。可是,就在晋国人撤军之前,最新的线报到了:楚国军队在令尹子囊的率领之下,已经赶来救援郑国。荀罂的想法,就是按照原计划撤军。可是,有一个人不同意。“元帅,如果说楚国人还没有出来,我们撤了也就撤了,如今楚国人已经到了,我们就这么走,那就等于是逃跑了,我请求迎击楚军。”下军帅栾黡有不同意见。换了别人的意见,荀罂基本上就不会考虑。可是,栾黡的意见他不能不考虑,为什么?因为当年栾书对自己非常信任,可以说自己能爬上来,有栾书的知遇之恩。而栾黡这个人性格比较跋扈,不像他的父亲,荀罂不想让栾黡说自己忘恩负义之类。“既然这样,那就顶上去吧。”荀罂下令,于是晋国和盟军绕过荥阳,推进到了郑国的阳陵(今河南许昌),等待楚军。楚军继续前进,进入郑国。“我们撤吧。”荀罂说,之所以上一次听栾黡的意见,也是考虑要逼迫楚国挺进到郑国,否则,就达不到拖累楚国人的目的。现在,楚军既然已经来了,这个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可以撤了。可是,栾黡还是不同意撤。“元帅,现在逃跑,跟刚开始逃跑有什么区别?这是晋国的耻辱,当着这么多盟国的军队,更是耻辱。”栾黡说话也没有客气,他觉得荀罂太软。“这,我们现在撤退,楚国人一定以为我们害怕了,他们就会骄傲大意,那时候我们再跟他们决战,不是更好?”“元帅,别忽悠我了,我还不知道你?你这一撤,直接就回国了,还说什么决战?反正我不管你,要撤你撤,我不撤,我带领我的部下去跟楚国人决战,就算死了我也情愿。”栾黡是真不给面子,不过话说回来,荀罂确实是在忽悠他。现在,晋军的两个统帅意见不一。虽然荀罂级别更高,可是按照晋军的规矩,下军就听下军帅的,中军帅来也不灵。如果栾黡真的要跟楚国人决战,那就是整个下军过去了,荀罂也拦不住。如果晋悼公在这里,荀罂可以请示晋悼公,然后就地免掉栾黡的下军帅,问题是,晋悼公不在,荀罂就是个光杆司令,人马都是人家栾黡的。这个时候,荀罂知道来硬的是不行了。“那好,挺进到颍水。”荀罂下令,于是晋军和盟军挺进到颍水北岸。当天,楚军也挺进到颍水南岸,两军隔江对峙。想一想,栾黡是不是有点像当年的先燮和赵同赵括了?晋国人和楚国人在郑国的地盘上对峙,郑国人也没闲着。六卿会议召开。“看来,第四次世界大战又要在我们的国土上打响了,各位啊,前三次咱们都站错了队,这次呢?大家考虑下我们该怎么办?”子孔提出问题。大家开始争论,有人认为应该坚定不移跟着晋国,有人认为应该坐山观虎斗,等晋楚大战结束了,那时候该投降谁投降谁。“子展,你怎么看?”子孔对这些答案都不满意,他发现子展没有说话,知道他一定有想法。子展看着大家争论,觉得这帮人没有任何前瞻性,完全是在碰运气。“我们应该立即投降楚国。”子展说话了,话一出来,大家都很惊讶。“不是吧叔?”良霄第一个表示不理解,“晋国人还没走呢,楚国人也还没过来呢,咱们这么早就投降楚国,晋国人回过头来打咱们,怎么办?”大家都瞪着子展,等他回答这个问题。“各位,晋国人根本就没有想打咱们。想想看啊,要是真打咱们,他们只派三分之一的部队?他们来了不攻城,反而修城,就是要给咱们做做样子。再说了,他们真的敢跟楚国人决战?别忘了,楚国人是全部兵力,晋国人只有三分之一,怎么打?晋国人迟早要撤,咱们等楚国人来了再投降,又得搭进去不少银子,不如现在主动投降,楚国人也就不会来打我们了。”子展一番话,大家总算明白了。“那,那就投降楚国吧。”子孔决定了。当天,子展悄悄南下,然后悄悄地渡过颍水,代表郑国投降楚国了。郑国人投降楚国的消息迅速传到了晋军大营。荀罂偷偷地笑了,这是他要的效果,因为这样,他就随时有理由再次入侵郑国了。“狗日的郑国人,真是不要脸的,打他们。”栾黡火不打一处来,要回过头攻打郑国。“算了,我们现在不能击退楚国人,也就等于不能保护郑国人,人家投降也是有道理的。再者说了,我们现在攻打荥阳,楚国人必定从后面攻击我们,到时候我们两面受敌,也不是件好事。撤吧,天也凉了,回家过年去吧。”荀罂这一次没有客气了,坚持撤军。栾黡还和荀罂争辩了几句,但是见士鲂和魏绛也都支持荀罂的决定,这才愤愤不平地接受了。晋军撤军,到郑国北部,憋了一肚子气的栾黡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忍住,率领下军抢掠一番,总算没有空手而归。这一边,楚军果然没有继续北上,也撤军回国了。说起来,这是晋国分为三军以来晋楚两国的第一次较量。——郑国人的配合晋国人和楚国人都走了,郑国人反而觉得很不安。过完年,六卿再次开会,还是讨论国际形势。“各位,说实话,这个年我过得很不踏实,为什么呢?总是担心晋国人和楚国人什么时候会来。子展啊,你上次出主意说要让这个两个国家打一仗,咱们就有安生日子过了。可是去年折腾这么一下子,还是没打,你还有什么办法?”子孔上来就问子展,他知道问别人等于白问。“接着折腾啊。”子展胸有成竹,他知道该怎么办。“咱们攻打宋国,晋国人一定来打我们,然后咱们投降,然后楚国人再来,然后咱们再投降。”子孔还没说话,子乔笑了:“兄弟,咱们真是够贱的,别人不打咱们,还要自己找打,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哥哥,好主意是个好主意,可是咱们无缘无故攻打宋国,这样做太明显了,楚国人会起疑心的。”子西说话了,他觉得楚国人不傻,一定会有所警觉。“也说的是,那老弟什么好主意?”子展问。“我们先派我们的边境官员去挑衅,让宋国人先来打我们,我们不是就有打宋国的理由了?”“还是你想得周到。”就这样,郑国边境官员派人去割了宋国的麦子,还挖人家的祖坟。宋国人不干了,向戌率领宋军攻打了郑国边境。于是,郑国有了攻打宋国的借口,子展亲自率军攻打宋国。宋国是没有底气跟郑国决战的,看见郑国的正规军杀来了,立马撤退、防守、求援。整个春天,郑国人就干这件事情了。——第二次较量“狗日的子展,简直就是我们的卧底啊。”整个春天,荀罂每天都很高兴,他很欣赏子展,因为子展跟自己的配合太默契了。“这个王八蛋太有才了,他要是晋国人的话,老子把中军帅让给他。”过完春天,荀罂知道又该出兵了,这一次,该第一军,也就是中军了。于是晋悼公御驾亲征,中军帅荀罂,中军佐士匄率领中军出动。由于晋悼公亲征,诸侯各国纷纷出兵,上次出过兵的齐国等国家也来了。其实对于这些盟军来说,他们出兵也不多,谈不上辛苦,作战也不靠他们,谈不上危险,既然如此,何不来挣挣表现呢?十二国联军从北面和东面分头杀入郑国境内,四月出发,到六月,包围了荥阳。荀罂还是老套路:围而不打。晋国人老套路,郑国人也是老套路:投降。七月份,盟军和郑国结盟。结盟仪式上,要宣读盟誓。这样的事情,都是士匄代表晋国去做,一来级别恰当,二来,士家家传博学,写个盟誓什么的很拿手。“这一次,大家就谁也不要插嘴了,我一个人念就行了。” 士匄先提醒大家,省得再发生上次子驷上去抢念誓词的事情。在大家表示赞同之后,士匄开始念他的誓词。“凡是我们的同盟国家,不要囤积粮食,不要独占山川,不要庇护他国的罪人,不要收留奸佞之辈。要互相救济,消除祸乱,同仇敌忾,辅佐王室。如果违反上述规定,司慎司盟两位神灵、名山大川的神灵、先灵先神,先王先公,在座的十二个国家的祖先们的神灵们,都要来诛杀他,让他失去百姓,丧失君位,断子绝孙,亡国亡种。”士匄念完,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笑了。在场分明十三个国家,士匄却说成十二个国家,不知道是数错了还是没有包括郑国,总之,少了一个国家。于是各国都想:少的这个国家就是我国,所以,神灵作证,我们不受这个破盟约的约束。盟会完毕,各自回家。盟军前脚走,楚国军队后脚就到了。因为听说晋悼公亲自出马而且一共是十二国联军,楚共王决定自己也要御驾亲征,这还不放心,还请秦国出兵相助,于是秦国派了大夫石詹领军,会同楚军前来对抗盟军。楚军到的时候,盟军已经撤走了。“哎呦,总算盼到你们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郑简公亲自出迎,身后是一帮爷爷叔叔们跟随。七月份投降了晋国,八月份就投降了楚国,郑国人现在很享受投降的过程。于是,楚秦联军撤军了。这次,算是第二次较量。——第三次较量楚国人走了,郑国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各位,现在怎么办?”子孔又问大家。大家都看子展。“怎么办?派兵攻打宋国。”子展说。大家都笑了。这边,楚共王刚刚回到郢;那一边,郑国人就出兵攻打宋国了。宋国人二话不说,立马向晋国求救。“走,第二军上。”荀罂毫不含糊,决定出兵。七月份刚回来,九月份就再次出兵。这一次,还是联合国军队全部出动。晋军的出兵速度之快,连郑国人也有些惊讶。“我们投降吧?”子孔说,说得很自然,因为已经习惯了,就像说“我们吃饭吧”。大家都笑了。子展笑完之后说:“这一次不能这样投降了,派人向楚国求救。”“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奇怪,以往投降最积极的就是子展了,怎么这一次要扮烈女了?“不求救,那是我们的过错。我们要让楚国人有难不救,他们才会心服口服。”子展说,他总是比大家看得远一些。“虽然他们很强大,但是整个过程在咱们的掌控之中,咱们是导演,他们是演员,被我们耍得团团转。所以,他们就是两个大傻帽。”子孔说完,哈哈大笑。大家又笑了,都觉得超有自尊。盟军再次攻打郑国的消息早就到了楚国,楚共王是不愿意动窝了。于是,把子囊请来了。“令尹,辛苦一趟吧,去趟郑国。”楚共王要把活派给子囊。“大王,我倒不怕辛苦,可是,士兵们受不了了。你想想,去年秋天走了一趟,今年秋天又走了一趟,地里的庄稼要是再不收,稻麦要是再不打下来,那就沤臭了。不行不行,真不行。”子囊当即拒绝,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楚共王想想,也明白就是这么回事,所以也不能强求子囊。“唉,算了,咱们就假装不知道算了。”楚共王没办法了,决定装聋作哑。可是,你想装聋作哑,人家还偏偏不给你这个机会。上两次盟军攻打郑国,郑国都不来求救。偏偏这次,郑国人来了。谁啊?良霄和石辍。楚共王一看见他们,头都大了。没办法,硬着头皮也要接见。“啊,两位大夫,有何贵干啊。”楚共王装傻充愣。良霄和石辍一看楚共王装傻,心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不得不佩服子展的判断力。“大王,形势危急啊,晋国亡我之心不死,又纠集了十二国军队讨伐我国。我们小小郑国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我们感念大王的恩情,不愿意投降他们。因此,国君特地派我们两人前来,恳请大王出兵,救我国人民于倒悬。”良霄忍着笑把话说完,就看见楚共王一脸的苦相。“啊,这个,啊,什么?你说晋国人又来了?”“是,是啊,十二国联军啊,不知道多少人马,从城上看过去,乌泱乌泱的。大王,您知道什么叫乌泱乌泱的吗?就是根本看不到边。大王啊,整个郑国都在盼望着您哪。”良霄添油加醋,生怕楚共王不害怕。“这个,啊,你先退下,我找子囊来商量下。”楚共王要拖。“大王,我们国君还等着回话呢,您现在叫令尹来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良霄还不肯走。没办法,楚共王把子囊给找来了。子囊来了,一看良霄和石辍在这里,“嗡”一声,脑袋也大了。楚共王把两人来的目的说了一遍,其实不用他说,子囊也知道。“你看,令尹,怎么办?”楚共王把皮球踢给了子囊。“这个,啊,两位。我们楚国一向坚持国无大小,一律平等的原则。国家之间,啊,应该和平共处,互利互惠,啊。国际争端,应该以和平方式解决,啊。我们坚决支持郑国人民的领土完整和民族自决,啊。武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我们愿意为和平解决你们和晋国之间的争端作出努力。”子囊前言不搭后语,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个郑国人忍着笑,心说总算也看见楚老大没脾气的时候了。“令尹啊,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留着以后再说吧,倒是救,还是不救,给个明白话。”良霄故意这么说,心说我们郑国跟晋国有什么争端啊?不都是你们两个国家在咬吗?子囊一时没话说,要救,没力量;要不救,怎么说得出口?楚共王觉得很没有面子,于是跟子囊商量:“令尹,咱们也分兵为两部分,只率领一半的军队去救怎样?”“大王,晋军的战斗力您不是不知道,再加上盟军,我们全部兵力去也不一定能赢,一半的军队去,那不是给人家送菜?”“这么说没法去救?”“真是没法救。”“那倒是救,还是不救?”良霄还插一句。“不救。”子囊终于直接说了。良霄和石辍对视一眼,假装很失望,实际上心里很得意。“那,那什么。请问大王,如果不能救援郑国,你们能不能送些玉帛美女给晋国人,恳求他们从郑国撤兵呢?”石辍壮着胆子,提出这么一个问题来。“什么?”楚共王还没有说话,子囊先急了,大吼起来。“你把我们楚国当什么了?啊,我们还要乞求他们?还要给他们进贡了?”楚共王也很不高兴,可是想想自己救不了郑国,还有些惭愧,所以压住火,没有发作。等到子囊发完了火,郑国人还没完呢。“大王,令尹,实不相瞒。来的时候我们国君交待过,如果贵国不能发兵救我们,那不好意思,为了国家的生存,我们就不能怀念大王的恩德了,我们就投降晋国人了。”这一回,说话的是良霄。这一回,楚共王再也压不住火了。“投降,你们郑国人就知道投降。告诉你们,别用投降威胁我们。就是你们投降,我们也不救。”楚共王大声嚷起来,然后一拍桌子:“来人,把这两个郑国人抓起来。”就这样,良霄和石辍被楚庄王扣留在楚国了。楚国人终于折腾不起了。第一四二章两个腐败分子九月二十六日,郑国投降,晋悼公派赵武进入荥阳与郑简公结盟。十月九日,郑简公派子展出城与晋悼公结盟。这一次,双方都知道这一次是真的了,再玩虚的没啥意思了,于是双方约定,十二月一日,在郑国的萧鱼举行双边最高领导人会谈。以此为标志,郑国彻底投向晋国,而楚国默认了晋国对于郑国的控制权。这样,除了被楚国绝对控制的蔡国、陈国和许国以及晋国的世仇秦国之外,包括吴国在内的绝大多数诸侯国都成为晋国的盟国,晋悼公的霸业超过了前任的任何一位霸主。更难能可贵的是,晋悼公并没有通过发动世界大战来实现自己的霸业。——财色双收十二月一日,晋悼公和郑简公在萧鱼会面,两国领导人进行了诚挚的交谈,共同回顾了祖上十八辈的兄弟之情,表示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共同应付来自东南西北的威胁。为了表达诚意,郑简公向晋悼公赠送了三位著名音乐家师俚、师触、师蠲,豪华宫室用车三十乘,战车一百乘,歌钟两架以及配套的乐器,舞女十六人。礼品非常贵重,等于是向晋国表示:老大,从此郑国的安全就交给您了。财色双收,晋悼公非常高兴,当即表示晋国一定尽到做盟主的责任,谁敢欺负郑国,晋国一定严惩不贷。回到晋国,晋悼公把魏绛召到了宫里。“老魏,这里有歌钟一架,美女八个,归你了。”晋悼公把郑简公给的歌钟和美女分了魏绛一半。“哎呀妈呀,爽大了。”魏绛当时这么想,可是不能这么说,魏绛问:“主公,这是为什么?”“是你让我和戎狄部落讲和,从而让中原诸国都归服我国。这八年时间里,我们九合诸侯,和诸侯之间的关系如同音乐一般和谐。因此,我要请你和我一同分享这些礼物。”晋悼公说,他是个喜欢和人分享的人,而他最赏识的就是魏绛。“主公,和戎狄讲和那是国家的福气,九合诸侯那是主公的威望,也是大家的功劳,我算得了什么呢?《诗经》写道:‘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乐只君子,福禄攸同。便蕃左右,亦是率从。’音乐是用以强化德行的,只有通过道义对待它,用礼法推广他,用信用保守它,用仁爱勉励它。然后才能震抚邦国,同享福禄,怀柔远方的人,这才是所谓的快乐。《书》中写道:‘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敢以此规。’”魏绛引经据典,说了一大通道理,还弄了两个成语出来给后人们应用,想不到,魏犨的孙子竟然这么有学识。居安思危,有备无患两个成语出于这里,由于《书》已经亡佚,我们只好认为这两个成语就是魏绛发明的。《诗经》的诗出于《诗经·小雅·采菽》,意思是“快乐的君子,镇抚天子的邦国;快乐的君子,集聚无数的福禄;治理好邻近的国家,让他们甘愿顺从。”这一通,基本上是连卖弄带讲道理带拍马屁,听得晋悼公十分高兴。“你的教导,我牢记了。不过,论功行赏,这也是国家的典章制度,神明为证,我们不能不遵守,所以,这些奖赏,你就拿走吧。”晋悼公高兴了,自然更要奖赏魏绛。最后,魏绛还是接受了歌钟和八个美女。其实,在于楚国争霸过程中,功劳最大的应该是荀罂,为什么这些赏赐没有给荀罂呢?因为,晋悼公认为荀罂消受不起。为什么荀罂消受不起?荀罂积劳成疾,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就到了夕阳的最后一抹红了。晋悼公必须要考虑中军帅的人选了,八卿当中,算来算去,算去算来,只有魏绛具备中军帅的人品和才能。可是,魏绛不具有这样的威望,魏家的家底也太薄了一些。让魏绛一下子从新军佐到中军帅,晋悼公担心会引起众人的不服。“魏绛,我打算让你接任中军帅。”晋悼公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主公,使不得,我不过是新军佐,我当中军帅,没有人会服气的。”魏绛拒绝了。“当初先轸、赵盾、栾书和韩厥不也都是破格提拔吗?你不要担心,我做你的后盾。”晋悼公还要说服他。“主公,先轸能破格提拔,那是狐偃和赵衰的力挺;赵盾能破格提拔,那是赵盾的遗德;栾书和韩厥的破格提拔,那是他们的品行、多年积攒的人脉和强大的家族实力。魏家家族实力一般,而我的人脉远远不够,而且,主公看看现在的八卿,谁会服气我当中军帅?恕我直言,若是我当了中军帅,只怕三郤的命运跟脚就会到我的头上。”魏绛是个聪明人,他确实是个聪明人。晋悼公是个聪明人,晋悼公也确实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不再劝说魏绛了。魏绛不肯担任中军帅,晋悼公知道,中军帅的宝座只能给士匄或者荀偃了。他真的不愿意让这两个人担任中军帅。可是,他又不得不让这两个人担任中军帅。做国君,即便是非常强势的国君,有的时候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事的。每个人都有鞭长莫及的时候,国君也是一样。为什么晋悼公这样不喜欢士匄和荀偃?那要说说四年前的一件事情。——收人好处了晋悼公十年(前年),也就是晋悼公采用魏绛改革方案的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晋国召开联合国大会,会议地点选择在(左木右且,音差)地,这地方是楚国的地盘,在今天的江苏省邳县。为什么在这里开会?一来向楚国人示威,二来更重要的,是在这里等待吴王寿梦。结果吴王还是没有来,又拉肚子了。没办法,依然是这些兄弟国家们开联欢会。联欢会结束的前一天晚上,士匄和荀偃结伴来找晋悼公了。“主公,有件事情我们汇报一下。宋国的左师向戌是个很贤能的人,主公知道宋国人那点毛病,死要面子,搞什么独立自主,原本是不准备投靠我们的,多亏了向戌据理力争,这才成了我们的盟友。这样的人我们要树立典型啊,所以,我们哥俩商量了,就在这附近有个小国家叫逼阳的,其实就是一座城池,而且,紧邻着宋国。咱们干脆啊,顺手把逼阳拿下来,送给向戌,这样呢,天下诸侯的权臣们不是都会向着我们了?”晋悼公正高兴呢,想想看,觉得两人说得有理,再加上,逼阳城屁大一个城,联合国军队不是顺手就给抹了?“主意不错,跟荀罂元帅说了吗?”“说了,元帅觉得挺好,让我们来请示主公啊。”士匄和荀偃忙说。“那好吧,你们去跟元帅说,我同意了。”晋悼公同意了。从晋悼公这里出来,士匄和荀偃又去了荀罂那里,还是跟晋悼公说的那些话,在这里又说了一遍。“不行,逼阳城虽然小,但是很牢固,拿下来也不能显示我们的武力,拿不下来就很丢人。”荀罂不同意,《左传》中的原话这样说:“城小而固,胜之不武,弗胜为笑。”胜之不武这个成语,来自于这里。“元帅,这事情我们已经跟主公说了,主公说很好啊,说一定要拿下来啊。”士匄说,用晋悼公来压荀罂。“不行,我跟主公说去。”荀罂还是不干,要去找晋悼公。“叔啊,主公同意之后,我们已经跟向戌说了。要是反悔,恐怕宋国人会笑话我们。”荀偃急忙说。到这个时候,荀罂看出来了,这两位是铁了心要打逼阳。如果自己一定不让,去晋悼公面前揭穿他们,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而荀偃还是自己的侄子。荀罂思考了一阵,叹了一口气:“那就打吧,但是下不为例。我告诉你们,下次有什么事情先跟我商量,听见没有?”“是是。”士匄和荀偃偷偷笑着,走了。为什么这两位对向戌的事情这么卖命?荀罂知道,这两个王八蛋收人家好处了。——鲁国三好汉事情果然如荀罂预料的那样,从四月九日开始攻城,一直到四月底,联合国军拿不下逼阳城。这一天,逼阳守军见联合国军也就这两刷子,决定干脆耍弄他们一番。逼阳守军开了一个城门,这个城门恰好是鲁军的攻击部位,于是鲁国军队杀入城中。刚进去百十人,城上逼阳守军就把城门放下来了,要把那些进城的鲁军活捉。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鲁军中一员大将,身高九尺,膀大腰圆,当时大喝一声,双臂用力,将城门托住,进城的鲁军急忙后撤。这个大力将军是谁?鲁国陬邑大夫叔梁纥(音河)是也。说起来,他儿子大名鼎鼎,就是孔子。鲁军后撤,城头上逼阳军队开始射箭。这时候,鲁军中又一员大将挺身而出,他把战车的一个轮子卸了下来,蒙上皮甲当作盾牌,左手持盾,右手握戟,上前帮助鲁军挡箭以及抵挡追兵。这员大将叫什么?狄兕弥。“哇噻,古人说的力大如虎就是指这两个伙计吧。”鲁军主帅孟献子赞叹起来。在叔梁纥和狄兕弥的帮助下,鲁军撤回安全地带。逼阳守军一计不成,又施一计。他们从城头上放下一条长布,高喊:“鲁国的兄弟们,有种的顺这布爬上来。”鲁军中又有一员大将应声而出,此人名叫秦堇父,当时一蹿而出,跑到城下,抓住长布就向上爬。逼阳守军一看,鲁军还真有这样的二百五。等到秦堇父就要爬到城头,上面赶紧一刀切断了布,秦堇父摔了下来,当时摔昏过去。不一会,秦堇父醒了过来,上面又抛下布来,秦堇父又爬上去,上面又切断了布。这一次,秦堇父有了经验,虽然掉了下来,但是毫发无损。“嘿,有种的再来。”秦堇父还来劲了。城上又抛下来一条白布,秦堇父又爬上去,上面又是一刀给切断了。“嘿,有种的再来。”秦堇父还要玩。“你回去吧,我们没布了。”逼阳人服了。秦堇父收拾好了三条布,回去了。然后每天拿着布去联合国各军中炫耀,说是这下孩子的尿布不用买了。转眼时间到了五月四日,逼阳城还是没有拿下来。士匄和荀偃后悔得够呛,觉得这次亏大了,向戌给的那点好处连两个月的时间成本都不够啊。原本以为逼阳城一鼓作气就拿下来了,算是顺手挣点外快,哪想到这么费劲。“不行,咱宁可把好处退给老向,也要撤了。”哥俩个受不了了,出门在外两个多月了,早想回家了。于是,士匄和荀偃来找荀罂了。“元帅,你看,大雨的季节就要到了,到时候道路泥泞,咱们回去可就费劲了。要不,咱们撤了?”士匄和荀偃请求撤军了。两个月拿不下逼阳城,荀罂本来就对这两个小子一肚子火,正想找时间收拾他们呢,如今看他们来要求撤军,哪里还压得住火?“撤军?撤你妈个头。”荀罂气得七窍生烟,顺手把手边的弩机砸了过去,多亏士匄和荀偃躲得快,弩机从两人中间穿过,把两人吓得脸色煞白。“你们两个狗娘养的,挖了坑给主公和我跳,我说不打你们非要打,真打起来你们又都是菘包。要打的是你们,要撤的也是你们,你们要不要脸啊?你们这样,不是想把罪责推到我身上吗?啊?等到撤军回去之后,你们又会说了:‘要是不撤,我们就拿下来了。’老夫已经老了,丢不起那个人。我告诉你们,给你们七天时间拿下逼阳,否则的话,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亲戚,把你们欺上瞒下、索贿受贿两件大罪并罚,斩首示众。”荀罂一通臭骂,把两人骂得狗血喷头,狼狈而出。士匄和荀偃一合计,荀罂看来是真的急了,七天之内拿不下逼阳,真是要砍头的。怎么办?“奶奶的,赶紧攻城吧,七天之内攻不下来,先杀了向戌,然后自杀吧。”哥俩个商量好了,准备临死拉个垫背的。当天,士匄和荀偃组织攻城,两人身先士卒,发动总攻。七天之内,还是没能拿下逼阳。不过,荀罂见两人还算卖力,几次宽限。一直到了八月,联合国军队才终于拿下逼阳。——晋悼公终于明白了整整用了四个月时间,联合国军队拿下了小小的逼阳。荀罂非常恼火,命令把逼阳国君发送回晋国,用来祭祀祖先。士匄和荀偃去找向戌了。“老向,看见没有,为了你,用了四个月的时间,我们冒着生命危险,还要忍受大家的诅咒和谩骂,容易吗?怎么样,再表示表示吧。”哥俩个觉得很亏,惦着再多要点。向戌一听,差点哭出来。“两位大哥啊,原来以为一顿饭的工夫就拿下逼阳了,谁知道用了四个月。你说费这么大劲,死这么多人拿下来的逼阳城,我敢要吗?我要敢要,不要说别人了,我家主公回去之后非灭了我全家不可。所以啊,这城我是不敢要了,给我们主公吧。你两位说说,你们怎么说还有得赚,赚多赚少而已。我费了半天心思,花出去不少银子,最后什么也没捞着,做的都是赔本买卖,你们还忍心让我再出血吗?两位,这回就这样吧,我就当作慈善了,你们就当少赚点,咱们下次再策划一个好的,大家发大财,行不?”向戌哭丧着说,他觉得自己比这两位还要冤呢。士匄和荀偃没话说了,一来人家说得有道理,当初也是他们夸下海口说放个屁的工夫就能拿下逼阳城;二来呢,要是把向戌逼急了,把事情抖露出来,大家都没好果子吃。几位商量好了,恰好荀罂派人来请向戌,商量把逼阳城移交给他的事情。来到荀罂的大帐,就看见荀罂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逼阳城拿下来了,你派人来接收吧。”荀罂的话说得干巴巴,强压着火。“元帅,如果晋国想要安抚诸侯,让大家安心,最好就把逼阳城给宋国国君;如果给我的话,那就等于是我动用诸侯的力量满足自己的利益了,打死我我也不敢要啊。”向戌说了实话,不过听上去,好像是高风亮节。“狗日的,算你识相。”荀罂暗骂了一句,不过心情好了一些。就这样,逼阳城给了宋平公。向戌虽然破了些财,好在为国家作了贡献,心想今后总有机会补偿回来。联合国军就地解散,大家一路骂着,一路回家。晋军路过睢阳的时候,宋平公要在宫中宴请晋悼公,还有歌舞表演。节目单出来,向戌先给晋国人看看,荀罂过了一目,告诉向戌:“这个《桑林》之舞要去掉,这是天子之礼,我们不能享用的。”向戌从荀罂那里出来,士匄和荀偃哥俩悄悄跟过来了。“老向,别听荀罂元帅的,他老古董了。天下就你们宋国和鲁国能用天子之礼,人鲁国经常用,我们去了都用,你们怕什么?照用啊,我们主公肯定高兴。”这哥俩又来出馊主意,想拍拍晋悼公的马屁。向戌想想也是,只要晋悼公高兴,管他娘什么天子不天子的。当晚的晚宴上,就上演了《桑林》,领头的舞师举着旌夏之旗就上来了。什么是旌夏之旗?就是一种五色羽毛旗,只有天子之舞才用的。晋悼公懂啊,他在伟大首都长大的,自然懂得,一看这个,立马跑厕所里回避了。直到拿掉了旌夏之旗,才回来看表演。回国的路上晋悼公生了病,就很担心是不是自己看了不该看的《桑林》之舞,老天爷在惩罚自己。荀罂安慰他说:“咱们已经推辞了,他们非要表演,怎么能怪罪咱们呢?没事。”后来,晋悼公的病好了,但是也知道了宋国人表演《桑林》之舞都是士匄和荀偃在搞鬼。再一打听,原来攻打逼阳城也是这两个小子假公济私,收了人家的好处。“奶奶的,这就是两个腐败分子啊。”晋悼公总算明白了。从那之后,晋悼公对士匄和荀偃的印象一落千丈,知道这两个人靠不住。第一四三章腐败分子挂帅匏(音袍)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有弥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雝雝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招招舟子,人涉昂否。人涉昂否,昂须我友。《国风·邶风·匏有苦叶》一个待嫁的女郎,站在济水河边,望着对岸,苦苦地等待自己的心上人。诗从匏可渡河起兴,坚信未婚夫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一定要来。姑娘有盼望,却无疑惑,尽管大家渡河去了,她仍然在等待,等得那么坚定,那么执着。匏,也就是葫芦,作为渡河用的救生圈。——荀罂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完成了就该走了。所以,当楚国人服软之后,荀罂也就该走了。转年的夏天,也就是半年之后,荀罂积劳成疾,一病不起,卒了。与他前后脚卒的是士鲂。八卿现在成了六卿,权力又要重新布局。荀罂的死,让晋悼公非常伤心。当初栾书和韩厥的死都没有让他如此伤心,为什么?因为栾书死了有韩厥,韩厥死了有荀罂,而现在呢?晋悼公无可奈何。“士匄,由你递补中军帅。”晋悼公宣布,既然大家都差不多,干脆就按照顺序递补。“主公,上一次,是荀偃谦让我,而且他比我年长,因此请任命荀偃为中军帅吧。”士匄谦让了,他说得有道理,荀偃的资历比他老得多。晋悼公知道,这两个人从能力到人品都差不多,谁上其实都一样。“那好,任命荀偃为中军帅,士匄继续担任中军佐。”晋悼公宣布,中军就这么定了。按着顺位,上军帅就该是韩起,可是韩起也谦让了。“还是赵武吧,他比我能干。”韩起要让给赵武。于是大家去看赵武。“别,栾黡的功劳大啊,还是栾黡吧。”赵武连忙退让,倒不是他真的佩服栾黡或者喜欢他,而是他知道栾黡这人很跋扈,自己一下子超越了他,他一定不高兴。而栾家势力大,尽量不要得罪他。于是,大家又看栾黡。按栾黡的想法,自己就算作中军帅也不过分,可惜没人推荐自己。如今看见大家都在谦让,自己要是不谦让的话,显得很没有风度。“韩起比我强,他都愿意让给赵武,那就赵武吧。”栾黡也谦让起来,大家都有些意外。不过大家也听出来了,栾黡的谦让有些不服气的意思。晋悼公自然知道大家都不愿意栾黡升上去,所以借着栾黡的话,顺势就说了:“韩起和栾黡都这么谦让,令人高兴啊。既然这样,那就赵武出任上军帅吧。”上军帅赵武,上军佐依然是韩起。栾黡没有上升的余地,于是依然担任下军主帅,魏绛递补为下军佐。按着惯例,中军帅一旦病故或者退休,儿子立即进入卿系列,为什么荀罂的儿子没有获得任命?因为荀罂的儿子荀朔在生完儿子之后就去世了,而荀朔的儿子荀盈现在只有六岁。而士鲂的儿子也很小,也没有办法继承父亲的职位。现在,新军无帅,怎么办?“新军并入下军,恢复三军编制。”晋悼公下令。于是,晋军从六军到四军,现在进一步缩编到了三军。——楚共王薨了北面,晋国的荀罂卒了。南面,楚共王接脚也薨了。临去世之前,楚共王作了一次深刻反省,他对大臣们说:“我这人没什么能耐,十岁的时候就继位了,受的教育不够。就因为我没什么能力,结果咱们干不过晋国人,让大家跟着我受苦,让祖先面上无光。如今我要死了,我死之后,给我谥号灵或者厉吧,你们帮我选一个吧。”楚共王,跟他父亲楚庄王一样善于反省和自责。从能力来说,比他父亲略差,但是性格非常像。不幸的是,他在位期间,晋国人已经从谷底走出,而且后来又是晋悼公继位,楚共王被比了下去。楚共王几天后薨了,大臣们于是讨论他的谥号。“是厉好呢,还是灵好呢?”大臣们讨论。“都不好。”子囊发言了,他扫了众人一眼,然后用不可辩驳的语气说话:“你们都听错了,大王的遗命是谥号共,你们凭什么要改呢?大王领导楚国期间,安抚了蛮夷,势力直达南海,让他们臣服于华夏。而且,大王谦虚礼让,有高尚的人格。我问大家,凭什么不谥号共呢?”大伙一听,子囊的话有道理,而且,子囊的态度又这么强硬,傻瓜才会反对。“我们拥护,我们支持。”于是,楚共王谥号共,所以才是楚共王。楚共王在位三十一年而薨,太子熊招继位,为楚康王。注意,子囊的话中,已经自称楚国为华夏了。原话如下:赫赫楚国,而君临之,抚有蛮夷,奄征南海,以属诸夏。子囊的话很快被良霄和石辍听到了,这两位还被扣押在楚国呢。两人一商量,去找子囊了。“节哀顺变,深表悼念。”两人假惺惺表示了沉痛哀悼之后,进入正题:“令尹啊,说说我俩的事儿吧。你说你们保护不了郑国,郑国才投降了晋国,这不怪郑国啊。我们俩是使者,你们没理由扣留我们啊。怎么说咱们都是华夏正统,该讲点道理啊,别弄得跟蛮夷似的。”子囊一听,这两位的话有道理,而且口口声声咱们华夏正统,怎么说咱楚国也要做得像个华夏国家啊。“好,你们回国去吧。”子囊一高兴,把两人放了,临走,还大包小包送了不少礼物。——讨伐秦国最新的世界形势是这样的。晋国在与楚国的拉锯中取得胜利,整个中原在晋国人的领导之下,而北面的戎狄也很顺服,晋国的四周,只有秦国没有归顺。楚国被晋国拖得无力应付,再加上楚共王去世,康王需要时间稳固国内,无暇对外。而东面吴国对楚国的侵扰越来越多,因此,楚国已经无力与晋国争霸。“现在,我们想打谁就能打谁了。”晋悼公很高兴,他在盘算,还有哪些国际账需要清算的。六卿一致认为:腾出手来,该收拾秦国了。确实,秦国已经接二连三地侵略晋国了,特别是那一年趁着晋国闹饥荒来侵犯,让晋国人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晋悼公十四年(前年)夏季,晋国纠集了联合国军,浩浩荡荡,讨伐秦国。晋悼公亲自领兵,晋国三军六卿全部出动,再加上十二国诸侯的兵力,这已经是世界上可以动员的最强大的力量了。从架势上看,说晋国要灭掉秦国都不夸张。秦国全国紧急动员,主要兵力退守首都雍城,准备打一场国家保卫战。同时,秦景公紧急派人前往楚国求救,说起来,两家现在还算是亲戚,因为秦景公把女儿嫁给了楚共王,不幸的是楚共王第二年就薨了,把个女儿的大好青春就这么给废了。楚国接到秦国的求救信,怎么办?“这个,我们令尹子囊刚刚去世了,新任令尹子庚对军队的情况还不熟悉。啊,这个,希望体谅啊。我们楚国一向坚持以和平方式解决国际争端……”楚康王有点糠,同时也确实没力量对抗晋国人,因此拒绝了秦国人的求援。“狗日的楚国人,忽悠我们不是一次两次了,看来,他们跟晋国人都是一路货,靠不住。”秦景公大骂,现在终于明白楚国人也靠不住了。谁都靠不住,就只能靠自己了。其实,明白了只能靠自己的道理比什么都重要。秦国人一面加强防守,一面要想办法阻止晋国人的推进了。这一边,联合国军开始推进,直到秦晋边境。这时候,出了点问题。晋悼公的身体一向就不是太好,这几年的折腾固然折腾死了楚共王和荀罂,也折腾得晋悼公够呛。眼看大军就要进入秦国境内,晋悼公的身体挺不住了。“各位,看来,我只能在这里等候你们的捷报了。我宣布,这次讨伐秦国的行动由晋国六卿代替我指挥。”晋悼公留在了晋国,而把指挥权给了六卿。其实到这个时候,晋悼公已经不对讨伐秦国抱太大的期望了。他知道,不论是荀偃还是士匄,都缺乏栾书和荀罂那样的决断和机变,也缺乏韩厥那样的原则性和协调能力,换言之,他们都不是帅才,而且有私心。而联合国部队中,大家都是瞻前顾后,谁也不愿意往前冲。要掌控这样一支队伍,确实不是荀偃和士匄的能力所能做得到的。就是因为担心荀偃没有担当责任的气魄,因此晋悼公宣布六卿指挥而不是中军元帅指挥。——主帅无能联合国军队乱乱哄哄进了秦国国境,果然如晋悼公预料的那样,荀偃和士匄根本约束不住各国部队。两人经常找各国领军来谈话,不过谈的不是这场战争,而是今后怎样联手赚钱。大军所到,秦国人无法抵挡,沿途秦国城池要么空无一人,要么当即投降。兵不血刃,联合国军已经挺进到了泾水。越过泾水,到秦国国都雍城将再也没有大河的阻隔。而泾水与雍城的直线距离不到两百里。泾水是渭河的一条支流,因水流清澈见底而著称,因此有两个成语叫作泾清渭浊和泾渭分明,就是指泾水干净而渭水浑浊。到了泾水东岸,大军暂时驻扎。“咱们是继续前进,还是就在这里打住?”荀偃和士匄开始商量,这俩人就没有单独带兵打过仗,心里直打鼓。从这个层面来说,这俩人当初的谦让,也有一定对自己的能力没底的成分。“要不,咱们看看大家的反应再说?”“也好,要是大家都不肯渡河,咱们就有理由收兵了。”“是啊,打这仗干什么,又没得赚。”两人腐败分子商量好之后,召集六卿及盟军领军们开会。“各位辛苦了,此次讨伐秦国,我们在主公的战略思想指导下,在盟军的大力支持下,节节胜利,顺利推进到了泾水。眼下,三军士气高昂,而对面就是秦国的腹心地带。那么,到了这个时候,我想听听各位的意见,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办?”荀偃发言,章法不是太清晰,不过基本上也说明白了。大家都不是傻瓜,都是江湖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谁听不明白荀偃话里的话?此次西征,晋国是领导,晋国想打就打,想撤就撤,有什么好商量?而且,现在已经到了这里,要么渡河,要么撤军,没有第三种选择,有什么好商量?既然荀偃这样说,毫无疑问,他想撤军了,可是不好意思自己说,想要借大家的口说出来,这样回去好有交待。“我们听元帅的,元帅让我们向西,我们就向西;元帅让我们向东,我们就向东。”盟军一致这样表示,谁也不傻,所以,谁也不提意见。荀偃有点傻眼,他也知道盟军没有人愿意渡河,因为这仗跟他们没有鸟关系。可是他没想到,大家明明不想打,却都不肯说。魏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忍住了。他知道,凭借绝对优势的人马和气势,只要下了决心,这就是灭掉秦国或者至少让秦国大伤元气的绝佳机会,这时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那么他为什么不说?他知道荀偃和士匄都不是气量很大的人,得罪他们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他也知道,就靠这两个人指挥,就算渡过了泾水,后面还不知道出什么妖蛾子呢。所以,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魏绛忍住了,可是有一个人忍不住了,谁?栾黡。栾黡是个急性子,他一向就瞧不起荀偃和士匄这样不爽快的人,他连荀罂都敢顶撞,当然就更不怕荀偃了。“元帅,你的意思,就是撤军是不是?”栾黡一点面子不给,直接把荀偃和士匄的小算盘给拖出来了。“这这这,不是啊。”荀偃闹了个大红脸,连忙否认。“既然不是,有什么好商量的,立即渡河就是了。”“这,这,啊,各位,栾元帅建议渡河,大家还有什么更好的想法没有?”荀偃还不太甘心,还希望有人提出反面意见来。有人会提意见吗?谁也不比谁傻多少。看见大家都不发言,荀偃万般无奈,下了一个谁也没听明白的命令:“好,明天渡河。”会开完了,大家都走了。栾黡气哼哼地出来,没走几步,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正要发火,一看是士匄,忍住了。为什么忍住了?不是因为士匄比自己级别高。“女婿,你倒是给元帅一个面子啊。”士匄说。原来,士匄是栾黡的老丈人。“哼。”栾黡哼了一声,也没搭理老丈人,走了。栾黡早就知道,士匄跟荀偃是一路货。——匏有苦叶人多,船少,艄公更少。谁先渡河,谁后渡河,完全没有人知道,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安排。“渡他娘的头啊。”齐军统帅崔杼躲在帐篷里喝酒。按照齐国阳奉阴违的外交方针,齐国人过去是不参加盟军的,可是后来发现不参加盟军就要被晋老大讨伐,现在学乖了,盟军行动积极参加,不过呢,出工不出力,除了会餐的时候冲在最前面之外,其他的时候都躲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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