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69

[13]振武节度使李进贤,不恤士卒;判官严澈,绶之子也,以刻核得幸于进贤。进贤使牙将杨遵宪将五百骑趣东受降城以备回鹘,所给资装多虚估;至鸣沙,遵宪屋处而士卒暴露;众发怒,夜,聚薪环其屋而焚之,卷甲而还。庚寅夜,焚门,攻进贤,进贤逾城走,军士屠其家,并杀严澈。进贤奔静边军。  [13]振武节度使李进贤不体恤将士。判官严澈是严绶的儿子,因待人苛刻而得到李进贤的宠爱。李进贤让牙将杨遵宪带领骑兵五百人奔赴东受降城,防备回鹘,供给他的物资装备多不是原物,而是经过虚估价钱后另以他物配给的。来到鸣沙时,杨遵宪住在房屋里,但将士们留在露天地里。大家发怒了,在夜间堆聚柴草,围绕着房屋放火焚烧杨遵宪,收起铠甲,返回振武。庚寅(十一日),夜晚,返回的将士焚烧大门,进攻李进贤,李进贤翻越城墙逃走。将士们屠杀了李进贤的家口,并且杀死了严澈。李进贤逃奔静边军。  [14]群臣累表请立德妃郭氏为皇后。上以妃门宗强盛,恐正位之后,后宫莫得进,托以岁时禁忌,竟不许。  [14]群臣屡次上表请求将德妃郭氏立为皇后。宪宗认为郭德妃宗族门户强盛,恐怕郭德妃居正位后,内宫的嫔妃不能够接近他了,便借口时日的忌讳,始终不肯答应。  [15]丁酉,振武监军骆朝宽奏乱兵已定,请给将士衣。上怒,以夏绥节度使张煦为振武节度使,将夏州兵二千赴镇,仍命河东节度使王锷以兵二千纳之,听以便宜从事。骆朝宽归罪于其将苏若方而杀之。  [15]丁酉(十八日),振武监军骆朝宽奏称变乱的士兵已经平定,请求给将士们供应服装。宪宗大怒,任命夏绥节度使张煦为振武节度使,带领夏州兵马二千人奔赴振武,还命令河东节度使王锷率领兵马二千人接纳张煦,任凭他见机行事。骆朝宽将罪责都加给将领苏若方,将他杀掉了。  [16]发郑滑、魏博卒凿黎阳古河十四里,以纾滑州水患。  [16]朝廷征发郑滑、魏博士兵开凿黎阳古黄河河道十四里,以便缓解滑州的水灾。  [17]上问宰相:“人言外间朋党大盛,何也?”李绛对曰:“自古人君所甚恶者,莫若人臣为朋党,故小人谮君子必曰朋党。何则?朋党言之则可恶,寻之则无迹故也。东汉之末,凡天下贤人君子,宦臣皆谓之党人而禁锢之,遂以亡国。此皆群小欲害善人之言,愿陛下深察之!夫君子固与君子合,岂可必使之与小人合,然后谓之非党邪!”  [17]宪宗询问宰相说:“人们说外面朋党集团大大兴起,这是为什么呢?”李绛回答说:“自古以来,人君特别憎恶的,以人臣结成朋党集团为甚,所以,小人诬陷君子,肯定要说他属于朋党集团。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是因为,朋党集团谈论起来虽然是可恶的,寻找起来却没有痕迹。东汉末年,凡是天下的贤人和君子,宦官都称他们为党人,因而勒令对他们永不任用,东汉便因此灭亡。这都是众小人打算谋害好人的说法,希望陛下深入地考察此事。一般说来,君子固然与君子相合,难道能够一定使君子与小人相合,然后才能够说君子不属于朋党集团吗!”九年(甲午、814)九年(甲午,公元814年)  [1]春,正月,甲戌,王锷遣兵五千会张煦于善羊栅。乙亥,煦入单于都护府,诛乱者苏国珍等二百五十三人。二月,丁丑,贬李进贤为通州刺史。甲午,骆朝宽坐纵乱者,杖之八十,夺色,配役定陵。  [1]春季,正月,甲戌(二十六日),王锷派遣兵马五千人在善羊栅与张煦会合。乙亥(二十七日),张煦进入单于都护府,诛杀变乱者苏国珍等二百五十三人。二月,丁丑(疑误),宪宗将李进贤贬为通州刺史。甲午(十六日),骆朝宽因放纵叛乱者获罪,将他杖责八十,剥夺品色,发配到定陵服役。  [2]李绛屡以足疾辞位;癸卯,罢为礼部尚书。  [2]李绛因脚病屡次推辞官位。癸卯(二十五日),李绛被罢为礼部尚书。  初,上欲相绛,先出吐突承璀为淮南监军,至是,上召还承璀,先罢绛相。甲辰,承璀至京师,复以为弓箭库使、左神策中尉。  当初,宪宗打算任命李绛为宰相,事先让吐突承璀出任淮南监军。至此,宪宗将吐突承璀召回,事先免除了李绛的宰相职务。甲辰(二十六日),吐突承璀来到京城,宪宗重新任命他为弓箭库使、左神策军中尉。  [3]李吉甫奏:“国家旧置六胡州于灵、盐之境,开元中废之,更置宥州以领降户;天宝中,宥州寄理于经略军,宝应以来,因循遂废。今请复之,以备回鹘,抚党项。”上从之。夏,五月,庚申,复置宥州,理经略军,取城神策屯兵九千以实之。  [3]李吉甫上奏说:“以往,国家在灵州和盐州境内设置了六胡州,开元年间将六胡州废除,又设置宥州来统领归降的人户。天宝年间,宥州由经略军遥控治理。宝应年间以来,由于墨守旧法,于是便被废弃了。现在,我请求恢复以往的设置,以便防备回鹘,安抚党项。”宪宗听从了他的建议。夏季,五月,庚申(十四日),朝廷重新设置宥州,治所设在经略军,调来屯驻城的神策军兵九千人,以便充实宥州。  先是,回鹘屡请昏,朝廷以公主出降,其费甚广,故未之许。礼部尚书李绛上言,以为:“回鹘凶强,不可无备;淮西穷蹙,事要经营。今江、淮大县,岁所入赋有二十万缗者,足以备降主之费,陛下何爱一县之赋,不以羁縻劲虏!回鹘若得许昏,必喜而无猜,然后可以修城堑,蓄甲兵,边备既完,得专意淮西,功必万全。今既未降公主而虚弱西城;碛路无备,更修天德以疑虏心。万一北边有警,则淮西遗丑复延岁月之命矣!傥虏骑南牧,国家非步兵三万,骑五千,则不足以抗御!借使一岁而胜之,其费岂特降主之比哉!”上不听。  在此之前,回鹘屡次请求通婚,朝廷因公主出国下嫁,开支很大,所以没有答应。礼部尚书李绛进言认为:“回鹘凶猛强悍,对他们不能够没有防备。淮西困惑犹豫,其中的事情需要图谋规划。如今江淮地区的大县,每年上缴的赋税有达到二十万缗的,足够备办下嫁公主的费用,陛下为什么要珍惜一个县的赋税,不肯拿来维系强劲的回鹘呢?假如回鹘得到通婚的许可,肯定感到高兴,不再猜疑.在此之后,才可以修治城池沟堑,积蓄铠甲兵器。在边疆的防备巩固后,才能够一心一意地对付淮西,必定获得成功,万无一失。既然如今没有下嫁公主,又使西受降城虚弱难支,对大漠的通路毫无防备,还要修筑天德城,使异族心中感到疑虑。万一北部边疆出现警报,淮西的残余小丑便又能够苟延残喘下去了!倘若回鹘的骑兵南来放牧,国家没有步兵三万人、骑兵五千人,就不够抵御他们!假使需要用一年时间战胜回鹘,所需要的费用又怎么能与仅仅下嫁公主的开销相比呢?”宪宗不肯听从。  [4]乙丑,桂王纶薨。  [4]乙丑(十九日),桂王李纶去世。  [5]六月,壬寅,以河中节度使张弘靖为刑部尚书、同平章事。弘靖,延赏之子也。  [5]六月,壬寅(二十七日),宪宗任命河中节度使张弘靖为刑部尚书、同平章事。张弘靖是张延赏的儿子。  [6]翰林学士独孤郁,权德舆之婿也。上叹郁之才美曰:“德舆得婿郁,我反不及邪!”先是尚主皆取贵戚及勋臣之家,上始命宰相选公卿、大夫子弟文雅可居清贯者;诸家多不愿,惟杜佑孙司议郎不辞。秋,七月,戊辰,以为殿中少监、驸马都尉,尚岐阳公主。公主,上长女,郭妃所生也。八月,癸已,成昏。公主有贤行,杜氏大族,尊行不翅数十人,公主卑委怡顺,一同家人礼度,二十年间,人未尝以丝发间指为贵骄。始至,则与谋曰:“上所赐奴婢,卒不肯穷屈,奏请纳之,悉自市寒贱可制指者。”自是闺门落然不闻人声。  [6]翰林学士独孤郁是权德舆的女婿。宪宗赞叹独孤郁的才华说:“权德舆能够使独孤郁作女婿,我反而赶不上权德舆了吗?”在此之前,公主下嫁,都是选取皇家内外亲族以及功臣家的子弟。至此,宪宗才命令宰相选择公卿、大夫家的温文尔雅、可以置身清流的子弟。然而,各家多不愿意,只有杜佑的孙子司议郎杜没有推辞。秋季,七月,戊辰(二十三日)宪宗任命杜为殿中少监、驸马都尉,让他娶岐阳公主为妻。岐阳公主是宪宗的大女儿,为郭德妃所生。八月,癸巳(十九日),杜与岐阳公主成婚。岐阳公主举止贤淑,杜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行辈高于她的不只数十人,岐阳公主对待他们,谦恭随和,一概如同家里人的礼数,在二十年里,人们不曾因丝毫的嫌隙而指责她恃贵骄慢。才到杜家时,岐阳公主就与杜商议说:“皇上赐给我们的奴婢,是终究不肯屈从的,可以奏请皇上将他们收回去,我们自己再悉数购买出身低微、可以指使的奴婢吧。”自此,闺阁门户清静,连人们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  [7]闰月,丙辰,彰义节度使吴少阳薨。少阳在蔡州,阴聚亡命,牧养马骡,时抄掠寿州茶山以实其军。其子摄蔡州刺史元济,匿丧,以病闻,自领军务。  [7]闰八月,丙辰(十二日),彰义节度使吴少阳去世。吴少阳任职蔡州,暗中聚合逃亡的罪犯,放养骡子、马匹,时常抢动寿州茶山的财物来充实军需。他的儿子摄蔡州刺史吴无济,隐瞒了吴少阳的死讯,以吴少阳患病上报朝廷,由自己统领军中事务。  上自平蜀,即欲取淮西。淮南节度使李吉甫上言:“少阳军中上下携离,请徒理寿州以经营之。”会朝廷方讨王承宗,未暇也。及吉甫入相,田弘正以魏博归附。吉甫以为汝州捍蔽东都,河阳宿兵,本以制魏博,今弘正归顺,则河阳为内镇,不应屯重兵以示猜阻。辛酉,以河阳节度使乌重胤为汝州刺史,充河阳、怀、汝节度使,徒理汝州。己巳,弘正检校右仆射,赐其军钱二十万缗,弘正曰:“吾未若移河阳军之为喜也。”  自从平定蜀中刘辟以来,宪宗就打算攻取淮西。淮南节度使李吉甫进言说:“吴少阳军中将士对上面已有背叛之心,请将淮南的治所迁移到寿州去,以便让我来经略规划淮西。”适逢朝廷正在讨伐王承宗,没有余暇考虚他的建议。及至李吉甫担任宰相后,田弘正率领魏博归顺了朝廷,李吉甫认为:“东都有汝州护卫着,在河阳屯驻兵马,本来是为了控制魏博的。现在,田弘正归顺了朝廷,河阳便成了内地的军镇,不应该屯驻重兵,显示对魏博的猜疑。”辛酉(十七日),宪宗任命河阳节度使乌重胤为汝州刺史,充任河阳、怀、汝节度使,将治所迁移汝州。己巳(二十五日),加封田弘正检校右仆射,赐给魏博军钱二十万缗。田弘正说:“没有比迁移河阳军更使我高兴的啦。”  九月,庚辰,以州刺史李光颜为陈州刺史,充忠武都知兵马使;以泗州刺史令狐通为寿州防御使。通,彰之子也。丙戌,以山南东道节度使袁滋为荆南节度使,以荆南节度使严绶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九月,庚辰(初七),宪宗任命州刺史李光颜为陈州刺史,充任忠武都知兵马使,任命泗州刺史令狐通为寿州防御使。令狐通是令狐彰的儿子。丙戌(十三日),宪宗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袁滋为荆南节度使,任命荆南节度使严绶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吴少阳判官苏兆、杨元卿、大将侯惟清皆劝少阳入朝;元济恶之,杀兆,囚惟清。元卿先奏事在长安,具以淮西虚实及取元济之策告李吉甫,请讨之。时元济犹匿丧,元卿劝吉甫,凡蔡使入奏者,所在止之。少阳死近四十日,不为辍朝,但易环蔡诸镇将帅,益兵为备。元济杀元卿妻及四男以圬射堋。淮西宿将董重质,吴少诚之婿也,元济以为谋主。  吴少阳的判官苏兆、杨元卿和大将侯惟清等人都曾劝说吴少阳入京朝见。吴元济憎恶他们,诛杀了苏兆,囚禁了侯惟清。事前,杨元卿在长安奏请事情,将淮西的情况和攻取吴元济的计策全部告诉了李吉甫,并请求讨伐吴元济。当时,吴元济仍然在隐瞒吴少阳的死讯,杨元卿劝说李吉甫,对入朝奏事的蔡州使者,各处均要阻止他们入朝。吴少阳死去将近四十天了,但朝廷并没有为他停止上朝以表示哀悼,只是改换了围绕着蔡州的各军镇将帅,增调兵马,作好防备。吴元济杀掉杨元卿的妻子和四个儿子,用他们的血涂射箭的靶子。淮西老将董重质是吴少诚的女婿,吴元济便让他作为自己的主谋人。  [8]戊戌,加河东节度使王锷同平章事。  [8]戊戌(二十五日),宪宗加封河东节度使王锷为同平章事。  [9]李吉甫言于上曰:“淮西非如河北,四无党援,国家常宿数十万兵以备之,劳费不可支也。失今不取,后难图矣。”上将讨之,张弘靖请先为少阳辍朝、赠官,遣使吊赠,待其有不顺之迹,然后加兵,上从之,遣工部员外郎李君何吊祭。元济不迎敕使,发兵四出,屠舞阳,焚叶,掠鲁出、襄城,关东震骇。君何不得入而还。  [9]李吉甫向宪宗进言说:“淮西与河北不同,四周是没有同伙援助的。国家经常屯驻数十万兵马,以便防备淮西,将士的劳苦与国家的开支都是难以支撑下去的。如果现在失去攻取吴少阳的时机,以后便难以图谋了。”宪宗准备讨伐淮西,张弘靖请求事先为吴少阳停止上朝表示哀掉,给他追赠官爵,派遣使者前去吊丧,赠送助丧的财物,等淮西出现了对朝廷不恭顺的行迹,然后以兵力相加。宪宗听从了他的建议,派遣工部员外郎李君何前去吊唁祭奠。吴元济不肯迎接敕使,派出兵马,四面出击,屠杀舞阳县,火烧叶县,掳掠鲁山与襄城,关东震恐惊骇。李君何无法进入淮西,只好回朝。  [10]冬,十月,丙午,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赵公李吉甫薨。  [10]冬季,十月,丙午(初三),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赵公李吉甫去世。  [11]壬戌,以忠武节度副使李光颜为节度使。甲子,以严绶为申、光、蔡招抚使,督诸道兵招讨吴元济;乙丑,命内常侍知省事崔潭峻监其军。戊辰,以尚书左丞吕元膺为东都留守。  [11]壬戌(十九日),宪宗任命忠武节度副使李光颜为节度使。甲子(二十一日),宪宗任命严绶为申、光、蔡招抚使,督促各道兵马招抚讨伐吴元济。乙丑(二十二日),宪宗命令内常侍知省事崔潭峻担任严绶的监军。戊辰(二十五日),宪宗任命尚书左丞吕元膺为东都留守。  [12]党项寇振武。  [12]党项侵犯振武。  [13]十二月,戊辰,以尚书右丞韦贯之同平章事。  [13]十二月,戊辰(二十五日),宪宗任命尚书右丞韦贯之为同平章事。十年(乙未、815)十年(乙未,公元815年)  [1]春,正月,乙酉,加韩弘守司徒。弘镇宣武,十余年不入朝,颇以兵力自负,朝廷亦不以忠纯待之。王锷加平章事,弘耻班在其下,与武元衡书,颇露不平之意。朝廷方倚其形势以制吴元济,故迁官使居锷上以宠慰之。  [1]春季,正月,乙酉(十三日),宪宗加封韩弘守司徒。朝弘镇守宣武,十多年来不肯入京朝见,仗恃着军队的力量,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朝廷也不把他当作忠诚笃厚的臣下对待。王锷加封了平章事,韩弘以名列王锷之下而感到耻辱,在写给武元衡的书信中,愤慨不满之意颇有流露。朝廷正要借助他所据有的地理形势去扼制吴元济,所以给他升迁了官位,让他的班次列在王锷以上,以示荣宠与抚慰。  [2]吴元济纵兵侵掠,及于东畿。已亥,制削元济官爵,命宣武等十六道进军讨之。严绶击淮西兵,小胜,不设备,淮西兵夜还袭之;二月,甲辰,绶败于磁丘,却五十余里,驰入唐州而守之。寿州练团使令狐通为淮西兵所败,走保州城,境上诸栅尽为淮西所屠。癸丑,以左金吾大将军李文通代之,贬通昭州司户。  [2]吴元济放纵兵马侵扰劫掠,到了东都洛阳周围的地区。己亥(二十七日),宪宗颁制削夺吴元济的官职与爵位,命令宣武等十六道进军讨伐吴元济。严绶进击淮西兵马,略微取得了一些胜利,便不再设置防备,淮西兵马在夜间返回来袭击严绶。二月,甲辰(初二),严绶在磁丘战败,后退了五十多里地,急速奔入唐州,据城防守。寿州团练使令狐通被淮西兵马打败,逃奔寿州城自保,州境上各处栅垒的士兵全部遭到淮西军的屠杀。癸丑(十一日),宪宗使左金吾大将军李文通代替令狐通,将令狐通贬为昭州司户。  诏鄂岳观察使柳公绰以兵五千授安州刺史李听,使讨吴元济,公绰曰:“朝廷以吾书生不知兵邪!”即奏请自行,许之。公绰至安州,李听属橐迎之。公绰以鄂岳都知兵马使、先锋行营兵马都虞候二牒授之,选卒六千以属听,戒其部校曰:“行营之事,一决都将。”听感恩畏威,如出麾下。公绰号令整肃,区处军事,诸将无不服。士卒在行营者,其家疾病死丧,厚给之,妻淫者,沈之于江,士卒皆喜曰:“中丞为我治家,我何得不前死!”故每战皆捷。公绰所乘马,杀圉人,公绰命杀马以祭之,或曰:“圉人自不备耳,此良马,可惜!”公绰曰:“材良性驽,何足惜也!”竟杀之。  宪宗颁诏命令鄂岳观察使柳公绰将五千兵马拨给安州刺史李听,让李听讨伐吴元济。柳公绰说:“朝廷认为我是一个书生,不懂得用兵之道吗?”他当即上奏请求让他自己前去,宪宗答应了他。柳公绰来到安州,李听让全副武装的将领前去迎接他。柳公绰将鄂岳都知兵马使、先锋行营兵马都虞候两种文书交给他们,选出士兵六千人归属给李听,告诫他的部队说:“有关行营的事务,一切由都将决定。”李听感激他的恩德,畏惧他的威严,就象他的部下一般。柳公绰发号施令,整齐严肃,他处置军旅事务,各位将领无不悦服。身在行营的士兵们,凡是家中人有患病或死亡的,都发给他们丰厚的物品,他们的妻子纵欲放荡的,便沉入长江淹死。将士们都高兴地说:“柳中丞替我们整治家务,我们怎么能够不至死向前呢!”所以,柳公绰每次出战,都取得了胜利。柳公绰所骑的马,将养马人踢死了,柳公绰便命令将马匹杀死来祭奠养马人。有人说:“那是由于养马人不加防备造成的,这是一匹好马,杀死它太可惜了!”柳公绰说:“这匹马能奔善跑,但生性顽劣,有什么值得可惜呢!”他终于将这匹马杀掉了。  [3]河东将刘辅杀丰州刺史燕重旰,王锷诛之,及其党。  [3]河东将领刘辅杀死了丰州刺史燕重旰,王锷又将刘辅及其同伙诛杀了。  [4]王叔文之党坐谪官者,凡十年不量移,执政有怜其才欲渐进之者,悉召至京师;谏官争言其不可,上与武元衡亦恶之,三月,乙酉,皆以为远州刺史,官虽进而地益远。永州司马柳宗元为柳州刺史,朗州司马刘禹锡为播州刺史。宗元曰:“播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万无母子俱往理。”欲请于朝,愿以柳易播。会中丞裴度亦为禹锡言曰:“禹锡诚有罪,然母老,与其子为死别,良可伤!”上曰:“为人子尤当自谨,勿贻亲忧,此则禹锡重可责也。”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锡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责为人子者耳;然不欲伤其亲心。”退,谓左右曰:“裴度爱我终切。”明日,禹锡改连州刺史。  [4]王叔文一党中获罪贬官的人们,已经十年没有酌情迁官。有些怜惜他们的才华而打算逐渐提升他们的主持政务的官员,主张将他们全部传召到京城来,谏官们争着陈说这种做法是不适当的,宪宗与武元衡也讨厌他们。三月,乙酉(十四日),宪宗将他们全部任命为偏远各州的刺史,虽然官职提升了,所在地却更加遥远了。永州司马柳宗元出任柳州刺史,朗州司马刘禹锡出任播州刺史。柳宗元说:“播州不是人居留的地方,而刘禹锡的母亲尚在高堂,万万没有让母子二人一同前往的道理。”他打算向朝廷请求,愿意让自己由柳州改任播州。适值御史中丞裴度也为刘禹锡进言说:“刘禹锡诚然有罪,但是他的母亲年事已高,与自己的儿子去作永别,实在使人哀伤!”宪宗说:“作为人子,尤其应该使自己谨慎,不要给亲人留下忧患。如此说来,刘属锡也是甚可责难的啊。”裴度说:“陛下正在侍奉太后,恐怕在刘禹锡那里也应予以怜悯。”宪宗过了许久才说:“朕说的话,是只责备作儿子的罢了,但是并不打算使他的母亲伤心。”退下来后,宪宗对周围的人说:“裴度对朕爱得深切啊。”第二天,刘属锡便被改任为连州刺史了。  宗元善为文,尝作《梓人传》,以为:“梓人不执斧斤刀锯之技,专以寻引、规矩、绳墨度群木之材,视栋宇之制,相高深、圆方、短长之宜,指麾众工,各趋其事,不胜任者退之。大夏既成,则独名其功,受禄三倍。亦犹相天下者,立钢纲纪、整法度,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能者进之,不能者退之,万国既理,而谈者独称伊、傅、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劳不得纪焉。或者不知体要,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听听于府庭,而遣其大者远者,是不知相道者也。”  柳宗元善于撰写文章,曾经作过一篇《梓人传》,讲道:“有一位木匠,不肯去做斧砍锯析这一类手艺活计,却专门用长尺、圆规、方尺、墨斗审度各种木料的用场,检视房屋的规制,观察高度、方圆、长短是否合度,指挥着众多的木工,各自去干自己的活计,对不能将任务承担起来的人们,便将他们辞退。一座大型的房屋建成后,唯独以他的名字记载事功,得到的酬金是一般木工的三倍。这也正象担当天下宰相的人们,设立大纲要领,整饬法令制度,选择天下的人士,使他们的才干与自己的职务相称;让天下的人们居住下来,使他们安心从事自己的职业。提升有能力的人们,屏退没有能力的人们。全国各地得到治理后,谈论起此事的人们唯独赞伊尹、傅说、周公、召公等宰相,对那些各部门专职人员的辛勤劳苦却不能够予以记载。有些宰相不识大体,不得要领,夸耀自己的才能与名望,亲自去做细小的劳务,侵犯百官的职责,在官署中吵嚷地争辩不休,而将重大而长远的方略遗落无存,这是不懂得为相之道。”  又作《种树郭橐驼传》曰:“橐驼之所种,无不生且茂者。或问之,对曰:‘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凡木之性,其根欲舒,其土欲故,既植之,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其莳也若子,其置也若弃,则其天全而性得矣。他植者则不然,根拳而土易,爱之太恩,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虽曰爱之,其实害之;虽曰忧之,其实仇之。故不我若也!为政亦然。吾居乡见长人者,好烦其令,若甚怜焉而卒以祸之。旦暮吏来,聚民而令之,促其耕获,督其蚕织,吾小人辍饔飧以劳吏之不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邪!凡病且怠,职此故也。’”此其文之有理者也。  柳宗元又曾撰写《种树郭橐驼传》说:“郭橐驼种植的树木,没有不成活、不繁茂的。有人问他其中的道理,郭橐驼回答说:“我本人并不能够使树木延长寿命并且生长繁盛。大凡树木的本性,树根喜欢舒展,喜欢让人培上陈泥。将树木种植好后,不需挪动它,不需为它担心,离开它后,便不用再去看管它。裁种树木时,就象爱护自己的子女一样,将树木放入土中后,就象将它抛弃了似的,这就使树木的天性得以保全,使树木的本性得到发展了。别的种植树木的人们就不是这样了,他们使树木的根部拳曲在一起,而且更换了新土,对树木的爱护过于深切,担忧过于细密,早晨去看它,晚上又去抚摸它,已经离开了,还要再回头看上一眼。更为过分的人们还要划破树皮,查看它是成活了,还是枯萎了,摇晃着树干,去观察枝叶哪里稀疏,哪里繁密,而树木却与自己的本性日见脱离了。虽然说是爱护树木,实际却是损害树木;虽然说是为树木担忧,实际却是将树木当成仇人了。所以,人们种树都不如我。办理政务,也是这个道理。我住在乡间,看到当官的人们,喜欢频频发号施令,象是对百姓非常怜悯,但终究给百姓带来祸殃。整天都有吏人前来,将百姓聚集起来,向人们发布命令,敦促人们耕地收割,监督人们养蚕织布,我们这些小人把早餐晚饭都停下来,忙着去慰劳吏人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能够使我们的生计得以蕃息,并且使我们的天性安然无扰呢!一般说来,人民困窘倦怠,主要是由于这个原故的啊!’”这是柳宗元文章中深含哲理的作品。  [5]庚子,李光颜奏破淮西兵于临颍。  [5]庚子(二十九日),李光颜奏称在临颍打败淮西兵马。  [6]田弘正遣其子布将兵三千助严绶讨吴元济。  [6]田弘正派遣他的儿子田布率领兵马三千人,帮助严绶讨伐吴元济。  [7]甲辰,李光颜又奏破淮西兵于南顿。  [7]甲辰(疑误),李光颜又奏称在南顿打败淮西兵马。  [8]吴元济遣使求救于恒、郓;王承宗、李师道数上表请赦元济,上不从。是时发诸道兵讨元济而不及淄青,师道使大将将二千人趣寿春,声言助官军讨元济,实欲为元济之援也。  [8]吴元济派遣使者向恒州与郓州请求援救,王承宗和李师道屡次上表请求赦免吴元济,宪宗不肯听从。当时,朝廷征调各道兵马讨伐吴元济,还没有讨伐淄青,李师道便让大将率领二千人奔赴寿春,声称帮助官军讨伐吴元济,实际却是打算去援助吴元济。  师道素养刺客奸人数十人,厚资给之,其人说师道曰:“用兵所急,莫先粮储。今河阴院积江、淮租赋,请潜往焚之。募东都恶少年数百,劫都市,焚宫阙,则朝廷未暇讨蔡,先自救腹心。此亦救蔡一奇也。”师道从之。自是所在盗贼窃发。辛亥暮,盗数十人攻河阴转运院,杀伤十余人,烧钱帛三十余万缗匹,谷三万余斛,于是人情惧。群臣多请罢兵,上不许。  李师道平时豢养着刺客和奸人几十人,以丰厚的资财供给他们,此中有人劝说李师道:“用兵打仗急切需要的,没有比粮食储备更为重要的了。现在,河阴转运院积存着江淮地区的赋税,请暗中前去焚烧河阴转运院。可以募集洛阳的顽劣少年几百个人,抢劫城市,焚烧宫廷,使朝廷没有讨伐蔡州的余暇,却要首先去援救自己的核心地区。这也可以算作救助蔡州的一个奇计了。”李师道听从了此人的建议。从此,各处都有盗贼暗中活动。辛亥(疑误)傍晚,有强盗数十人攻打河阴转运院,杀伤了十多个人,烧掉钱财布帛三十多万缗匹,谷物三万多斛。由此,人们感到恐慌不安,群臣多数请求停止用兵,宪宗不肯应许。  [9]诸军讨淮西久未有功,五月,上遣中丞裴度诣行营宣慰,察用兵形势。度还,言淮西必可取之状,且曰:“观诸将,惟李光颜勇而知义,必能立功。”上悦。  [9]各军长时间讨伐淮西,毫无建树。五月,宪宗派遣御史中丞裴度前往行营抚慰将士,察看采取军事行动的情况。裴度回朝后,陈述了淮西肯定能够攻取的情况,而且说:“我观察各位将领,只有李光颜骁勇善战,深明大义,一定能够建立功勋。”宪宗高兴。  考功郎中、知制诰韩愈上言,以为:“淮西三小州,残弊困剧之余,而当天下之全力,其破败可立而待。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断与不断耳。”因条陈用兵利害,以为:“今诸道发兵各二三千人,势力单弱,羁旅异乡,与贼不相谙委,望风慑惧。将帅以其客兵,待之既薄,使之又苦;或分割队伍,兵将相失,心孤意怯,难以有功。又其本军各须资遣,道路辽远,劳费倍多。闻陈、许、安、唐、汝、寿等州与贼连接处,村落百姓悉有兵器,习于战斗,识贼深浅,比来未有处分,犹愿自备衣粮,保护乡里。若令召募,立可成军。贼平之后,易使归农。乞悉罢诸道军,募土人以代之。”又言:“蔡州士卒皆国家百姓,若势力穷不能为恶者,不须过有杀戮。”  考功郎中、知制诰韩愈进言认为:“淮西只有申、光、蔡三个小州,正当残灭破败、困顿艰难的末路,而且面临着天下的全部兵力,他们的毁灭是指日可待的。然而,现在还不清楚的因素,就是陛下有没有作出决断。”于是他逐条陈述使用兵力的好处与害处,认为:“现在,各道派出的兵马分别有两三千人,声势微弱,力量单薄,客居外乡,不熟悉敌军的实情,以致一看到敌军的势头,就恐惧了。将帅们认为他们都是外来的兵马,既刻薄地对待他们,又极力使唤他们。有些士兵的队伍被拆散重编,士兵与将领被分隔开来,使将士们感到孤单,怀有怯意,这是很难获得成功的。再者,将士们所在本军分别需要发运给养,道路遥远,人力与财力消耗加倍繁多。听说陈州、许州、安州、唐州、汝州、寿州等与敌军连接着的地方,村庄中的百姓都有武器,已经习惯当兵打仗,晓得敌军的虚实。虽然近来对这些百姓没有做出安排,但他们仍然愿意由自己备办衣服与口粮,保护自己的家乡。如果让人召募这些百姓,立即就能够组成军队。将敌人平定后,也容易打发他们回乡务农。请陛下将各道军队全部撤走,募集当地百姓来取代各道军队。”他还说:“蔡州将士都是国家的百姓,倘若到了吴元济势穷力竭,不再能够作恶时,不须过多地杀害他们。”  [10]丙申,李光颜奏败淮西兵于时曲。淮西兵晨压其垒而陈,光颜不得出,乃自毁其栅之左右,出骑以击之。光颜自将数骑冲其陈,出入数四,贼皆识之,矢集其身如毛;其子揽辔止之,光颜举刃叱去。于是人争致死,淮西兵大溃,杀数千人。上以裴度为知人。   [10]丙申(二十六日),李光颜奏称在时曲打败淮西兵马。早晨,淮西兵马紧紧逼迫着李光颜的营垒结成阵列,李光颜无法出兵,便自行毁除本军周围的栅栏,派出骑兵,向淮西军进击。李光颜亲自率领几个骑兵向淮西阵中冲锋,多次冲进去,杀出来,敌人都认识他,箭象刺猬毛般密集地向他身上射去。他的儿子抓住缰绳,请他停止冲锋,李光颜举起兵器,喝斥他走开。于是,人们争着拼死力战,淮西兵马大规模地溃退,被杀死了数千人。宪宗认为裴度是善于识别人才的。  [11]上自李吉甫薨,悉以用兵事委武元衡。李师道所养客说李师道曰:“天子所以锐意诛蔡者,元衡赞之也,请密往刺之。元衡死,则他相不敢主其谋,争劝天子罢兵矣。”师道以为然,即资给遣之。  [11]自从李吉甫去世以后,宪宗将采取军事行动的事情全部交托给武元衡。李师道豢养的宾客规劝李师道说:“天子专心一意地声讨蔡州的根由,在于有武元衡辅佐他,请让我秘密前去刺杀他。如果武元衡死了,其他宰相不敢主持讨伐蔡州的谋划,就会争着劝说天子停止用兵了。”李师道认为此言有理,当即发给盘资,打发他前去。  王承宗遣牙将尹少卿奏事,为吴元济游说。少卿至中书,辞指不逊,元衡叱出之;承宗又上书诋毁元衡。  王承宗派遣牙将尹少卿奏报事情,为吴元济四处说情。尹少卿来到中书省时,言词的意旨颇不谦恭,武元衡便将他喝斥出去。王承宗又上书恶意诬蔑武元衡。  六月,癸卯,天未明,元衡入朝,出所居靖安坊东门;有贼自暗中突出射之,从者皆散走,贼执元衡马行十余步而杀之,取其颅骨而去。又入通化坊击裴度,伤其首,坠沟中,度毡帽厚,得不死;人王义自后抱贼大呼,贼断义臂而去。京城大骇,于是诏宰相出入,加金吾骑士张弦露刃以卫之,所过坊门呵索甚严。朝士未晓不敢出门。上或御殿久之,班犹未齐。  六月,癸卯(初三),天色尚未大亮,武元衡前往朝廷,从他居住的靖安坊东门出来。突然,有一个贼人从暗地里出来用箭射他,随从人员纷纷逃散。贼人牵着武元衡的马匹走出十多步以后,将他杀死,砍下他的头颅,便离开了。贼人又进入通化坊,前去刺杀裴度,使他头部受伤,跌落在水沟中。由于裴度戴的毡帽很厚实,因而得以不死。随从王义从背后抱住贼人大声呼叫,贼人砍断他的胳臂,得以走脱。京城的人们都非常惊骇。于是,宪宗颁诏命令,宰相外出时,加派金吾骑士护卫。金吾骑士张满弓弦,亮出兵器,在需要经过的坊市门前喝呼搜索,很是严密。朝中百官在天未亮时不敢走出家门。有时皇上登殿,等了许久,朝班中的官员仍然不能到齐。  贼遗纸于金吾及府、县,曰:“毋急捕我,我先杀汝。”故捕贼者不敢甚争。兵部侍郎许孟容见上言:“自古未有宰相横尸路隅而盗不获者,此朝廷之辱也!”因涕泣。又诣中书挥涕言:“请奏起裴中丞为相,大索贼党,穷其奸源。”戊申,诏中外所在搜捕,获贼者赏钱万缗,官五品,敢庇匿者,举族诛之。于是京城大索,公卿家有复壁、重者皆索之。  贼人在金吾卫与兆府万年、长安两县留下纸条说:“不要忙着捉拿我,否则,我先将你杀死。”所以,捉拿贼人的人们不敢操之过急。兵部侍郎许孟容进见宪宗说:“自古以来,没有发生过宰相被人在路旁杀害,盗贼却不能捉获的事情,这是朝廷的耻辱啊!”说着,他便哭泣起来。许孟容又前往中书省流着眼泪说:“请求中书省申奏起用裴中丞为宰相,全面搜索贼人的同伙,查清他们为恶的根源。”戊申(初八),宪宗颁诏命令在朝廷内外四处搜查捉拿贼人,对将贼人拿获的人,奖赏钱一万缗,赐给五品官位。如有胆敢包庇隐藏贼人的,诛杀其整个家族。于是,京城的大搜索开始了,对家中筑有夹壁、复屋的公卿都进行了搜索。  成德军进奏院有恒州卒张晏等数人,行止无状,众多疑之。庚戌,神策将军王士则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杀元衡。吏捕得晏等八人,命京兆尹裴武、监察御史陈中师鞫之。癸亥,诏以王承宗前后三表出示百僚,议其罪。  成德军进奏院中有恒州士卒张晏等几个人,行为无礼,众人多怀疑他们就是贼人。庚戌(初十),神策军的将军王士则等人告发王承宗派遣张晏等人杀害武元衡,吏人捉拿住张晏等八人,宪宗命令京兆尹裴武与监察御史陈中师审讯他们。癸亥(二十三日),宪宗颁诏将王承宗先后三次所上表章出示百官,商议他应受的罪罚。  裴度病疮,卧二旬,诏以卫兵宿其第,中使问讯不绝。或请罢度官以安恒、郓之心,上怒曰:“若罢度官,是奸谋得成,朝廷无复纲纪。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贼。”甲子,上召度入对。乙丑,以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度上言:“淮西,腹心之疾,不得不除;且朝廷业已讨之,两河藩镇跋扈者,将视此为高下,不可中止。”上以为然,悉以用兵事委度,讨贼甚急。初,德宗多猜忌,朝士有相过从者,金吾皆伺察以闻,宰相不敢私第见客。度奏:“今寇盗未平,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议,”始请于私第见客,许之。  裴度创口不愈,卧病二十天,宪宗颁诏命令卫兵住在他的府第中,前去问候的中使接连不断。有人请求免除裴度的官职,以便使恒州王承宗、郓州李师道放下心来,宪宗生气地说:“倘若免除裴度的官职,那就是邪恶的阴谋得逞了,朝廷不再有法度可言。我任用裴度一个人,就足够打败王承宗和李师道两个人。”甲子(二十四日),宪宗传召裴度入朝奏对。乙丑(二十五日),宪宗任命裴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裴度进言说:“淮西地区是腹心之患,不能不予根除。而且,朝廷已经讨伐淮西,河南、河北骄横强暴的藩镇,都打算比照此一战事,来决定对朝廷的态度,因此,讨伐吴元济是不能够半途而止的。”宪宗认为言之有理,便将采取军事行动的事务全部交托给裴度,对吴元济的讨伐甚为急切。当初,德宗往往猜疑妒忌臣下,对于相互往来的朝中百官,金吾卫一概侦察情报,上报德宗,宰相也不敢在私人宅第中会见客人。裴度奏称:“如今敌人还没有平定,宰相应当招揽延引各地德才兼备的人才参与谋划计议。”于是,他初次请求在私人宅第中会见宾客,宪宗答应了他的请求。  陈中师按张晏等,具服杀武元衡;张弘靖疑其不实,屡言于上,上不听。戊辰,斩晏等五人,杀其党十四人,李师道客竟潜匿亡去。  陈中师审讯张晏等人,他们都承认杀害了武元衡。张弘靖怀疑他们的话不属实,屡次进言,宪宗不肯听从。戊辰(二十八日),朝廷斩杀张晏等五人,杀掉他们的同伙十四人,李师道的宾客终于躲在暗中,逃亡而去了。  [12]秋,七月,庚午朔,灵武节度使李光进薨。光进与弟光颜友善,光颜先娶,其母委以家事。母卒,光进后娶,光颜使其妻奉管龠,籍财物,归于其姒。光进反之曰:“新妇逮事先姑,先姑命主家事,不可易也。”因相持而泣。  [12]秋季,七月,庚午朔(初一),灵武节度使李光进去世。李光进与弟弟李光颜关系和睦,李光颜娶妻在先。他们的母亲将家中事务都交给了李光颜的妻子。母亲去世后,李光进后来也娶了妻子,李光颜让自己的妻子捧着锁钥,登录好家中的财物,交给她的嫂子。李光进将锁钥、帐簿又退了回去,他说:“弟媳赶上了侍奉已故的婆婆,已故的婆婆命令她主持家中事务,这是不能够更改的啊。”于是,两人握着手哭泣起来。  [13]甲戌,诏数王承宗罪恶,绝其朝贡,曰:“冀其翻然改过,束身自归。攻讨之期,更俟后命。”  [13]甲戌(初五),宪宗颁诏数说王承宗的罪恶,不再让他入朝进贡,还说:“希望他能够翻然改过,主动投案。前去攻打的日期,再等候以后的命令。”  [14]八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14]八月,己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15]李师道置留后院于东都,本道人杂沓往来,吏不敢诘。时淮西兵犯东畿,防御兵悉屯伊阙;师道潜内兵于院中,至数十百人,谋焚宫阙,纵兵杀掠,已烹牛飨士,明日,将发。其小卒诣留守吕元膺告变,元膺亟追伊阙兵围之;贼众突出,防御兵踵其后,不敢迫,贼出长夏门,望山而遁。是时都城震骇,留守兵寡弱;元膺坐皇城门,指使部分,意气自若,都人赖以安。  [15]李师道在洛阳设置了留后院,本道的人们杂乱地往来于此处,吏人不敢责问。当时,淮西兵马侵犯东都周围地区,防御他们的兵马全部在伊阙屯驻。李师道暗中将兵马安置到留后院中,多达数十人到上百人。他策划火烧宫廷,放纵兵马连杀带抢,已经事先烹煮牛肉,对将士们进行了犒赏。第二天,就要发动时,他的小兵前往留守吕元膺处告发了这一事变,吕元膺连忙追回屯驻伊阙的兵马,前来包围李师道的留后院。敌军冲了出来,吕元膺的防御使兵马跟随在他们后边,不敢迫近。敌人出了长夏门,向山上逃去。这时候,东都的人们震惊恐骇,留守的兵马单薄微弱,吕元膺坐在皇城门前,指挥部署,态度镇静自如,东都的人们仰赖着他得以放下心来。  东都西南接邓、虢,皆高山深林,民不耕种,专以射猎为生,人皆勇,谓之山棚。元膺设重购以捕贼。数日,有山棚鬻鹿,贼遇而夺之,山棚走召其侪类,且引官军共围之谷中,尽获之。按验,得其魁,乃中岳寺僧圆净;故尝为史思明将,勇悍过人,为师道谋,多买田于伊阙、陆浑之间,以舍山棚而衣食之。有訾嘉珍、门察者,潜部分以属圆净,圆净以师道钱千万,阳为治佛光寺,结党定谋,约令嘉珍等窃发城中,圆净举火于山中,集二县山棚入城助之。圆净时年八十余,捕者既得之,奋锤击其胫,不能折。圆净骂曰:“鼠子,折人胫且不能,敢称健儿!”乃自置其胫,教使折之。临刑,叹曰:“误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党与死者凡数千人。留守、防御将二人及驿卒八人皆受其职名,为之耳目。  东都洛阳西南面与邓州和虢州接壤,都是高山深林,山民不从事农业,专门靠打猎维持生计,人人矫捷勇猛,被称为山棚。吕元膺悬出重赏,捉拿贼人。过了几天,有一个山棚正在卖鹿,贼人遇到了他,便将鹿夺走了。山棚跑回去召集同伴,而且领着官军共同将贼人包围在山谷中,将他们全部捉获。经过审讯核实,找出了他们的首领,却是中岳寺的僧人圆净。圆净过去曾经担任史思明的将领,勇猛强悍,超过常人。他向李师道献计,在伊阙、陆浑两地之间多多购买田地,使山棚居住下来,而且供给他们衣服与食品。有名叫訾嘉珍与门察的两个人,暗中部署带领山棚归属圆净。圆净用李师道拨发的一千万钱,装作修治佛光寺,集结同党,制定计谋,邀结并命令訾嘉珍等人在洛阳城里暗中起事,圆净在山上点起火来,集合伊阙、陆浑两县的山棚前往洛阳城中援助他们。当时,圆净已经有八十多岁,捉拿敌人的官兵得到圆净后,用子猛打他的小腿,但并不能将他的小腿打断。圆净骂着说:“鼠辈小子,连人的小腿都打不断,还敢称作强健的男儿吗?”于是他自己将小腿安放好,教给那位官兵打断了它。到受刑时。圆净叹息着说:“你们耽误了我的大事,不能血染洛阳城了!”被处死的圆净的党羽共有数千人。留守、防御使的将领二人以及驿站的士兵八人,都接受了李师道的职名,为圆净刺探消息。  元膺鞫訾嘉珍、门察,始知杀武元衡者乃师道也,元膺密以闻;以槛车送二人诣京师。上业已讨王承宗,不复穷治。元膺上言:“近日藩镇跋扈不臣,有可容贷者。至于师道谋屠都城,烧宫阙,悖逆尤甚,不可不诛。”上以为然;而方讨吴元济,绝王承宗,故未暇治师道也。  吕元膺审讯了訾嘉珍和门察后,才知道杀害武元衡的主谋是李师道。吕元膺将此事秘密上报宪宗,用囚车将二人送往京城。宪宗已经讨伐王承宗,不再彻底处治。吕元膺进言说:“近些时候,藩镇骄横强暴,未尽臣下的礼数,还有能够宽宥的地方。至于李师道图谋屠杀东都,焚烧宫殿,悖乱忤逆,格外严重,不能够不加诛讨。”宪宗认为言之有理。然而,朝廷正在讨伐吴元济,又与王承宗破裂,所以没有余暇处治李师道。  [16]乙丑,李光颜败于时曲。  [16]乙丑(二十七日),李光颜在时曲战败。  [17]初,上以严绶在河东,所遣裨将多立功,故使镇襄阳,且督诸军讨吴元济。绶无他材能,到军之日,倾府库,士卒,累年之积,一朝而尽;又厚赂宦官以结声援,拥八州之众万余人屯境上,闭壁经年,无尺寸功。裴度屡言其军无政。  [17]当初,严绶在河东时,他派出的副将有许多人立了功劳,所以宪宗让他镇守襄阳,并且督促各军讨伐吴元济。严绶没有别的才能,只是在到军镇就任时,竭尽库存,赏赐将士,多年的积蓄,一时散尽。他又大力贿赂宦官,与他们互相援助。他掌握着襄、邓、唐、随、均、房、郢、复八州兵众一万多人,驻扎在边境上,将营垒关闭了一年,没有立下任何功劳,裴度屡次说他治军无善政。  九月,癸酉,以韩弘为淮西诸军都统。弘乐于自擅,欲倚贼自重,不愿淮西速平。李光颜在诸将中战最力,弘欲结其欢心,举大梁城索得一美妇人,教之歌舞丝竹,饰以珠玉金翠,直数百万钱,遣使遗之。使者先致书。光颜大飨将士,使者进妓,容色绝世,一座尽惊。光颜谓使者曰:“相公愍光颜羁旅,赐以美妓,荷德诚深。然战士数万,皆弃家远来,冒犯白刃,光颜何忍独以声色自娱悦乎!”因流涕,座者皆泣;即于席上厚以缯帛赠使者,并妓返之,曰:“为光颜多谢相公,光颜以身许国,誓不与逆贼同戴日月,死无贰矣!”  九月,癸酉(初五),宪宗任命韩弘为淮西诸军都统。韩弘喜欢专断独行,打算借助敌军加重自己的地位,不愿意迅速将淮西平定。李光颜在各将领中间作战最为出力,韩弘打算博取他的欢心,在全大梁城中找到一个漂亮的妇女,教给她唱歌跳舞,弹奏乐器,用珠宝玉石、金银翡翠将她打扮起来,价值数百万钱,派遣使者将她赠给李光颜。使者首先书将信交给李光颜,正值李光颜大宴将士。使者将歌妓进献上来,歌妓的容貌姿色冠绝当代,满座将士都惊呆了。李光颜告诉使者说:“韩相公同情我客居他乡,赐给我漂亮的歌妓,我蒙受韩相公的恩德诚然深厚。但是,我这里有数万战士,都是丢下家庭,远道而来,在白晃晃的兵器中间冲撞,难道我能够忍心单独以娇声美色自己娱乐吗!”说着,他便流下了眼泪,在座的人们也都哭泣起来。李光颜当即在席上赠给使者许多缯帛,连同歌妓也退还给他,还说:“替我多谢韩相公。我已决心以自身为国效命,立誓不肯与忤逆的贼人共存于世间,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二心!”  [18]冬,十月,庚子,始分山南东道为两节度,以户部侍郎李逊为襄、复、郢、均、房节度使;以右羽林大将军高霞寓为唐、随、邓节度使。朝议以唐与蔡接,故使霞寓专事攻战,而逊调五州之赋以饷之。  [18]冬季,十月,庚子(初三),朝廷开始将山南东道分成两个节度军府,任命户部侍郎李逊为襄、复、郢、均、房节度使,任命右羽林大将军高霞寓为唐、随、邓节度使。朝臣计议认为唐州与蔡州接壤,所以让高霞寓专门从事攻伐接战,而让李逊调发五州的赋税来供给高霞寓军饷。  [19]辛丑,刑部侍郎权德舆奏:“自开元二十五年修《格式律令事类》后,至今《长行敕》,近删定为三十卷,请施行。”从之。  [19]辛丑(初四),刑部侍郎权德舆奏称:“我整理了自开元二十五年修撰的《格式律令事类》以后的律令格式,直至现行的《长行敕》,于最近删定为三十卷的新书,请陛下颁行。”宪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20]上虽绝王承宗朝贡,未有诏讨之。魏博节度使田弘正屯兵于其境,承宗屡败之;弘正忿,表请击之,上不许。表十上,乃听至贝州。丙午,弘正军于贝州。  [20]虽然宪宗不再允许王承宗入朝进贡,但是也没有颁诏讨伐他。魏博节度使田弘正在王承宗的疆境上屯驻兵马,而王承宗屡次打败田弘正军。田弘正愤怨不平,上表请求进击王承宗,宪宗不肯答应。田弘正接连十次上表,宪宗才准许他前往贝州。丙午(初九),田弘正在贝州驻扎下来。  [21]庚戌,东都奏盗焚柏崖仓。  [21]庚戌(十三日),东都洛阳奏称强盗焚烧了柏崖仓。  [22]十一月,寿州刺史李文通奏败淮西兵。  [22]十一月,寿州刺史李文通奏称打败了淮西兵。  壬申,韩弘请命众军合攻淮西;从之。  壬申(初五),韩弘请求命令各军合力攻打淮西,宪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李光颜、乌重胤败淮西兵于小水,拔其城。  李光颜与乌重胤在小水打败淮西兵马,并且攻克了小水城。  乙亥,以严绶为太子少保。  乙亥(初八),宪宗任命严绶为太子少保。  盗焚襄州佛寺军储。尽徙京城积草于四效以备火。  强盗焚毁了襄州佛寺内的军事储备。朝廷将京城中堆积的干草全部迁移到四周的效区去,以防备火灾。  丁丑,李文通败淮西兵于固始。  丁丑(初十),李文通在固始打败淮西兵。  戊寅,盗焚献陵寝宫、永巷。  戊寅(十一日),强盗焚毁了献陵的后殿和长巷。  [23]诏发振武兵二千,会义武军以讨王承宗。  [23]宪宗颁诏征发振武兵马两千人,会合义武军兵马,以讨伐王承宗。  [24]己丑,吐蕃款陇州塞,请互市,许之。  [24]己丑(二十二日),吐蕃与陇州通好,请求双方进行贸易往来,得到了许可。  [25]初,吴少阳闻信州人吴武陵名,邀以为宾友,武陵不答。及元济反,武陵以书谕之曰:“足下勿谓部曲不我欺,人情与足下一也。足下反天子,人亦欲反足下。易地而论,则其情可知矣。”  [25]当初,吴少阳得知信州人吴武陵卓有名望,便邀请他做自己的宾客和朋友,吴武陵不肯应承。及至吴元济反叛朝廷后,吴武陵写书信开导他说:“您可不要以为您的部下不会欺骗您,人们的心情与您是一样的。既然您可以叛皇上,人们也就打算反叛您。倘若您能够换到他们的地位上去看待这个问题,人们的心情就非常清楚了。”  [26]丁酉,武宁节度使李愿奏败李师道之众。时师道数遣兵攻徐州,败萧、沛数县,愿悉以步骑委都押牙温人王智兴,击破之。十二月,甲辰,智兴又破师道之众,斩首二千余级,逐北至平阴而还。愿,晟之子也。  [26]丁酉(三十日),武宁节度使李愿奏称打败李师道的兵马。当时,李师道屡次派兵攻打徐州,打败了萧、沛等好几个县。李愿将步兵、骑兵全部交托给都押牙、温地人王智兴,王智兴击败了李师道军。十二月,甲辰(初七),王智兴又一次打败李师道的兵马,斩首两千多级,追赶败走的敌军,直到平阴,才收兵返回。李愿是李晟的儿子。  [27]东都防御使吕元膺请募山棚以卫宫城,从之。  [27]东都防御使吕元膺请求召募山棚来护卫宫城,朝廷听从了他的建议。  [28]乙丑,河东节度使王锷薨。  [28]乙丑(二十八日),河东节度使王锷去世。  [29]王承宗纵兵四掠,幽、沧、定三镇皆苦之,争上表请讨承宗。上欲许之,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弘靖以为“两役并兴,恐国力所不支,请并力平淮西,乃征恒冀。”上不为之止,弘靖乃求罢。  [29]王承宗放纵士兵四处掳掠,幽州、沧州、定州三军镇都被搅扰得困苦不堪,争着上表请求付伐王承宗,宪宗打算答应他们的请求。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弘靖认为:“如果讨伐吴元济与讨伐王承宗一并进行,恐怕国家的力量难以支撑下去。请合力平定淮西,然后再去征讨恒冀。”宪宗不肯由此停止征讨王承宗,于是张弘靖便请求免除职务。十一年(丙申、816)十一年(丙申,公元816年)  [1]春,正月,己巳,以弘靖同平章事,充河东节度使。  [1]春季,正月,己巳(初三),宪宗任命张弘靖为同平章事,充任河东节度使。  [2]幽州节度使刘总奏败成德兵,拔武强,斩首千余级。  [2]幽州节度使刘总奏称打败了成德王承宗的兵马,攻克了武强,斩首一千余级。  [3]庚辰,翰林学士、中书舍人钱徽,驾部郎中、知制诰萧,各解职,守本官。时群臣请罢兵者众,上患之,故黜徽、以警其余。徽,吴人也。  [3]庚辰(十四日),翰林学士、中书舍人钱徽和驾部郎中、知制诰萧被分别解除了职务,守任原来的官职。当时,群臣中请求停止用兵的人很多,宪宗厌恨他们,所以将钱徽与萧贬官,以警告其余的人。钱徽是吴地人。  [4]癸未,制削王承宗官爵,命河东、幽州、义武、横海、魏博、昭义六道讲讨。韦贯之屡请先取吴元济、后讨承宗,曰:“陛下不见建中之事乎?始于讨魏及齐,而蔡、燕、赵皆应,卒致朱之乱,由德宗不能忍数年之愤邑,欲太平之功速成故也。”上不听。  [4]癸未(十七日),宪宗颁布制书削除王承宗的官职爵位,命令河东、幽州、义武、横海、魏博、昭义六道进军讨伐王承宗。韦贯之屡次请求首先攻取吴元济,然后讨伐王承宗,他说:“陛下没有看到建中年间的事情呢?德宗开始时是要讨伐魏博田悦和淄青李纳,然而,申蔡李希烈、卢龙朱滔、恒冀王武俊都响应田悦与李纳,终于导致了朱的变乱,这是由于德宗不能够将愤恨与抑郁隐忍几年的时间,而希图天下太平的功业迅速完成的原故啊!”宪宗不肯听从。  [5]甲申,盗断建陵门戟四十七枝。  [5]甲申(十八日),强盗折断建陵门前的戟四十七枝。  [6]二月,西川奏吐蕃赞普卒,新赞普可黎可足立。  [6]二月,西川奏称,吐蕃赞普去世,新赞普可黎可足即位  [7]乙巳,以中书舍人李逢吉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逢吉,玄道之曾孙也。  [7]乙巳(九日),宪宗任命中书舍人李逢吉为门下待郎、同平章事。李逢吉是李玄道的曾孙。  [8]乙卯,昭义节度使郗士美奏破成德兵,斩首千余级。  [8]乙卯(十九月),昭义节度使郗士美奏称打败了成德兵马,斩首一千余级。  [9]南诏劝龙晟淫虐不道,上下怨疾,弄栋节度王嵯巅弑之,立其弟劝利。劝利德嵯颠,赐姓蒙氏,谓之“大容”。容,蛮言兄也。  [9]南诏劝龙晟荒淫暴虐,不施德政,官员乃至百姓都怨恨不满,弄栋节度王嵯颠将他杀掉,改立了他的弟弟劝利。劝利感激王嵯巅的恩德,赐给他姓氏为蒙氏,称他为“大容”,“大容”就是蛮语的哥哥。  [10]己未,刘总破成德兵,斩首千余级。  [10]己未(二十三日),刘总打败成德兵马,斩首一千余级。  [11]荆南节度使袁滋父祖墓在朗山,请入朝,欲劝上罢兵。行至邓州,闻萧、钱徽贬官;及见上,更以必克劝之,仅得还镇。  [11]荆南节度使袁滋由于父亲与祖父的坟墓立在蔡州朗山县,便请求入京朝见,准备规劝宪宗停止用兵。来到邓州时,袁滋得知萧与钱徽已被贬官,及至见到宪宗以后,他反而规劝一定要制服淮西,然后便返回荆南去了。  [12]辛酉,魏博奏败成德兵,拔其固城;乙丑,又奏拔其鸦城。  [12]辛酉(二十五日),魏博奏称打败了成德兵,攻克了成德的固城。乙丑(二十九日)魏博又一次奏称攻克了成德的的鸦城。  [13]三月,庚午,太后崩。辛未,敕以国哀,诸司公事权取中书门下处分,不置摄冢宰。  [13]三月,庚午(初四),太后王氏驾崩。辛未(初五),宪宗颁布敕书说,由于遭逢国丧,各有关部门的公务姑且听候中书、门下处理,不再设置摄冢宰。  [14]寿州团练使李文通奏败淮西兵于固始,拔山。己卯,唐邓节度使高霞寓奏败淮西兵于朗山,斩首千余级,焚二栅。  [14]寿州团练使李文通奏称在固始打败淮西兵,攻克了山。己卯(十三日),唐邓节度使高霞寓奏称在朗山县打败淮西兵,斩首一千余级,还焚毁了两处栅垒。  [15]幽州节度使刘总围乐寿。  [15]幽州节度使刘总包围了乐寿。  [16]夏,四月,庚子,李光颜、乌重胤奏败淮西兵于陵云栅,斩首三千级。  [16]夏季,四月,庚子(初五),李光颜与乌重胤奏称在陵云栅打败淮西兵,斩首三千级。  [17]辛亥,司农卿皇甫以兼中丞权判度支。始以聚敛得幸。  [17]辛亥(十六日),司农卿皇甫因兼任中丞而暂理判度支。皇甫从此以搜刮财货而得到宠幸。  [18]乙卯,刘总奏破成德兵于深州,斩首二千五百级。乙丑,义武节度使浑镐奏破成德兵于九门,杀千余人。镐,之子也。  [18]乙卯(二十日),刘总奏称在深州打败成德兵,斩首二千五百级。乙丑(三十日),义武节度使浑镐奏称在九门打败成德兵,斩杀一千多人。浑镐是浑的儿子。  [19]宥州军乱,逐刺史骆怡;夏州节度使田进讨平之。  [19]宥州的军队发生了变乱,赶走了刺史骆怡。夏州节度使田进前去讨伐,将变乱平定。  [20]五月,壬申,李光颜、乌重胤奏败淮西兵于陵云栅,斩首二千余级。  [20]五月,壬申(初七),李光颜、乌重胤奏称在陵云栅打败淮西兵,斩首两千多级。  [21]六月,甲辰,高霞寓大败于铁城,仅以身免。时诸将讨淮西者,胜则虚张杀获,败则匿之;至是,大败不可掩,始上闻,中外骇愕。宰相入见,将劝上罢兵,上曰:“胜负兵家之常,今但当论用兵方略,察将帅之不胜任者易之,兵食不足者助之耳。岂得以一将失利,遽议罢兵邪!”于是独用裴度之言,他人言罢兵者亦稍息矣。己酉,霞寓退保唐州。  [21]六月,甲辰(初十),高霞寓在铁城大败,仅仅使自己幸免于难。当时,讨伐淮西的诸位将领,打了胜仗便凭空夸大杀伤俘获的数额,打了败仗便将实情隐瞒下来。至此,巨大的失败已无法掩盖,这才往上奏报,朝廷内外都很惊异。宰相们入朝进见,准备劝说宪宗停止用兵,宪宗说:“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在只应该讨论使用兵力的方略,察明不能够胜任的将帅,将他们撤换下来,发现哪里军粮不充足,便去帮助哪里。难道能因为一个将领失利了,便忙着商议停止用兵吗?”于是,宪宗唯独采用了裴度的进言,其他主张停止用兵者的言论也逐渐平息了。己酉(十五日),高霞寓退兵防守唐州。  上责高霞寓之败,霞寓称李逊应接不至。秋,七月,贬霞寓为归州刺史,逊亦左迁恩王傅。以河南尹郑权为山南东道节度使。以荆南节度使袁滋为彰义节度、申·光·蔡·唐·随·邓观察使,以唐州为理所。  宪宗责问高霞寓兵败之事,高霞寓声称李逊没有前来接应。秋季,七月,宪宗将高霞寓贬为归州刺史,李逊也被降职为恩王傅。同时,宪宗任命河南尹郑权为山南东道节度使,任命荆南节度使袁滋为彰义节度使和申、光、蔡、唐、随、邓观察使,以唐州作为治所。  壬午,宣武军奏破郾城之众二万,杀二千余人,捕虏千余人。  壬午(十八日),宣武军奏称打败郾城的两万兵马,杀掉两千多人,俘获一千多人。  [22]田弘正奏破成德兵于南宫,杀二千余人。  [22]田弘正奏称在南宫打败成德兵,杀掉两千多人。  [23]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贯之,性高简,好甄别流品,又数请罢用兵;左补阙张宿毁之于上,云其朋党,八月,壬寅,贯之罢为吏部侍郎。  [23]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贯之,生性清高孤傲,喜欢鉴别官员们的类别,又曾好几次请求停止用兵。左补阙张宿在宪宗面前诽谤他,说他属于朋党集团。八月,壬寅(初九),韦贯之被罢为吏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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