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17

乙酉(二十日),唐军到达辽东城。丙戌(二十一月),渡过辽水。辽泽一带道路泥泞,车马难以通行,太宗命长孙无忌率领一万人割草填道,水深的地方用车做桥梁,太宗亲自将薪木等拴在马鞍后帮助铺路。冬季,十月,丙申朔(初一),太宗到达蒲沟停下,督促填道铺路的各路军渡过渤错水,赶上天降暴风雪,士兵们衣湿多被冻死,太宗敕令在道上点上火堆,以等侯士兵烤火。  凡征高丽,拔玄菟、横山、盖牟、磨米、辽东、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城,徙辽、盖、岩三州户口入中国者七万人。新城、建安、驻骅三大战,斩首四万余级,战士死者几二千人,战马死者什七、八。上以不能成功,深悔之,叹曰:“魏徵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命驰驿祀征以少牢,复立所制碑,召其妻子诣行在,劳赐之。  此次征伐高丽,总共攻克玄菟、横山、盖牟、磨米、白岩、辽东、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座城,迁徙辽、盖、岩三州户口加入唐朝户籍共七万人。新城、建安、驻骅三次较大的战役,杀死高丽兵四万多人,唐朝将士死近二千人,战马损失十分七八。太宗认为未能最后取胜,深自懊悔,感叹道:“如果魏徵在的话,不会让我此番出兵的!”命人乘驿马昼夜兼程到京城,用猪和羊祭祀魏徵,重新竖立贞观十七年曾毁坏的石碑,征召他妻子儿女到太宗所在行宫,亲自慰问赏赐。  丙午,至营州。诏辽东战亡士卒骸骨并集柳城东南,命有司设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临哭尽哀。其父母闻之,曰:“吾儿死而天子哭之,死何所恨!”上谓薛仁贵曰:“朕诸将皆老,思得新进骁勇者将之,无如卿者,朕不喜得辽东,喜得卿也。”  丙午(十一日),唐军回到营州。太宗下诏令将在辽东阵亡的士兵的尸骨一并汇集在柳城东南,命令有关部门摆设牛羊猪祭祀,太宗亲自写文祭奠亡灵,并亲临灵堂痛哭,十分悲哀。死者的父母们听说此事后,都说:“我们的儿子死了,皇上亲自为他们哭灵,死还有什么遗憾!”太宗对薛仁贵说:“朕手下的各位将领都已经老了,考虑能得到骁勇善战的后起之秀为统兵将领,没有人能赶得上你了,朕对于得到辽东并不高兴,高兴的是得到了你。”  丙辰,上闻太子奉迎将至,从飞骑三千人驰入临渝关,道逢太子。上之发定州也,指所御褐袍谓太子曰:“俟见汝,乃易此袍耳。”在辽左,虽盛暑流汗,弗之易。及秋,穿败,左右请易之,上曰:“军士衣多弊,吾独御新衣,可乎?”至是,太子进新衣,乃易之。  丙辰(二十一日),太宗听说皇太子出迎回朝大军即将赶到,便带领护卫飞骑三千人飞奔进入临渝关,途中与太子相逢。太宗从定州出发时,曾指着身上穿的褐色战袍对太子说:“等再见到你时,我才可以换下此身战袍。”在辽左,即使盛夏酷暑汗流浃背,也不换下这套衣服。到了秋天,穿着露风,身边的人请求太宗换掉衣服,太宗说:“战士们的衣服多是破败的衣服,惟独我穿上新衣服,这样行吗?”至此时,太子递上新衣服,太宗才换下旧衣服。  诸军所虏高丽民万四千口,先集幽州,将以赏军士,上愍其父子夫妇离散,命有司平其直,悉以钱布赎为民,欢呼之声,三日不息。十一月,辛未,车驾至幽州,高丽民迎于城东,拜舞呼号,宛转于地,尘埃弥望。  各路军马所俘虏的高丽百姓有一万四千多人,先是集中在幽州,准备用来赏给将士们做奴隶,太宗怜悯他们父子、夫妻离散,命令有关官署按照他们的价格,全用朝廷府库的钱、布赎为平民,欢呼之声三天不绝。十一月,辛未(初七),太宗车驾到达幽州,高丽老百姓在城东欢迎,手舞足蹈,欢呼拜伏,展转于地,尘埃弥漫。  庚辰,过易州境,司马陈元使民于地室蓄火种蔬而进之;上恶其谄,免元官。  庚辰(十六日),太宗经过易州境内,易州司马陈元让当地百姓在地下用火烧增温来种蔬菜,此时进献给太宗;太宗讨厌他过于谄媚,罢免了陈元的官职。  丙戌,车驾至定州。  丙戌(二十二日),太宗车驾到达定州。  丁亥,吏部尚书杨师道坐所署用多非其才,左迁工部尚书。  丁亥(二十三日),吏部尚书杨师道因任用官吏大多不称职而获罪,降职为工部尚书。  壬辰,车驾发定州。十二月,辛丑,上病痈,御步辇而行。戊申,至并州,太子为上吮痈,扶辇步从者数日。辛亥,上疾瘳,百官皆贺。  壬辰(二十八日),太宗车驾从定州出发。十二月,辛丑(初七),太宗背上长痈,坐着轿子前行。戊申(十四日),到达并州,太子李治为太宗吸吮痈毒,扶着轿子步行几日。辛亥(十七日),太宗背上毒痈渐好,文武百官齐声恭贺。  上之征高丽也,使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将突厥屯夏州之北以备薛延陀。薛延陀多弥可汗既立,以上出征未还,引兵寇河南,上遣左武候中郎将长安田仁会与思力合兵击之。思力羸形伪退,诱之深入,及夏州之境,整陈以待之。薛延陀大败,追奔六百馀里,耀威碛北而还。多弥复发兵寇夏州,己未,敕礼部尚书江夏王道宗,发朔、并、汾、箕、岚、代、忻、蔚、云九州兵镇胜州;右卫大将军代州都督薛万彻,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发胜、夏、银、绥、丹、延、、坊、石、隰十州兵镇胜州;胜州都督宋君明,左武候将军薛孤吴,发、灵、原、宁、盐、庆五州兵镇灵州;又令执失思力发灵、胜二州突厥兵,与道宗等相应。薛延陀至塞下,知有备,不敢进。  太宗征伐高丽时,让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统领厥兵驻扎在夏州以北,以防备薛延陀的进攻。薛延陀多弥可汗即位后,乘着太宗出征高丽未归之机,领兵侵犯北河以南一带,太宗派左武侯中郎将长安人田仁会与执失思力合兵进击。思力假装抵御不住后退,诱敌深入,到了夏州境内,严阵以待薛延陀兵。薛延陀被打得大败,唐军乘胜追击六百多里,在沙漠以北耀武扬威之后凯旋。多弥可汗再次发兵进犯夏州,己未(二十五日),太宗敕令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征发朔、并、汾、箕、岚、代、忻、蔚、云九州兵马镇守朔州;右卫大将军、代州都督薛万彻,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征发胜、夏、银、绥、丹、延、、坊、石、隰十州兵马镇守胜州;胜州都督宋君明,左武侯将军薛孤吴,征发灵、原、宁、盐、庆五州兵马镇守灵州;又命令执失思力征发灵、胜二州的突厥兵,与李道宗等人相互呼应。薛延陀兵到了塞下,知悉唐军有所防备,不敢贸然进犯。  [3]初,上留侍中刘洎辅皇太子于定州,仍兼左庶子、检校民部尚书,总吏、礼、户部三尚书事。上将行,谓洎曰:“我今远征,尔辅太子,安危所寄,宜深识我意。”对曰:“愿陛下无忧,大臣有罪者,臣谨即行诛。”上以其言妄发,颇怪之,戒曰:“卿性疏而太健,必以此败,深宜慎之!”及上不豫,洎从内出,色甚悲惧,谓同列曰:“疾势如此,圣躬可忧!”或谮于上曰:“洎言国家事不足忧,但当辅幼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异志者诛之,自定矣。”上以为然,庚申,下诏称:“洎与人窃议,窥窬万一,谋执朝衡,自处伊、霍,猜忌大臣,皆欲夷戮。宜赐自尽,免其妻孥。”  [3]起初,太宗留下侍中刘洎在定州辅佐皇太子,仍然兼任左庶子、检校民部尚书,总理吏、礼、户三部尚书事。太宗将要出发前,对刘洎说:“朕如今带兵远征,你辅佐太子,国家的安危都寄托在你身上,望你深深体会朕的心思。”刘洎答道:“望陛下不必忧虑,大臣有罪,我当立即予以诛罚。”太宗认为他出言妄自发论,颇为奇怪,告诫他说:“你的性情疏阔又刚直,必会因此而遭祸,应当慎重行事。”等到太宗有病了,刘洎从内室出来,面容非常悲哀,对同僚说:“病得如此厉害,皇上的身体值得忧虑。”有人对太宗进言道:“刘洎说朝延大事不足忧虑,只是应当依循伊尹、霍光的故事,辅佐年幼的太子,大臣中有二心的杀掉他,自己也就安定了。”太宗也认为是这样,庚申(二十六日),太宗下诏称:“利洎与人私下议论,窥探朕有不幸时,阴谋执掌朝政,自比于伊尹、霍光,无端猜忌大臣,想要将他们全部杀戮。理应赐他自尽,赦免他妻子儿女。”  中书令马周摄吏部尚书,以四时选为劳,请复以十一月选,至三月毕;从之。  中书令马周代理吏部尚书,认为四时选官过于劳累,请求恢复十一月选官,到次年三月完毕;太宗依从其意见。  [4]是岁,右亲卫中郎将裴行方讨茂州叛羌黄郎弄,大破之,穷其余党,西至乞习山,临弱水而归。  [4]这一年,右亲卫中郎将裴行方领兵讨伐茂州反叛的羌族人黄郎弄,将其打得大败,追击其残余势力,向西直到乞习山,临近弱水而后还朝。二十年(丙午、646)  二十年(丙午,公元646年)  [1]春,正月,辛未,夏州都督乔师望、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等击薛延陀,大破之,虏获二千余人。多弥可汗轻骑遁去,部内骚然矣。  [1]春,正月,辛未,(初八),夏州都督乔师望、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等人进攻薛延陀,将其打得大败,俘虏二千多人。多弥可汗乘轻骑逃走,薛延陀内部骚乱。  [2]丁丑,遣大理卿孙伏伽等二十二人以六条巡察四方,刺史、县令以下多所贬黜,其人诣阙称冤者,前后相属。上令褚遂良类状以闻,上亲临决,以能进擢者二十人,以罪死者七人,流以下除免者数百千人。  [2]丁丑(十四日),太宗派大理寺卿孙伏伽等二十二人以汉朝考察官员的六条诏书巡察全国各地,刺史、县令以下的官吏多被罢职贬官,这些人到朝中喊冤的前后不断。太宗令褚遂良按类写明情况上呈,太宗亲自裁决,确定其中能够提拔的有二十人,论罪当死的七人,流放以下免除官职的有成百上千人。  [3]二月,乙未,上发并州。三月,己巳。车驾还京师。上谓李靖曰:“吾以天下之众困于小夷,何也?”靖曰:“此道宗所解。”上顾问江夏王道宗,具陈在驻骅时乘虚取平壤之言。上怅然曰:“当时匆匆,吾不忆也。”  [3]二月,乙未(初二),太宗从并州出发。三月,己巳(初七),太宗车驾回到了京城长安。太宗对李靖说:“我倾全国兵力却受困于小小的高丽,这是什么缘故?”李靖说:“这一点李道宗能够解释。”太宗又问江夏王李道宗,李道宗详细陈述在驻骅山时曾提出过乘机攻取平壤的话。太宗怅然若失,说道:“当时匆匆忙忙,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4]上疾未全平,欲专保养,庚午,诏军国机务并委皇太子决外。于是太子间日听政于东宫,既罢,则入侍药膳,不离左右。上命太子暂出游观,太子辞不愿出;上乃置别院于寝殿侧,使太子居之。褚遂良请遣太子旬日一还东宫,与师傅讲道义;从之。  [4]太宗的病并未完全好,想要专心保养一段时间,庚午(初八),诏令朝中军国大事一并委托皇太子李治处理。于是太子每隔一日便在东宫处理政务,事情一毕就进入皇宫侍侯太宗服药用饭,不离身边左右。太宗命令太子暂时出外游玩,太子辞谢不愿出宫;太宗便在寝殿旁设置别院,让太子居住。褚遂良请求太子每十天回东宫一次,与太师太傅们讲论道义,太宗依准。  上尝幸未央宫,辟仗已过,忽于草中见一人带横刀,诘之,曰:“闻辟仗至,惧不敢出,辟仗者不见,遂仗不敢劝。”上遽引还,顾谓太子:兹事行之,则数人当死,汝于后速纵遣之。”又尝乘腰舆,有三卫误拂御衣,其人惧,色变。上曰:“此间无御史,吾不汝罪也。”  太宗曾游幸未央宫,清道的卫士已经走过去了,忽然在路边草丛里看见一人掖下带刀,便质问此人,答道:“我听见清道的卫士经过,因为害怕,不敢走出来,清道卫士们没有看见我,于是就潜伏着不敢动。”太宗便带着他回到宫中,对太子说:“这件事严格执行起来,则当有几名卫士因失职被处死,你从后面立即将此人放走。”太宗又曾乘坐轿,亲卫、勋卫、翊卫人员中有个人无意间碰着太宗的衣服,那人十分害怕,脸色都变了。太宗说:“这里没有御史,我不怪罪你。”  [5]陕人常德玄告刑部尚书张亮养假子五百人,与术士公孙常语,云“名应图”,又问术士程公颖曰:“吾臂有龙鳞起,欲举大事,可乎?”上命马周等按其事,亮辞不服。上曰:“亮有假子五百人,养此辈何为?正欲反耳!”命百官议其狱,皆言亮反,当诛。独将作少匠李道裕言:“亮反形未具,罪不当死。”上遣长孙无忌、房玄龄就狱与亮诀曰:“法者天下之平,与公共之。公自不谨,与凶人往还,陷入于法,今将奈何!公好去。”己丑,亮与公颖俱斩西市,籍没其家。  [5]陕州人常德玄告发刑部尚书张亮豢养义子五百人,曾对方术之士公孙常说:“我的名字正与图应验。”又问方术之士程公颖:“我的手臂上长有龙鳞,想要举事造反,可以吗?”太宗命令马周等人按察其事,张亮坚决不服。太宗说:“张亮养有义子五百人,养这么多人做什么?不正是要谋反吗?”命文武百官议定其罪行,众人都说张亮谋反,应当处死。惟独将作少监李道裕说:“张亮谋反证据不足,不应当判死罪。”太宗派长孙无忌、房玄龄到狱中与张亮诀别说:“法令是天下公平之物,朕与你共同遵守。你自己不谨慎,与恶人往来,深陷于法,如今已毫无办法挽回。你好好地去吧。”己丑(二十七日),张亮与程公颖一同在西市被处斩,家产被抄。  岁余,刑部侍郎缺,上命执政妙择其人,拟数人,皆不称旨,既而曰:“朕得其人矣。往者李道裕议张亮狱云‘反形未具’,此言当矣,朕虽不从,至今悔之。”遂以道裕为刑部侍郎。  一年多后,刑部侍郎空缺,太宗命宰相们遴选人选,拟定了几个人,都不称太宗的心意,过后太宗说道:“朕得到这个人了。前一段李道裕曾议论张亮的狱案说‘谋反证据不足’,这话有道理,朕虽然没有听从,至今仍在后悔。”于是任命李道裕为刑部侍郎。  [6]闰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6]闰三月,癸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7]戊戌,罢辽州都督府及岩州。  [7]戊戌(初六),唐朝罢除辽州都督府及岩州建置。  [8]夏,四月,甲子,太子太保萧解太保,乃同中书门下三品。  [8]夏季,四月,甲子(初三),解除萧太子太保职务,仍然为同中书门下三品。  [9]五月,甲寅,高丽王藏及莫离支盖金遣使谢罪;并献二美女,上还之。金,即苏文也。  [9]五月,甲寅(二十三日),高丽国王高藏以及莫离支盖金派使者前来谢罪;并献两个美女,太宗让其回国。盖金即是盖苏文。  [10]六月,丁卯,西突厥乙毗射匮可汗遣使入贡,且请婚;上许之,且使割龟兹、于阗、疏勒、朱俱波、葱岭五国以为聘礼。  [10]六月,丁卯(初七),西突厥乙毗射匮可汗派使者到唐朝进献贡品,并且请求通婚;太宗答应其请求,并且让西突厥割让龟兹、于阗、疏勒、朱俱波、葱岭五国做为聘礼。  [11]薛延陀多弥可汗,性褊急,猜忌无恩,废弃父时贵臣,专用己所亲昵,国人不附;多弥多所诛杀,人不自安。回纥酋长吐迷度与仆骨、同罗共击之,多弥大败。乙亥,诏以江夏王道宗、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为瀚海安抚大使;又遣右领卫大将军执失思力将突厥兵,右骁卫大将军契何力将凉州及胡兵,代州都督薛万彻、营州都督张俭各将所部兵,分道并进,以击薛延陀。  [11]薛延陀多弥可汗,性情急躁,对臣下猜忌,少施恩惠,废掉了父亲在位时的贵族大臣,专门重用自己的亲信,国中百姓不顺服;又大肆杀戮,人心不安定。回纥酋长吐迷度与仆骨、同罗联合进攻他,多弥大败。乙亥(十五日),太宗下诏任命江夏王李道宗、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为瀚海安抚大使;又派右领卫大将军执失思力统率突厥兵,右骁卫大将军契何力统领凉州以及胡族兵,代州都督薛万彻、营州都督张俭各统率本部兵马,分兵几路,齐头并进,进攻薛延陀。  上遣校尉宇文法诣乌罗护、,遇薛延陀阿波设之兵于东境,法帅击破之。薛延陀国中惊扰,曰:“唐兵至矣!”诸部大乱。多弥引数千骑奔阿史德时健部落,回纥攻而杀之,并其宗族殆尽,遂据其地。诸俟斤互相攻击,争遣使来归命。  太宗派校尉宇文法到乌罗护、,在薛延陀东部边境与薛延陀阿波设的兵马遭遇,宇文法统率兵将其击败。薛延陀国内震动,纷纷言道:“唐朝大兵到了!”各部落大乱。多弥带领几千骑兵投奔阿史德时健部落,回纥进攻该部落,并杀死多弥可汗,他的宗族也几乎被兼并,于是占据该地。敕勒各部首领相互攻击,争着派使者请求归附唐朝。  薛延陀余众西走,犹七万余口,共立真珠可汗兄子咄摩支为伊特勿失可汗,归其故地。寻去可汗之号,遣使奉表,请居郁督军山之北;使兵部尚书崔敦礼就安集之。  薛延陀残余部队向西溃逃,还有七万多人,他们共同拥立真珠可汗的侄子咄摩支为伊特勿失可汗,回到了故地。不久又去掉了可汗称号,派使者上表,请求居住在郁督军山北麓;太宗让兵部尚书崔敦礼去郁督军山将他们就地安置。  敕勒九姓酋长,以其部落素服薛延陀种,闻咄摩支来,皆恐惧,朝议恐其为碛北之患,乃更遣李世与九姓敕勒共图之。上戒世曰:“降则抚之,叛则讨之。”己丑,上手诏,以“薛延陀破灭,其敕勒诸部,或来降附,或未归服,今不乘机,恐贻后悔,朕当自诣灵州招抚。其去岁征辽东兵,皆不调发。”  敕勒九个部落首领,由于一直归附薛延陀,听说咄摩支要到郁督军山北面居住,都非常害怕。唐朝大臣议论,担心咄摩支会成为漠北的祸患,于是又派李世与九个敕勒部落共同图谋对付咄摩支。太宗告诫李世说:“咄摩支如降服就安抚他们,反叛就讨伐他们。”己丑(二十九日),太宗手书诏令,认为:“薛延陀被消灭后,其敕勒各部落,有的前来归降,有的并未归顺,如今要是不乘机图谋,恐怕将来会后悔,朕应当亲自去灵州招抚各部落。去年出征辽东的士兵,此次都不做征调。”  时太子当从行,少詹事张行成上疏,以为:“皇太子从幸灵州,不若使之监国,接对百寮,明习庶政,既为京师重镇,且示四方盛德。宜割私爱,俯从公道。”上以为忠,进位银青光禄大夫。  当时太子理应跟随太宗一同去,少詹事张行成上奏疏称:“皇太子跟陛下巡幸灵州,倒不如留下来监国,接待百官商议朝政,熟习朝廷事务,这样既可安定京师重镇,而且又可向四方显示太子的圣德。望陛下暂时割舍私情,依从朝廷公道。”太宗认为张行成十分忠诚,进官位为银青光禄大夫。  [12]李世至郁督军山,其酋长梯真达官帅众来降。薛延陀咄摩支南奔荒谷,世遣通事舍人萧嗣业往招慰,咄摩支诣嗣业降。其部落犹持两端,世纵兵追击,前后斩五千余级,虏男女三万余人。秋,七月,咄摩支至京师,拜右武卫大将军。  [12]李世到了郁督军山,薛延陀部落首领梯真达官率领兵众前来降附。薛延陀咄摩支向南投奔荒谷,李世派通事舍人萧嗣业前去招抚,咄摩支投降嗣业。他的部落仍然犹豫不定,李世带兵追击,共杀死五千多人,俘虏男女三万多人。秋季,七月,咄摩支到达京城。官拜右武卫大将军。  [13]八月,甲子,立皇孙忠为陈王。  [13]八月,甲子(初五),太宗立皇孙李忠为陈王。  [14]己巳,上行幸灵州。  [14]己巳(初十),太宗行幸灵州。  [15]江夏王道宗兵既渡碛,遇薛延陀阿波达官众数万拒战,道宗击破之,斩首千余级,追奔二百里。道宗与薛万彻各遣使招谕敕勒诸部,其酋长皆喜,顿首请入朝。庚午,车驾至浮阳。回纥、拔野古、同罗、仆骨、多滥葛、思结、阿跌、契跌结、浑、斛薛等十一姓各遣使入贡,称:“薛延陀不事大国,暴虐无道,不能与奴等为主,自取败死,部落鸟散,不知所之。奴等各有分地,不从薛延陀去,归命天子。愿赐哀怜,乞置官司,养育奴等。”上大喜。辛未,诏回纥等使者宴乐,颁赍拜官,赐其酋长玺书,遣右领军中郎将安永寿报使。  [15]江夏王李道宗的兵马既已渡过沙漠,遇见薛延陀阿波达官兵众数万人抵抗,李道宗将其击败,杀死一千多人,乘胜追击二百里。李道宗与薛万彻各自派遣使者招抚敕勒各部,他们的首领都十分高兴,磕头拜谢请求入京朝见。庚午(十一日),太宗车驾到浮阳。回纥、拔野古、同罗、仆骨、多滥葛、思结、阿跌、契、跌结、浑、斛薛等十一姓部落各自派使者入朝进贡,纷纷言道:“薛延陀可汗不事奉大国,暴虐无道,不能做为我们的主子,自取灭亡,各部落作鸟兽散,不知何去何从。我们各有自己的分地,不再跟薛延陀去,我们要归顺大唐天子。希望可怜我们这些人,特设一部门,养育我们。”太宗听后大为高兴。辛未(十二日),太宗诏令宴请回纥等族使者,赏赐拜官,赐给他们首领玺书,派右领军中郎将安永寿前往传达旨意。  壬申,上幸汉故甘泉宫,诏以“戎、狄与天地俱生,上皇并列,流殃构祸,乃自运初。朕聊命偏师,遂擒颉利;始弘庙略,已灭延陀。铁勒百馀万户,散处北溟,远遣使人,委身内属,请同编列,并为州郡;混元降,殊未前闻,宜备礼告庙,仍颁示普天。”  壬申(十三日),太宗行幸汉朝旧甘泉宫,颁布诏令称:“戎、狄等族与天地一同生存,与上古帝王伏羲并列称雄,他们制造祸端,是从大唐兴国之初才开始的。朕随意任命偏师进击,就生擒颉利;刚刚施展朝迁谋略,就已经灭掉了薛延陀。铁勒族一百多万户,散处在北部,万里迢迢派遣使者,要求委身归附于内地,请求同为编户齐民,一并改为州郡建置;开天辟地以来,前所未闻,应当预备礼仪上告祖庙,并且颁示给普天之下的百姓。”  庚辰,至泾州;丙戎,逾陇山,至西瓦亭,观马牧。九月,上至灵州;敕勒诸部俟斤遣使相继诣灵州者数千人,咸云:“愿得天至尊为奴等天可汗,子子孙孙常为天至尊奴,死无所恨。”甲辰,上为诗序其事曰:“雪耻酬百王,除凶报千古。”公卿请勒石于灵州;从之。  庚辰(二十一日),太宗车驾到达泾州;丙戌(二十七日),穿越陇山,到达西瓦亭,观看放牧。九月,太宗到达灵州,敕勒各部落首领相继派使者到灵州拜谒太宗,共有几千人,都说:“非常希望大唐至尊天子做我们的天可汗,我们子子孙孙做您的奴隶,至死也不遣憾。”甲辰(十五日),太宗亲自做诗记叙此事说:“雪耻酬百王,除凶报千古。”公卿大臣们请求在灵州刻石碑记事,太宗依从。  [16]特进同中书门下三品宋公萧性狷介,与同寮多不合,尝言于上曰:“房玄龄与中书门下众臣,朋党不忠,执权胶固,陛下不详知,但未反耳。”上曰:“卿言得无太甚!人君选贤才以为股肱心膂,当推诚任之。人不可以求备,必舍其所短,取其所长。朕虽不能聪明,何至顿迷臧否,乃至于是!”内不自得,既数忤旨,上亦衔之,但以其忠直居多,未忍废也。  [16]特进同中书门下三品、宋公萧,性情耿介狷狂,与同僚们多不合,曾对太宗言道:“房玄龄与中书、门下省众位大臣,私结朋党对皇上不忠,操持权柄固执己见,陛下并不知道详情,只是尚未谋反罢了。”太宗说:“你讲得过分了!君王选择有才能的做为股肱心腹之人,应当推诚置腹予以重任。人不可以求全责备,应当舍弃其短处,取其所长。朕虽然不能做到耳聪目明,也不至于一下子糊涂到好坏不分这个程度。”萧内心很不自在,既已多次忤犯圣意,太宗也心中很不高兴,只是念其忠直之处居多,不忍心将其废弃。  上尝谓张亮曰:“卿既事佛,何不出家?”因自请出家。上曰:“亦知公雅好桑门,今不违公意。”须臾复进曰:“臣适思之,不能出家。”上以对群臣发言反覆,尤不能平;会称足疾不朝,或至朝党而不入见。上知意终怏怏,冬,十月,手诏数其罪曰:“朕于佛教,非意所遵。求其道者未验福于将来,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至若梁武穷心于释氏,简文锐意于法门,倾帑藏以给僧祗,殚人力以供塔庙。及乎三淮沸浪。五岭腾烟,假余息于熊蹯,引残魂于雀,子孙覆亡而不暇,社稷俄顷而为墟,报施之征,何其谬也!践覆车之余轨,袭亡国之遗风;弃公就私,未明隐显之际;身俗口道,莫辨邪正之心。修累叶之殃源,祈一躬之福本,上以违忤君主,下则扇习浮华。自请  出家,寻复违异。一回一惑,在乎瞬息之间;自可自否,变于帷之所。乖栋梁之体,岂具瞻之量乎!朕隐忍至今,全无悛改。可商州刺史,仍除其封。”  太宗曾对张亮说:“你既然敬事佛祖,为什么不出家呢?”萧于是请求出家做和尚。太宗说:“朕也知道你素来喜好佛门,现在不违背你的意思。”过了一会儿萧又进言说:“我刚刚考虑过了,不能出家。”太宗认为萧当着大臣们讲话反复无常,心中愤愤不平;又赶上萧声称有脚病不上朝,或者到了朝堂而不进去面见太宗,太宗知道他心情不快。冬季,十月,手书诏令数落其罪过说:“朕对佛教,无意遵从。那此求佛的人并未能验证将来福祉,却反而在过去受尽苦罪。至于象梁武帝潜心于佛教,梁简文帝执意于法门,倾尽府库所藏财物供给僧寺,耗费人力修筑塔庙。直至造成三淮五岭,到处发生变乱,最终结局象战国时楚成王和赵武灵王那样悲惨,子孙灭亡而无暇顾及,江山社稷倾刻间化为废墟,佛教报答施恩的征兆,是何等的荒谬!萧重蹈梁朝的覆辙,承袭亡国者的遗风;抛弃公义曲就私情,不懂得扬名隐世的道理;身在俗世口诵佛语,不能分辨邪恶正义。想修去累世孽源,祈求一己的福根,对上违犯君王。对下则煽动浮华风气。自己请求出家,不久又有反复。瞬息之间反复变化无常;自我肯定与否定,都是在天子与群臣议政之处。如此深乖国家栋梁的体面,这难道是宰相之才的度量吗?朕一直隐忍到今天,萧全无悔改之意。将他降为商州刺史,免除他的封爵。”  [17]上自高丽还,盖苏文益骄恣,虽遣使奉表,其言率皆诡诞;又待唐使者倨慢,常窥伺边隙。屡敕令勿攻新罗,而侵陵不止。壬申,诏勿受其朝贡,更议讨之。  [17]太宗从高丽班师还朝后,盖苏文更加傲慢胡作非为,虽然也曾派使者上表,但其言语多怪诞诡秘;而且对待唐朝使者十分傲慢,经常窥测等待骚扰边界的时机。太宗从次敕令让他不要进攻新罗,他反而不停地侵扰。壬申(十四日),太宗诏令不接受高丽的朝贡,再次商议讨伐的事。  [18]丙戌,车驾还京师。  [18]丙戌(二十八日),太宗车驾回到京城。  冬,十月,己丑,上以幸灵州往还,冒寒疲顿,欲于岁前专事保摄。十一月,己丑,诏祭祀、表疏、胡客、兵马、宿卫,行鱼契给驿、授五品以上官及除解、决死罪皆以闻,馀并取皇太子处分。  冬季,十月,己丑(疑误),太宗认为行幸灵州一去一还,冒着严寒,旅途疲劳,想要在年前专事保养。十一月,己丑(初一),诏令祭祀郊庙社稷明堂、大臣及四方上表疏、四方朝贡客人、征调与宿卫换防、发放鱼符传符、任命五品以上官员以及拜官解职、处决死罪等,都上奏皇帝知悉,其余事务一并交由皇太子处理。  [19]十二月,己丑,群臣累请封禅;从之。诏造羽卫送洛阳宫。  [19]十二月,己丑(疑误),众位大臣多次请求行封禅礼;太宗依从。诏令制作封禅仪仗送到洛宫太子处。  [20]戊寅,回纥俟利发吐迷度、仆骨俟利发歌滥拔延、多滥葛俟斤末、拔野古俟利发屈利失、同罗俟利发时健啜、思结酋长乌碎及浑、斛薛、奚结、阿跌、契、白酋长,皆来朝。庚辰,上赐宴于芳兰殿,命有司□□□□每五日一会。  [20]戊寅(二十日),回纥首领吐迷度、仆骨首领歌滥拔延、多滥葛首领末、拔野古首领屈利失、同罗首领时健啜、思结首领乌碎,以及浑、斛薛、奚结、阿跌、契、白首领,一起来京朝见。庚辰(二十二日),太宗在芳兰殿大摆酒宴,命令有关部门优厚礼遇,每五天一次宴会。  [21]癸未,上谓长孙无忌等曰:“今日吾生日,世欲皆为乐,在朕翻成伤感。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承欢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负米之恨也。《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奈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因泣数行下,左右皆悲。  [21]癸未(二十五日),太宗对长孙无忌等人说:“今日是朕的生日,对世俗人们这是个欢宴作乐的日子,在朕这里反成了伤感的事。如今治理天下,四海之内皆为我大唐所有,然而承欢在父母膝下,却永远不可得到了,所以子路有在双亲死后无法再为他们背米的遗憾之情。《诗经》说:‘可怜父母,生我辛劳。’为什么还要在父母辛劳的日子里饮宴作乐呢?”说完泪珠双流,身边的人都很悲哀。  [22]房玄龄尝以微谴归第,褚遂良上疏,以为:“玄龄自义旗之始翼赞圣攻,武德之季冒死决策,贞观之初选贤立政,人臣之勤,玄龄为最。自非有罪在不赦,缙绅同尤,不可遐弃。陛下若以其衰老,亦当讽谕使之致仕,退之以礼;不可以浅鲜之过,弃数十年之勋旧。”上遽召出之,顷之,玄龄复避位还家。久之,上幸芙蓉园,玄龄敕子弟汛扫门庭,曰:“乘舆且至!”有顷,上果幸其第,因载玄龄还宫。  [22]房玄龄曾因太宗小有谴责令回家中,褚遂良上奏疏称:“房玄龄从高祖举义旗反隋时就有辅佐之功,武德九年又冒死罪建议陛下在玄武门发动政变,贞观初年选拔贤才、执掌朝政,大臣中以玄龄最为辛劳。如果不是罪不可赦,被士大夫所共同反对,则不应把他远远抛弃而不用。陛下如果认为他老迈无用,也应当劝告他让他退休回家,以礼节辞退;不可以其小小的过失,就抛弃他几十年的旧功绩。”太宗听后急忙召房玄龄回朝。过了不久,房玄龄又离开职位回到家中。过了几天,太宗巡幸芙蓉园,房玄龄让晚辈们立即洒扫门庭,说道:“皇上的乘辇就要到了。”过了一会儿,太宗果然临幸他的宅第,于是用车马载着玄龄一同返回宫中。二十一年(丁未、647)  二十一年(丁未,公元647年  [1]春,正月,开府仪同三司申文献公高士廉疾笃;辛卯,上幸其第,流涕与诀;壬辰,薨。上将往哭之,房玄龄以上疾新愈,固谏,上曰:“高公非徒君臣,兼以故旧姻戚,岂得闻其丧不住哭乎!公勿复言!”帅左右自兴安门出,长孙无忌在士廉丧所,闻上将至,辍哭,迎谏于马首曰:“陛下饵金石,于方不得临丧,奈何不为宗庙苍生自重!且臣舅临终遗言,深不欲以北首、夷衾,辄屈銮驾。”上不听。无忌中道伏卧,流涕固谏,上乃还入东苑,南望而哭,涕下如雨。及柩出横桥,上登长安故城西北楼,望之恸哭。  [1]春季,正月,开府仪同三司、申文献公高士廉病情加重;辛卯(初四),太宗亲临他的家中,流着泪与他告别;壬辰(初五),高士廉去世。太宗想要前往高宅哭灵,房玄龄以太宗的病刚好,执意谏阻,太宗说:“高公与我并非只是君臣关系,还兼有故旧姻亲的亲系,岂有听说他的噩耗而不去哭灵呢?你不必再多说了!”说完带领身边的人从兴安门出宫,长孙无忌正在高士廉住所灵堂,听说太宗将要到来,停止哭泣,出门拦住御马劝谏道:“陛下正在吃长生药,按照方药说法不能哭丧,为什么不为宗庙社稷考虑而自珍自重呢!而且我舅舅临终有遗言,非常不愿意因自己的死,而让陛下屈驾前来。”太宗不听其劝告。长孙无忌横卧在道中间,流着眼泪执意谏阻,太宗这才返回东苑,望着南面痛哭,泪如雨下。等到灵柩走出横桥,太宗登上长安旧城西北楼,遥望灵柩失声恸哭。  [2]丙申,诏以回纥部为瀚海府,仆骨为金微府,多滥葛为燕然府,拔野古为幽陵府,同罗为龟林府,思结为卢山府,浑为皋兰州,斛薛为高阙州,奚结为鸡鹿州,阿跌为鸡田州,契为榆溪州,思结别部为林州,白为置颜州;各以其酋长为都督、刺史,各赐金银缯帛及锦袍。敕勒大喜,捧戴欢呼拜舞,宛转尘中。及还,上御天成殿宴,设十部乐而遣之。诸酋长奏称:“臣等既为唐民,往来天至尊所,如诣父母,请于回纥以南、突厥以北开一道,谓之参天可汗道,置六十八驿,各有马及酒肉以供过使,岁贡貂皮以充租赋,仍请能属文人,使为表疏。”上皆许之。于是北荒悉平,然回纥吐迷度已私自称可汗,官号皆如突厥故事。  [2]丙申(初九),太宗诏令以回纥部为瀚海府,仆骨为金微府,多滥葛为燕然府,拔野古为幽陵府,同罗为龟林府,思结部为卢山府,浑为皋兰州,斛薛为高阙州,奚结为鸡鹿府,阿跌为鸡田州,契为榆溪州,思结别部为林州,白为颜州;各以其本部落首领为都督、刺史,各自赐予金银绢帛以及锦袍若干。敕勒族大为高兴,相互欢呼跳跃,拜谢朝廷,展转尘土之中。等到各部首领要回本部时,太宗亲临天成殿摆下酒宴,设十部乐队招待,而后让他们回本部。各位首领都称:“我等既然做为大唐顺民,往来到京城皇宫,便如同拜望父母一样,请求在回纥南部与突厥以北地区开辟一条通道,起名为参天可汗道,设置六十八驿,各有马匹及酒肉以供过路人享用,我们每年进贡貂皮以充作租赋,仍然延请能做文章的人,让他们写上表奏疏。”太宗一并答应其请求。从此北部边疆全部安定,然而只有纥吐迷度已经私自称可汗,官号皆与过去的突厥相同。  [3]丁酉,诏以明年仲春有事泰山,禅社首;余并依十五年议。  [3]丁酉(初十),太宗诏令明年仲春将要行幸泰山,封禅社首山;其余事项都按照贞观十五年议定的办理。  [4]二月,丁丑,太子释奠于国学。  [4]二月,丁丑(二十日),皇太子李治到国子学行释奠礼。  [5]上将复伐高丽,朝议以为:“高丽依山为城,攻之不可猝拔。前大驾亲征,国人不得耕种,所克之城,悉收其谷,继以旱灾,民太半乏食。今若数遣偏师,更迭扰其疆易,使彼疲于奔命,释耒入堡,数年之间,千里萧条,则人心自离,鸭绿之北,可不战而取矣。”上从之。三月,以左武卫大将军牛进达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右武候将军李海岸副之,发兵万余人,乘楼船自莱州泛海而入。又以太子詹事李世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右武卫将军孙贰朗等副之,将兵三千人。因营州都督府兵自新城道入。两军皆选习水善战者配之。  [5]太宗准备再次讨伐高丽,朝臣们议论认为:“高丽傍山为城堡,很难短时间攻克。上次大驾亲征,国中百姓不能够耕种,所攻克的城,都要全部没收其粮食,再加上遇着早灾,百姓们有一多半缺乏粮食。如今若是再多派偏师深入,轮番骚扰其疆土,使得高丽百姓们疲于奔命,放下农活躲入城中,几年之内,必会造成千里萧条,则人心自然离异,鸭绿江以北地区,可以不战而轻易取得。”太宗听他们建议。三月,任命左武卫大将军牛进达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右武候将军李海岸为副总管,征发一万多兵力,乘着楼船从莱州渡海进入高丽境内。又任命太子詹事李世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右武卫将军孙贰朗等为副总管,领兵三千人,与营州都督府兵会合从新城道进入高丽。两支军队都是选配的习水性善于水战的士兵。  [6]辛卯,上曰:“朕于戎、狄所以能取古人所不能取,臣古人所不能臣者,皆顺众人之所欲故也。昔禹帅九州之民,凿山槎木,疏百川注之海,其劳甚矣,而民不怨者,因人之心,顺地之势,与民同利故也。”  [6]辛卯(初五),太宗说:“朕对于北方戎、狄所以能够取得古人所不能取得的胜利,并做到古人难以做到的让他们臣服于大唐,都是因为顺应众人愿望的结果。过去大禹率领九州的百姓,开山砍伐树木,疏导条条河流归入大海,够疲劳的了,然而百姓并无怨言,就是因为顺应民心,利用地势,与民同利的缘故。”  [7]是月,上得风疾,苦京师盛暑,夏,四月,乙丑,命修终南山太和废宫为翠微宫。  [7]这一月,太宗染风寒,苦于京城炎热酷暑,夏季,四月,乙丑(初九),命人修缮终南山废弃的太和宫,改名为翠微宫。  [8]丙寅,置燕然都护府,统瀚海等六都督、皋兰等七州,以扬州都督府司马李素立为之。素立抚以恩信,夷落怀之,共率马牛为献;素立唯受其酒一杯,余悉还之。  [8]丙寅(初士),唐政府设置燕然都护府,统辖瀚海等六都督府、皋兰等七个州,任命扬州都督府司马李素立为都护。李素立以恩信安抚当地民众,各族人都归顺他,纷纷进献牛马;素立只接受一杯酒,其余一概退还。  [9]五月,戊子,上幸翠微宫。冀州进士张昌龄献《翠微宫颂》,上爱其文,命于通事舍人里供奉。  [9]五月,戊子(初三),太宗临幸翠微宫。冀州进士张昌龄进献《翠微宫颂》,太宗喜欢他的文字,命他供奉在通事舍人班子里。  初,昌龄与进士王公治皆善属文,名振京师,考功员外郎王师旦知贡举,黜之,举朝莫晓其故。及奏第,上怪无二人名,诘之。师旦对曰:“二人虽有辞华,然其体轻薄,终不成令器。若置之高第,恐后进效之,伤陛下雅道。”上善其言。  起初,张昌龄与进士王公治都擅长做文章,在京城有名声,考功员外郎王师旦掌管贡举事,没取中他们,朝内外都不明白是何缘故。等到上奏给太宗进士及第名单,太宗奇怪没有这二人名字,便质问王师旦,师旦答道:“此二人虽然文辞华丽,然而其文体轻薄,终究成不了大器。如果让他们中高第,恐怕后来的人一意效法,有伤陛下的雅正之道。”太宗赞许他的回答。  [10]壬辰,诏百司依旧启事皇太子。  [10]壬辰(初七),太宗诏令文武百官上奏疏仍旧给皇太子。  [11]庚辰,上御翠微殿,问侍臣曰:“自古帝王虽平定中夏,不能服戎、狄。朕才不逮古人而成功过之,自不谕其故,诸公各率意以实言之。”群臣皆称:“陛下功德如天地,万物不得而名言。”上曰:“不然。朕所以能及此者,止由五事耳。自古帝王多疾胜己者,朕见人之善,若己有之。人之行能,不能兼备,朕常弃其所短,取其所长。人主往往进贤则欲置诸怀,退不肖则欲推诸壑,朕见贤者则敬之,不肖者则怜之,贤不肖各得其所。人主多恶正直,阴诛显戮,无代无之,朕践以来,正直之士,比肩于朝,未尝黜责一人。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此五者,朕所以成今日之功也。”顾谓褚遂良曰:“公尝为史官,如朕言,得其实乎?”对曰:“陛下盛德不可胜载,独以此五者自与,盖谦谦之志耳。”  [11]庚辰(疑误),太宗亲临翠微殿,问身边大臣:“自古以来帝王虽然能够平定中原,却不能制服北方各部族。朕的才能远不及古代帝王而取得成果却比他们大,我自己不明说其原因,你们各位当直率地如实说说。”众大臣齐声说道:“陛下的功德与天地等量齐观,难以一语言明。”太宗说:“不是这样。朕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只是因为五点缘由:自古以来帝王大多嫉妒能力超过自己的,朕看见别人的长处,便如同看见自己的一样;人不可能全知全能,朕对人常常要扬长避短;君王们往往引进有才能的人便想着放置在自己怀抱,摒弃无能之辈则恨不能落井下石,朕看见有才能的人则非常敬重,遇见无能者亦加以怜悯,有才能与无才能的人都能各得其所;君王们大多讨厌正直之人,明诛暗罚,没有一个朝代不存在,朕自即位以来,正直的大臣在朝中比肩接踵,未曾贬黜斥责一人;自古以来帝王都尊贵中原,贱视夷、狄族,惟独朕爱护他们始终如一,所以他们各个部落都象对待父母一样依赖朕。这五点,是朕成就今日功绩的原因。”又对褚遂良等人说:“你曾做过史官,象朕说的这番话,符合历史事实吗?”答道:“陛下的盛德不可胜载,仅仅以这五点定论,表明陛下过于谦虚了。”  [12]李世军既渡辽,历南苏等数城,高丽多背城拒战,世击破其兵,焚其罗郭而还。  [12]李世的部队已渡过辽水,途经南苏等几座城,高丽兵多背靠城墙拼战,李世将他们打败,并焚烧其外城后回师。  [13]六月,癸亥,以司徒长孙无忌领扬州都督,实不之任。  [13]六月,癸亥(初八),任命司徒长孙无忌兼领扬州都督,实际上并未赴任。  [14]丁丑,诏以“隋末丧乱,边民多为戎、狄所掠,今铁勒归比,宜遣使诣燕然等州,与都督相知,访求没落之人,赎以货财,给粮递还本贯;其室韦、乌罗护、三部人为薛延陀所掠者,亦令赎还。”  [14]丁丑(二十二日),太宗下诏称:“隋朝末年天下动荡不安,边境居民多被北方部族劫掠,如今铁勒归顺我大唐,应当派使者到燕然等州,与都督一道,访求被掠夺的人,用财物赎回,供给粮食让其回到原籍;其中室韦、乌罗护、三部百姓被薛延陀掠去的,也将他们赎回。”  [15]癸未,以司农卿李纬为户部尚书。时房玄龄留守京师,有自京师来者,上问:“玄龄何言?”对曰:“玄龄闻李纬拜尚书,但云李纬美髭鬓。”帝遽改除纬洛州刺史。  [15]癸未(二十八日),任命司农寺卿李纬为户部尚书。当时房玄龄留守京城,有人从京城前来太宗处,太宗问道:“房玄龄讲些什么?”答道:“玄龄听说陛下拜李纬为户部尚书,只是说李纬是个美髯公。”太宗即刻改任李纬为洛州刺史。  [16]秋,七月,牛进达、李海岸入高丽境,凡百余战,无不捷,攻石城,拔之。进至积利城下,高丽兵万余人出战,海岸击破之,斩首二千级。  [16]秋季,七月,牛进达、李海岸的部队进入高丽境内,大小经历一百多次战斗,战无不胜,又攻克石城。进军到积利城下,高丽兵一万多人出城迎战,李海岸将其击败,杀死二千多人。  [17]上以翠微宫险隘,不能容百官,庚子,诏更营玉华宫于宜春之凤皇谷。庚戌,车驾还宫。  [17]太宗认为翠微宫地势险要狭窄,容纳不下百官,庚子(十六日),诏令在宜春县的凤凰谷再营造玉华宫。庚戌(二十六日),太宗车驾回到皇宫。  [18]八月,壬戌,诏以薛延陀新降,土功屡兴,加以河北水灾,停明年封禅。  [18]八月,壬戌(初八),诏令因薛延新近投降,屡兴土木工程,加上河北地区遭受水灾,停止明年封禅泰山事。  [19]辛未,骨利遣使入贡;丙戌,以骨利为玄阙州,拜其俟斤为刺史。骨利于铁勒诸部为最远,昼长夜短,日没后,天色正曛,煮羊脾适熟,日已复出矣。  [19]辛未(十七日),骨利派使者前来进贡;九月,丙戌(初三),唐朝廷将骨利改为玄阙州,其首领官拜刺史。骨利是铁勒各部中地处最为遥远的一个,白天长夜间短,太阳落山后,尚有余晖,煮羊脾刚熟,太阳已经又出地平线了。  [20]己丑,齐州人段志冲上封事,请上致政于皇太子;太子闻之,忧形于色,发言流涕。长孙无忌等请诛志冲。上手诏曰:“五岳陵霄,四海亘地,纳污藏疾,无损高深。志冲欲以匹夫解位天子,朕若有罪,是其直也;若其无罪,是其狂也。譬如尺雾障天,不亏于大;寸云点日,何损于明!”  [20]己丑(初五),齐州人段志冲上书议事,请求太宗将朝政交由皇太子处理;太子听说后,满脸忧容,说着话直流泪水。长孙无忌等请求处死段志冲。太宗手书诏令说:“五岳超越霄汉,四海延亘大地,藏污纳垢,无损于山高水深。志冲想要以一个匹夫身份使朕解除皇位,朕如果真有罪过,则表明他的正直;如果没有罪过,也只说明他的狂妄。这如同一尺长的云雾想遮住天空,无亏于天之广大;一寸云彩玷污太阳,无损于太阳的光明!”  [21]丁酉,立皇子明为曹王。明母杨氏,巢剌王之妃也,有宠于上,文德皇后之崩也,欲立为皇后。魏徵谏曰:“陛下方比德唐、虞,奈何以辰嬴自累!”乃止。寻以明继元吉后。  [21]丁酉(十四日),立皇子李明为曹王。李明的母亲杨氏,原先是巢剌王李元吉的妃子,受太宗的宠爱;文德皇后死后,太宗想要立她为皇后,魏徽曾劝谏道:“陛下正以德行比之于唐尧、虞舜,为什么反倒效法春秋时的晋文公娶辰嬴以自累呢?”于是太宗停止立后。不久又以李明为李元吉继嗣。  [22]戊戌,敕宋州刺史王波利等发江南十二州工人造大船数百艘,欲以征高丽。  [22]戊戌(十五日),太宗敕令宋州刺史王波利等人征发江南十二州的工匠修造大船几百艘,想要用这些船征伐高丽。  [23]冬,十月,庚辰,奴刺啜匐俟友帅其所部万余人内附。  [23]冬季,十月,庚辰(二十七日),奴刺部落的啜匐俟友率领所部一万多人归附朝廷。  [24]十一月,突厥车鼻可汗遣使入贡。车鼻名斛勃,本突厥同族,世为小可汗。颉利之败,突厥余众欲奉以为大可汗,时薛延陀方强,车鼻不敢当,帅其众归之。或说薛延陀:“车鼻贵种,有勇略,为众所附,恐为后患,不如杀之。”车鼻知之,逃去。薛延陀遣数千骑追之,车鼻勒兵与战,大破之,乃建牙于金山之北,自称乙注车鼻可汗,突厥余众稍稍归之,数年间胜兵三万人,时出抄掠薛延陀,及薛延陀败,车鼻势益张,遣其子沙钵罗特勒入见,又请身自入朝。诏遣将军郭广敬征之。车鼻特为好言,初无来意,竟不至。  [24]十一月,突厥车鼻可汗派使者进献贡品。车鼻名斛勃,本来与突厥同族,世代为小可汗。颉利可汗败亡后,突厥剩余势力想要奉他做大河汗,当时薛延陀正值强盛时期,车鼻不敢承担可汗大位,率领部众归附薛延陀。有人对薛延陀说:“车鼻是贵族血统,有勇有谋,为众人所依附,恐怕会成为后患,不如杀掉他。”车鼻知道后,急忙逃走。薛延陀派数千骑兵追赶他。车鼻勒兵与之战斗,大败薛延陀兵,在金山北麓建立牙帐,自称为乙注车鼻可汗,突厥剩余力量渐渐归附于他,几年之间拥兵三万人,时常出兵掠夺薛延陀。等到薛延陀败亡,车鼻势力更加强大,派他的儿子沙钵罗特勒入朝面见太宗,又请求允许自己入朝。太宗派将军郭广敬征召他入朝。车鼻不过是说好听的话,实际上并无入朝之意,最后竟没有来。  [25]癸卯,徙顺阳王泰为濮王。  [25]癸卯(二十一日),改封顺阳王李泰为濮王。  [26]壬子,上疾愈,三日一视朝。  [26]壬子(三十日),太宗病痊愈,三天一上朝。  [27]十二月,壬申,西赵酋长赵磨帅万余户内附,以其地为明州。  [27]十二月,壬申(二十日),西赵蛮族首领赵磨率领一万多户归附唐朝,唐朝将其所居地改为明州。  [28]龟兹王伐叠卒,弟诃黎布失毕立,浸失臣礼,侵渔邻国。上怒,戊寅,诏使持节·昆丘道行军大总管。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副大总管·右骁卫大将军契何力、安西都护郭孝恪等将兵击之,仍命铁勒十三州、突厥、吐藩、吐谷浑连兵进讨。  [28]龟兹国王伐叠死后,他的弟弟诃黎布失毕即位,逐渐失却臣属国的礼节,侵扰邻近国家。太宗大怒,戊寅(二十六日),诏令使持节、任命昆丘道行军大总管、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副大总管、右骁卫大将军契何力;安西都护郭孝恪等人领兵进攻龟兹,仍然命令铁勒族十三州、突厥、吐藩、吐谷浑联合进军讨伐。  [29]高丽王使其子莫离支任武入谢罪,上许之。  [29]高丽王让他的儿子莫离支任武入朝谢罪,太宗依准。二十二年(戊申、648)  二十二年(戊申,公元648年)  [1]春,正月,己丑,上作帝范十二篇以赐太子,曰《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谗》、《戒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崇文》;且曰:“修身治国,备在其中。一旦不讳,更无所言矣。”又曰:“汝当更求古之哲王以为师,如吾,不足法也。夫取法于上,仅得其中;取法于中,不免为下。吾居位已来,不善多矣,锦绣珠玉不绝于前,宫室台榭屡有兴作,犬马鹰隼无远不致,行游四方,供顿烦劳,此皆吾之深过,勿以为是而法之。顾我弘济苍生,其益多;肇造区夏,其功大。益多损少,故人不怨;功大过微,故业不堕;然比之尽美尽善,固多愧矣。汝无我之功勤而承我之富贵,竭力为善,则国家仅安;骄惰奢纵,则一身不保。且成迟败速者,国也;失易得难者,位也;可不惜哉!可不慎域!”  [1]春季,正月,己丑(初八),太宗写成《帝范》十二篇赐给太子,各篇名是《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谗》、《戒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崇文》。太宗说道:“修身治理国家的道理,都在这十二篇之中了。我一旦逝去,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又说:“你应当以古代的先哲圣王为师,象我,则不足效法。古人说效法上等的,仅得其中,效法中等的,不免得其下。我即位以来,过失之处不少,锦绣珠玉不断于身前,又不停地修筑宫室台榭,犬马鹰鹘无论多远也要罗致来,游幸四方,使各地供给烦劳,这些都是我的大过失,千万不要认为正确而效法。回顾起来我普济苍生效益多,创建大唐基业功劳大。好处多损害少,所以百姓没有怨言;功劳大过失小,所以王业稳固;然而若是要求尽善尽美,实在是多有惭愧。你没有我这些功劳勤苦而承继我的富贵,竭力行善举,则国家仅得安定;如果骄奢懒惰,则自身都难保。而且成功来之不易,败亡却可迅速招致,是指国家而言;失去容易得之较难,是指皇位;能不珍惜吗?能不谨慎吗!”  [2]中书令兼右庶子马周病,上亲为调药;使太子临问;庚寅,薨。  [2]中书令兼右庶子马周得病,太宗亲自为他调制药物,又让太子前去询问病情。庚寅(初九),马周去世。  [3]戊戌,上幸骊山温汤。  [3]戊戌(十七日),太宗巡幸骊山温泉。  [4]己亥,以中书舍人崔仁师为中书侍郎,参知机务。  [4]己亥(十八日),任命中书舍人崔仁师为中书侍郎,参知机务。  [5]新罗王金善德卒,以善德妹真德为柱国,封乐浪郡王,遣使册命。  [5]新罗国王金善德去世,唐朝任命善德的妹妹真德为柱国,封为乐浪郡王,并派使者前去册封。  [6]丙午,诏以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右卫将军裴行方副之,将兵三万余人及楼船战舰自莱州泛海以击高丽。  [6]丙午(二十五日),太宗下诏任命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右卫将军裴行方为副总管,领兵三万多人以及楼船战舰,从莱州渡海进攻高丽。  [7]长孙无忌检校中书令、知尚书·门下省事。  [7]长孙无忌代理中书令,掌管尚书省、门下省事宜。  [8]戊申,上还宫。  [8]戊申(二十七日),太宗回到宫中。  [9]结骨自古未通中国,闻铁勒诸部皆服,二月,其俟利发失钵屈阿栈入朝。其国人皆长大,赤发绿睛,有黑发者以为不祥。上宴之于天成殿,谓侍臣曰:“昔渭桥斩三突厥首,自谓功多,今斯人在席,更不以为怪邪!”失钵屈阿栈请除一官,“执笏而归,诚百世之幸。”戊午,以结骨为坚昆都督府,以失钵屈阿栈为右屯卫大将军、坚昆都督,隶燕然都护。又以阿史德时健俟斤部置祁连州,隶营州都督。  [9]结骨自古以来从未与中原王朝建立过联系,听说铁勒各部都已归服唐朝,二月,其首领失钵屈阿栈到唐朝。结骨国人身材都很高大,红头发绿眼睛,长黑头发便被认为不吉祥。太宗在天成殿宴请结骨首领,对身边大臣说:“当年武德九年时我在渭桥斩杀三名突厥首领,自以为功劳大,如今有这个人在宴席上,更不会认为奇怪了吧!”失钵屈阿栈请求封他一个官职,“手执王笏归国,实在是百代的荣幸。”戊午(初七),以结骨所在地为坚昆都督府,任命失钵屈阿栈为右屯卫大将军、坚昆都督,隶属于燕然都护。又在阿史德时健部落所在地设置祁连州,隶属于营州都督。  是时四夷大小君长争遣使入献见,道路不绝,每元正朝贺,常数百千人。辛酉,上引见诸胡使者。谓侍臣曰:“汉武帝穷兵三十余年,疲弊中国,所获无几;岂如今日绥之以德,使穷发之地尽为编户乎!”  当时四方大小国的君主首领争先恐后派使者进贡朝见,往来不绝,每年正月初一前来朝贺的人数成百上千。辛酉(初十),太宗召见各国各族使者,对身边的大臣们说:“汉武帝穷兵黩武三十多年,使得中原疲弊,所获却很少;岂能与今日以德服远、使不毛之地都成为大唐编户相比!”  [10]上营玉华宫,务令俭约,惟所居殿覆以瓦,余皆茅茨;然备设太子宫、百司,苞山络野,所费已巨亿计。乙亥,上行幸玉华宫;己卯,畋于华原。  [10]太宗营造玉华宫,命令务必节俭,只将居住的殿宇用瓦覆盖,其余均用茅茨压顶;然而太子宫、百官衙署要设置齐全,满山遍野的建筑,耗费银两巨大,可以亿计。乙亥(二十四日),太宗行幸玉华宫;己卯(二十八日),在华原围猎。  [11]中书侍郎崔仁师坐有伏阁自诉者,仁师不奏,除名,流连州。  [11]中书侍郎崔仁师因有人伏在衙署门前上诉,他并未上奏,被除掉名籍,流放到连州。  [12]三月,己丑,分瀚海都督俱罗勃部置烛龙州。  [12]三月,己丑(初九),唐政府将瀚海都督俱罗勃部划出,设置烛龙州。  [13]甲午,上谓侍臣曰:“朕少长兵间,颇能料敌;今昆丘行师,处月、处密二部及龟龟兹用事者羯猎颠、那利生怀首鼠,必先授首。弩失毕其次也。”  [13]甲午(十四日),太宗对身边的大臣说:“朕年轻时在军中长大,颇能料敌制胜;如今出兵昆丘道,处月、处密二部落以及龟兹执政者羯猎颠、那利每每怀有二心,一定会先被消灭,接着就是布失毕。”  [14]庚子,隋萧后卒,诏复其位号,谥曰愍;使三品护葬,备卤簿仪卫,送至江都,与炀帝合葬。  [14]庚子(二十日),隋朝萧皇后去世,诏令恢复其皇后称号,谥号为愍;让三品以上官员治葬,为其配备仪仗,护送到江都,与隋炀帝合葬一处。  [15]充容长城徐惠以上东征高丽,西讨龟兹,翠微、玉华,营缮相继,又服玩颇华靡,上疏谏,其略曰:“以有尽之农功,填无穷之巨浪;图未获之他众,丧已成之我军,昔秦皇并吞六国,反速危亡之基,晋武奄有三方,翻成覆败之业;岂非矜功恃大,弃德轻邦,图利忘危,肆情纵欲之所致乎!是知地广非常安之术,人劳乃易乱之源也。”又曰:“虽复茅茨示约,犹兴木石之疲,和雇取人,不无烦扰之弊。”又曰:“珍玩伎巧,乃丧国之斧斤;珠玉锦绣,实迷心之鸩毒。”又曰:“作法于俭,犹恐其奢;作法于奢,何以制后!”上善其言,甚礼重之。  [15]宫中九嫔之一的充容、长城县人徐惠,认为太宗东征高丽,西讨龟兹,又相继营造翠微、玉华二宫,而且穿用颇为华丽奢靡,便上奏疏劝谏,大略说道:“陛下以有限的农业收成,去填充无穷尽的欲望;图谋那些还未归附的他国部众,却损失已具规模的大唐军队。从前秦始皇吞并六国,反而加速动摇其已危亡的基础,晋武帝统一三国,反而成了覆败的基业;难道不是自夸有功自恃强大,放弃德行轻视国家,贪图小利忘记安危,肆情纵欲所造成的吗?由此可知地域辽阔并非长久安定的谋略,百姓劳苦才是容易动乱的根源。”又说道:“即使将殿宇覆盖上茅草以示俭约,却还是大兴土木;名义是合理雇用,按价取值,实际仍然会有烦扰百姓的弊病。”又说:“各种珍玩、奇技淫巧,乃是丧国殃民的武器,珠宝绸缎,实为迷乱心灵的毒药。”又说:“制定法令节俭,还担心民风奢侈;如果法令本身就主张奢侈,怎么可能做为后人的榜样呢?”太宗非常欣赏她的话,待她十分有礼。--------------------------------------------------------------------------------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九卷唐纪十五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下之下贞观二十二年(戊申、648)  唐纪十五唐太宗贞观二十二年(戊申,公元648年)  [1]夏,四月,丁巳,右武候将军梁建方击松外蛮,破之。  [1]夏季,四月,丁巳(初七),右武候将军梁建方击败松外蛮。  初,州都督刘伯英上言:“松外诸蛮暂降复叛,请出师讨之,以通西洱、天竺之道。”敕建方发巴蜀十三州兵讨之。蛮酋双舍帅众拒战,建方击败之,杀获千余人。群蛮震慑,亡窜山谷。建方分遣使者谕以利害,皆来归附,前后至者七十部,户十万九千三百,建方署其酋长蒙和等为县令,各统所部,莫不感悦。因遣使诣西洱河,其帅杨盛大骇,具船将遁,使者晓谕以威信,盛遂请降。其地有杨、李、赵、董等数十姓,各据一州,大者六百,小者二、三百户,无大君长,不相统壹、语虽小讹,其生业、风俗,大略与中国同,自云本皆华人,其所异者以十二月为岁首。  起初,州都督刘伯英上书言道:“松外各个蛮族暂时降附如今又叛乱,请求出兵讨伐,以打通朝廷通往西洱、天竺的道路。”太宗敕令梁建方征发巴蜀十三州兵马讨伐他们。松外蛮族首领双舍率众抵抗,建方将其击败,杀死俘获共有一千多人。众蛮族大为震动,纷纷逃窜到山谷之中。建方分派使者说明利害关系,于是他们都来归附,前后有七十个部落,十万九千三百户,建方委任其首领蒙和等人为县令,各自统率本部,众人感激涕零。建方又派使者到西洱河,当地将领杨盛大为恐慌,准备好船只想要逃跑,使者晓以大唐军队的威严与信用,杨盛于是请求投降。该地区有杨、李、赵、董等几十个大姓,各自据守一州,大的六百户,小的有二、三百户,没有大的君王,互不统属,方言土语虽然有小的差异,但其生活状况与风俗习惯等大略与中原相同,自称原本都是汉人,所不同的是以十二月为一年的开始。  [2]己未,契丹辱纥主曲据帅众内附,以其地置玄州,以曲据为刺史,隶营州都督府。  [2]己未(初九),契丹首领曲据率领兵众归附唐朝,唐朝在其居住地设置玄州,任命曲据为刺史,隶属营州都督府。  [3]甲子,乌胡镇将古神感将兵浮海击高丽,遇高丽步骑五千,战于易山,破之。其夜,高丽万余人袭神感船,神感设伏,又破之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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