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4

[31]乙未,徐泗观察使王智兴以上生日,请于泗州置戒坛,度僧尼以资福;许之。自元和以来,敕禁此弊,智兴欲聚货,首请置之,于是四方辐凑,江、淮尤甚,智兴家赀由此累钜万。浙西观察使李德裕上言:“若不钤制,至降诞日方停,计丙浙、福建当失六十万丁。”奏至,即日罢之。  [31]乙未(二十一日),徐泗观察使王智兴借口唐敬宗要过生日,奏请在泗州设置戒坛,剃度僧尼,以此作为向皇上生日的祝福,敬宗批准。自从元和年以来,朝廷下敕禁止各地设戒坛剃度僧尼这种弊政,王智兴企图积聚钱财,首先破例请求设置,于是,四方百姓云集而来,其中,以江、淮尤多,王智兴的家财由此而达到数万之多。浙西道观察使李德裕上奏说:“如果不赶快制止,到了陛下的生日才停止的话,那么,总计浙江东道、浙江西道、福建道就会丧失六十万个劳动力。”奏折送到朝廷的当天,敬宗命令王智兴停罢。  [32]是岁,回鹘崇德可汗卒,弟曷萨特勒立。  [32]这一年,回鹘国崇德可汗去世,他的弟弟曷萨特勒被立为可汗。敬宗睿武昭愍孝皇帝宝历元年(乙巳、825)唐敬宗宝历元年(乙巳,公元825年)  [1]春,正月,辛亥,上祀南郊;还,御丹凤楼,赦天下,改元。  [1]春季,正月,辛亥(初七),唐敬宗亲自到京城南郊祭天。回宫后,御临丹凤楼,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宝历。  先是令崔发闻外喧嚣,问之,曰:“五坊人殴百姓。”发怒,命擒以入,曳之于庭。时已昏黑,良久,诘之,乃中使也。上怒,收发,系御史台。是日,发与诸囚立金鸡下,忽有品官数十人执梃乱捶发,破面折齿,绝气乃去;数刻而苏,复有继来求击之者,台吏以席蔽之,仅免。上命复系发于台狱而释诸囚。  先前,县令崔发有一次听到门外有喧嚣嘈杂的声音,就问是怎么回事,有人答称:“是五坊使的人殴打百姓。”崔发大怒,命将此人抓进来,拉到庭院中间。这时,天已黑暗,过了很久,方才询问,得知是出使的宦官。敬宗知道后大怒,下令把崔发逮捕,押在御史台监狱。敬宗大赦天下的当天,崔发与即将赦免的罪犯都立在丹凤楼下的金鸡旁,等待赦罪回家。忽然,有几十个宦官冲过来,手拿棍棒照着崔发劈头盖脑就打,崔发被打得满面流血,牙齿折断,顿时不醒人事,宦官这才离去。过了一会儿崔发苏醒,这时又有宦官跑来要打,御史台的官吏用席子遮挡,崔发才幸免再次被打。于是敬宗下令,把崔发重新押进御史台监狱,其余罪犯释放。  [2]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以上荒淫,嬖幸用事,又畏罪不敢言,但累表求出。乙卯,升鄂岳为武昌军,以僧孺同平章事、充武昌节度使。  [2]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认为唐敬宗荒淫奢侈,身旁的亲信小人掌权,但又怕被敬宗怪罪而不敢直言劝阻,因而,多次上奏请求辞职,出任外地官职。乙卯(十一日),敬宗下令升鄂岳观察使为武昌军节度使,加封牛僧孺同平章事的职务,充任武昌节度使。  中旨复以王播兼盐铁转运使,谏官屡争之;上皆不纳。  唐敬宗任命淮南节度使王播重新兼任盐铁转运使,谏官多次劝阻,敬宗不听。  牛僧孺过襄阳,山南东道节度使柳公绰服候于馆舍,将佐谏曰:“襄阳地高于夏口,此礼太过!”公绰曰:“奇章公甫离台席,方镇重宰相,所以尊朝廷也。”竟行之。  牛僧孺赴任武昌,途经襄阳,山南东道节度使柳公绰身佩,在客馆恭恭敬敬的迎候牛僧孺。部将和幕僚劝阻他说:“我们襄阳的地位高于武昌,您用这样隆重的礼节,似乎太过份了!”柳公绰说:“僧孺刚刚离开宰相的职位,藩镇都看重宰相,我这样做,是为了表示对朝廷的尊重。”最后,仍然用这种礼节来迎接牛僧孺。  [3]上游幸无常,昵比群小,视朝月不再三,大臣罕得进见。二月,壬午,浙西观察使李德裕献《丹六箴》:一曰《宵衣》,以讽视朝希晚;二曰《正服》,以讽服御乖异;三曰《罢献》,以讽征求玩好;四曰《纳海》,以讽侮弃谠言;五曰《辨邪》,以讽信任群小;六曰《防微》,以讽轻出游幸。其《纳诲箴》略曰:“汉骜汉湎,举白浮钟;魏睿侈汰,陵霄作宫。忠虽不忤,善亦不从。以规为,是谓塞聪。”《防微箴》曰:“乱臣猖獗,非可遽数。玄服莫辨,触瑟始仆。柏谷微行,豺豕塞路。睹貌献餐,斯可戒惧!”上优诏答之。  [3]唐敬宗三天两头游乐,亲近左右小人,每月听朝不过几次,即使大臣也很难进见。二月,壬午(初八),浙西道观察使李德裕向敬宗奉献《丹六箴》,第一叫《宵衣箴》,规劝敬宗勤政爱民,上朝不要太少太晚;第二叫《正服箴》,规劝敬宗遵循法度,服饰不要杂乱而不合制度;第三叫《罢献箴》,规劝敬宗禁止各地奉献,不要向地方征求珍宝古玩;第四叫《纳海箴》,规劝敬宗虚心纳谏,不要侮弄和抛弃百官的忠直上言;第五叫《辨邪箴》,规劝敬宗辨别忠正奸邪,不要信用左右的小人;第六叫《防微箴》,规劝敬宗提高警惕,不要轻易外出游玩。其中,《纳诲箴》的大意说:“汉成帝刘骜沉湎酒色,日夜饮宴;魏明帝曹睿骄纵奢侈,修筑陵霄宫阙。他们对逆耳忠言虽然不加拒绝,但也不予采纳。如果一定要把别人的善意规劝当作塞耳用的装饰物,那就是自我堵塞言路,拒绝使自己耳聪目明。”《防微箴》说:“自古以来,乱臣贼子密谋造反的事件,不胜枚举。汉宣帝时,霍光的外曾孙任章乘黑夜不辨服色的机会,身着黑衣混进禁军侍从行列,密谋暗杀宣帝而未遂。汉武帝时,侍中仆射马何罗密谋行刺武帝,不慎碰到宫中的宝瑟跌倒而被擒。武帝曾私服到柏谷巡访,被人怀疑是奸盗,不得饮食,险遭围攻,幸赖一个村妇看武帝面貌似非常人,因而杀鸡献食,武帝方才脱险,平安回家。这些前车之鉴,实在是应当引以为戒的!”敬宗下诏,用委婉的言辞给予答复。  [4]上既复系崔发于狱,给事中李渤上言:“县令不应曳中人,中人不应殴御囚,其罪一也。然县令所犯在赦前,中人所犯在赦后。中人横暴,一致于此。若不早正刑书,臣恐四方藩镇闻之,则慢易之心生矣。”谏议大夫张仲方上言,略曰:“鸿恩将布于天下而不行御前,霈泽遍被于昆虫而独遗崔发。”自馀谏官论奏甚众,上皆不听。戊子,李逢吉等从容言于上曰:“崔发辄曳中人,诚大不敬,然其母,故相韦贯之之姊也,年垂八十,自发下狱,积忧成疾。陛下方以孝理天下,此所宜矜念。”上乃愍然曰:“比谏官但言发冤,未尝言其不敬,亦不言有老母。如卿所言,朕何为不赦之!”即命中使释其罪,送归家,仍慰劳其母。母对中使杖发四十。  [4]敬宗下令把崔发重新押进御史台监狱后,给事中李渤上言说:“县令不应当随便拉扯宦官,但宦官也不应当随便殴打御史台监狱的囚犯,两方面的罪责是一样的。不过,县令所犯罪责是在陛下大赦以前,而宦官所犯罪责是在大赦以后。宦官横行霸道,已经达到目无朝廷诏令的程度。如果不及时予以制裁,我担心各地藩镇得知这件事后,就会萌发轻视朝廷的念头。”谏议大夫张仲方上言,大略说:“陛下大赦,大恩大德遍布天下,但却不能实行于您的御驾前,恩济遍及于昆虫,惟独遗漏了崔发。”其余谏官也都纷纷上奏,敬宗一概不听。戊子(十四日),宰相李逢吉等人语气和缓地对敬宗说:“崔发随意拉扯宦官,确实是对陛下的不尊重。但他的母亲是原宰相韦贯之的姐姐,年纪已近八十岁了。自从崔发被押进监狱后,她日夜忧虑思念,已经得了疾病。现在,陛下是以孝道来治理天下,所以,对于崔发母亲的情况,应当予以怜悯。”敬宗于是哀怜地说:“近来谏官上奏,只说崔发冤枉,却从来不说他对朕不尊重,也不曾说他有老母在家。按照你所说的情况,朕怎能不赦免崔发的罪责呢!”随即下令宦官传达诏令,释免崔发的罪行,送他回家,并慰劳他的老母亲。崔发到家后,他的母亲当着宦官的面打了崔发四十棍,表示对他的惩罚。  [5]三月,辛酉,遣司门郎中于人文册回鹘曷萨特勒为爱登里罗汩没密于合毗伽昭礼可汗。  [5]三月,辛酉(初七),唐敬宗派遣司门郎中于人文册命回鹘国曷萨特勒为爱登里汩没密於合毗伽昭礼可汗。  [6]夏,四月,癸巳,群臣上尊号曰文武大圣广孝皇帝;赦天下。赦文但云:“左降官已经量移者,宜与量移,”不言未量移者。翰林学士韦处厚上言:“逢吉恐李绅量移,故有此处置。如此,则应近年流贬官,因李绅一人皆不得量移也。”上即追赦文改之。绅由是得移江州长史。  [6]夏季,四月,癸巳(二十日),群臣为唐敬宗上尊号,称为文武大圣广孝皇帝。然后,敬宗下诏大赦天下。对于因罪被贬的官吏,赦文只说:“凡因罪被贬到荒远之地的官吏,已经酌情移往近处任职者,应再酌情迁移任职。”而不提未曾酌情移往近处任职的官吏。翰林学士韦处厚上言说:“李逢吉恐怕李绅也酌情被移往近处任职,所以拟定赦文时故意这样说。如果按照诏书的这项规定,那么,近年来凡流放贬谪到荒远之地的官吏,就会由于李绅一人的缘故而不能酌情移往近处任职。”敬宗即命追回赦文,予以更正。于是,李绅由此而从端州移任江州长史。  [7]秋,七月,甲辰,盐铁使王播进羡馀绢百万匹。播领盐铁,诛求严急,正入不充而羡余相继。  [7]秋季,七月,甲辰(初二),盐铁转运使王播以节余为名,向朝廷进奉丝绢一百万匹。王播担任盐铁转运使后,对百姓严厉征求,急如星火,朝廷规定的盐铁专卖收入往往征收不够,而以节余为名向朝廷进奉的财物却源源不断。  [8]己未,诏王播造竞渡船二十艘,运材于京师造之,计用转运半年之费。谏议大夫张仲方等力谏,乃减其半。  [8]己未(十七日),唐敬宗下诏,命王播修造用来游乐比赛用的竞渡船二十艘,并命把造船用的木材运到京城长安修造,总计费用大体相当盐铁转运半年的收入。谏议大夫张仲方等人极力劝阻,敬宗方才下令减为十艘。  [9]谏官言兆尹崔元略以诸父事内常侍崔潭峻;丁卯,元略迁户部侍郎。  [9]谏官上言,揭发京兆尹崔元略认宦官、内常侍崔潭峻为父。丁卯(二十五日),崔元略被迁为户部侍郎。  [10]昭义节度使刘悟之去郓州也,以郓兵二千自随为亲兵。八月,庚戌,悟暴疾薨,子将作监主簿从谏匿其丧,与大将刘武德及亲兵谋,以悟遗表求知留后。司马贾直言入贵从谏曰:“尔父提十二州地归朝廷,其功非细,只以张汶之故,自谓不洁淋头,竟至羞死。尔孺子,何敢如此!父死不哭,何以为人!”从谏恐悚不能对,乃发丧。  [10]昭义节度使刘悟当初离开郓州时,率郓州兵二千人作为自己的随从亲兵。八月,庚戌(初十),刘悟突患急病去世。他的儿子、将作监主簿刘从谏隐瞒父亲去世的消息,拒不向朝廷报丧。他和大将刘武德以及亲兵密谋,打算以父亲的遗书上奏朝廷,请求任命自己为留后。这时,司马贾直言进来,责备刘从谏说:“您的父亲当年杀死李师道,率淄青十二州归顺朝廷,功劳不小,只是由于擅杀磁州刺史张汶的缘故,自认为沾染上不干净的恶名,以至羞耻而死。您现在不过是个后生,怎敢如此大胆,欺骗朝廷!父亲死了不赶快吊丧哭泣,今后还怎样做人!”刘从谏恐惧,无言以答,于是,公开父亲死亡的消息,为他吊丧。  [11]初,陈留人武昭罢石州刺史,为袁王府长史,郁郁怨执政。李逢吉与李程不相悦,水部郎中李仍叔,程之族人,激怒之云,程欲与昭官,为逢吉所沮。昭因酒酣,对左金吾兵曹茅汇言欲刺逢吉,为人所告。九月,庚辰,诏三司鞫之。前河阳掌书记李仲言谓汇曰:“君言李程与昭谋则生,不然必死。”汇曰:“冤死甘心!诬人自全,汇不为也!“狱成,冬,十月,甲子,武昭杖死,李仍叔贬道州司马,李仲言流象州,茅汇流崖  [11]当初,陈留人武昭被罢免石州刺史后,廷任命他为袁王府长史,武昭郁郁不得志,怨恨朝廷当权者。宰相李逢吉与李程关系不合,水部郎中李仍叔是李程的同族人,故意激怒武昭说:“李程本来建议朝廷授予您官职,但被李逢吉阻挡而未果。”一次,武昭正在饮酒兴头时,对左金吾兵曹茅汇说自己要刺杀李逢吉。后来,这件事被人告发。九月,庚辰(初十),敬宗下诏,命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同审判此案。前河阳掌书记李仲言对茅汇说:“你如果能证明武昭刺杀李逢吉是与李程同谋,那么,还能保全性命:否则,就不免一死。”茅汇说:“我甘心被冤枉而死!但要我诬告别人来保全自己,我是绝对不做这种事的!”三司审判结束,冬季,十月,甲子(二十五日),武昭被判处杖责死刑,李仍叔被贬为道州司马,李仲言流放到象州,茅汇流放到崖州。  [12]上欲幸骊山温汤,左仆射李绛、谏议大夫张仲等屡谏不听,拾遗张权舆伏紫宸殿下,叩头谏曰:“昔周幽王幸骊山,为犬戎所杀;秦始皇葬骊山,国亡;玄宗宫骊山而禄山乱;先帝幸骊山,享年不长。”上曰:“骊山若此之凶邪?我宜一往以验彼言。”十一月,庚寅,幸温汤,即日还宫,谓左右曰:“彼叩头者之言,安足信哉!”  [12]唐敬宗打算前往骊山温泉游玩,左仆射李绛、谏议大夫张仲方等人多次劝阻,敬宗不听。拾遗张权舆拜伏在紫宸殿下,叩头劝阻说:“过去,周幽王到骊山巡行游玩时,被犬戎杀死;秦始皇埋葬在骊山,后来秦朝也灭亡了;唐玄宗在骊山建筑宫殿,结果导致安禄山叛乱;先帝由于到骊山去游乐,后来寿命不长。”敬宗说:“骊山真的这么不吉利吗?那么,我应当亲自前往一次,以便验证他说的话是否灵验。”十一月,庚寅(二十一日),敬宗前往骊山温泉,当天回到宫中,对左右侍从说:“那个叩头的人所说的话,能相信吗?”  [13]丙申,立皇子普为晋王。  [13]丙申(二十七日),唐敬宗下诏,立皇子李普为晋王。  [14]朝廷得刘悟遗表,议者多言上党内镇,与河朔异,不可许。左仆射李绛上疏,以为:“兵机尚速,威断贵定,人情未一,乃可伐谋。刘悟死已数月,朝廷尚未处分,中外人意,共惜事机。今昭义兵众,必不尽与从谏同谋,纵使其半叶同,尚有其半效顺。从谏未尝久典兵马,威惠未加于人。又此道素贫,非时必无优赏。今朝廷但速除近泽潞一将充昭义节度使,令兼程赴镇,从谏未及布置,新使已至潞州,所谓‘先人夺人之心’也。新使既至,军心自有所系;从谏无位,何名主张,设使谋挠朝命,其将士必不肯从。今朝廷久无处分,彼军不晓朝廷之意,欲效顺则恐忽授从谏,欲同恶则恐别更除人,犹豫之间,若有奸人为之画策,虚张赏设钱数,军士觊望,尤难指挥。伏望速赐裁断,仍先下明敕,宣示军众,奖其从来忠节,赐新使缯五十万匹,使之赏设;续除刘从谏一刺史。从谏既粗有所得,必且择利而行,万无违拒。设不从命,臣亦以为不假攻讨。何则?臣闻从谏已禁山东三州军士不许自畜兵刀,足明群心殊未得一,帐下之事亦在不疑。熟计利害,决无即授从谏之理。”时李逢吉、王守澄计议已定,竟不用绛等谋。十二月,辛丑,以从谏为昭义留后。刘悟烦苛,从谏济以宽厚,众颇附之。   [14]朝廷接到刘悟的遗书后,朝廷商议,多数人认为上党(昭义)历来是朝廷的内镇,与应朔藩镇长期割据不同,不应充许刘从谏继承父位而为留后。左仆射李绛上疏,认为:“作战用兵的关键在于军事行动的速度要快,建立权威的关键在于对任何情况作出正确的判断。只有当人心尚未统一的时候,才可使用谋略而制敌取胜。现在,刘悟已死去几个月了,朝廷却至今未对昭义的人事安排作出决定。朝廷内外,人们都对未能把握住解决昭义问题的良机感到痛惜。虽然现在昭义的兵马众多,但肯定不会都和刘从谏同谋对抗朝廷,即使有一半随同刘从谏叛乱,另有一半也还效忠朝廷。何况刘从谏未曾一直掌握军权,对将士没有恩惠和应有的权威,将士怎么可能都和他一起叛乱呢?另外,昭义向来地瘠人穷,刘从谏在时机不当的时候,必定还不会给予将士优厚的赏赐。现在,朝廷只要尽快从邻近昭义的藩镇选拔一位大将,任命为昭义节度使。命令他日夜兼程,赶赴昭义上任,那么,刘从谏尚未来得及安排部署,新使已到昭义的治所潞州就任了,这正是古人所说的‘先于敌人一步,就可摧折敌人士气’的道理。新使上任后,昭义的军心已有所归。刘从谏得不到朝廷的任命,就没有资格对将士发号施令,假如他仍顽固不化,密谋阻挠新使上任。将士肯定不会听从。现在,朝廷对昭义的人事安排很长时间未作出决断,昭义的将士不明朝廷的意图,他们想效忠朝廷,但又恐怕朝廷忽然任命刘从谏为留后;想与刘从谏同谋,又恐怕朝廷另有任命。这样,在军心浮动不定的时候,如果有人给刘从谏出谋划策,虚张声势,宣称要赏赐军士若干线,军士贪图钱财,到了那时,朝廷再任命节度使前往,就很难指挥得手。所以,我请求陛下讯速作出决断,首先公开下诏,向将士明确宣布,昭义的军队从李抱真担任节度使以来,一直是忠于朝廷的。为此,朝廷给予新任节度使丝织品五十万匹,命他犒赏将士,以便稳定军心;然后,任命刘从谏为一个州的刺史。刘从谏觉得自己也有所得,肯定会择利而行,决无理由违抗朝命。假如他还不听从朝廷的任命,我认为也不必立即发兵讨伐,为什么呢?因为我听说刘从谏已禁止太行山的东邢、磁、三州将士,不许他们私自储备兵器,可见其内部貌合神离,并不统一。那么,刘从谏的帐下亲兵中是否也会有人离心离德,甚至擒杀刘从谏而归顺朝廷,以便邀求赏赐,我看是势在必行,不容置疑了。所以,考虑到各方面的利害得失,决没有任命刘从谏为昭义留后的任何理由。”这时,宰相李逢吉和知枢密王过守澄已商议决定任命刘从谏,所以,竟然不采纳李绛的建议。十二月,辛丑(初三),唐敬宗任命刘从谏为昭义留后。当初刘悟担任昭义节度使时,对部下烦扰苛刻;刘从谏上任后,略加宽厚,将士逐渐依附听命。  [15]李绛好直言,李逢吉恶之。故事,仆射上日,宰相送之,百官立班,中丞列位于廷,尚书以下每月当牙。元和中,伊慎为仆射,太常博士韦谦上言旧仪太重,削去之。御史中丞王播恃逢吉之势,与绛相遇于涂,不之避。绛引故事上言:“仆射,国初为正宰相,礼数至重。傥人才忝位,自宜别授贤良;若朝命守官,岂得有亏法制。乞下百官详定。”议者多绛议。上听行旧仪。甲子,以绛有足疾,除太子少师、分司。  [15]李绛对朝政得失,喜好直言不讳,李逢吉由此而憎恨他。按照以往的惯例,尚书仆射上朝时,宰相送行,百官列班迎接,御史中丞在上朝的大廷中站立迎假,尚书省六部尚书以下官员每月要到仆射的府衙上去参拜。元和年间,伊慎担任仆射时,太常博士韦谦上言朝廷,认为以往对仆射的礼仪过于崇重,唐宪宗采纳了他的意见,同意消除。这时,御史中丞王播恃李逢吉的势力,与李绛在半路相遇时,不加回避。于是,李绛引用过去的惯例,上言朝廷说:“尚书仆射在建国初期是正宰相,礼仪非常崇重,如果朝廷认为我不称职,就应当另外任命德才兼备的人担任此职;如果仍然由我担任这项职务,岂能听任有人违法乱纪。请将我的意见交给百官,让他们详加讨论,予以裁定。”百官讨论时,多数人同意李绛的意见,于是,敬宗下令,对尚书仆射的礼仪,仍恢复过去的制度。甲子(二十六日),敬宗鉴于李绛的脚有病,任命他为太子少师、分司。  [16]言事者多称裴度贤,不宜弃之藩镇,上数遣使至兴元劳问度,密示以还期;度因求入朝,逢吉之党大惧。  [16]百官向朝廷上言者,大多称颂裴度德才兼备,不应弃而不用,仅仅让他做一个藩镇的节度使。于是,唐敬宗多次派人到山南西道的治所兴元去慰问裴度,向他秘密地转告即将召回朝廷重用的日期。于是,裴度上奏朝廷,请求入朝参见皇上。李逢吉和他的党羽由此而大为恐惧。二年(丙午、826)二年(丙午,公元826年)  [1]春,正月,壬辰,裴度自兴元入朝,李逢吉之党百计毁之。先是民间谣云:“绯衣小儿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驱逐。”又,长安城中有横亘六冈,如乾象,度宅偶居第五冈。张权舆上言:“度名应图谶,宅占冈原,不召而来,其旨可见。”上虽年少,悉察其诬谤,待度益厚。  [1]春季,正月,壬辰(二十四日),裴度从兴元抵达长安。李逢吉和他的党羽千方百计地诋毁裴度。此前,民间已有民谣说:“绯衣小儿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驱逐。”绯衣,合起来是一个“裴”字;天上有口,合起来是一个“吴”字,意思是说裴度当年指挥官军擒获淮西的叛将吴元济,他的才能应当值得到朝廷重用。另外,长安城中从南到北,有东西方向的六个高坡,正如《易经》上所说的《乾卦》的六画的样子,裴度的住宅正好在第五个高坡上。张权舆上言说:“裴度的名字应映图谶,住宅选择在第五个高坡上;现在,不待朝廷召见,竟然擅自来到京城,他的目的可以想见。”敬宗虽然还年轻,但也洞察张权舆的诬陷和诽谤,对裴度更加亲近信任。  度初至京师,朝士填门,度留客饮。京兆尹刘栖楚附度耳语,侍御史崔咸举觞罚度曰:“丞相不应计所由官嗫耳语。”度笑而饮之,栖楚不自安,趋出。   裴度刚到京城时,百官纷纷前往看望,以至门满为患。裴度留请百官饮宴,京兆尹刘栖楚附在裴度的耳旁说话,侍御史崔咸举杯要罚裴度,说:“作为宰相,不应当允许京兆尹在耳旁低声说悄悄话。”裴度笑着饮了一杯酒。刘栖楚却很不自在,急忙出去了。  二月,丁未,以度为司空、同平章事。度在中书,左右忽白失印,闻者失色。度饮酒自如;顷之,左右白复于故处得印,度不应。或问其故,度曰:“此必吏人盗之以印书券耳,急之则投诸水火,缓之则复还故处。”人服其识量。  二月,丁未(初九),唐敬宗任命裴度为司空、同平章事。一次,裴度在中书门下办公时,左右官吏忽然报告说,中书门下的大印丢失了。当时在场听到这个消息的官吏无不大惊失色,裴度却仍然饮酒,神态自如。不久,左右官吏又报告说,大印在原来的地方找到来了,裴度似未听见,闭口不应。有人问他是什么缘故,裴度说:“大印丢失,肯定是官吏偷走,拿去私自印制文书。如果急于追查,他们就会畏罪把印烧毁,或者扔到池水里;相反,不动声色的话,则必然把印又放回原处。”部下们都佩服他的见识和气量。  [2]上自即位以来,欲幸东都,宰相及朝臣谏者甚众,上皆不听,决意必行,已令度支员外郎卢贞按视,修东都宫阙及道中行宫。裴度从容言于止曰:“国家本设两都以备巡幸,自多难以来,兹事遂废。今宫阙、营垒、百司廨舍率已荒,陛下傥欲行幸,宜命有司岁月间徐加完葺,然后可往。”上曰:“从来言事者皆云不当往,如卿所言,不往亦可。”会朱克融、王庭凑皆请以兵匠助修东都。三月丁亥,敕以修东都烦扰,罢之,召卢贞还。  [2]唐敬宗自从即位以来,一直想到东都洛阳去巡行,宰相和百官很多人都劝阻他,敬宗一概不听,决心一定要去,并已下令度支员和外郎卢贞前往巡察,修建洛阳的宫阙和长安到洛阳途中的行宫。裴度不慌不忙地对敬宗说:“国家设置东、西两都,本来就是为了皇上能够巡行。但是,自从安史之乱以来,这件事实际上已经废除。现在,洛阳的宫阙、禁军的营垒和朝廷的各部门办公的用房都已荒废。陛下如果一定要去巡行,应当首先命令有关部门花一段时间,慢慢加以修补,然后再走。”敬宗说:“从来上言劝阻我的人,都众口一辞,说不应去洛阳巡行。按照你这样所说,我真的不去倒也可以。”这时,恰好幽州节度使朱克融和成德节度使王庭凑二人,请求本道出兵士和工匠帮助朝廷修补洛阳的宫阙。三月丁亥(二十日),敬宗下敕,鉴于修补洛阳的宫阙烦扰很多,宣布停罢,召卢贞回京城。  先是,朝廷遣中使赐朱克融时服,克融以为疏恶,执留敕使;又奏“当道今岁将士春衣不足,乞度支给三十万端匹”;又奏“欲将兵马及丁匠五千助修宫阙”。上患之,以问宰相,欲遣重臣宣慰,仍索敕使。裴度对曰:“克融无礼已甚,殆将毙矣!譬如猛兽,自于山林中咆哮跳踉,久当自困,必不敢辄离巢穴。愿陛下勿遣宣慰,亦勿索敕使,旬日之后,徐赐诏书云:‘闻中官至彼,稍失去就,俟还,朕自有处分。时服,有司制造不谨,朕甚欲知之,已令区处。其将士春衣,从来非朝廷征发,皆本道自备。朕不爱数十万匹物,但素无比例,不可独与范阳。’所称助修宫阙,皆是虚语,若欲直挫其奸,宜云‘丁匠宜速遣来,已令所在排比供拟。’彼得此诏,必苍黄失图。若且示含容,则云‘修宫阙事在有司,不假丁匠远来。’如是而已。不足劳圣虑也。”上悦,从之。  此前,朝廷曾派遣宦官出使幽州,赐予节度使朱克融春衣。朱克融认为朝廷所给春衣质地粗劣,于是,拘留臣官。同时又奏请朝廷说:“本道将士今年的春衣不足,乞请度支补给三十万端匹。”又奏请说:“我打算率领兵马和工匠五千人帮助朝廷修建东都洛阳的宫阙。”敬宗忧虑朱克融发兵叛乱,就问宰相,说自己打算派遣一位有威望的大臣前往幽州安抚朱克融,同时索还宦官。裴度认为:“朱克融对朝廷极为无礼,必将自取灭亡!这就像猛兽一样,在山林自我跳跃,时间长了,就会感到困乏,必然不敢随便离开自己的窝巢。所以,我希望陛下不要派人去幽州安抚,也不要索还宦官,等十天以后,再考虑下诏给朱克融,说:‘朕听说宦官到幽州后,行踪去留稍有差失,等他回京后,朕自当有所处理。朝廷所赐予你的春衣,有关部门制造时很不严格,朕也很想知道真实情况,现在,已经下令调查查办。关于幽州将士的春衣,从来都不是由朝廷征调供给,而是由本道自行安排。朕并非舍不得几十万匹财物,只是朝廷向来没有先例,不能只给幽州。’至于朱克融上奏声称要帮助朝廷修补东都洛阳的宫阙,其实都是假话。如果陛下想直接挫败他的奸谋,就应当在敕文中说:‘助修洛阳的工匠,应当迅速派来,朕已命沿途各地安排接待。’这样,朱克融接到这个诏书后,肯定惊慌失措。如果陛下还想对朱克融的跋扈无礼表示宽容,也可以说:‘洛阳修补宫阙的事情,已命有关部门安排,不必劳驾幽州的工匠从远地而来,’这样,就足以解决问题,不必再劳陛下担忧。”敬宗听后十分高兴,欣然采纳了裴度的意见。  [3]立才人郭氏为贵妃。妃,晋王普之母也。  [3]唐敬宗立才人郭氏为贵妃,郭贵妃即晋王李普的母亲。  [4]横海节度使李全略薨;其子副大使同捷领留后,重赂邻道,以求承继。  [4]横海节度使李全略去世,他的儿子、横海节度使副大使李同捷擅自为留后,用重金贿赂邻近藩镇,以求继任为节度使。  [5]夏季,四月,戊申,以昭义留后刘从谏为节度使。  [5]夏季,四月,戊申(十一日)唐敬宗任命昭义留后刘从谏为昭义节度使。  [6]五月,幽州军乱,杀朱克融及其子延龄,军中立其少子延嗣主军务。  [6]五月,幽州发生军乱,将士杀节度使朱克融和他的儿子朱延龄,立他的小儿子朱延嗣主持军务。  [7]六月,甲子,上御三殿,令左右军、教坊、内园为击球、手搏、杂戏。戏酣,有断臂、碎首者,夜漏数该乃罢。  [7]六月,甲子(二十八日),唐敬宗亲临三殿,令左右神策军、教坊使、内园栽接使的军士和官吏踢球、摔跤、玩杂戏。游玩到兴头时,有人不慎折断胳膊,打破头部,直到半夜很晚才停。  [8]已卯,上幸兴福寺,观沙门文溆俗讲。  [8]已卯(疑误),唐敬宗亲临兴福寺,观看僧人文溆宣讲经文。  [9]癸未,衡王绚薨。  [9]癸未(疑误),衡王李绚去世。  [10]壬辰,宣索左藏见在银十万两金七千两,悉贮内藏,以便赐与。  [10]壬辰(疑误),唐敬宗向左藏库宣旨,索取现银十万两,金子七千两,都贮备在皇帝的私人内藏库中,以便随时赏赐用。  [11]道士赵归真说上神仙,僧惟贞、齐贤、正简说上以祷祠求福,皆出入宫禁,上信用其言。山人杜景先请主遍历江、岭,求访异人。有润州人周息元,自言寿数百数,上遣中使迎之。八月,乙巳,息元至京师,上馆之禁中山亭。  [11]道士赵归真以神仙术向唐敬宗宣传游说,僧人惟贞、齐贤、正简以佛教的祈祷求福理论向敬宗宣传游说,这几个人都得出入皇宫,以致敬宗听信他们的宣传游说。占卜算命人杜景先请求敬宗允许自己前往江淮、岭南各道,历遍各州,为敬宗求访有特殊才能异人。另有润州人周息元,自称已在世数百年,敬宗派宦官前往迎接。八月,乙巳(初十),周息元抵达长安,敬宗把他安排在皇宫中的山亭住宿。  [12]朱延嗣既得幽州,虐用其人;都知兵马使李载义与弟牙内兵马使载宁共杀延嗣,并屠其家三百余人。载义权知留后,九月,数延嗣之罪以闻。载义,承乾之后也。  [12]朱克融的小儿子朱延嗣被将士推为幽州留后以后,对部下和百姓残暴苛刻。都知兵马使李载义和弟弟牙内兵马使李载宁同谋杀死朱延嗣,并屠杀他的家眷三百余人,李载义暂时主持留后。九月,李载义历数朱延嗣的罪行,向朝廷奏报。李载义,即唐太宗的长子李承乾的后代。  [13]庚申,魏博节度使史宪诚妄奏李同捷为军士所逐,走归本道,请束身归朝;寻奏同捷复归沧州。  [13]庚申(二十五日),魏博节度使史宪诚上奏,欺骗朝廷说,李同捷已被横海士卒驱逐,逃来魏博,请求归顺朝廷。不久,又上奏说,李同捷又返回横海的治所沧州。  [14]壬申,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程同平章事、充河东节度使。  [14]唐敬宗任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程以同平章事的荣誉头衔,充任河东节度使。  [15]冬,十月,已亥,以李载义为卢龙节度使。  [15]冬季,十月,已亥(初五),唐敬宗任命李载义为卢龙(幽州)节度使。  [16]十一月,甲申,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逢吉同平章事、充山南东道节度使。  [16]十一月,甲申(二十一日),唐敬宗任命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逢吉以同平章事的荣誉头衔,充任山南东道节度使。  [17]上游戏无度,狎昵群小,善击球,好手搏,禁军及诸道争献力士,又以钱万缗付内园令召募力士,昼夜不离侧;又好深夜自捕狐狸。性复褊急,力士或恃恩不逊,辄配流、籍没;宦官小过,动遭捶挞,皆怨且惧。十二月,辛丑,上夜猎还宫,与宦官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及击球军将苏佐明、王嘉宪、石从宽、阎惟直等二十八人饮酒。上酒酣,入室更衣,殿上烛忽灭,苏佐明等弑上于室内。刘克明等矫称上旨,命翰林学士路隋草遗制,以绛王悟权句当军国事。壬寅,宣遗制,绛王见宰相百官于紫宸外庑。  [17]唐敬宗游乐毫无节制,和身边的小人亲密无间,经常一起游玩。他擅长踢球,喜爱摔跤,于是,禁军和诸道藩镇争相进献大力士,供他游乐。敬宗又出钱一万缗给内园栽接使,命令他们为自己召募大力士。这些大力士陪同敬宗摔跤游玩,昼夜不离开他的身旁。敬宗还喜欢深夜外出捕捉狐狸。他的性情极为急躁,大力士们有时恃宠出言不逊,动不动就用棍棒毒打一顿,众人既怒又怕。十二月,辛丑(初八),敬宗在夜里外出打猎后回到宫中,与宦官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以及踢球军将苏佐明、王嘉宪、石从宽、阎惟直等二十八人一起饮酒。敬宗酒兴正浓时,到房中换衣,这时,大殿里的火烛忽然被吹灭,苏佐明等人乘机在房中杀死敬宗。刘克明等人假传敬宗的旨意,命翰林学士路隋起草遗制,由绛王李悟暂时代理朝政。壬寅(初九),宣布敬宗的遗制,然后,绛王在紫宸殿的外廊接见宰相和百官。  克明等欲易置内侍之执权者,于是枢密使王守澄、杨承和、中尉魏从简、梁守谦定议,以卫兵迎江王涵入宫,发左·右神策、飞龙兵进讨贼党,尽斩之。克明赴井,出而斩之。绛王为乱兵所害。  刘克明等人打算撤换内侍省掌权的宦官,消息传出,于是,枢密使王守澄、杨承和、审策军护军中尉魏从简、梁守谦四人商议决定,派禁军前往迎接江王李涵入宫,同时,发左右神策军和飞龙兵讨伐杀害敬的贼党,全部斩首。刘克明跳井躲藏,被禁军搜出斩首。绛王也被乱兵所杀害。  时事起苍猝,守澄以翰林学士韦处厚博通古今,一夕处置,皆与之共议。守澄等欲号令中外,而疑所以为辞。处厚曰:“正名讨罪,于义何嫌;安可依违,有所讳避!”又问:“江王当如何践阼?”处厚曰:“诘朝,当以王教布告中外以已平内难。然后群臣三表劝进,以太皇太后令册命即皇帝位。”当时皆从其言,时不暇复问有司,凡百仪法,皆出于处厚,无不叶宜。  这时,由于诛讨贼党的事件决定得非常仓促,王守澄认为翰林学士韦处厚博通古今,所以,当天晚上的所有决定,都和他共同商议。王守澄等人打算对朝廷内外发号施令,疑虑用什么名义来措辞。韦处厚说:“讨伐贼党的目的是为了端正国家的名份,这时忠君的大义有什么嫌疑呢?在这个关系国家命运的紧急关头,怎么能够犹豫不决、模棱两可而躲避嫌疑!”王守澄又问:“江王应当采取什么方式登基?”韦处厚说:“明天百官上朝时,应当首先以江王教令的名义宣告天下,声称已经平定宫庭内部的叛乱,正式册命江王即皇帝位。”当时,王守澄等人都同意韦处厚的意见,也无暇再去问有关部门是否正确,凡江王登基的种种仪式和法规,都出于韦处厚,无不适宜。  癸卯,以裴度摄冢宰。百官谒见江王于紫宸外庑,王素服涕泣。甲辰,见诸军使于少阳院。赵归真等诸术士及敬宗时佞幸者,皆流岭南或边地。  癸卯(初十),朝廷任命裴度暂兼冢宰,主持敬宗的治丧事宜。百官在紫宸殿外廊拜见江王,江王身着丧服,器泣流泪。甲辰(十一日),江王在少阳院接见禁军诸位军使。道士赵归真等术士以及敬宗在世时的奸妄而得庞者,都被流放到岭南或荒远的边防。  乙巳,文宗即位,更名昂。戊申,尊母萧氏为皇太后,王太后为宝历太后。是时,郭太后居兴庆宫,王太后居义安殿,萧太后居大内。上性孝谨,事三宫如一,每得珍异之物,先荐郊庙,次奉三宫,然后进御。萧太后,闽人也。  乙巳(十二日),文宗李涵正式即皇帝位,改名为李昂。戊申(十五日),尊奉母亲萧氏为皇太后,敬宗的母亲玉太后为宝历太后。这时,穆宗的母亲郭太后住在兴庆宫,王太后住在义安殿,萧太后住在太极宫。文宗生性孝顺谨慎,侍奉三位太后如同一人,每次得到珍贵奇异的食品,首先用来祭天以及奉献祖庙,其次奏献三位太后,最后才自己吃。萧太后是福建人。  [18]庚戌,以翰林学士韦处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18]庚戌(十七日),唐文宗任命翰林学士韦处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19]上自为诸王,深知两朝之弊,及即位,励精求治,去奢从俭。诏宫女非有职掌者皆出之,出三千余人。五坊鹰犬,准元和故事,量留校猎外,悉放之。有司供宫禁年支物,并准贞元故事。省教坊、翰林、总监冗食千二百余员,停诸司新加衣粮。御马坊场及近岁别贮钱谷所占陂田,悉归之有司。先宣索组绣、雕镂之物,悉罢之。敬宗之世,每月视朝不过一二,上始复旧制,每奇日未尝不视朝,对宰相群臣延访政事,久之方罢。待制官旧虽设之,未尝召对,至是屡蒙延问。其辍朝、放朝皆用偶日,中外翕然相贺,以为太平可冀。  [19]唐文宗自从被封为亲王后,深知穆宗、敬宗两朝的弊政,因此,即位以后,励精求治,除去奢侈,厉行节俭。于是下诏:凡宫女未担任后宫职务者全部放出,共放三千多人。五坊使所养的鹰和猎狗,按照元和年间唐宪宗的规定,除保留少数用于游猎外,其余一律放出。度支、盐铁、户部和州府每年供应宫中的日常用品,一律按照贞元年间唐德宗规定的数额供给,不得增加。裁减教坊、翰林院和宫苑总监所辖多余人员一千二百多人。停止唐敬宗对内诸司所辖宦官增加的衣粮待遇。皇家养马坊场和近年来为皇上另外积存的钱谷所占用的水田,一律归还当地州县收管。此前,敬宗在各地按规定所贡奉朝廷的数额之外所下诏勒索的绣缎、镂等物,一律停罢。敬宗在世时,每月上朝不过一二次,文宗开始恢复过去的制度,每逢单日都去上朝,向宰相和群臣百官访询朝政大事,很晚才罢朝。过去,朝廷虽然设置了待制官,但未曾召集咨询,这时,才多次被文宗召集顾问。另外,凡是对大臣去世表示哀悼等原因而辍朝,以及因酷暑或雨雪天气而放朝,也都尽量安排在双日,以便不影响单日上朝商议朝政大事。于是,朝廷内外都一致相互庆贺,认为天下太平大有希望。文宗元圣昭献孝皇帝上之上太和元年(丁未、827)唐文宗太和元年(丁未,公元827年)  [1]春,二月,乙巳,赦天下,改元。  [1]春季,二月,乙巳(十三日),唐文宗下诏赦天下,改年号为太和。  [2]李同捷擅据沧景,朝廷经岁不问。同捷冀易世之后或加恩贷,三月,壬戌朔,遣掌书记崔从长奉表与其弟同志、同巽俱入见,请遵朝旨。  [2]李同捷擅自为横海留后,割据沧景将一年,而朝廷不闻不问。李同捷寄希望于文宗即位后会宽容自己,于是,三月,壬戌逆(初一),派遣掌书记崔从长携带他给文宗的奏折,和他的弟弟李同志、李同巽一起前往长安,参见文宗,请求归顺朝延。  [3]上虽虚怀听纳而不能坚决,与宰相议事有定,寻复中变。夏、四月,丙辰,韦处厚于延英极论之,因请避位;上再三慰劳之。  [3]唐文宗虽然虚心听取百官意见,但往往犹豫而不能决断,有时和宰相商议已经决定的事情,不久,又中途改变。夏季,四月,丙辰(二十五日),宰相韦处厚在延英殿极力批评文宗这种做法的弊端,于是,请求辞职。文宗再三加以慰劳。  [4]忠武节度使王沛薨。庚申,以太仆卿高为忠武节度使。  [4]忠武节度使王沛去世。庚申(二十九日)唐文宗任命太仆卿高为忠武节度使。  自大历以来,节度使多出禁军,其禁军大将资高者,皆以倍称之息贷钱于富室,以赂中尉,动逾亿万,然后得之,未尝由执政;至镇,则重敛以偿所负。及沛薨,裴度、韦处厚始奏以代之。中外相贺曰:“自今债帅鲜矣!”  自从唐代宗大历年间以来,藩镇节度使大多出自禁军将领。禁军大将由是资历较高者,都愿出百分之一百的利息向富豪贷款,用来贿赂神策军护军中尉,请求授任节度使。贿赂的钱数动不动就是数万,数额巨大,所以,往往能够达到预期的目的,而不曾经过宰相。他们赴任以后,再重税盘剥百姓,以便偿还所欠的本息。王沛去世后,裴度、韦处厚方才奏请由高继任。于是,朝廷内外官员都相互庆贺说:“从今以后,‘债帅’就少了!”  [5]五月,丙子,以天平节度使乌重胤为横海节度使,以前横海节度副使李同捷为兖海节度使。朝廷犹虑河南、北节度使构扇同捷使拒命,乃加魏博史宪诚同平章事。丁丑,加卢龙李载义、平卢康志睦、成德王庭凑检校官。  [5]五月,丙子(十五日),唐文宗任命天平节度使乌重胤为横海节度使。任命前横海节度副使李同捷为兖海节度使。这时,朝廷仍然担忧河南、河北的藩镇节度使怂恿和煽动李同捷抗拒朝廷任命,于是,加赐魏博节度使史宪诚同平竟事的荣誉职务。丁丑(十六日),分别授予卢龙(幽州)节度使李载义、平卢(淄青)节度使康志睦、成德节度使王庭凑兼任检校官的职务。  [6]盐铁使王播自淮南入朝,力图大用,所献银器以千计,绫绢以十万计。六月,癸巳,以播为左仆射、同平章事。  [6]盐铁转运使王播从淮南来京朝拜,企图得到朝廷的进一步重用,因而,奉献银器数千件,绫绢数十万匹。六月,癸巳(初三),唐文宗任命王播为左仆射、同平章事。  [7]秋,七月,癸酉,葬睿武昭愍孝皇帝于庄陵;庙号敬宗。  [7]秋季,七月,癸酉(十三日),朝廷举行葬礼,在庄陵埋葬睿武昭愍孝皇帝李湛,庙号为敬宗。  [8]李同捷托为将士所留,不受诏;乙酉,武宁节度使王智兴奏请将本军三万人,自备五月粮以讨同捷,许之。八月,庚子,削同捷官爵,命乌重胤、王智兴、康志睦、史宪诚、李载义与义成节度使李听、义武节度使张各帅本军讨之。  [8]李同捷借口被将士所强留,拒不执行朝廷的诏令,乙酉(二十五日),武宁节度使王智兴上奏,请求率本军三万人,自备五个月的粮饷,出兵讨伐李同捷,文宗批准。八月,庚子(十一日),文宗下诏,消除李同捷的官爵,命乌重胤、王智兴、康志睦、史宪诚、李载义和义成节度使李听、义武节度使张,各率本镇兵马讨伐李同捷。  同捷遣其子弟以珍玩、女妓赂河北诸镇。戊午,李载义执其侄,并所赂献之。  李同捷派他的儿子和侄子用珍贵的玩赏物品、歌舞妓女贿赂河北各藩镇,戊午(二十九日),幽州节度使李载义逮捕李同捷的侄子,把他和他所贿赂的物品一并献给朝廷。  史宪诚与李全略为婚姻,及同捷叛,密以粮助之。裴度不知其所为,谓宪诚无贰心。宪诚遣亲吏至中书请事,韦处厚谓曰:“晋公于上前以百口保尔使主;处厚则不然,但仰俟所为,自有朝典耳!”宪诚惧,不敢复与同捷通。  魏博节度使史宪诚与李同捷的父亲李全略是亲家。于是,李同捷叛乱后,史宪诚秘密地用粮饷援助李同捷。裴度不知道史宪诚已与李同捷相勾结,认为他对朝廷忠贞不二。这时,史宪诚派遣他的亲信官吏到中书门下奏请公事,韦处厚对他说:“裴晋公在皇上面前百般为你的节度使主人作保,认为他对朝廷忠心耿耿。但是,我却不以为然。史宪诚到底对朝廷是否忠心,要看他的所作所为,朝廷自有法典制裁!”史宪诚得知后,十分恐惧,不敢再与李同捷勾结。  王庭凑为同捷求节钺不获,乃助之为乱,出兵境上以挠魏师;又遣使厚赂沙陀酋长朱邪执宜,欲与之连兵,执宜拒不受。  成德节度使王庭凑上奏朝廷,请求授任李同捷为横海节度使,而未得批准。于是,他援助李同捷叛乱,出兵边境,以阻挠魏博讨伐李同捷的军队。与此同时,他还派人向沙陀酋长朱邪执宜贿赂厚礼,想和沙陀连兵叛乱,执宜坚拒不收。  冬,十月,天平、横海节度使乌重胤击同捷,屡破之。十一月,丙寅,重胤薨。庚辰,以保义节度使李寰为横海节度使,从王智兴之请也。  冬季,十月,天平兼横海节度使乌重胤率军进攻李同捷,多次打败李同捷的军队。十一月,丙寅(初八),乌重胤去世。庚辰(二十二日),唐文宗根据王智兴的建议,任命保义节度使寰为横海节度使。  [9]十二月,庚戌,加王智兴同平章事。  [9]十二月,庚戌(二十三日),唐文宗加封武宁节度使王智兴同平章事的职务。二年(戊申、828)二年(戊申,公元828年)  [1]春,三月,已卯,王智兴攻棣州,焚其三门。  [1]春季,三月,已卯(二十三日),王智兴率兵攻打棣州,焚烧三个城门。  [2]自元和之末,宦官益横,建置天子在其掌握,威权出人主之右,人莫敢言。上亲策制举人,贤良方正昌平刘对策,极言其祸,其略曰:“陛下宜先忧者,宫围将变、社稷将危、天下将倾、海内将乱。”又曰:“陛下将杜篡弑之渐,则居正位而近正人,远刀锯之贱,亲骨鲠之直,辅相得以专其任,庶职得以守其官,奈何以亵近五六人总天下大政!祸稔萧墙,奸生帷幄,臣恐曹节、侯览复生于今日。”又曰:“忠贤无腹心之寄。阍寺持废立之权,陷先君不得正其终,致陛下不得正其始。”又曰:“威柄陵夷,藩臣跋扈。或有不达人臣之节,首乱者以安君为名;不究《春秋》之微,称兵者以逐恶为义。则政刑不由乎天子,征伐必自于诸侯。”又曰:“陛下何不塞阴邪之路,屏亵狎之臣,制侵陵迫胁之心,复门户扫除之役,戒其所宜戒,忧其所宜忧!既不能正其始,当正其终;则可以虔奉典谟,克承丕构矣。昔秦之亡也失于强暴,汉之亡也失于微弱。强暴则贼臣畏死而害上,微弱则奸臣窃权而震主。伏见敬宗皇帝不虞亡秦之祸,不翦其萌。伏惟陛下深轸亡汉之忧,以杜其渐,则祖宗之鸿业可绍,三、五之遐轨可追矣。”又曰:“臣闻昔汉元帝即位之初,更制七十余事,其心甚诚,其称甚美,然而纪纲日紊,国祚日衰,奸宄日强,黎元日困者,以其不能择贤明而任之,失其操柄也。”又曰:“陛下诚能揭国权以归相,持兵柄以归将,则心无不达,行无不孚矣。”又曰:“法宜画一,官宜正名。今分外官、中官之员,立南司、北司之局,或犯禁干南则亡命于北,或正刑于外则破律于中,法出多门,人无所措,实由兵农势异而中外法殊也。”又曰:“今夏官不知兵籍,止于奉朝请;六军不主兵事,止于养勋阶。军容合中官之政,戎律附内臣之职。首一戴武弁,疾文吏如仇雠;足一蹈军门,视农夫如草芥。谋不足以翦除凶逆而诈足以抑扬威福,勇不足以镇卫社稷而暴足以侵轶里闾。羁绁藩臣,於陵宰辅,裂王度,汩乱朝经。张武夫之威,上以制君父;假天子之命,下以御英豪。有藏奸观衅之心,无伏节死难之义。岂先王经文纬武之旨邪!”又曰:“臣非不知言发而祸应,计行而身戮,盖痛社稷之危,哀生人之困,岂忍姑息时忌,窃陛下一命之宠哉!”  [2]自从元和末年以后,宦官日益骄横跋扈,皇帝废立都由他们掌握,权威远在皇帝之上,百官敢怒而不敢言。这时,唐文宗亲自主持科举考试,贤良方正科考生、昌平县人刘在回答文宗的对策中,愤怒抨击宦官的专权的罪行,大意说:“陛下首先应当忧虑的是,宫廷即将发生变乱,国家即将出现危机,天下即将倾覆,海内即将大乱。”又说:“陛下如果真想杜绝有人可能篡夺皇位的野心,就应当端正自己的言行,亲近百官,疏远宦官,信用耿直忠正的大臣做宰相,主持朝政,使朝廷各个部门都能忠于自己的职守。但是,为什么现在却放任身边的五六个宦官专制朝政!这样下去,宫廷内部就必然酝酿祸乱,陛下身边出现奸邪小人,我担心汉桓帝时宦官曹节、侯览专权的局面又可能在今天重演。”又说:“忠正贤良的大臣得不到朝廷的信用,而宦官小人却窃取了废立皇帝的大权,使敬宗皇帝惨遭杀害,不能堂堂正正地终了一生,而陛下又被宦官所拥立即位,也不能堂堂正正地开始亲政。”又说:“现在,朝廷威信扫地,藩镇骄横跋扈,在此情况下,如果有不懂儒家人臣礼义的武夫悍将,就可能以安定皇位为名,首先举兵发动叛乱;而不明白孔子在《春秋》中微言大义的节将大臣,也可能以清君侧为旗号,举兵发动内战。这样一来,朝廷的大政方针就由不得陛下作主,征战讨伐都出于藩镇的好恶。”又说:“陛下为什么不下决心杜绝奸邪小人往上爬的门路,革除身边那些阿谀放纵的臣僚,制止当权宦官的凌辱和威于总结历史经验,从中汲取必要的教训,引以为戒;同时和朝廷大臣一起制定周密的计划,并注意保守秘密,设身处地替他们的处境考虑,以免遭受当权宦官的诬陷迫害。因此,我认为陛下既然已经未能在这以前有效地治理天下,也应当在今后力求做到这一点;既然已经未能在即位之初堂堂正正地开始亲政,也应当在今后堂堂正正地执掌朝政。如果这样,也就算是真正的奉行儒家的经典,继承祖宗所开创的宏图大业了。过去秦朝灭亡是由于皇帝强横残暴,而汉朝灭亡则是由于皇帝软弱无能。皇帝强横残暴,则乱臣贼子惧怕被杀,千方百计地谋害皇上;皇帝软弱无能,则朝廷大权易被奸臣窃取,威震皇上。先帝敬宗皇帝未能汲取秦朝灭亡的经验教训,把可能发生的问题消灭在萌牙之中,而导致自身被害。所以,陛下应当深入地总结汉朝灭亡的经验教训,根绝朝廷大权可能旁落的根源。这样,不仅能够真正继承祖宗的宏图大业,而且,也可追随三皇五帝所开创的圣贤大德。”又说:“我听说过去汉元帝刚刚即位的时候,就大刀阔斧地革除朝廷弊政七十多件,励精图治,内心十分虔诚,由此而获得朝廷内外对他的美好赞誉。然则,没过多久,朝政却日益紊乱,国家日益衰败,奸臣日益强盛,百姓日益贫困,原因在于他未能选拔德才兼备的大臣予以重任,以致朝廷大权落到奸臣手中的缘故。”又说:“陛下如果真的能够把朝廷大权交还宰相掌握,把军权交还大将执掌,那么,您励精图治的愿望就会完全实现,您所发布的诏令就会全部得到贯彻执行。”又说:“朝廷执法应当内外统一,设官任职应当名正言顺。现在,朝廷的官制区分为外官、内官,设置南衙、北司分别统辖。有人在南衙犯法,就逃往北司躲避;同一罪行在南衙被判刑,在北司却被枉法释免,以致当出多门,人们不知所措。原因在于国家自从兵制度崩溃后,兵农分离,宦官执掌军权,因而对中官、外官法律不一的缘故。”又说:“现在,朝廷的兵部不管军队,仅仅上朝时充数装装门面,禁卫六军大将不统帅兵马,仅仅靠勋爵领取俸禄而已。而由宦官担任的军容使掌握军权,藩镇军将都依附于由宦官的担任的监军。宦官一旦身着军装,就视文官如同仇敌,鄙视农夫如同草芥。他们在朝廷用兵伐叛时毫无谋略,而耀武扬威时却诡计多端;保卫国家时胆怯无勇,而侵掠百姓时却凶狠残暴。他们在地方钳制和欺凌节度使,在朝廷凌辱宰相,败坏法纪,搅乱朝政。他们倚仗掌握军权的威势,在朝廷挟制皇帝上,同时,又假借皇上的诏令,对下驾驭百官和藩镇,心怀叵测,伺机而动,牟取私利,却毫无忠义之心去为国家赴难而死的节义。朝政弄到这个地步,难道是古代的圣王所倡导的用文武功治理天下的本意吗?”又说:“我并非不知道自己毫无顾忌地抨击宦官后,必然遭受他们的打击报复,即使皇上采纳我的意见,我也难免被迫害致死。只是由于痛感国家面临危机,百姓身处水深火热,因此,岂能眼看着这些丑恶的现象,为了牟取陛下的一官半职,而不闻不问呢?”  [3]闰月,丙戌朔,史宪诚奏遣其子副大使唐、都知兵马使亓志绍将兵二万五千趣德州讨李同捷。时宪诚欲助问捷,唐泣谏,且请发兵讨之;宪诚不能违。  [3]闰三月,丙戌朔(初一),史宪诚上奏朝廷说,他已派遣儿子、魏博节度副大使史唐、都知兵马使亓志绍率领二万五千人前往德州,讨伐李同捷。当时,史宪诚本想援助李同捷,史唐一边哭泣,一边劝阻,请求遵循朝廷命令,发兵讨伐。史宪诚无言拒绝,只好同意。  [4]甲午,贤良方正裴休、李、李甘、杜牧、马植、崔、王式、崔慎由等二十二人中第,皆除官。考官左散骑常侍冯宿等见刘策,皆叹服,而畏宦官,不敢取。诏下,物论嚣然称屈。谏官、御史欲论奏,执政抑之。李曰:“刘下第,我辈登科,能无厚颜!”乃上疏,以为:“所对策,汉、魏以来无与为比。今有司以指切左右,不敢以闻,恐忠良道穷,纲纪遂绝。况臣所对不及远甚,乞回臣所授以旌直。”不报。由是不得仕于朝,终于使府御史。牧,佑之孙;植,勋之子;式,起之子;慎由,融之玄孙也。  [4]甲午(初九),参加贤良方正科考试的考生裴休、李、李甘、杜牧、马植、崔、王式、崔慎由等二十二人应试中选,都被授予官职。担任考官的左散骑常侍冯宿等人看到刘的对策后,都赞叹不绝,十分佩服他的才能和胆识,但由于惧怕宦官,而不敢录取。朝廷录取的诏书宣布后,舆论哗然,都认为刘被冤屈。谏官和御史台官员打算上奏反映,被当权宰相所制止。考生李说:“刘落选,而我们却中举了,能不感到厚颜无耻吗?”于是上疏,认为:“刘对策的水平,自从汉和魏以来,没有人能够和他相比。现在,考官考虑到刘的对策抨击陛下左右的亲信宦官,不敢把他的对策上报陛下,我担心这样一来,忠正贤良的读书人今后入仕做官再无指望,朝廷的法纪至此荡然无存。况且我的对策远不如刘,请求朝廷把授予我的官职转授给刘,作为对他的表彰。”没有得到答复。于是,刘一直未能在朝廷任职,到他去世为止,都在藩镇担任幕僚。杜牧是杜佑的孙子;马植是马勋的儿子;王式是王起的儿子;崔慎由是崔融的玄孙。  [5]夏,六月,晋王普薨;辛酉,谥悼怀太子。  [5]夏季,六月,晋王李普去世。辛酉(初七),朝廷追赠谥号为悼怀太子。  [6] 初,萧太后幼去乡里,有弟一人;上即位,命福建观察使求访,莫知所在。有茶纲役人萧洪,自言有姊流落,商人赵缜引之见太后近亲吕璋之妻,亦不能辩,与之俱见太后。上以为得真舅,甲子,以为太子洗马。  [6]当初,唐文宗的母亲萧太后从小离开故乡,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文宗即位后,命福建观察使为太后寻找弟弟,福建观察使报告说,已不知下落。有一个给茶商当役夫的人名叫萧洪,自称有一个姐姐流落他乡,不知去向。商人赵缜把萧洪引见给萧太后的亲戚吕璋的妻子,吕璋的妻子无法辨别真假,于是,带他一起去见萧太后。文宗便以为萧洪就是自己的真舅舅,甲子(初十),任命萧洪为太子洗马。  [7]峰州刺史王升朝叛;庚辰,安南都护武陵韩约讨斩之。  [7]峰州刺史王升朝叛乱。庚辰(二十六日),安南都护、武陵县人韩约出兵讨伐,把王升朝斩首。  [8]王庭凑阴以兵及盐粮助李同捷,上欲讨之;秋,七月,甲辰,诏中书集百官议其事。宰相以下莫敢违,卫尉卿殷侑独以为:“廷凑虽附凶徒,事未甚露,宜且含容,专讨同捷。”已巳,下诏罪状廷凑,命邻道各严兵守备,听其自新。  [8]王庭凑暗地里援助李同捷兵器、食盐和粮食,唐文宗打算讨伐王庭凑。秋季,七月;甲辰(二十日),文宗下诏,命中书门下召集百官商议讨伐王庭凑的事。宰相和百官都无人敢有违抗,只有卫尉卿殷侑认为:“王庭凑虽然附合李同捷叛乱,但这件事尚未显露,所以,朝廷应当暂且容忍,集中兵力讨伐李同捷。”已巳(疑误),文宗下诏公布王庭凑的罪行,命邻近成德的各个藩镇严兵守备,等候王庭凑改过自新。  [9]九月,丁亥,王智兴奏拔棣州。  [9]九月,丁亥(初四),王智兴奏称攻下横海管辖的棣州。  [10]李寰自晋州引兵赴镇,不戢士卒,所过残暴,至则拥兵不进,但坐索供馈。庚寅,以寰为夏绥节度使。  [10]新任横海节度使李寰从晋州率兵前往横海赴任,一路对士卒不加约束,听任士卒掠夺百姓。到达前线后,又拥兵不进,只是向朝廷索取粮饷供给。庚寅(初七),朝廷任命李寰为夏绥节度使。  [11]甲午,诏削夺王庭凑官爵,命诸军四面时讨。  [11]甲午(十一日),唐文宗下诏,撤销王庭凑担任的成德节度使的职务及其爵位,命令诸道兵马四面围攻讨伐。  [12]加王智兴守司徒,以前夏绥节度使傅良弼为横海节度使。  [12]唐文宗任命王智兴暂守司徒,任命前夏绥节度使傅良弼为横海节度使。  [13]岳王绲薨。  [13]岳王李绲去世。  [14]庚戌,容客奏安南军乱,逐都护韩约。  [14]庚戌(二十七日),容管奏报安南发生军乱,都护韩约被驱逐。  [15]冬,十月,洋王忻薨。  [15]冬季,十月,洋王李忻去世。  [16]魏博败横海兵于平原,遂拔之。  [16]魏博军队在平原打败横海军队,接着,乘胜攻占了平原城。  [17]十一月,癸未朔,易定节度使柳公济奏攻李同捷坚固寨,拔之;又破其兵于寨东。时河南、北诸军讨同捷久未成功,每有小胜,则虚张首虏以邀厚赏,朝廷竭力奉之,江、淮为之耗弊。  [17]十一月,癸未朔(初一),易定节度使柳公济奏称在沧州的西面攻占了李同捷设置的坚固寨,接着,又在坚固寨东打败横海军队。这时,河南、河北诸道出兵讨伐李同捷,一直没有较大进展,他们每取得一点小小的胜利,就向朝廷虚报斩获敌军的人数,邀求优厚的赏赐。朝廷竭尽全力供给诸军粮饷,以致江淮地区的百姓消耗疲弊,不堪而担。  [18]傅良弼至陕而薨。乙酉,以左金吾大将军李为横海节度使。  [18]傅良弼赶赴横海上任,走到陕州时死去。乙酉(初三),唐文宗任命左金吾大将军李为横海节度使。  [19]甲辰,禁中昭德寺火,廷及宫人所居,烧死者数百人。  [19]甲辰(二十二日),宫中昭德寺着火,火势延伸到宫女居住的地方,烧死几百人。  [20]十二月,丁巳,王智兴奏兵马使李君谋将兵济河,破无棣。  [20]十二月,丁巳(初六),王智兴上奏说,他的兵马使李君谋率兵渡过黄河,攻破横海管辖的无棣县。  [21]壬申,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处厚薨。  [21]壬申(二十一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处厚去世。  [22]李同捷军势日蹙,王庭凑不能救,乃遣人说魏博大将亓志绍使杀史宪诚父子取魏博;志绍遂作乱,引所部兵二万人还逼魏州。丁丑,命谏议大夫柏耆宣慰魏博,且发义成、河阳兵以讨志绍。  [22]李同捷在官军的四面围攻下,军势日渐紧迫。王庭凑无法再加援救,于是,派人去游说魏博大将亓志绍,劝他杀节度使史宪诚父子,夺取魏博。亓志绍于是叛乱。率领本部兵力二万人回逼魏州。丁丑(二十六日),唐文宗命谏议大夫柏耆前往魏博安抚将士,同时,征发义成、河阳两道兵马讨伐亓志绍。  [23]戊寅,以翰林学士路隋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23]戊寅(二十七日),唐文宗任命翰林学士路隋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24]辛巳,史宪诚奏亓志绍兵屯永济,告急求援;诏义成节度使李听帅沧州行营诸军以讨志绍。今乃克成先志耳。其议加顺、宪二庙尊谥以昭功烈。”  [24]辛巳(三十日),史宪诚奏报:亓志绍已率兵进驻永济。于是,向朝廷告急并请求援助。唐文宗下诏,命义成节度使李听率领讨伐李同捷的沧州行营诸军,前往魏博征讨亓志绍。未能如愿而身死,今天才完成了先辈的遗志。应该议论加给顺宗、宪宗二庙的尊谥,以昭示先辈的功烈。”   [14]卢龙节度使张直方,暴忍,喜游猎。军中将作乱,直方知之,托言出猎,遂举族逃归京师;军中推牙将周为留后。直方至京师,拜金吾大将军。  [14]卢龙节度使张直方残暴凶狠,喜欢游猎。军中将要发生变乱,张直方知道情况不妙,假说外出行猎,带着全族逃归京师长安;卢龙军中推牙将周为留后。张直方来到京师,被任为金吾大将军。  [15]甲戌,追上顺宗谥曰至德弘道大圣大安孝皇帝;宪宗谥曰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仍改题神主。  [15]甲戌(二十五日),唐宣宗君臣给唐顺宗追上谥号为至德弘道大圣大安孝皇帝;给唐宪宗追上谥号为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并据新谥号题唐顺宗和唐宪宗的神主。  [16]已未,崖州司户李德裕卒。  [16]已未(疑误),崖州司户李德裕去世。  [17]山南西道节度使郑涯奏取扶州。  [17]山南西道节度使郑涯奏告朝廷已从吐蕃手中攻取扶州。----------------------------------------------------------------------------------------------------------------------------------------------------------------资治通鉴第二百四十四卷唐纪六十 文宗元圣昭献孝皇帝上之下太和三年(己酉、829)  唐纪六十 唐文宗太和三年(己酉,公元829年)  [1]春,正月,亓志绍与成德合兵掠贝州。  [1]春季,正月,亓志绍与成德兵联合掠夺贝州。  [2]义成行营兵三千人先屯齐州,使之禹城,中道溃叛;横海节度使李讨诛之。  [2]义成参予讨伐李同捷的行营兵三千人屯驻在齐州,后来奉命调防禹城,途中溃乱叛变,被新任横海节度使李诛杀。  [3]李听、史唐合兵击亓志绍,破之;志绍将其众五千奔镇州。  [3]李听和史唐率军联合进攻亓志绍,打败他的军队,亓志绍率五千人逃往镇州。  [4]李载义奏攻沧州长芦,拔之。  [4]李载义奏称攻占横海沧州长芦镇。  [5]甲辰,昭义奏亓志绍馀众万五千人诣本道降,置之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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