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 六等爵叛徒表 表十八 太平天国史卷二十 奸宄表 奸宄是钻入太平天国内部进行颠覆活动的敌人。本书除在传部份编有奸宄传，以揭露其鬼蜮技俩外，并把太平天国后期打入内部的奸宄，有爵职可查的列于下表，使牛鬼蛇神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表十九 太平天国史卷二十一 输出贸易表 丝是中国十九世纪对外贸易的主要商品。中国主要产丝区在江苏、浙江两省。 在太平天国没有起义之前六年至建都天京这九年间，中国丝的输出数量每年平均是一六、○○○包至二五、○○○包；自从太平天国建都天京领有一部分产丝区之后，蚕丝的出口就从二五、五七一包飞跃地增加到六一、九八四包；庚申十年（一八六○年）四月，克复产丝首府苏州，五月克复浙江嘉兴，在太平天国解放这一个地区后的第一个贸易年度终了时——一八六○至一八六一年度，从一八六○年六月一日起到一八六一年五月三十一日止——丝的出口数量增涨到八八、七五四包，达到了中国在以往任何一个年度中输出数量的最高峰。到清军与外国侵略者联合向江苏、浙江进犯，太平天国被迫从产丝区撤退之后，丝的输出就比太平天国统治期间的输出数量下降几乎一半。 这一件事实，光辉地说明了太平天国发展生产、扶植贸易的业绩，无比坚强有力地驳斥了外国侵略者所宣传的太平天国「在任何地方取得成功，那里就随之发生彻底的破坏」[一]，与地主阶级所狂吠太平天国军队杀人放火的诬蔑，也回答了在太平天国革命战争中谁是生产的破坏者的问题[二]。兹将太平天国领有丝产地时期及其前后各时期丝的输出贸易表列于后[一]。 一 金田起义前六年丝输出贸易总数 （注）呤唎原注说：「这些正式报告数字是从议员西克斯（Sykes）上校所写的一本一八三三年至一八六○年英国对华贸易的进展小册子和另一种定期刊物中国之友报上摘录的，这个刊物在广州发行，它有系统地表列着一八四三年至一八五八年中各通商口岸（宁波除外）的输出贸易总数」。 二 金田起义后最初三年丝输出贸易总数 三 建都天京及领有一部分产丝地区时期丝输出贸易总数 表和第四表同属一时期，故并为一表。至于呤唎所列的统计数字都是有根据的，但是当时这些统计，常常有同是一年度，各处所载就有几个不同的数字。这一点是应该说明的。不过，每一年度的统计数字虽不一定一致，但从整个时期的统计看来，却都同样可以看清楚总的趋势，得出同样的结论。 （注）呤唎原注说：「这些统计数字是从中国对外贸易报告（The China Overland Trade Report）两月刊上慎重地抄录下来的」。 四 太平天国领有江苏浙江全部产丝区时期丝输出贸易总数 五 太平天国从江苏浙江产丝区撤退后丝输出贸易总数 卷二十二至卷四十二 太平天国史卷二十二 志第一 上帝教 一 总说 甲 论上帝教为太平天国发动起义的工具 太平天国的宗教组织，称为拜上帝会〔一〕。本书记载，在把它作为一个组织看时，称为拜上帝会，在把它作为一个宗教看时，称为上帝教，这一卷志，是记载宗教的，所以作上帝教。 上帝教是洪秀全给鸦片战争所惊醒，和受了考试再三落选的刺激，决心走上革命的新道路之後，才在道光二十三年（一八四三年）去创立的。 洪秀全创立上帝教，是借用一部十年前得到的基督教传教小册子劝世良言〔一〕里面所说的那一们创造天地人物的独一真神上帝，并附会六年前那一场死去两日复苏的大病，来制造上天受命、下凡诛妖救世的「天命」说法的〔一〕。 必须说明，洪秀全是为起革命而创立上帝教的。上帝教是在披着宗教外衣的里面，从事起义活动的。须知道那时候的农民，在没有觉悟以前，要跟他们谈起义的道理是难以为力的，而利用宗教，通过宗教的说法。却易於使他们接受。李秀成自述原稿记洪秀全入广西图谋革命事说：「劝世人敬拜上帝，劝人修善，云若世人肯拜上帝者，无无难，不拜上帝者，蛇虎伤人，敬上帝者不得拜别神，拜别神者有罪。故世人拜过上帝之後，具（俱）不敢拜别神。为世民者具（惧）是怕死之人，云蛇虎咬人，何人不怕？故而从之。」李秀成的话，说明了洪秀全利用宗教组织群众这一个事实。 洪秀全既然是利用宗教的说法去发动起义，「劝世人敬拜上帝，劝人修善」，因此，在他的宣传文件中，就必然有一套「劝人修善」的说法，教人「改邪归正」。这种劝教说法，集中表现在原道救世歌里面。洪秀全在这篇满纸修身练正的道德说教文件中，很巧妙地假借「上帝」这一个工具，宣布了「天父上帝人人共，天下一家自古传」，「普天之下皆兄弟，灵魂同是自天来，上帝视之皆赤子」的人类平等宣言。但却有人根据这些表面的说教来论断这时候的洪秀全对现存秩序无可奈何，用非常善良的，也是最肤浅最愚蠢的道德自我改善理论来欺骗自己，并从此作出洪秀全当初本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宗教家，企图通过宗教宣传而使一切人改邪归正，把众生普渡到天国，後来革命危机的日趋成熟才推动了洪秀全思想变化的结论〔一〕。 事实上，洪秀全写了这一篇原道救世歌，并不是把它深藏起来，而是把它和原道醒世训、原道觉世训作为最主要的传播反抗思想的文件的。金田起义前用来作宣传，到壬子二年（一八五二年），就把这三篇文件汇编起来称为太平诏书，进行更广大的宣传。到癸好三年（一八五三年）建都天京之後，衹将其中有关儒家的经典故事删去，又重刻向全国进行宣传。原道救世歌是洪秀全在道光二十五年（一八四五年）撰的，而当他和冯云山於道光二十七年（一八四七年）秋天後，在紫荆山区用这些文件开始进行革命宣传的时候，紫荆山团绅地主王作新看见洪秀全、冯云山表面是「劝人修善」，而实际是教群众「不从清朝法律」”〔一〕，反对清朝封建统治。他就起团练逮住冯云山解到桂平县监狱去，以「阳为拜会，阴图谋叛」大罪控告〔二〕。但桂平县知县王烈和署桂平县知县贾柱「验其书，以为类劝善」，却判决冯云山无罪释放〔三〕。王作新根据亲见拜上帝会的活动，他抓住拜上帝会活动的实质，就看穿了这是革命活动。而坐在桂平县衙门里的知县只从这些文件，特别是原道救世歌所披的宗教外衣来看，却说是「类劝善」。金田起义前这一大事，就充分说明了洪秀全是利用宗教作为起义的工具，披着「劝人修善」的宗教外衣，进行革命的实际行动的。那末，怎样能够把太平诏书中这三篇同样重要的宣传文件分别开来，说这一篇表现着洪秀全还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宗教家时的思想，那一篇表现着洪秀全在革命危机的日趋成熟思想起了变化之後的思想呢？ 洪秀全并不是做了宗教家後，思想起了变化才走上革命道路的，而是在得了劝世良言十年，那场死去复苏大病也过了六年，经过鸦片战争的大教育，对封建社会黑暗考试制度的愤恨，决心走革命的道路之後，为着进行革命，而特地去创立这个上帝教作为发动起义的工具的。这不但洪秀全如此，中国历史上农民起义领袖利用宗教起义，从秦末陈胜、吴广篝火狐鸣起，其後如汉末张角组织太平道发动黄巾起义，北宋王则利用弥勒教起义，方腊利用明教起义，南宋钟相利用巫教起义，元末红巾军，明代唐赛儿利用白莲教起义等等也如此。封建统治者利用「神道设教」来维持其统治，周易论神明之道曾经明说过：「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熟习儒家书和中国史的洪秀全就反过来用「神道设教」去发动起义。这更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洪秀全在那篇与原道救世歌同年写成，同作为最早发动起义的理论原道醒世训里，就预示农民起义的风暴即将到来，唤起在黑暗中的人们要以坚定勇敢的行动去迎接起义，他大声疾呼道：「乱极则治，暗极则光，天之道也。于今夜退而日升矣，惟愿天下凡间我们兄弟姊妹，跳出邪魔之鬼门，循行上帝之真道」，「相与作中流之底柱，相与挽已倒之狂澜，行见天下一家，共享太平」。在这里，并没有懦怯的说教，而是对即将来临的胜利的坚强信心；在这里，并没有把人们的视线引向宗教迷信，而是鼓舞着千百万被剥削被压迫的农民群众进行斗争，去实现「天下一家，共享太平」的理想。根据洪秀全这些理论，与创教的动机，以及当时打倒孔子牌位，打倒偶像，宣传反对清朝法律这一系列行动，可以完全看得清清楚楚，上帝教乃是洪秀全为着起革命而特地创立的。它是一开始就出之战斗性，在披着宗教的外衣里面，进行革命活动，为太平天国作发动起义的工具的。 乙 论上帝教与当时传入中国的基督教有本质的不同 洪秀全的上帝教，是借用基督教传教书梁发劝世良言某些地方而创立的。但是，它却与十九世纪初期传入中国的基督教有着本质的不同。 太平天国甲寅四年（一八五四年）四月，美国教士裨治文（E.C.Bridgman）做美国公使麦莲翻译，随同赴天京。他在考察太平天国的宗教後报导说： 他们也许是名义上的基督徒，而其实则是严历的打破偶像主义者。……他们对於天神的观念是极不完善的。虽然他们明显地宣布只有「独一真神」，可是圣经之灵感，圣父、圣子之同等和其他许多教理之为改正教徒一般地承认为圣经所明白启示者，他们完全置若罔闻。真的，他们也有种种方式藉以训导有些教理，然而方式是借用的。在施用时，殊不了解其重要性，所以我相信由他们窜改的赞美歌——竟推崇东王为圣灵——「圣神风」可以清楚看出这一点了〔一〕。 裨治文这一点观察不错，上帝教只是借用了基督教那一个「独一真神」，和某些仪式，作为宗教的形式，但却赋以完全不同的内容。论其要，约有三点：第一，当时基督教传教士所宣传的上帝，乃是统治者和剥削者的天父，骑在人民头上的压迫者的保护神。而上帝教的上帝，乃是人民大众的天父，扶助人民去创立「天下一家，共享太平」的保护神。第二，基督教的天国在於来世，教被压迫被剥削的人们忍受现世的奴隶生活为死後灵魂求上天堂享永福。上帝教的天国则来在人间，天上有天国，人间也有天国，天上人间同样有天国，鼓舞被压迫被剥削的人们打开奴隶的枷锁，为求天国实现於人间而奋斗。第三，基督教教人不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应该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一〕。上帝教则教人杀尽妖魔，斩邪留正，要把那些罪大恶极的封建统治者和剥削者杀尽。凡上所举，上帝教都是与基督教正恰恰站在对立面的。上帝教与十九世纪三十年代西方殖民主义者侵略中国的工具基督教有着本质的不同，那是不待说的了。 丙 论上帝教在太平天国革命中所起的作用 在中国历史上，利用宗教起义的农民战争，宗教在起义当中，对组织散漫的农民，发动起义，都起着显著的作用。如汉末张角黄巾军起义利用太平道，宣称「苍天（指汉皇朝）已死，黄天（张角自称）当立」，元末刘福通红巾军起义利用白莲教，宣称「弥勒降生」，「明王出世」，便是其中著名的历史事件。上帝教之於太平天国起义也是这样。 李秀成自述原稿记洪秀全到广西密图??命事说：「天王是广东花县人氏。花县上到广西寻（浔）州桂平、武宣、象洲（州）、腾（藤）县、陆川、博白，具（惧）星罗数千里。天王常在深山内藏，密教世人敬拜上帝，将此之蛇虎咬人、除灾病惑教世人。是以一人传十，以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从者具（俱）是农夫之家，寒苦之家，积多结成聚众」。李秀成扼要地说明了上帝教在太平天国发动起义当中组织农民所起的大作用。 到起义的条件已经成熟的时候，又用上帝教的说法，在农村里，宣布上帝降言：「将遣大灾降世，有田无人耕，有屋无人住。凡坚信的前来，都将得救」〔一〕。 由于散漫的农民早已经组织了起来，而这种降灾得救的宗教说法，又恰恰打中了当时处在水深火热多灾多难的贫苦农民的心头。因此，金田起义的号角一响，那十多个州县的贫苦农民，都在各地的拜上帝会领导下，应响号召，奔集到金田来。 金田起义提出「奉天诛妖，救世安民」〔二〕的革命任务，「同打江山，共享天福」〔三〕的战斗目标。每逢遇到巨大艰难当头的时候，就用上帝教这种说法，去鼓舞革命群众的斗志。如太平天国辛开元年八月，被清军封锁在桂平县紫荆山区内，当时盐吃完了，又多病伤，形抛十分危急，军心发生了惊慌。於是天王就下诏说： 天王诏令各军各营眾兵将：放胆，欢喜踊跃，同心同力同向前，万事皆有天父主张，天兄提当，千祈莫慌。 真神能造山河海，任那妖魔一面来， 天罗地网重围住，尔们兵将把心开。 日夜巡逻严预备，连筹设策夜銜枚， 岳飞五百破十万，何况妖魔灭绝该〔一〕。 又如壬子二年三月初三日，在广西永安州那一场突围大战，这是一场艰巨的战斗。天王就先在二月三十日下诏鼓舞全军说： 天王诏令通军男将女将，千祈遵天令，欢喜，踊跃，坚耐威武，放胆诛妖。任那妖魔千万算，难走天父真手段，江山六日尚造成，各信魂爷为好汉。高天差尔诛妖魔，天父、天兄时顾看。男将女将尽持刀，现身着衣仅替换，同心放胆同杀妖，金宝包袱在所缓。脱尽凡情顶高天，金砖金屋光焕焕。高天享福极威风，最小最卑尽绸缎，男着龙袍女插花，各做忠臣劳马汗。钦此〔二〕！ 上帝教这种宗教说法，太平天国称为「天情道理」。在太平天国起义初期，确曾起着鼓舞群众斗志的作用，使万众一心，去打破难关，取得胜利。干王洪仁玕曾经说过：「我天朝初以天父真道，蓄万心如一心。故众弟只知有天父兄，不怕妖魔鬼。此中奥妙，无人知觉」〔一〕。洪仁玕这段话，说明了上帝教在太平天国起义初期所起的鼓舞群众斗志的作用，也在无意之间暴露了太平天国利用上帝教作为工具的「奥妙」。我们论断上帝教是天王洪秀全为着起革命而特地创造的工具，并不单是根据事实作出的结论，太平天国的领袖就曾经这样坦白地向人们作过说明。 就是到了太平天国後期，在一部份人的里面，还起着这种作用。辛酉十一年正月，慕维廉（W.Muirhead）到天京访问，他报告他的见闻说： 在其中效力的人，所说的话并非自骄自炫，但对於将来的成功是镇定而言，具有信心的。他们承认前途艰难，但深信上帝呵护，大功必成。他们并不以为克服敌人是容易的事，然而在天父、天兄的旗下作战是极快乐的一回事。当干王属下官员集合於其殿前之际，有一青年上楼而来。我问其是否从征作战。他说：「是呀」。「不害怕受伤或阵亡吗」？他答：「哦，不，不，天父保佑我」。「但是，如果你被杀，怎么样呢」？「那末，我的灵魂将上天堂」〔二〕。 必须说明，上帝教对太平天国起义所起的这种作用，也不过是和历史上那些利用宗教发动起义的农民战争相类罢了。但是，如果把太平天国起义特别强调宗教方面，甚至论为「宗教革命」，那却是大错特错的。 丁 论上帝教在太平天国革命中所起的反作用 上帝教在太平天国革命当中，有它的起作用的一面，也有它的起反作用的另一面。 上帝教之所以能够在金田起义以前发挥组织和动员群众的作用，并且在建都天京以前发挥鼓舞群众斗志的作用，是由於当时的革命形势所决定的。当时形势发展已经处在农民起义前夜，农民群众迫切需要从思想上武装起来，迫切需要一个能够组织和动员千百万群众的工具，这样才产生了上帝教，这样才得由上帝教提负起这一个任务。 可是，到建都天京後，斗争形势已经发展到建国的阶段，一面要展开全国性的军事斗争，担负起反封建反侵略的双重任务，一面要进行极为艰巨的经济的、政治的千头万绪的建设。宗教不过是一种迷信的消极的意识形态，它只能歪曲地颠倒地错误地反映客观世界，而断不可能作为革命战争和改革现实的指导。到这时候，太平天国就必须放弃上帝教，丢掉这个工具。 历史家曾经指出：太平军在进入湖南境後，就应该放松宗教的做法。但是，太平天国并没有放松，而是更加紧宗教的做法。 太平天国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当时有一个教士杨笃信（Griffith John）对此曾提出过他的看法，以为：「各领袖们必是真诚的，否则是疯狂了」〔一〕。其实，上帝教本是天王创造的工具，根本不存在什么真诚，也不是什么疯狂。丙辰六年（一八五六年）三月，时在太平天国建都天京後三年，教士丁韪良（W.A.P.Martin）论此事说： 或谓革命党现正放弃所信奉的基督教。这是无根之谈——藉以贬低那革命运动的诡计。在事实的本性上，这是绝无可能的。基督教在此党之组织中根深蒂固，支配其整个机构，如其一旦废弃之，全局将必瓦解。其领袖号称天王为全国君主，宝基於天父亲命，兼对人民公布其最伟大的胜利，皆由耶稣之援助而得。而且东王亦僭称因得圣灵之灵感而主持国是。是故他们断不能中道取销这些称号，而不至丧失全军对他们像半偶像的尊敬。他们断不能放弃基督教而不至於尽反起义以来所有的文告及废除其整个的政治系统也〔一〕。 丁韪良这一段话，除错误地把上帝教认为基督教之外，他所论上帝教在太平天国的组织中，根深蒂固，支配其整个机构，太平天国的领袖断不能中途放弃这个宗教，使不致於丧失全军对他们神圣般的尊敬，与尽反起义以来所有文告及废除其整个政治系统，却是对的。太平天国不能中途抛弃上帝教的客观原因就在这里。 太平天国既不能中途抛弃上帝教，就只有抓着它不放。天父天兄下凡本是个巫术。在发动起义时和起义初时是具有鼓舞群众斗志的作用的。但洪秀全宣称是天父第二儿子，天兄的弟弟，他是奉天父命下凡作主的，那他就必定要遵从天父天兄的圣旨，而假托天父下凡的杨秀清，假托天兄下凡的萧朝贵，只要他们存有私心，就会利用天父天兄下凡来挟制洪秀全。所以当将要起义时，就由萧朝贵假托天兄下凡要挟洪秀全答应起义後军师的权位归杨秀清和他两人担任。为要夺取起义领导权，杨秀清装病废躲在幕後操从，就由萧朝贵假托天兄下凡命令洪秀全、冯云山去这里、去那里「避吉」（太平天国讳凶为吉，避吉就是躲藏），离开领导岗位。天父天兄下凡的作法，在起义前就已经暴露出它的为害性。後来萧朝贵在湖南进军途中战死了。到建都天京後，杨秀清就利用天父下凡遂行私意，大而国家大事，如反对洪秀全迁都河南，小而个人私事，如要夺取洪秀全宫中的朱九妹，都假托天父下凡要挟洪秀全俯首遵从。於是日甚一日，终於假托天父下凡，逼迫洪秀全承认他称万岁。滔天大祸的天京事变，追溯其诱因，就是由于上帝教渗入了这种天父天兄降托的巫术所引起。 作为太平天国的最高领导者天王洪秀全，他在建都天京之後，就立刻对上帝教进行修整。当初创教时，因为人们说拜上帝是「从番」〔一〕，他为着要得人信从，所以博引经史，以证明中国上古本来就是拜上帝的，太平诏书和天条书中，满纸都是儒家经典和史册古事。到这时候，建立政权了，要打倒儒教在社会上的势力，就将太平诏书和天条书中所引证的儒家经典和史册古事全部删去，另行重刻，并命令禁阅儒家经籍，以後改为待删改镌刻後始得阅读的政策。上帝教的修整，对内的矛头主要是针对着儒教。 在修改重刻太平诏书和天条书的同时，太平天国又将基督教的两部经典旧遗诏书（旧约）和新遗诏书（新约）刊刻。後来对此两书加以必要的改动，把书名改为钦定旧遗诏圣书、钦定前遗诏圣书，在有些地方，还由洪秀全加以眉批，附会神话，引申经义，为自己的政权及自称万国真主作凭据。如在钦定前遗诏圣书的眉批中，宣布新也（耶）露撒冷就是今天的天京〔一〕，上帝天堂就在天朝〔二〕，外国人的到中国来，乃是「万国臣民朝父皇」〔三〕，系他们对上帝应尽的义务。这样，上帝教的修整也针对着外国。 洪秀全的想法，以为上帝教经他这一番修整之後，就会比以前发挥更大的作用。他不知道，恰恰相反，他想要利用上帝教来进行巩固他的政权、反对外国侵略，来创立「新天新地新人新世界」〔四〕，那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太平天国丙辰六年，杨秀清要称万岁，假托天父下凡逼迫洪秀全承认。洪秀全也降诏假称：「东王逆谋，是自天泄露的」〔五〕，把杨秀清杀了。杨秀清和洪秀全两人自己亲手把上帝教天父天兄的西洋镜拆穿了，使群众失去了们仰。当时流传有一首歌谣道：「天父杀天兄，总归一场空，打打包裹回家转，还是做长工」〔一〕！这一首歌谣，反映了天京事变後的人心离散，也反映了群众对上帝教信仰的破灭。所以，己未九年，洪仁玕到天京，他就向洪秀全指出群众对上帝教的信仰，已经到了「人心冷淡」〔二〕的地步。 在天京事变之後，洪秀全一方面难於应付艰危的局面，不得不委之於天。同时，他又怕异姓篡夺他的王位，不肯信人，但他的政权必须依靠群众的支持，却不能不用人，他只好否定人力，而以一切都归之於天。因此，他不是从这次滔天大祸中吸取教训，而是更加紧紧地抓着上帝教这个工具，日益向迷信方面发展。他把太平天国改称为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从前杨秀清、萧朝贵假托天父天兄下凡来挟制他，而今杨、萧都死了，他却利用天父天兄企图依靠神权来把国家作为私有。他这一回说天父托梦兆，收得城池地土〔三〕，那一回说上天亲征，杀妖灭鬼〔四〕，一直顽固到丧失理性的境地。他自己心里明明地知道这一个上帝，是他塑造出来的工具，但他嘴里却口口声声再三咬定「万事俱是有天」，「有天所定」，「有天不有人」〔一〕。李秀成说他「京城不固，久悉在心」，但向他奏请放弃天京，作战略的撤退，向西北另图发展，他却严责李秀成说：「朕奉上帝圣旨，天兄耶稣圣旨下凡，作天下万国独一真主，何具（惧）之有！……尔说无兵，朕之天兵，多过与（於）水，何具（惧）曾妖者乎」！坚决拒绝，不肯撤退〔二〕。他屡次依靠群众力量，打破重围，渡过危关，他诡辩地把群众的力量说为「天灵」〔三〕，企图一次又一次再得「天灵」。 如果说洪秀全不知道宗教中的人的因素，就等於说他不懂得「神道设教」的道理和农民起义利用宗教的历史，那是不符合事实的。正因为他懂得这一个道理和历史，所以他才知道要利用神道，其目的就是要发动群众。但是，他却没有清楚地认识到他的宗教在起义初期之所以能发挥大作用，除了当时斗争形势需要这个工具外，也由於那时候他紧密地依靠群众，确实了解现实斗争，而源源不断地把农民群众的意志灌注入宗教中去，反映了农民群众的要求，才使宗教在起义中起了巨大的组织和动员作用。他更不知道，他这一个宗教，一旦脱离群众，为个人争夺服务，尤其是把从前宣传的「上帝天下凡间大共之父」，变成为保佑他一家父子江山万年之神的时候，那就不仅是成为荒诞的东西，而且变成为一条套在脖子上的绳子，把自己越缚越紧，以致於身死国亡。 同太平天国这样情况，可以说是农民起义利用宗教作为斗争武器必然导致的恶果的最明确最生动的说明。 二 创立 上帝教於道光二十三年（一八四三年）六月在广东花县莲花塘村书馆中经济秀全之手创立。 这一年春天，洪秀全最後一次应院试落选，决心走上革命的道路。他熟悉中国历史上「符瑞」、「受命」的故事，知道要起革命，就必得制造出一种「天命」来做号召群众的旗帜。 十年前，洪秀全到广州考试时曾经得到一部基督教徒梁发写的传教小册子劝世良言。这一部小册子，告诉洪秀全，宇宙间有一位独一真神上帝，他是「造化天地人万物之大主」，「全世界众人之大父」，掌握万权，人们「必要敬畏神天上帝之天威，方能避祸患而获天福」。「其馀所有什么神佛菩萨之像，悉不应该敬拜的，若违逆神天上帝之命，奉拜各样神佛菩萨者，即是获罪於天」。又告诉洪秀全人类始祖亚丹（今译作亚当，旧约创世纪所说始初受造的男人）和依活（今译作夏娃，旧约创世纪所说始初受造的女人）本来是住在极乐园中的，后来因为依活受蛇魔引诱，不遵守上帝命令，吃了园中知恶树的果，同被逐出园外，遂引灾难艰苦入世界的故事。还告诉洪秀全有一位救世主耶稣，是上帝之子，前一千八百馀年上帝因世人信邪魔，行邪事，背逆罪大，「欲尽然赦恕全世之恶逆，怎奈又阻碍於公义至严之律，是以公义恩怜不能并施，因於无可如何之中，特意差遣神天上帝之爱子，离了至尊至贵之荣，自天降地，以神之性，投在贞女之胎，结合人之性，出世为人，名曰耶稣，即是救世主之意，使其自负担当世人犯罪之任」，赎罪期到，被钉死十字架上，完成上帝遣降旨意。洪秀全就是采撷了基督教这些神话作为他的宗教的胚形的。 洪秀全从基督教取得了宗教的知识，又根据中国古来从诗、书典文以至小说寓言所说的天子受命於天与觐天帝於紫微等等神话，并附会六年前他那场死去两日复苏的大病，来制造他的上天受命的说法。 洪秀全自称是上帝的次子，耶稣的弟弟，那次大病死去，是上天受命，死而复苏，是奉上帝命下凡诛妖救世。他首先劝他的家人拜上帝。家人初不信。他就把大病发疯时叱骂父兄的话向家人解释说：「我从前大病时所说『老亚公』就是上帝。所说『有些食同别人饮了，吃了』，就是敬偶像。所说『你们无本心，丢却老亚公，同别人较好』，就是不敬敬邪魔」。他牵强附会，说服了他的家人〔一〕。洪秀全又把他所制造的受命说法告知他的同学冯云山和族弟洪仁玕。并同他们钻研劝世良言，附会书中辞句，应用到他个人身上。例如他在各篇中见有「我、尔、伊」等代名词，凡遇文义可以附会到他个人企图的地方，他必将「尔」、「伊」等代名词解作指他本人。他每见书中有「全」字，便说是指他的本句秀全。他最爱读旧约诗篇第十九篇及三十三篇，十九篇第四节说：「伊之声出於全地」，他却解为「秀全的世界」；又九节十节说：「全义也，比金，且多细金，更可欲获」，则解为「秀全是公义，比黄金更可羡慕」；又第十二节说：「谁可全知已遇」，则解为「孰能如秀全知过」。又以为天国就是指中国，而上帝选民乃指中国人洪秀全。诸如此类，以证明洪秀全确是上帝所特派来拯 救中国的救主。他对人说：「这几本书实为上天特赐与我，所以证实我往时经历之真确。如我徒得此书而无前时之病状，则断不敢信书中所言而反对世上之陋俗。然而徒有前时之病而无此书，则又不能再次证实吾病中所历之为真确，亦不过视为病狂进幻想的结果而已」。於是他乃高声宣言道：「我曾在上帝之前亲自接受其命令，天命归予，纵使将来遇灾劫，有困难，我也决心去干。倘违悖天命，我只膺上帝之怒耳」〔二〕。 洪秀全为着劝人拜上帝，不得拜别神，要人在上帝面前悔罪，他做了一首悔罪诗去劝人。诗道： 吾侪罪恶实滔天，幸赖耶稣代赎全； 勿信邪魔遵圣诫，惟崇上帝力心田。 天堂荣显人宜慕，地狱幽沉我亦怜； 早回头归正果，免将方寸俗情牵〔一〕。 他又制造一把宝剑，长三尺，剑上镌有「斩妖剑」三字，并做了一首吟剑诗以表示大志道： 手持三尺定山河，四海为家共饮和； 擒尽妖邪归地网，收残奸宄落天罗。 东南西北敦皇极，日月星辰奏凯歌； 虎啸龙吟光世界，太平一统乐如何〔二〕！ 洪秀全就是这样，身上披着「劝人修善」的悔罪诗作掩护，手里却拿着利剑去干「定山河」、「太平一统」的革命事业，创立了他的上帝教。 洪秀全在创立上帝教的第二年春天，他与冯云山到广西贵县赐谷村去进行活动。他在赐谷村住了半年，经过向山乡农民宣传，取得了一些经验，知道他的宗教还欠缺些什么。他回到花县来，写成原道醒世训、原道觉世训、百正歌、改邪归正等篇宣传文〔一〕。他指出他所宣传的上帝，就是中国古代经书上所崇拜的上帝。他在原道觉世训宣称说：「历考中国史册，自盘古至三代，君民一体，皆敬拜皇上帝」，中国与外国本来都是同走这条大路的。「至秦政出，遂开神仙怪事之厉阶」，差入鬼路，致「惹蛇魔阎罗妖缠捉」。这样，就把西洋神上帝，等同於中国古代轻书上的上帝，从而与中国历史结合了起来。 洪秀全又根据当时在封建重压之下的农民反压迫反剥削的形势，在宗教的外衣里面，提出争取政治上经济上平等的要求。他在原道救世歌宣称：「天父上帝人人共，……何得至於洪秀全撰这首诗的年代问题，另详洪秀全花县水口庙题壁诗和剑诗一文的考证。此文收在太平天国史丛考乙集（太平天国史论文集第九集）内。君王私自专！上帝当拜，人人所同」「普天之下皆兄弟，……上帝视之皆赤子」。天子的称号和祭天的特权，一向归皇帝独占，人民是皇帝的奴隶臣妾，「僭」号「侵」权便是太逆不道。人民都自称天子，都有权拜自己的天父，恰恰破坏了封建制度的等级精神。这一种宗教思想，无异是人类平等的宣言。他在原道醒世训又灌输经济上的平等思想。他从「皇上帝天下凡间大共之父」这个说法出发，大力宣言：「天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何得存此疆彼界之私，何可起尔吞我并之念」。显然，那些满洲贵族、官僚、地主阶级的剥削吞并，都是反「上帝之真道」的妖魔，必须杀逐，才能「天下一家，共享太平」，变「陵夺斗杀之世」，为「公平正直之世」。他在原道觉世训再进一步把农民与封建统治者的对立联想而出之为宗教上的神妖对立，把「正」的方面集中出一个「皇上帝」，「邪」的方面集中出一个「阎罗妖」，壁垒鲜明。所谓阎罗妖，实际就是人间的清朝皇帝，所谓「阎罗妖之妖徒鬼卒」的各种偶像，就是人间的官吏、地主等一切民贼。统治者口口责备人民「食毛践土，具有天良」，应该感戴皇恩；原道觉世训却宣称皇上帝造天地万物，保佑人有衣有食，人明明沾皇上帝的恩典，那些「邪魔敢冒天恩者，该诛该灭」。他把皇上帝与阎罗妖对立，劝告人民脱离妖魔的迷惑，独拜真神皇上帝，又把皇上帝与人间清朝皇帝对立，愤恨地指斥：「他是何人，敢腼然称帝者乎！祇见妄自尊大，自干永远地狱之灾也」！在迷信神权、王权的社会里，给人民一种勇气，敢於反对偶像、阎罗及皇帝，而起着鼓舞人民起来进行革命的作用〔一〕。这样，洪秀全又把他所宣传的上帝跟当前的革命的实际情况联系起来。 洪秀全在创立他的宗教理论之后，於道光二十七年春天，到在广州传教的美国浸信会教士罗孝全（I.J.Roberts)礼拜堂去，在那里住了几个月，知道了一些基督教的仪式，读了旧约和新约，给他新创的宗教取得了一些补充的知识，於是他再到广西去，与冯云山在桂平县紫荆山区选择险固的寺方建立起拜上帝会总机关。他利用基督教某些教条和仪式 ，根据起义的需要，和结合到中国的风俗习惯，制立了上帝教的十款天条和宗教仪式，叫做天条书，用来作为组织群众的纪律。 这一年冬天，拜上帝会与地主阶级发生斗争，冯云山被捕落桂平县监狱，洪秀全返广州营救。在此期间，拜上帝会中屡有奇事发生，因而在兄弟中生出纠纷及有分裂的情况。缘当众人下跪祈祷时，忽有人跌在地上不省人事，全身出汗。在此昏迷情状之下，其人似乎有神附体，口出劝诫，或责骂，或预说未来之事。其言常是模糊，听不清楚，或则为韵语。兄弟们有记录其较为重要的辞句的，到洪秀全回平在山时，呈给洪秀全鉴察。在此等神言中，经洪秀全审判为真的乃杨秀清的传言。杨秀清首次假托天父下凡传言是在清道光二十八年三月初三日。他每次代天父传言时，严厉肃穆责人的罪恶，常指个人而宣传其丑行。他又劝人为善，及预言未来，或号令人应如何做法〔一〕。萧朝贵首次假托天兄下凡是清道光二十八年九月初九日，这时洪秀全、冯云山都已经回到平在山，洪秀全不住在萧朝贵家中。萧朝贵最初几次假托天兄下凡，是洪秀全与萧朝贵共同串演的，其目的是要证实洪秀全确是上天受命，下凡作主的。洪、萧还串演过一次洪秀全与天上的妻（正东宫）和天兄的妻（天嫂）人神对话的把戏，事详萧朝贵中。韩山文说萧朝贵假托天兄下凡是洪、冯不在平山时事，其后洪秀全回来，才与杨秀清的传言同时审判为真言是错的。 杨秀清、萧朝贵的假托天父、天兄降托，是一种叫做「隆童」的巫术。当时当州民间，常有巫觋专干这项营生。这种巫术，说是神灵附在巫觋的身上，使作为神与人的媒介。这种人会预言，能治病和解答难问题，乃是交感巫术的一种。从此，上帝教渗有巫术在内，并且成为组成的主要成份。 计自洪秀全在莲花塘书馆中创立上帝教起，到紫荆山中天父天兄下凡止，经过五年，这一个作为太平天国革命的工具的上帝教，完成了它的创造的过程。 三 教义 甲 上帝观 中国古代信仰多神、经史上所说的上帝即天帝，而天帝按东南中西北的方位有青帝、赤帝、黄帝、白帝、黑帝五位。故中国古代的上帝，不过是众神中的一神，或是最高的神，与基督教所说的为宇宙的创造者和主宰者的独一真神上帝耶和华（God,jehovah)不同。 十九世纪初期，基督教传国。那时候的传教士几尽为基督教神学的正统派（Orthodoxy），他们的学说就是所谓「基本主义」 （Fundamentalism）。这一派的上帝观，大致与旧约犹太教的上帝观相同。他们都以崇拜独上真神上帝，黜偶像为首要的教道，对凡非奉基督教人的都认为邪教徒（ Pagon），所以他们的传教小册子内容，集中精神以打击当地人的偶像崇拜而传播基本主义的教义〔一〕。梁发劝世良言的中心思想是这样，洪秀全到广州礼拜堂向他学习是基督教知识的那一个教士罗孝全也是这样。 洪秀全借用了基督教正统派这一个独一真神的教义，把它移植到中国古代所说的上帝上去，他宣称：「开辟真神惟上帝，……天下一家自古传，盘古以下至三代，君民一体敬皇天。上帝当拜，人人所同，何分西北，何分南东。一丝一缕荷上帝，一钦一食赖天公。……五行 万物天造化，岂有别神宰其中」〔一〕！又说：「皇上帝之外无神也，世间所立一切木石坭团纸书各偶像，皆后起也，人为也，被魔鬼迷懞灵心，颠颠倒倒，自惹蛇阎罗妖缠捉者也」。因此，那缠捉人灵魂的阎罗妖，「所当共击灭之，惟恐不速」，那些敢冒天恩的菩萨也「该诛该灭」。至於世间皇帝僭越称帝，已「自干永远地狱之灾」〔二〕，而清朝皇帝的罪较之秦以来各朝皇帝尤重，因为：「夫中国首也，胡虏足也；中国神州也，胡虏妖人也。中国名为神州者何？天父皇上帝真神也，天地山海，是其造成，故从前以神州名中国也。胡虏目为妖人者何？蛇魔阎罗妖邪鬼也，鞑靼妖胡，惟此敬拜，故当今以妖人目胡虏也。奈何足反加首，妖人反盗神州，驱我中国悉变妖魔」〔三〕。所以「今满妖咸丰，原属胡奴，乃我中国世仇，兼之率人类，变妖类，拜邪神，逆真神，大叛逆皇上帝，天所不容，所必诛者也」〔四〕。这样，他就把独一真神上帝作为至高无上的革命权威，去打倒维护封建社会统治的从菩萨、阎罗以至清朝皇帝等等反革命权威。 洪秀全又从上帝是宇宙的创造者人类大共的天父这一点着眼，大力发挥他的天下一家、大同世界的理想。他在原道觉世训说： 天下总一家，凡间皆兄弟，何也？自人肉身论，各有父母姓氏，似有此疆彼界之分，而万姓同出一姓，一姓同出一祖，其原亦未始不同。若自人灵魂论，其各灵魂从何以生，从何以出，皆禀皇上帝一元之气以生以出，所谓一本散为万殊，万殊总归一本。孔伋曰：「天命之谓性」，诗曰：「天生蒸民」，书曰：「天降下民」，昭昭简编，洵不爽也。此圣人所以天下一家，时勤民吾同胞之怀，而不忍一日忘天下。 在原道醒世训又说： 天下凡间分言之则有万国，统言之则实一家。皇上帝天下凡间大共之父也，近而中国是皇上帝主宰化理，远而番国亦然；远而番国是皇上帝生养保佑，近而中国亦然。天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何得存此疆彼界之私，何可起尔吞我并之念。是故孔丘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於地也，不必藏于已；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已。是故奸邪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人人既是上帝生养保佑，就是应该同享天福，就不允许再有「富儿当权，豪杰绝望」〔一〕，「农工作苦，岁受其殃」〔二〕的世界，而必须按照平均原则进行改造世界。太平天国在天朝田亩制度里宣布上帝的意旨说： 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此处不足，则迁彼处，彼处不足，则迁此处。凡天下田，丰荒相通，此处荒则移彼丰处，以赈此荒处，务使天下共享天父上主皇上帝大福，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也。……盖天下皆是天父上主皇上帝一大家，天下人人不受私，物物归上主，则主有所运用，天下大家处处平匀，人人饱暖矣。此乃天父上主皇上帝特命太平真主救世旨意也。 天下既是一家，万国都是上帝主宰化理，就不允许有侵略别国的行动，而必须友好往来，互通文化，洪秀全曾发表过他的意见说： 太平天国史卷二十二如果上帝助吾恢复祖国，我当教各国各自保管其自有之产业，而不侵害别人所有；我们将要彼此有交谊，互通真理及知识，而各以礼相接；我们将共拜同一之天父〔一〕。 这就是「循行上帝之真道」〔二〕，这就是「上帝特命太平真主救世旨意」，这就是太平真主（天王）改造「新天新地新人新世界」〔三〕的革命大事业。 上帝教的上帝，宛如旧约中的上帝，是一个威怒的战斗的神。他曾经屡次大发威怒，第一次威怒，连降四十日夜大雨，洪水横流；第二次威怒，降凡救以色列人出麦西国；第三次威怒，遗耶稣降生替世人赎罪。今次又大发威怒，接天王升天，受命诛妖，作主救人〔四〕。天王是奉天命来完成他的使命，上帝是和他们同在的，一切艰难险阻，都是上帝所施的惩诫，而一切的胜利，都是上帝所赐的恩宠，上帝是用全能的手来支持着他们并指导着他们前进的。上帝教的上帝观主要内容如此，实际上也就是这一个被为「神治主义」（Theocracy)〔一〕的太平天国的乌托邦理想。 乙 耶稣观 上帝教以上帝为中心，耶稣不过是它的上帝观念系统中的一个环节，而且，还摹仿耶稣的神话，来创造洪秀全的神话。三字经中记述耶稣道： 皇上帝，设天条，列十款，罪不饶，亲缮写，付摩西。天上法，无更移，传至后，暂不遵，中魔计，陷沉沦。皇上帝，悯世人，遗太子，降凡尘，曰耶稣，救世主，代赎罪，真受苦，十字架，钉其身，流宝血，救凡人。死三日，复番生，四十日，论天情。临升天，命门徒，传福音，宣诏书 ，信得救，得上天，不信者，定罪先。……普天下，一上帝，大主宰，无有二。中国初，帝眷顾，同番国，共条路。……至秦政，惑神仙，中魔计，二千年，……讲上帝，人不识，阎罗妖，作怪极。皇上帝，海底量、魔害人，不成样。上帝怒，遣已子，命下凡，先读史。丁酉岁，接上天，天情事，指明先。皇上帝，亲教导，授诗章，赋真道。帝赐印，并赐剑，交权能，威难犯。命同兄，是耶稣，逐妖魔，神使扶。红眼睛，即阎罗，最作怪，此蛇魔。皇上帝，手段高，教其子，制服妖。战服他，不放太平天国史卷二十二宽，红眼睛，心胆寒。战胜妖，复还天，皇上帝，托大权。天母慈，最恩爱，娇贵极，不可赛。天嫂贤，最思量，时劝兄，且悠扬。皇上帝，爱世人，仍命子，降凡尘。送下凡，嘱莫慌，有我在，作主张。戊申岁，子烦愁，皇上帝，乃出头，率耶稣，同下凡，教其子，胜肩担。帝立子，存永远，散邪谋，威权显。……天做事，天担当，普天下，尽来王。 耶稣由上帝遣降人间，代世人赎罪，被钉十字架上，死后复生升天。这是利用基督神话的部份。又说耶稣为兄，洪秀全为弟，耶稣是上帝的太子，洪秀全是上帝的次子，在神天界的家庭里面还有天母、天嫂。这是新创的部份。 上帝教不宣传历史上真实的耶稣，而宣传神话上的耶稣。耶稣是上帝派遣下凡代人赎罪的，洪秀全也是上帝派遣下凡作主救人的，强调了耶稣的神性，也就是强调洪秀全的神性。不仅如此，还按照中国人的伦理系统，把上帝、耶稣、洪秀全构成为一个神天界的家庭，把上帝称为天父，耶稣称为天兄，遇有艰难，天父、天兄就下凡担当。这就更增加洪秀全的神性，增加他的号召力。 丙 天国观 基督教宣传的天国，在天上，在来世，是信徒死后升天享永福的地方，等於天堂。上帝教的天国却不同。洪秀全在批钦定前遣诏圣书马太传福音书卷一第五章论天国道： 一大（天）国是总天上地下而言，天上有天国，地下有天国，天上地下同是神父天国，勿误认单指天上天国。故太兄预诏云：「天国迩来」，盖天国来在凡间，今日天父天兄下凡开创天国是也。钦此〔一〕。 在批圣差保罗寄哥林多人上书第十五章说： 神国在天，是上帝大天堂，一丰三十三天是也。神国在地，是上帝小天堂，天朝是也。天上大天堂，是灵魂归荣上帝享福之天堂。凡间小天堂，是肉身归荣上帝荣光之天堂。须知，钦此。 以上两批解释天上有天国，地下有天国，天上有大天堂，地下有小天堂，天上地下都是一样，同是上帝天国、天堂。 上帝教这一种天国观，就完全不同於基督教那种对现实世界采取消极态度，主张逆来顺受，忍受现世的苦难，以求进入天堂的永生，而是反对「乖漓」、「浇薄」、「陵夺」、「所爱所憎，一出於私」的世界，主张「天下一家，共享太平」，号召「天下凡间我们兄弟姊妹，跳出邪魔之鬼门，循行上帝之真道」〔一〕，起来斗争，把天国建立在地上，「安居乐业」，「同享真福於万万年」〔二〕。所以洪秀全建立的国家就称为「太平天国」，他的天朝就称为小天堂，鲜明地标志出为开创「新天新地新人新世界」的地上天国而备斗的目的性。太平天国辛开元年七月十九日，天王在桂平茶地诏令各军各营众兵将冲破敌人的封锁，要放胆欢喜踊跃，「同顶天父、天兄网常」，「同见小天堂威风」。十月十二日，在永安州又诏令通军大小众兵将，同心同力同向前，「上到小天堂」，就论功封官授职，「龙袍角带在天朝」。这一种教义，对当时起义群众起着极大的鼓舞作用。 丁 对新旧约的看法 旧约是犹太教的经典。作为犹太教一派的基督徒终於分裂出来成为新宗教的基督教，吸取了旧约，自己写了新约。旧约和新约是基督教的经典。 旧约记载上帝同人立了不少约，新约称为「诸约」〔三〕。其中最重要的是以色列人出埃及后，上帝在西乃山同以色列人立的约〔一〕。这个约，就是「十条诫」〔二〕。这个「约」成了以色列国的典章。旧约上还说，上帝同以色列人要「另立新约」〔三〕，这个「新约」是「永远的约」〔四〕，是「永远不忘的约」〔五〕，是「永约」〔六〕。新约希伯来书第八章第六节至十三节说：「如今耶稣所得的职任是更美的，正如他作更美之约的中保。……那前约若没有瑕疵，就无处寻求后约了。所以主指责他的百姓说，『日子将到，我要与以色列家和犹太家，另立新约。……我要将我的律法在他们里面，写在他们心上』，……即说新约，就以前约为旧了」。这就是「新约」、「旧约」的由来〔七〕。 基督教奉旧约、新约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经典，有绝对的权威。中世纪时欧洲作为判罪的标准。上帝教却不同，把旧约、新约解释成为洪秀全身份和革命事业的预言，说这个「验」,那个「验矣」，利用来证明天王的天命，实不过有类於图谶而已。图谶本是两汉时巫师或方士制作的一种宣扬神学迷信的隐语或预言，作为吉凶的符验或徵兆。后汉书光武帝纪：「宛人李通等，以图谶说光武云：『刘氏复兴，李氏为辅。』」李贤注：「图，河图也；谶，符命之书。谶，验也。言为王者受命之徵验也」。洪秀全正是以两汉时巫师或方士这种手法来对待旧约和新约的。 太平天国在癸好三年镌印旧约、新约，据当时译名，称为旧遗诏圣书、新遗诏圣书〔一〕。颁行后，因「或有轻视圣旨，泥执约书」的，於甲寅四年六月初一日假托天父下凡说两书多有记讹，「不用出先」〔一〕。后来洪秀全就以这次天父宣布为根据，进行修改和批解，重行刻印，改称为钦定旧遗诏圣书、钦定前遗诏圣书。根据校勘，总计洪秀全的修改约有：一、把旧约人物改为自己，如把「撒冷之王」改为「天朝王」，改「仁义王」为「天王」，改「平安王」为「太平王」等，二、改违犯太平天国禁律的地方，三、改违反太平天国礼制的地方，四、改违犯中国伦常道德的地方，五、改掉所憎恶的事，六、抬高对上帝和耶稣的称谓，七、贬低古代人物，八、把旧约的规章改为太平天国的制度，九 、改用太平天国对事物的称谓，十、改译文用的清朝官职名称为太平天国官职的名称，十一、避讳改字等十一项。他祇考虑他的需要，完全不顾原书的本意，往往改成相反的事实〔二〕。至於洪秀全写的批解，更是条条都为利用而写的。如批钦定旧遗诏圣书创世传第九章十一节上帝立永约，在云内置天虹为记说： 爷立永约现天虹，天虹湾湾似把弓。湾湾一点是洪日，朕是日头故姓洪。爷先立此记号，预诏差洪日作主也。 他在钦定前遗诏圣书马太传福音书第二十七章所记耶稣被钉十字架时，路人讥诮他曾说过拆毁了上帝的殿，三日内又建造起来的话说： 三点是洪，三日是洪日。太兄隐诏洪日作主，复建上帝已毁之殿。钦此。这是牵引上帝、耶稣的话，以为自己今天称王作主的凭据。 他在批创世传十四章十八、十九两节「夫撒冷之王，即是至上帝之祭司麦基洗德带馒与酒而出，且祝之云：『愿至上主上帝，天地之大主，降亚伯兰以福也』。」说： 此麦基洗德就是朕。朕前在天上下凡，显此实迹，以作今日下凡作王（主）之凭据也。盖天作事必有引。爷前下凡救以色列出麦西郭，作今日下凡作主开天国引子。哥前降生犹太郭代世赎罪。作今日哥下凡作主大担当引子。朕前下凡犒劳亚伯拉罕，作今日下凡作主救人善引子。故爷圣旨有云：「有凭有据正为多」。钦此。 在批钦定前遗诏圣书圣差保罗寄希伯来人之书第七章又以麦基洗德自证说： 此麦基洗德就是朕。前在天上，老妈生太兄及朕辈，朕时知爷将差太兄由亚伯拉罕后商而生，故朕劳将兵，犒劳祝福亚伯拉罕。盖亚伯拉罕善人也。爷爷圣旨云：「禾王作主救人善」，一以作今日下凡作主之凭据焉。钦此。 这是牵引上古人物就是自己，以为今天称王作主的凭据。 钦定前遗诏圣书最后一本圣人约翰天启之传本来就是满纸神话，天王利用更多，把它解释为预言，一一应验了当今的太平天国革命的人物和事绩。如第三章说到从天上上帝那裹降下来的新耶路撒冷，他就批说： 今太兄至矣，天朝有天父上帝真神殿，又有太兄基督殿。既刻上帝之名与基督之名也。由天父上帝自天降下之新也路撒冷，今天京是也。验矣。钦此。 如第六章记羔羊揭开第六印的时候，地大震动，日头变黑像毛布，满月变红像血，星辰坠落于地，天就挪移，好像书卷被卷起来。山岭海岛都被挪移离开本位。地上的君主、臣宰、将军、富户等都藏在山洞和岩石穴里，躲避羔羊的忿怒。他就批道： 朕是太阳，朕妻太阴，变黑如血，是隐诏降世为人。天将天兵，是天星坠地者，隐诏降世诛妖。天去如卷卷，且各山岛移本处，是隐诏天地除旧换新，太平一统，舆图换新。世上长宪，自匿窝穴山岩，是隐诏今时蛇兽伏诛，残妖绝灭，今验矣。钦此。 如第十一章记第七位天使吹号，天上就有大声音说：「此世万郭已归吾主，亦归基督，其将管理至世世靡暨矣」。他就批道： 今天父上帝太兄基督下凡带朕暨幼主作主，万郭已归上帝、基督带朕暨幼主管理，世世靡暨矣。今验矣。钦此。 如第十二章记有一条名叫魔鬼的大红龙（老蛇），要吞那个身披日头、脚踏月亮、头戴十二星的冠冕的妇人将要生产下来的男孩子，那男孩子将来是要用铁杖辖管万国的。上帝救了那孩子和妇人。天上发生了战争，龙被摔在地上。他就批道： 太兄暨朕及东王辈，未有天地之先，既蒙天父上帝原配（即是天妈）肚肠生出，后爷差太兄赎罪，人马和（利）亚胎成人身，故太兄诏未有亚伯拉罕先有太兄。至朕在天上，当拉罕时，朕还颇记得，知爷将差太兄由拉罕后裔而生，故朕下救拉罕，祝福拉罕。那时朕知爷将差朕作主凡间，故朕欲乘势现身下凡作主，后蒙爷命要人母腹下去凡间。朕那时知蛇魔阎罗妖须作怪，求爷看顾免被他害。后爷命朕由天上另一位亚妈肚肠而生，以便入世。朕还记得朕入这位亚妈之胎，爷做有记号，即是穿太阳，以示身内胎生是太阳也。谁知蛇魔阎罗妖亦知得这妈身胎是朕，上帝特差生入世诛灭这蛇者，故蛇欲吞食之，冀占上帝之业。岂知上帝无所不能，生出之儿，蛇不能害。朕今诚实自证，前时麦基洗德是朕。太兄升天后，身穿太阳，这妈生出之儿亦是朕。故今爷哥下凡，带朕作主，专诛灭此蛇也。今蛇兽伏诛，天下太平矣。验矣。钦此。 如第十四章记有地上的葡萄已经熟透要收的事，他就批道： 今当禾熟之时，即得救之候。朕是禾王，东王禾乃。禾是比天国良民，禾王、禾乃俱是天国良民之主也。验矣。钦此。 如第二十一章记约翰看见圣城新耶路撒冷由上帝那裹从天而降，他就批道： 「在地如在天」，约翰所见是天上大天堂，天上地下一样。新也路撒冷今天京是，上帝、基督下凡，带朕暨幼主作主，创开天朝天堂，上帝天堂今在人间，验矣。钦此。 同章又记有一位天使对约翰说：「来此也，我将给尔看新娘，即神羔之妻矣」。他就批道： 神羔之妻，就是天嫂。朕上天时见过多少。今天嫂亦下凡呼朕为叔也。钦此。如第二十二章记天使对约翰说：「这话是真实可信的。主就是众先知被感之灵的上帝，差遣他的使者，将那必要快成的事指示他是仆人：『看哪，我必快来。凡遵守这书上预言的有福了』」。他就用责备基督教徒的语气批道： 今上帝暨基督至，何圣徒不知欢喜！亦既徵验尔所传之福音，缘何不信！此正太兄预诏朕将来也如贼，不知不觉之时至，验矣。钦此。 凡以上所举，都可见天王以丰富的想像力，利用旧约、新约制造出种种天命神话，神化他自己，来增加他为王作主的神圣性。 天王宣称上过高天亲承帝命的。天父又下凡宣布过「旧遗、新遗诏书，多有记讹」的。天王在约翰上书第五章上批解，还特地提出：「爷知新约有错记」〔一〕。所以经过他钦定的新遗诏圣书，就改为钦定前遗诏圣书，又称为前约，取消了「新」的资格，而把他颁布的天命真圣主诏旨书定为真约〔二〕。这不仅是以真约与旧约、前约并列，而且意味着只有他这个自称为上帝次子、曾上高天、亲承帝命、下凡诛妖救世的太平真主的诏旨书，才是得自新的天启，才是上帝的真传。 戊 反对三位一体的教义 基督教有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的教义，以为上帝的本体唯一，其作用则分为三位，即上帝是唯一的神质，是无极的、不变的、属灵的存在，上帝爱人救世的功能则由基督显现，而上帝在人心中施行感化作用的则是圣灵，所以称为三位一体〔三〕。 三位一体是基督教基本信仰之一。上帝教的赞美歌虽然也歌唱：「赞美上帝为天圣父，赞美耶酥为救世圣主，赞美圣神风为圣灵，赞美三位为合一真神」，但这不过是洪秀全把他在广州罗孝全礼拜堂学唱的「三一颂」（Doxology）依样画葫芦编成的。而这种教义正是跟他所宣传自己是上帝的次子，是奉上帝差遣「下凡，为天下万郭太平真主，援救天下人民」〔一〕，和天父天兄下凡扶持他作主的做法完全相反，因此，他必须反对。 在现存的钦定旧遣诏圣书、钦定前遣诏圣书上，共辑到洪秀全八十一条批解。批解的矛头最主要的就是针对「三位一体」，竟有二十九条之多，其他批解中涉及的还不算在内。他按照旧约、新约的字面意义，竭力反对，约有下列五点〔二〕： 一、肯定新约上「上帝」「耶酥」（基督）分开的提法 约翰上书第五章一节说：「凡信耶酥乃基督者，由上帝而生也」。五节又说：「谁能胜俗世哉？只信耶酥基督乃上帝之子者所能之也矣」。洪秀全就在这一章上批解说：「基督是上帝太子，子由父生，原本一体合一，但父自父，子自子，一而二，二而一」，「又分开也」。「又知凡人误认基督即上帝，故上帝降东王，以明神父在是。基督降西王，以明太子在是。父自父，子自子，兄自兄，弟自弟，一而二，二而一，一下凡间，而名份定矣」。圣差保罗寄哥林多人下书第一章二节分开提到「顾吾父上帝及主耶酥基督以恩典平安赐尔矣」，他就理直气壮地在其上批解说：「分明上帝是上帝，基督是基督，钦此」！圣人约翰天启之传第三章二十一节说：「然有人获胜，联（耶酥自称）必赐之陪坐朕位，如朕获胜，共父坐其位也」。他就在其上批解说：「太兄在天，亦诏证有神父上帝在也。」 二、强调上帝是独一的 马可传福音书第十二章二十九节记基督诏曰：「诫命诸条，最重者云，……上主尔之上帝，止一大主」。洪秀全就在其上批解说：「太兄明诏止一太主，??徒因何误解基督即上帝，信如尔解，则是有二上帝矣。」在圣差保罗寄罗马人书第九章上批道：「上帝独一」。在约翰上书第五章上批解说：「上帝独一至尊」。又说：「盖天父上帝是独一真神，独一圣神。上帝曰：『除朕外不可有别神别帝也』。圣神即是上帝也。若另有圣神，则是有别神矣」。 三、强调耶酥基督是上帝的儿子，不是上帝 洪秀全首先引天使的话来作证。路加传福音书第一章记耶酥是童女马利亚因圣灵降孕而生的。当时有天使对马利亚说：「你要怀孕生子，可以给他起名叫耶酥。……圣灵要降临到你身上，至高者的能力要荫庇你。因此所要生的圣者，必称为上帝的儿子」〔一〕。他就在其上批解道：「是说圣神上帝降临他，非是说圣神上帝入他腹成孕为人也。须知，钦此」。马可传福音书第一章记耶酥受过洗礼后，「由天声响云：『汝乃朕（上帝自称）爱之子，朕所喜悦者也』」。他就在其上批解说：「天有声响，上帝太子显然」。马太传福音书第十七章记耶酥带着三个门徒上山祷告的时候，又「由云中出声云：『此朕（上帝自称）爱子，朕所悦意者，宜听之也』」。他又在其上批解说：「云中出声，基督为上帝太子显然」。洪秀全其次以耶酥的自证。马太传福音书第十章三十二节说：「但凡世人之前认朕（耶酥自称），即在天朕父之前，朕亦认之」。他就批解说：「太兄自证是上帝之子」。又说：「今爷哥下凡，斩邪留正验矣」。马太传福音书第十一章二十五—二十七节说：「当时基督曰：『赞誉神父，天地大主，……因父之圣旨，……吾父以万物交我』」。他又批解说：「太兄明明自证是上帝之子」。洪秀全还用先知，门徒群众以至鬼的话来证明基督不是上帝。马太传福音书第一章记述先知以赛亚的话说：「却童女将怀孕生子，名称以马奴耳等语。此名译出，意以上帝与我共在也」。他在马太传福音书第二章上对这一段话批解说：「以赛亚证太兄是上帝之子」。马太传福音书第十六章记：「基督曰：『尔等说朕谁乎』？西门彼得罗曰：『尔乃基督，永生上帝之子也』。基督答曰：『约拏之子，西门有福也，盖非由人类也，以此事诏汝，乃朕父在天者诏之也』」。他就在其上批解道「基督为上帝之子，太兄及门生齐证皆然」。约翰在约翰上书裹说：「耶酥基督乃上帝之子」。他就批解说：「若泥解基督即上帝，则是有别帝矣」。圣差言行传第四章二十四节记门徒祷告：「齐声吁上帝曰：『神父上帝也，造天地山海宇内万物者』」。他在其上批解说：「上帝是上主，是说天父上主乃上帝，非是说基督是上帝，须知」。圣差保罗寄罗马人书第一章三节四节说：「论上帝之子，至于肉体，其由大辟后裔而生，惟依上帝圣神，死后复生，以能声明为上帝之子，即吾主耶酥基督矣」。他在其上批解说：「保罗亦证基督是上帝之子，非是上帝」。圣差保罗寄哥林多人上书第一章九节说：「因上帝为真实，召尔通扶其子，吾主耶酥基督也」。他在其上又批说：「保罗明证基督为上帝之子」。马太传福音书第三章记耶酥受浸礼师约翰浸礼后说：「救世主领浸礼后，即便由水上去，却天与之开，又见上帝之圣神似鸽降临救世主。却自天有声云：『其乃吾爱之子，吾所悦意者也』」。这是该章最后的一句，洪秀全特在其下先画了一个大圈，表明另起一节，写下他的批解说：「约翰证太兄是上帝之子」。圣差言行传第七章五十五节说：「惟士提反满于上帝圣神，仰天瞻上帝之荣仪，又基督立上帝之右也」。他在其上批解说：「右（士）提反明证基督立上帝之右，则上帝是神父，基督是神子，一而二矣。况太兄亦曾自证乎！今何误认基督即上帝乎」？马太传福音书第九章记耶酥医治了瘫子立即能行的事，「众见则奇，颂赞上帝」。他在其上批解说：「是颂赞上帝，非颂赞太兄是上帝，盖当时人不信也」。马可传福音书第二章又记这件事，他又批解说：「上帝住临太兄是上帝，盖当时人不信也」。马可传福音书第二章又记这件事，他又批解说：「上帝住临太兄其上，故诏瘫即起也。当时称赞上帝，非赞太兄为上帝，盖当时人不信太兄也」。路加传福音书第七章记耶酥叫拏隐城的一个寡妇的儿子复活以后，「佥慞惶，颂赞上帝云：『大圣人与起我中』。又『上帝照临其民也』」。他在其上批说：「是说上帝照临其民，故差大圣人，非是说太兄，即上帝也。须知。」马太传福音书第八章记耶酥赶鬼的事，说有两个被鬼附的人见耶酥到来，「忽呼曰：『上帝之子耶酥，吾与尔何干，未届期之前，岂来磨难我乎』」？他在其上批道：「鬼□（呼）太兄是上帝之子」。此外，洪秀全还反驳耶酥上天后同上帝合一的说法。马可传福音书第十二章记耶酥在殿裹教训人说：「基督殿裹教训，诏曰：『书士皆言基督乃大辟之裔如何？夫大辟感于圣神曰：「上帝已告吾主云，坐朕右手，待服诸敌，为尔脚踏也」。且大辟自称基督为主，基督如何为大辟之子乎』」！他在其上批解说：「尔偏误解基督即上帝，上天合为一。缘何大辟之前，太兄来生，得见上主语太兄乎？」路加传福音书第十二章对门徒说：「凡在人前认朕，则人子在神父之前将认之。但凡在人前不认朕，朕亦在神父之前不认之。凡说言渎人子者，可免其罪，但有亵渎圣神者，不得免罪也」。他在其上批解说：「太兄明诏亵渎圣神不得免罪，分明圣神是上帝也。若误解基督上天，同上帝合一，缘何太兄又诏凡在人前认朕，在神父之前将认之乎」？ 四、强调圣灵是东王，不是上帝 马太传福音书第四章记「上帝之圣神引基督到野，致魔鬼试之」。洪秀全联想到圣差言行传第二章所记「五十日节期既满，诸门生齐心共在一处，忽然天响，如烈风骤起，满所坐之全屋。遂现出炎焰，像似分舌，降临各人。众满圣神，始言异音，随神所示讲论也」。他就在其上批解说：「上帝是圣神，连圣灵俱来。故五十日节期，圣神降临，见炎与风俱由上帝而出，总合一也」。案洪秀全自称为太阳，「太阳亦是炎（火）」，炎即指洪秀全。杨秀清称圣神风，风指东王杨秀清。因此，他在约翰上书第五章上批解说：「圣灵东王也。上帝圣旨，边大知瘟脱归灵。东王是上帝爱子，与太兄暨朕同一老妈所生，在未有天地之先者，三位是父子一脉亲。盖天父上帝是独一真神。上帝曰：『除朕外不可有别神别帝也』。圣神即是上帝也。若另有圣神，即是有别神矣。即圣神风，亦是圣神上帝之风，非风是圣神也。风是东王，天上使风者也。圣神自圣神，风自风，一而二，二而一，子由父生，原本一体合一，但父自父，子自子，又合一，又分开也。如今上帝下凡降东王，降托东王是圣神。东王本职则是风，勤慰师也。爷知新约有错记，故降东王诏症圣神是上帝，风是东王。又知凡人误认基督即上帝，故上帝降东王，以明神父在是」。此处原文只九个字，他把刻板挖补，改为「上帝圣神诏症因上帝圣神乃真」十三个字，以与书眉上的批解相呼应。马太传福音书第八章记耶酥和门徒在船上，遇「狂风大作，致浪波覆船」。耶酥「起责风海，就尽安靖。其人吃惊曰：『斯何人哉！连风兼海亦遵之也。』」他就在其上批解说：「天上使风是东王，故遵之也」。马可传福音书第一章记耶酥在约耳但河受约翰洗礼后，「即由水上岸，见天忽开，又圣神如鸽，降临其上。……圣神即引基督往野」。他就在这一处直接驳斥三位一体的说法，说：「圣神上帝也。既住临太兄其上，又引太兄，何得另有圣神成太兄的身（指耶酥的「道成肉身」）？又另外有一圣神，凑成三位？其中有一圣灵东王也」。 五、声称上天见过天父天兄 马可传福音书第十二章说到「上主尔之上帝，止一大主」，「上帝独一无他」。洪秀全为了反对基督即上帝的说法，就在其上批解说：「缘何朕上天时，将（得）见天上有天父上帝，天母老妈，又有太兄基督，天上大嫂，今下凡又有天父天母天兄天嫂乎」？约翰上书第五章说到「耶酥基督乃上帝之子」，他就在其上批解说：「朕亲上高天，见过天父多少，见过天妈多少，见过太兄多少，见过大嫂多少，有憑有据正为多，上天下凡，总是一样，耳闻不若目见也」。圣人约翰天启之传第二十一章记天使对约翰说：「来此也，我将给尔看新娘，即神羔之妻矣」。这里「神羔」指耶酥基督，「新娘」象徵着教会。「神羔之妻」就是耶酥基督的教会。可是，洪秀全却批解说：「神羔之妻就是天嫂。我上天时见过多少，今天嫂亦下凡，呼朕为叔也。」 基督教相信「上帝是个灵」〔一〕，「是人未曾看见，也是不能看见的」〔二〕，相信上帝（父）、耶酥（子）、圣灵（父与子、父与人之间的联络者）是三位一体的，不是三位神。而洪秀全却把上帝说成是一位「头带高边帽，身穿黑龙袍，满口金须拖在腹上，像貌最魁梧。身体最高大，坐装最严肃，衣袍最端正，两手覆在膝上」〔一〕的战斗神。这位天父居然经常下凡，扶助他打江山。洪秀全还记录了天父下凡诏书颁行。又自称上帝次子，耶酥为天兄，他奉上帝差遣下凡做天下万国太平真主。他还把杨秀清称为圣灵。外国侵略份子痛骂洪秀全「对神圣之最大的亵渎」〔二〕，说什么「天主教教皇如有权治他，早就把他烧死了」〔三〕，都是指这些说的。所以洪秀全就从多方面极力对基督教这一个基本信仰三位一体教义予以驳斥。 四 教条与典制 甲 十款天条 上帝教的教条，就是天条书里面的十款天条。太平天国印行的旧遗诏圣书卷二出麦西国传（今白话译本译为出埃及记）第二十章记摩西在西乃山上得上帝授以十条诫律。基督教奉为教条，称为十诫。上帝教采用这一个教条，针对当时中国人的弊病，和根据中国的社会的情况，加以修改和丰富内容，作为统治人生的诫律，称为十款天条。十款天条全文如下： 时时遵守十款天条十款天条是皇上帝所设。 第一天条崇拜皇上帝皇上帝为天下万国大共之父，人人是其所生所养，人人是其保佑，人人皆当朝晚敬拜，酧谢其恩。俗语云：「天生天养天保佑」。又俗语云：「得食莫瞒天」。故凡不拜皇上帝者，是犯天条。 诗曰 皇天上帝是真神，朝朝夕拜自超升。 天条十款当深记，切勿痴呆昧性真。 第二天条不好〔一〕拜邪神皇上帝曰：「除我外不可有别神也」。故皇上帝以外，皆是邪神迷惑害累世人者，断不可拜。凡拜一切邪神者，是犯天条。 诗曰 邪魔最易惑人灵，错信终为地狱身。 勤尔豪雄当醒悟，堂堂天父急相亲。 第三天条不好妄题皇上帝之名皇上帝本名爷火华〔二〕，世人不可妄题。凡妄题皇上帝之名，及咒骂天者，是犯天条。 诗曰 巍巍天父极尊崇，犯分干名鲜克终。 真道未知须醒悟，轻钱亵渎罪无穷。 第四天条七日礼拜颂赞皇上帝恩德皇上帝当初六日造成天地山海人物，第七日完工，名安息日，故世人享皇上帝之福，每七日要分外虔敬礼拜，颂赞皇上帝恩德。 诗曰 世间享福灵由天，颂德歌功理固然。 朝夕饔飧须感谢，还期七日拜尤虔。 第五天条孝顺父母皇上帝曰：「孝顺父母，则可遐龄」。凡忤逆父母者，是犯天条。 诗曰 大孝终身记有虞，双亲底豫笑欢娱。 昊天罔极宜深报，不负生前七尺躯。 第六天条不好杀人害人杀人即是杀自己，害人即是害自己。凡杀人害人者，是犯天条。 诗曰 天下一家尽兄弟，奚容残杀害群生。 成形赋性皆天授，各自相安享太平。 第七天条不好奸邪淫乱天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皆姐妹之群，天堂子女，男有男行，女有女行，不得混杂。凡男人女人奸淫者，名为变怪，最大犯天条。即丢邪眼，起邪心向人，及吹洋烟，唱邪歌，皆是犯天条。 诗曰 邪淫最是恶之魁，变怪成妖甚可哀。 欲享天堂真实福，须从克己苦修来。 第八天条不好偷窃劫抢贫穷富贵，皆皇上帝排定。凡偷窃人物，劫抢人物者，是犯天条。 诗曰 安贫守分不宜偷，劫抢横行最下流。 暴害人民还自害，英雄何不早回头。 第九天条不好讲谎话凡讲谎荒诞鬼怪奸诈之话，及讲一切粗言烂话者，是犯天条。 诗曰 谎言怪语切宜捐，诡谲横生获罪天。 口孽既多终自受，不如慎密正心田。 第十天条不好起贪心凡见人妻女好，便贪人妻女；见人物产好，便贪人物产；及赌博，买票〔一〕、围姓〔二〕，皆是犯天条。 诗曰 为人切莫起贪心，欲海牵缠祸实深。 西奈山前垂诰诫，天条款款烈于今。 上帝教的十款天条，第一天条崇拜皇上帝，第二天条不好拜邪神，第三天条不好妄题皇上帝之名，第四天条七日礼拜颂赞皇上帝恩德，这四条都是属于宗教方面的。第五天条孝顺父母，第六天条不好杀人害人，第七天条不好奸邪淫乱，第八天条不好偷窃劫抢，第九天条不好讲谎话，第十天条不好起贪心，这六条就是原道救世歌所举六不正的条文规定，都是根据中国社会情况对摩西十诫进行修改和增加内容，尤其是第七天条定「吹洋烟」（吸鸦片）为犯天条，第十天条定「赌博、买票、围姓皆是犯天条」，更是针对当时中国社会的恶习，在平时作为群众的生活规则，战时就变为军律。十款天条在太平天国起义初期起着组织群众的作用。所以罗孝全曾对上海小刀会领袖刘丽川指出十款天条太平军奉为初期的军律这一件事实〔一〕。 乙 礼拜日 太平天国重守礼拜日，在十款天条里，定「七日礼拜颂赞皇上帝恩德」为第四天条。在天朝田亩制度里规定：「凡礼拜日，伍长各率男妇至礼拜堂，分别男行女行，讲听道理，颂赞祭奠天父上主皇上帝」。又规定：「凡天下诸官，每礼拜日依职份虔诚设牲馔奠祭礼拜，颂赞天父上主皇上帝，讲圣书，有敢怠慢者黜为农」。在历书上，每逢房、虚、昴、星四宿值日那一天，就记有「礼拜」二字。 关于太平天国礼拜日是否停止工作一事，据教士麦都思(W.H.Medhurst)报导的太平兵述辞说：「依期恪守，是日尽停诸项工作，惟必须者除外」〔一〕。又据呤唎说：「太平天国严格遵守安息日，不准稍有违犯。这一天，店铺关门，工作中止，甚至在可能范围内军事亦停止活动」〔二〕。但吴士礼（G.L.Wolseley)却说天京在这一天并不停止各种娱乐及职工〔三〕。案天朝田亩制度规定：「凡内外诸官及民，每礼拜日听讲圣书，虔诚祭奠，礼拜颂赞天父上主皇上帝焉。每七七四十九礼拜日，师帅、旅帅、卒长更番至其所统属两司马礼拜堂讲圣书，教化民，兼察其遵条命与达条命及勤惰。如第一七七四十九礼拜日，师帅至某两司马礼拜堂，第二七七四十九礼拜日，师帅又别至某两司马礼拜堂，以次第输，周而复始。旅帅、卒长亦然」。据此知太平天国在制度上是规定礼拜日全国官民以听讲圣书、礼拜颂赞上帝为活动的，其师帅、旅帅、卒长等官员，每逢七七四十九礼拜日都须更番到所统属的两司马礼拜堂讲圣书，教育那一个农村公社的农民，兼做考察他们遵条命与违条命及勤惰的工作。从制度上看，太平天国的礼拜日是政教兼施的，就是做礼拜的目的在于教育人民，并且，同时就做检查政治的工作的。据陈作林可园备忘录自述，他在癸好三年春夏间在天京铅码衙，三月十九日（夏历三月十六日）正逢太平天国礼拜日，这一天，衙中人在天未明前守过礼拜吃饭后，到天明，「皆出城充役」。到四月廿三日（夏历四月廿一日），这天又逢礼拜日，他记这天「差派又及」。可见天京礼拜日并没有停止工作。至于战事，如癸好三年二月十四日攻克南京之役，九月十一日在湖北田家镇半壁山大败清军之役，丙辰六年二月廿九日从镇江渡江大破江北大营之役，庚申十年三月廿六日大破江南大营之役，四月初九日克复江苏丹阳之役，四月十六日克复江苏常州之役，四月廿三日克复苏州之役，都是太平天国的礼拜日。而其中如克复南京之役，大破江南大营之役，并且都是预定要在这一天举行的决定性的大战役。当时太平天国礼拜日没有停止战事的进行，那更不待说的了。可见太平天国的守礼拜日，与犹太教的守安息日停止一切工作的制度不同。呤唎所说这一天，「甚至在可能范围内军事亦停止活动」的话，是不符合事实的。 丙 宗教仪式 上帝教的宗教仪式，系将当时基督教会的仪式，参照中国的风俗习惯，加以修改，而自创一格。如集会时唱赞美歌，歌辞道： 赞美上帝为天圣父，赞美耶酥为救世圣主， 赞美圣神风为圣灵，赞美三位为合一真神。 真道岂与世道相同，能救人灵，享福无穷。 智者踊跃，接之为福。愚者省悟，天堂路通。 天父鸿恩，广大无边，不惜太子，遣降凡间， 捐命代赎吾侪罪孽，人知悔改，魂得升天〔一〕。 这是仿照当时基督教会礼拜散会前唱的「三一颂」〔二〕。跪读祈祷文后，向天焚化，这是照中国祭祀时焚烧祝辞、祭文的习惯。在神案前点灯（或点烛），供茶、饭、菜（或牲品），这也是照中国拜神的风俗。 上帝教在宗教仪式里面，把人生日常动作都与上帝联系起来。礼拜颂赞上帝，朝晚拜上帝，食饭谢上帝，灾病求上帝，凡生日、满月，迎亲嫁娶，丧事以至作灶、做屋、堆石、动土等事，都祭告上帝，祈祷文大意不外「祝福日日有衣有食，无灾无难」，「妖魔诛灭」，「万事胜意」，「在地如在天」一类免祸得福的愿望。到起义后，凡作战、出征、胜利也都祭告上帝。封建统治者中各个等级都有权压迫人民，因之幻化为各种偶像鬼神都有权血食；上帝教集中祸福大权在一个皇上帝，也就是只承认一个人民自己的权力。这些迷信琐碎的仪式，都成为组织革命群众、鼓舞革命群众的重要方法。阵徽言武昌纪事说：「贼最愚顽可笑者，或临阵， 或患病，举凡一切事，皆对天祈祷，口喃喃求天父默佑，所谋遂意。祝毕，赴汤蹈火，在所不顾」。将反革命分子的谰言剥开，可以看出上帝教这一种方法在革命战争中所起的作用。兹分述於下： A 礼拜日颂赞 每逢礼拜日前一天，街上挂旗，上写：「明日礼拜，各宜虔敬」〔一〕。有的地方，或者是派人负礼拜旗一面，在街市上打钲大呼：「明日礼拜，各宜虔敬，不得怠慢」〔一〕！到三更交子时后，从天朝宫殿以至各王府、各衙、各馆都做礼拜，天京炮声锣声响彻全城〔二〕。太平天国各省郡，也同时都做之礼拜。 礼拜时祈祷上帝有礼拜奏章，用黄表纸叠成四页，页面为奏章二字，页内空数行将全馆人姓名都写上。其式如下〔三〕： 小子○○○小女○○○跪在地下，祈祷 天父上主皇上立帝老亲爷爷：本日礼拜，小子小女理宜诵德歌功，酬谢天恩，恳求 天父上主皇上帝时赐圣神风，化醒天下万国众小子小女，早日回心，共同赞美 天父上帝权能，时时看顾，永不准妖魔迷蒙，并不准怪人侵害。倘有妖魔迷蒙，怪人侵害，恳求天父大发天威，严将妖魔怪人 ，早诛早灭，以免戕害。祝福小子小女，日日有衣有食，无灾无难，今世平安，升天永福。所有祈求，托救世主天兄耶稣赎罪功劳，转求天父上主皇上帝 ，在天圣旨成行，在地如?谔煅伞８┳妓螅某纤浮? 礼拜奏章，得按照格式，根据具体情况表达所愿，如上海新报所录青浦守将张有才等礼拜奏章道： 信真道，同众小子一起跪在地下，祈祷 天父上主皇上帝老亲爷爷：情因恭承 天命，现下镇守青浦，今礼拜之期，小子张有才同众兄弟等人，理宜虔具香茶，敬奉 天父上主皇上帝酬谢天恩，恳求 天父上主皇上帝祝福众小子，日日有衣有食，无灾无难，一当拾，拾当百，百战百胜，杀尽妖魔，早归一统安圣心，共乐太平之春，永享荣花（华）之福。 父皇所有祈求， 天父上主皇上帝保佑阁队阁衙个个平安，人人吉庆，扶持众小子有勇，有谋，有胆量，早将小丑扫尽，早日升平一统，扶助我真主江山，永远万万年。又恳求 天父上主皇上帝，在天圣旨成行，在地如在天焉。俯准所求，个个心诚所愿！ 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壬戌十二年□月□□日礼拜奏〔一〕 这篇奏章，表达战士要求一当十、十当百，百战百胜，杀尽敌人，革命早日成功，共乐太平之春，永享荣华之福的战门精神，比上录格式，更充满了革命的乐观主义。 关於天朝礼拜仪式，教士和莫兹（J.L.Holmes）於庚申十年夏末秋初到天京访问。他曾随章王林绍璋前往天朝宫殿参观天朝礼拜。他记所见天朝礼拜的仪式说： 黎明，我们起程晋宫。……我们鱼贯而进入天王的正殿。……殿之大门名为荣光圣天门，门内大堂最深处设有天王宝座，不过其时仍是空的。全体等候西王许久，似乎必需等到他驾到，礼拜仪式才能开始。那位小贵人，年仅十二或十四岁，直入圣天门，站在各王爷班次之前。 他们於是开妈举行礼拜仪式，秩序如下：第一，全体下跪，面向天王宝座，口念对天兄的祈祷词。继而转身向后跪对天父祈祷，继而复转身向宝座对天王致祈祷词。最后，全体起立唱歌。行礼乃完毕。殿外天阶各桌上陈列烧猪一，全羊一，及其他牲品。天王座前则有石坛，其中香火不停〔一〕。 和谟兹在去天朝宫殿参观天朝礼拜之前，先在章王府参观章王府内的礼拜。他记章王府的礼拜仪式说： 晚上，我们亲见他们的礼拜仪式。这是在他们的礼拜日开始之时，即是〔我们的〕礼拜五中夜。礼拜的地方是章王府内殿。他坐在属官之当中，—全无妇人在座。他们首先唱诵赞美歌，，继则宣读一篇祈祷文，随由一官员焚烧之，於是全体肃立，再唱颂神歌，然后散会〔二〕。 陈功作霖可圆备忘记所见天京铅码衙的礼拜仪式说： 逢贼中礼拜期，众皆夜起，中设一案，油灯二，菜数品，列坐诵赞美经，声若梵音。 各地馆中做礼拜的仪式，周邦福蒙难述钞记癸好三年十二月十六夜（夏历十二月廿二夜）在翼殿右参护指使陈享荣馆中所见礼拜的仪式道： 交三更后做礼拜，是何模样：将锣打数十下，馆内人都来，厅屋桌子上摆三盅茶，黠一对灯，真长毛贼坐上头，余皆站两旁，高声先念赞美经，念毕，一齐跪下，真长毛口中念悔罪奏章，念毕起来。 张德坚贼情汇纂卷九贼教礼拜在记先一日派人负礼拜旗，呜钲於市，宣布明日礼拜之后，接着记道： 各馆即於是夜三更交子时后点灯二盏，供茶三杯，肴三盛，饭三盂，呜锣集众，环坐一堂，贼目及充先生者即坐於正中所设数座上，群贼两旁杂坐，齐诵赞美毕，充先生者善成黄表奏章，尽列一馆贼名，此时手执奏章，跪地朗诵，群贼长跪，读讫焚化，则以所供肴馔共享，此七日礼拜之仪也。 上引记载，是有缺略的，但是，从其中还可以看见天朝、王府、衙、馆礼拜仪式的一斑。 B 朝晚敬拜 十款天条第一条崇拜皇上帝，以为「皇上帝为天下万国大共之父，人人是其所生所养，人人是其保佑」，所以规定「人人皆当朝晚敬拜，酬谢其恩」。在天条书上，有朝晚拜上帝奏章，其式如下： 小子○○○小女○○○跪在地下，祈祷 天父皇上帝，恩怜救护，时赐圣神风，化恶心，永不准妖魔迷蒙，时时看顾，永不准妖魔侵害。托救世主天兄耶稣赎罪功劳，转求天父皇上帝，在天圣旨成行，在地如在天焉。俯准所求，心诚所愿。 关於朝晚拜上帝的情况，呤唎在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第十三章记他在天京的生活道： 在天京内，每日祈祷的信号，先由天朝宫殿发出，头门内铜锣齐呜。锣声挨户傅送，直傅到城中遥远的角落。再由城上的哨兵傅到四郊。一时间，京城中各府各衙各馆和城处乡村，人人下跪祈祷。我经常站在古老的天京城上，夕阳的馀辉在周围投下了奇翼的阴影，下面发出了人民的喃喃祈祷声。 在现存资料中，有关太平天国每日朝晚敬拜上帝的记载，其比较详细的如张汝南金陵省难纪略在天京亲见每日朝晚敬拜上帝的情况说： 早晚吃饭呜锣集众，率念赞美。念时置桌屋中，列肴馔茶三盏，饭三碗，点烛而无香。馆人散坐於两旁，瞑目扬声，如僧讽诵。念毕各向外跪，书手默念「小子某某（原注：女馆则易小女）跪在地下，仰求天父皇上帝老亲爷大开天恩」等语。末句则高呼「杀尽妖魔」而起，然后吃饭，朝内军中皆然。 周邦福蒙难述钞记庐州馆中朝晚敬拜上帝的情说： 在厂厅当中，摆方桌一张，上摆圈椅几张，桌上摆十碗菜，又摆三盏饭，三盏茶，点起灯来。几个长毛坐上头，馆内有多少人都站在二南，高声念所谓赞美经一遍，念毕，一齐跪下，真长毛口中默诵所谓悔过奏章，稍刻起来，各散。将敬天父的菜撤去，供贼首等吃，各人亦皆去拿菜饭。 张德坚贼情汇纂卷九贼教礼拜也说： 每日朝饔夕飧，京必呜钲齐集。尽所据之肴供三碗，茶饭如之。自贼目以下，亦环坐而读赞美毕，充先生者伏地默读奏章，谓之默咒。群贼俱跪读讫，始杂坐饮食。……日必三饭，朝夕礼拜，午餐则否。 案天条书另有食饭谢上帝的感恩词，不用奏章，也不用题名跪在地下，其仪式是与每日朝晚敬拜上帝不同的。由於朝晚敬拜上帝系在早餐晚前举行的，敬拜上帝后即吃早餐晚餐，所以张汝南、张德坚都同把朝晚敬拜上帝误认为是早晚吃饭拜上帝。否则何以「朝夕礼拜，午餐则否」？从张德记载的本身即可证明他的误会。又考佚名金陵纪事记天京事说：「午餐吃粥，惟早晚赞美拜上」。佚名粤逆纪略记天京事也说：「早晚用茶三钟，饭菜各三碗，诵贼所造经数句，曰拜天 父，稍不虔敬，即把为慢，而杖责之」,都可证每日祇有朝晚两次敬拜上帝。 每日朝晚敬拜上帝的仪式，从张汝南、周邦福、张德坚等记载看，是集会后，大家高声诵赞美歌毕，向外跪下，主礼者伏地读朝晚拜上帝奏章，大家也都默念毕，始起来散会。其仪式与礼拜日仪式略有不同，礼拜日主礼者手执礼拜奏章，跪地朗诵，读讫焚化，此则默念而已。 C 各种生活祷告 在天条书中，对人生日常各种生活行动都要向上帝祷告，定有祈祷词和奏章，兹分录於后。 （1）食饭谢上帝，其祈祷词曰： 感谢 天父皇上帝，祝福日日有衣有食，无灾无难，魂得升天。 （2）灾病求上帝，其祈祷词曰： 小子○○○小女○○○跪在地下，祈祷 天父皇上帝，今有小子○○○小女○○○现有灾病，恳求 天父皇上帝恩怜救护，灾病速退，身体复安。倘有妖魔侵害，恳求 天父皇上帝大发天威，严将妖魔诛灭。托救世主天兄耶稣赎罪功劳，转求 天父皇上帝，在天圣旨成行，在地如在天焉。俯准所求，心诚所愿。 （3）凡生日、满月、迎亲嫁娶、一切吉事，俱用牲醴茶饭祭告皇上帝，其奏章曰： 小子○○○小女○○○跪在地下，祷告 天父皇上帝，今有小子○○○生日、小女○○○满月、迎亲嫁娶等事，虔具牲醴茶饭敬奉 天父皇上帝，恳求 天父皇上帝，祝福小子○○○小女○○○家中吉庆，万事胜意。托救世主天兄耶稣赎罪功劳，转求 天父皇上帝，在天圣旨成行，在地如在天焉。俯准所求，心诚所愿。 （4）凡作灶、做屋、堆石、动土等事，俱用牲醴茶饭祭告皇上帝，其奏章曰： 小子○○○小女○○○跪在地下，祷告 天父皇上帝。今有小子○○○作灶、小女○○○做屋、堆石、动土等事，虔具牲醴茶饭祭告 天父皇上帝，恳求 天父皇上帝看顾扶持小子○○○小女○○○家中大小，个个安康，百无禁忌，怪魔遁藏，万事胜意，大吉大昌。托救世主天兄耶稣赎罪功劳，转求天父皇上帝，在天圣旨成行，在地如在天焉。俯准所求，心诚所愿。 临与工时，大声唱曰：「奉上主皇上帝命，奉救世主耶稣命，奉天王大道君王全命，百〔一〕无禁忌，怪魔遁藏，万事胜意，大吉大昌」 案临与工时，大声唱曰的做法，系初时的做法。到癸好三年建都天京后天条书重刻本将这一种做法删去。 （5）丧事不可做南无，大殓成服、远山，俱用牲醴茶饭祭告皇上帝，其奏章曰： 小子○○○小女○○○跪在地下，祷告 天父皇上帝，今有小灵魂○○○在某月、某日、某时去世，今当大殓成服、远山、虔具牲醴茶饭敬奉 天父皇上帝，恳求 天父皇上帝开恩，准小灵魂○○○得上天堂，得享 天父皇上帝大福又恳求 天父皇上帝看顾扶持小子○○○小女○○○家中大小，个个安康，百无禁忌，怪魔遁藏，万事胜意吉大大昌，托救世主天兄耶稣赎罪功劳，转求天父皇上帝，在天圣旨成行，在地如在天焉。俯准所求，心诚所愿。 临盖棺成服、远山下柩时，大声唱曰：「奉上主皇上帝，奉救世主耶稣命，奉天王大道君王全命，百无禁忌，怪魔遁藏，万事胜意，大吉大昌」。 案丧事大殓成服、用棺及临盖棺成服、远山下柩时大声唱曰的做法，系初时做法，除不做佛事外，其大殓成服、用棺等远照中国习俗。到建都天京时，改定礼制，称丧事为「升天」，认为是「喜事」，不用棺材，大殓成服等旧礼都除去。故天条书重刻本将「丧事不可做南无，大殓成服、远山，俱用牲醴茶饭祭告皇上帝」，改为「升天是头顶好事，宜欢不宜哭，一切旧时坏规矩尽除，但用馔茶饭祭告皇上帝」，「在某月、某日、 某时去世」，改为「在某月、某日、某时升天」，其临盖棺成服、远山下柩时大声唱曰的做法，也都删去。 在一部叫做奏章总登〔一〕的写本中，收有各项祷告上帝的奏章，计有：谢恩兼悔罪奏章，谢恩奏章，花烛奏章，祝寿奏章，升官开印奏章，元旦出行奏章，开印奏章，端阳奏章，中秋奏章，除岁奏章，封印奏章等十一种。这些奏章，是祷告者照天条书所定的奏章格式撰制，内容都是对上帝感恩，向上帝求福佑的祷告词，兹不具录。 D 战争祷告 战争是国家的大事，把人生日常动作都与上帝联系起来的太平天国，对於战争更加是紧密地与上帝联系起来。每逢出征和作战之前，战胜或战败之后，都要向上帝祷告，以请求上帝赐给胜利，和向上帝谢恩〔二〕。庚申十年六月廿五日，这时李秀成将从苏州亲率军队进攻上海，他下命令给在嘉定前线的宿行军大佐将陆顺德说： 前文饬第择一空阔地方，可容数万人伫瞻跪拜之处，并饬各队官兵预备鸡猪檀香等件，一切军伍戎行务须严肃，伺兄到来，以便率众官兵大齐欢呼敬拜天父，并讲道理，开导愚蒙。即仰仗天威，扫除群鬼，清肃海疆，以报天恩、主恩之高厚也。为此特颁享论，仰弟赶即择一空阔地面，预备各事，以俟兄临，万勿有吴。 从李秀成这一篇论文，可见太平天国在战役之前，以官兵大齐欢呼敬拜上帝列为用兵重要事项之一，为此事下了两次命令。又从李秀成所说敬拜上帝之后，「即仰仗天威，扫除群鬼，清肃海疆」的话，也分明清楚地看出太平天国战事祷告上帝的政治作用。 关於出征前和作战前，战胜后或战败后敬拜上帝时，都有祈祷奏章〔一〕其祝词内容主要都是祈求上帝保佑「交战胜利，恢复江山」〔二〕。此项奏章，未载天条书中，今尚未发现，当是照天条书所定奏章格式撰制的。 丁 洗礼 洗礼为基督教入教之礼，以为皈信基督得救重生及罪孽得赦的象徵，是基督教两大圣礼（Sacrament)之一。 上帝教的洗礼仪式如下：在神台上置明灯二盏，清茶三杯，有一张悔罪奏章，上写求洗礼者姓名，其式如下： 小子○○○小女○○○跪在地下，真心悔罪，祈祷 天父皇上帝格外恩怜，赦从前无知，屡犯天条。恳求 天父皇上帝开恩，准赦前愆，准过自新，魂得升天。自今真心悔改，不拜邪神，不行邪事，遵守天条。恳求 天父皇上帝时时赐圣神风，化恶心，永不准妖魔迷蒙。时时看顾，永不准妖魔侵害。 日日有衣有食，无灾无难。今世见平安，升天见永福，托救世主天兄耶稣赎罪功劳，转求天父皇上帝，在天圣旨成行，在地如 在天焉。俯准所求，心诚所愿。 到行礼时，求洗礼者当天跪下，高声读悔罪奏章，求上帝赦罪，读讫焚化，使达上帝神监。乃问求洗礼者：「愿不拜邪神否？愿不行恶事否？愿恪守天条否？」求洗礼者悔罪立愿毕，主礼人於是由一大盆清水中取水一杯灌於受洗者顶上，且灌且喃：「洗净从前罪恶，除旧生新」。行礼毕，受洗者起立，取清饮了，并用盆中水自洗心胸（或在江河浸洗更好），以表示洗净身心的用意〔一〕。 戊 讲道理 太平天国常有对广大群众的宣讲，叫做「讲道理」。凡新编军队必讲道理，教育人民必讲道理，颁布新政策必讲道理，振奋军心必讲道理，鼓励群众去做艰巨的工作必讲道理。如壬子二年十二月克武昌后，就在阅马敞讲道理教育人民，如癸好三年春夏间在颁布天朝田亩制度前，就在天 京讲道理，教导人民将田地、店铺资本都归公有，「如此魂得升天，不如此即是邪心，即为妖魔，不得升天，其罪权大」〔二〕。如甲寅四年六月，秋官又正丞相曾天养守湖南岳州，敌来功急，石达开得报，即下训论命令曾天养，叫他时时将「俟天父大开天恩，大显权能，任那妖魔一面飞，总难逃我天父天兄手段过也」的道理讲与众兵士 听，不可使有别意。这年八月，敌人一直进犯到湖北蕲州，秦日纲也下诲论给在蕲州前敌的殿右三拾检点陈玉成，叫他将「天情道理时时宣讲，令众兵士放胆诛妖，万事总有天父主张，天兄担当，不用慌也」。又如庚申十年六月，李秀成在向上海进军之前，先率官兵敬拜上帝，并讲道理，凡此都可见太平天国讲道理，利用宗教的说法，进行革命的宣传教育。 由於讲道理是太平天国的宣传教育，所以权极为重视。在律法里，就专定有一条：「凡传令听讲道理，如各官有无故不到者，枷七个礼拜，责打一千，再犯，斩首不留」的律法。 讲道理的场所，都在空旷的地方搭高台，到期，群众齐集台下，经常是万众听讲。时人永太平天国在杭州大方伯里开讲道理大会，有「堂下万人来听讲」〔一〕的诗句。这种由政府对群众进行的宣传大会，是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 关于讲道理大会的情况，马寿龄金陵癸甲新乐府有一首讲道理咏建都天京初期，在天京开的教育人民的讲道理大会的情况道： 罗敲四声麾令旗，听讲道理鸡鸣时，桌有围，椅有披，五更鹄立拱候之。日午一骑红袍驰，戈矛簇拥箫管吹，从容下马严威仪，升座良久方致辞：「我辈金田起义始，谈何容易乃至斯，寒暑酷烈，山川险峨，千辛万苦成帝基。尔辈生逢太平日，举足便上天堂梯。夫死自有夫，妻死自有妻，无怨无恶悲叹妖魔扫尽享天福，自有天父天兄为提携」。听者已倦讲未已，男子命退又女子。女子痴憨笑相语，不讲顺理讲倒理。 这首东乐府出自反革命之手，固然是曲尽诋毁巫蔑的技俩，但仍然反映出一些情况，如集合和开会的情况，如教育人民的内容，如照当时分别男行、女行的制度，教育了男子，又教育女子等等。呤唎曾在太平军中，得亲见太平天国的讲道理大会。他在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里记其事道：全体兵士人民、妇女婴孩，每月聚会一次，於旷地搭起天篷，建立讲坛，听取王或官长的讲道理，其内容系关於纪律、军事、民事和社会行政问题等。首长率人民出城，至预先择定的地点，多半是小丘或高地，向人民讲话，讲话时，精神饱满，情绪激昂。旗手举着他那面巨大的八尺见方的王旗站在他遥后面，其他两名旗手则各执一面蛇旗（首领的纹徽），左右站立。卫队环立在高丘脚下，兵士们手执各色旗帜列队排立在卫队的外面，其间则是男女老少人民。我还记得慕王在Pauyen所作的讲话的大概情况。他走至高坛中间的桌旁大声说：「我们来颂赞天父」。接着，他跪下来，全体群众也随之跪下来，一同作数分钟的祈祷。然后，他站起来问：「所有官长全到齐了吗」？他听到肯定的回答后，就开始讲话： 天父皇上帝遣天王前来治理我等众人，并授权天王统辖中国之河山，此皆天父之恩赐，故尔等当敬听天王命令。现我将天王命令向尔众人宣论。尔等人民已往曾深苦难，现今已获得和平，地方亦重行富兴旺。凡离家在外者可放胆回乡，不必惊恐。尔等已往遭受苦难系出自天意，此类情况今后不复存在。本军中若有人胆敢抢掠或骚扰，必处以死刑。倘尔等发现此类兵士返巡乡间，可扭送我处，决严惩不贷。尔等当向天王纳捐缴税。尔等已往吃苦，今后可享快乐。至於尔等天兵，唯有信赖天父帮助，以期光复祖国。因此必须听从天王命令。我等自开始直到目前，全为尔等受苦作战。中国人啊，尔等可从清妖万恶统治之下获得解放。我等之胜利全靠天父之默佑。尔等与清妖作战时，必须对神真心，而不可为妖魔所迷。尔等不可抢劫人民，不可对妇女行邪恶，不可焚毁房屋。若有人行此恶事，定必严惩，决不宽贷。 每当这种聚会的时候，兵士的各种色彩鲜明的军装，凌空飘舞的绸旗，以及穿着华丽服装的人民，—他们为争取解放而围结一致，……—这一切都构成了一幅庄严伟大的景象。 呤梸这一段话，把太平天国讲道理的宏伟场面生动地详细地描画了出来。 己 纪念节 太平天国於己未九年十月定有六个宗教纪念节：正月十三日是太兄升天节，二月初二日是报爷节，二月二十日是太兄既天王登极节，三月初三日是爷降节，七月二十七日是东王升天节，九月初九日是哥降节。 关於这六节的纪记意义，己未九年十月十四日天王诏曰： 天历首重孝顺爷，七日礼拜福禄加。二月初二报爷节，谢爷差朕斩妖蛇。三月初三爷降节，天国迩来共一家。七年三更诛凶首，从此万郭归爷妈。 天历二重恭敬哥，舍命赎罪活人多。正月十三哥升节，普天铭感福江河。二月念一哥登极，亦朕登极人间和。九月初九哥降节，靠哥脱罪记当初。 天历三重谙东王，降托东王是父皇，爷前下凡空中讲，爷今圣旨降托杨。七月念七东升节，天国代代莫些忘。谢爷降托赎病主，乃■世人转天堂。 天国代代遵三重，天情真道福无躬。 据已未九年十月初七日天王诏旨规定：「每年六节各证明该月日顶头，永远如是，颁行天下，庶俾普天大下，万郭万代臣民，同伸孝敬爷哥之虔，无忝为子为弟之道，共抒铭刻代赎之念，克尽感功感德之心」。案现存太平天国辛酉拾壹年新历，其卷首虽载天王已未九年十月初七日、十四日这两道诏旨，但日历内各该月日顶头上，并没有证明各节。 庚 外国人对有关上帝教的询问 外国人对上帝`教有过许多询问，其中提出问题最多的当是太平天国甲寅四年（一八五四年）夏来天京探访的英国外交人员那一次询问。兹将所问布道人员、入教方式、洗礼、圣餐、祭拜目的等问题和太平天国的答覆录於下〔一〕： 〔问〕关於向人民布道和执牧师职务的人，我们是否有教士、长老和传道师。 〔答〕一覆：天朝凡讲天情道理者皆是官长，依圣诏所宣也。 〔问〕关于入教方式，是否预先对入教者的真诚加以调查，或是否询问其在入教之前修毕教义课程，或其入教时是否发誓，或是否人人可随意入教，并无限制。 〔答〕一覆：入教者何规，今日天父天兄劳心下凡，差天王作主，又差东、西、南、北、翼王作辅，下凡特为救援万国生灵，扫灭妖魔，使天下人民永远识得上帝是魂爷，永远识得天王是真主，永遵天国之制仪，是为入教之规条也。我主天王胞与为怀，无人不容。天国官兵广信天下同是兄弟。凡来归顺入教者，随意可投。不问根柢，不用发誓。人有二心者，有天父在也。 〔问〕我们是否对入教者施洗礼或浸礼后方可入教，在何种仪式中施洗，以及我们是否有圣餐礼仪。 〔答〕一覆：敬拜上帝，论在洗心洁净，不论浸水沐体。每餐感谢上帝，朝夕祈祷，每每不忘遵守十款天条也。 〔问〕我们祭拜是单纯申谢呢，还是带有某种赎罪念头的礼仪。 〔答〕一覆：凡祭拜上帝，无过申谢天恩，有过祈祷赎罪。其中之礼，何止二乎。 这四条问，第一条问上帝教有没有牧师。太平天国答讲天情道理的都是官长，据政治需要（依圣诏）宣传，没有牧师。第二条问入上帝教条件。太平天国答只要拥护天王，遵守太平国天制度都可以入。第三条问是否必须洗礼或浸礼后方可入教及其仪式，又问有没圣餐礼仪。圣餐是基徒为纪念耶稣而要经常举行的礼节，与洗礼同是基督都两大圣礼。太平天国答敬拜上帝，论在洗心洁净，不在於洗礼。每餐感谢上帝，朝夕祈祷，不忘遵守十款天条，也不在于圣餐举行与否。第四条问祭拜上帝是单纯申谢，还是带有某种赎罪念头。太平天国答祭拜上帝，无过申谢天恩，有过祈祷赎罪，其中目的，何止这两项哩。太平天国这几条答覆，充分说明上帝教与基督教有多么的不同，和他们怎样利用宗教为政治服务。 五 行动 甲 捣毁偶像 上帝教在桂平紫荆山区活动时，就进行捣毁偶像的工作。太平天国颁行的太平天日一书中，特地记载起前四年洪秀全往象州甘王庙捣毁甘王像事说： 九月十六日，主率南王冯云山、曾澐正、嘏王卢六、阵利往像州破此妖庙。十七日始到，十八日主亲到其庙，以大竹搞此妖魔，骂曰：「朕是真命天子，尔识得朕么？天（丁）酉年朕昇高天，朕，天父上主皇上帝命朕同众天使战逐你们一切妖魔，那个妖魔不被朕战到服处！尔今还认得朕么？若认得朕，尔今好速速落狱地矣！……」命其四人将妖眼挖出，须割去，帽踏烂，隆袍扯碎，身放倒，手放断。主题诗在壁云： 题诗行檄斥甘妖，该灭该诛罪不饶。 打死母亲干国法，欺瞒上帝犯天条。 迷缠男妇雷当劈，害累世人煷（火）定烧。 作速潜藏归地狱，腥身豈得挂隆袍！ 到起义后，凡克复的地方与军队经过的地方，到处都雷厉风行地进行捣毁偶像，所有佛寺、道颧、城隍，社坛，以至凡百祠庙，无像不毁。在捣毁偶像时，举行一种隆重的仪式，有如当年天王亲自捣毁甘王神像一样。 庚申十年六月，有教士赫威尔经昆山、苏州一带到天京访问，他回沪后报告太平天国捣毁神庙时的说道： 他们感觉到是奉上帝所命以打倒偶像及清朝的。当他们动手毁坏神庙之前，全体围庙而立 ，而其领袖则高呼「奉圣父上帝之名，及藉圣子耶稣之权，我们毁坏此神庙」〔一〕。 教士艾约瑟於问苏州后，也报告他在吴江县平望镇所见的太平天国捣毁偶像的情况说： 太平军打倒偶像的倾向仍在猛进中，顾然是无处令偶像留存不毁的。在平望一个守将的官邸附近，有一神庙，中所有偶像已被肃清。当中设一桌子以代从前的香案，其上置清茶三杯。 在其他神庙，偶像只被支解或毁灭而不除去。常见有神鼻、神下颌、或神手被斩断的。这些神庙的地上布满神像的肢体遗骸，有佛教或道教的，有男性复有女性的。有些被弃於运河中，随水流去〔一〕。 太平天国的捣毁偶像，表面看是一种宗教信仰的行动，而实在却是政治的斗争。早在紫荆山区之日就已经如此。桂平县紫荆山生员王大作等向桂平控告拜上帝会禀说道： 道光二十七年十二月桂平县紫荆山生员王大作〔二〕等为结盟藉拜上帝妖书，践踏社稷神明，乞恩严嚴拏究办事：缘曾玉珍窝接妖匪至家教习，业经两载，迷惑乡民，结盟聚会，约有数千人，要徒西番旧遗诏书，不从清朝法律，胆敢将左右两水（原注：紫荆山内水分左右）社稷神明践踏，香炉破碎。某等闻此异事，邀集乡民耆老，四处观查，委实不差。至十一月二十一日齐集乡民捉获妖匪冯云山同至庙中，交保正曾祖光领下解官。讵料妖匪党曾亚孙、卢六等抢去，冤屈无伸，只得联名禀叩，伏乞严劬正办，俾神明泄愤，士民安居，则沾恩无既。 所谓「要从四番旧遗诏书，不从清朝法律」，就是要用披着上帝教外衣的革命理论去打倒压人民的清朝法律，鼓动人民起来革命，推翻清朝。可见上帝教在打倒偶像的开始，就彰明显著地宣示出它的政治目的。 历史上封建统治阶级对於人民实行着严重的政治经济压迫，还从思想上给被压迫群众以重重束缚。中国古代的封建统治者制造许多菩萨、神仙、阎罗王、门神、财神、孔圣、关帝，以及无数的牛鬼蛇神作为「护法」，灌输给人民一种思想毒素，麻醉人民的反抗意识，叫人民迷信「因果报应」，叫人民「听天由命」，驯驯服服地做奴做隶，从而维护封建统治。 太平天国打倒偶像，就是为的要扫除这种压在人民头上的神权。在革命战争中，太平天国到处打倒偶像，而封建统治者也抬出它所制造的神来向太平天国对抗。例如癸好三年四月，从天京出发的一支北代军后继部队经过六合县，宿营城外南关，把彤华宫各种神像倒毁，削了火神的鼻子。这一夜，营中失火，顷刻十多处火药轰裂，四处延烧，太平军死亡狼藉。清朝官员就说是火神显灵，咸丰皇帝亲写了「威灵显曜」四个字颁为庙额。重新神七三六像，大事宣传〔一〕。这一宣传战，一直进攻到天京来〔二〕。这一年五月，北代军以凌厉无前的声威，打到河南的时候，经过河南省城开封并没有攻城，即向西进军。而清朝官员却捏造说是关帝显灵，高立城头，手执大刀，指挥兵将，飞下城来，把太平军惊走〔三〕。於是咸丰皇帝就下诏说：「仰赖神威助佑，转危为安」，向全国进行宣传〔四〕。这一年的夏秋间，太平军进攻江西省城南昌，专攻德胜门急，火箭炮子落城中如雨，清朝官员抬了许旌阳神像上德胜门城楼，来安定城内人心，到太平军退兵，就宣传是得神力解围〔五〕。到甲寅四年正月，曾国藩组织了地主武装——湘军，当出动的时候，在他写的讨粤匪檄里，就以「佛寺、道院、城隍，社坛，无庙不焚，无像不灭」，来号召地主阶级起来对抗太平天国。这就可见当时革命与反革命进行阶级斗争当中，双方利用宗教在思想意识上进行搏斗的激烈，也就可见太平天国捣毁偶像的真正的目的。 关於太平天国捣毁偶像在革命战争中所起的作用，张德坚贼情汇纂卷十二论其事道： 贼见庙宇即烧，神像即毁，其毁神像者，亦欲以威劫人也。……乡愚亦不知，以为神且砍头折足，何况於人；神且不敢为祸，人何敢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