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男子寿安男子,不知姓名。肘拍板,鼻吹笛,口唱歌。能半面笑,半面啼。一乌犬解人语,应口所作,与人无殊。(出《朝野佥载》)【译文】寿安有一位男子,不知道他的姓名。他的肘能拍板,鼻能吹笛,口能唱歌,能半张脸笑,半张脸哭。一只黑狗能听懂人语,答应后做的事情,和人没什么两样。崔广宗清河崔广宗者,开元中为蓟县令。犯法,张守珪致之极刑。广宗被枭首,而形体不死。家人舁归。每饥,即画地作饥字,家人遂屑食于颈孔中,饱即书止字。家人等有过犯,书令决之。如是三四岁,世情不替。更生一男。于一日书地云:"后日当死,宜备凶具。"如其言也。(出《广古今五行记》)【译文】清河人崔广宗,开元年间是蓟县县令。他犯了法,张守珪判他极刑。崔广宗被砍了头,但是形体不死。家人把他抬回去。每当他饿了,就在地上写一个"饥"字,家人就从脖孔中填加碎食,饱了就写一个"止"字。家人有犯过错的,他就写字决定怎么处治。如此三四年,世情没有变化。他妻子又生了一个男孩。有一天他在地上写道:"后天会死的,应该准备好凶具。"果然象他说的那样。许州僧许州有一老僧,自四十岁已后,每寝熟,即喉声如鼓簧,若成韵节。许州伶人伺其寝,即谱其声,按之丝竹,皆合古奏。僧觉,亦不自知。二十余年如此。(出《酉阳杂俎》)【译文】许州有一位老僧,从四十岁以后,每当睡熟,喉声就象奏乐,好象有节奏。许州从事演唱的人等他睡了,就谱录他的声音,用乐器一奏,都合乎古乐。老僧醒了自己也不知道。二十多年都这样。田瞫秀才田瞫云,大和六年秋,凉州西县百姓妻,产一子。四手四足,一身分两面,顶("顶"原作"项",据明抄本改。)上发一穗,长至足。时朝伯峻为县令。(《出酉阳杂俎》)【译文】秀才田瞫说,大和六年秋天,凉州西县的一个百姓的妻子,生下一个儿子。四只手四只脚,一个身子两张脸,头顶上的头发长成一穗,发长到脚。当时朝伯峻是县令。元镐故京兆少尹元镐,任虢县令日,怒一狱子王行约者。命曳之,去巾,既无毛发,而有两角,长三四寸。镐曰:"真牛头也。"遂舍之。(出《闻奇录》)【译文】原京兆少尹元镐,任虢县县令的时候,对一个叫王行约的狱卒很生气。让人上前拽他,除去他的头巾,见他没有头发,却有两只角,角长三四寸。元镐说:"真是牛头。"就放了他。无足妇人晋少主之代,有妇人,仪状端严,衣服铅粉,不下美人。而无腿足,繇带以下,像截而齐,余皆具备。其父载之于独车,自邺南游浚都,乞丐于市,日聚千人。至于深坊曲巷,华屋朱门,无所不至。时人嗟异,皆掷而施之。后京城获北戎间谍,官司案之,乃此妇为奸人之领袖。所听察甚多,遂戮之。(出《玉堂闲话》)【译文】晋少主的时候,有一位妇人,仪表容貌端庄,衣服华丽,不比美人差。但是她没有腿和脚,腰带以下,象截的那么齐,其余的都具备。她父亲单独用一辆车载着她,从邺南游浚都,在市上要饭,每天都聚集上千人。至于深街曲巷、豪门大家,她没有不去的地方。时人慨叹她的怪异,都投掷钱物施舍于她。后来京城抓获一个北戎的间谍,官府一查,原来这妇人是奸人的领袖。她弄到的情报很多,于是就杀了她。娄逞南齐东阳女子娄逞,变服诈为丈夫。粗会棋博,解文义。游公卿门。仕至扬州从事而事泄。明帝令东还,始作妇人服。叹曰:"有如此伎,还为老妪,岂不惜哉。"史臣曰:"此人妖也。阴为阳,事不可。"后崔惠景举事不成应之。(出《南史》)【译文】南齐东阳女子娄逞,变换服饰扮作男子,多少懂一些棋艺博戏,粗通文义,交游于公卿门第。做官做到扬州从事而事情泄漏了。齐明帝让她东归,才穿上女人的服装。她叹道:"我有这样的本事,回家当个老太太,难道不可惜吗?"史臣说:"这是个人妖。阴变成阳。这样的事是不可以的。"后来崔惠景举大事不成应了这件事。孟妪彭城刘颇,常谓子婿进士王胜话,三原县南董店,店东壁,贞元末,有孟妪,年一百余而卒。店人悉曰张大夫店。颇自渭北入城,止于媪店。见有一媪,年只可六十已来。衣黄绸大裘,乌帻,跨门而坐焉。左卫李胄曹,名士广。其妪问广何官,广具答之。其媪曰:"此四卫耳,大好官。"广即问媪曰:"何以言之。"媪曰:"吾年二十六,嫁于张詧为妻。"詧为人多力,善骑射。郭汾阳之总朔方,此皆部制之郡。灵夏邠泾岐蒲是焉。吾夫张詧,为汾阳所任,请重衣赐,常在汾阳左右。詧之貌,酷相类吾。詧卒,汾阳伤之。吾遂伪衣丈夫衣冠,投名为詧弟,请事汾阳。汾阳大喜,令替缺。如此又寡居一十五年。自汾阳之薨,吾已年七十二。军中累奏,兼御史大夫。忽思茕独,遂嫁此店潘老为妇。迩来复诞二子,曰滔,曰渠。滔五十有四,渠年五十有二。"是二儿也,颇每心记之。与子婿王胜,话人间之异者。(出《乾鐉子》)【译文】彭城的刘颇,曾经对他的女婿进士王胜说,三原县南董店东面隔壁,贞元末年有一个姓孟的老太太,活了一百多岁才死。这个店人们都叫它张大夫店。刘颇从渭北入城,住在老妇人店里,见有一位老妇人,年龄约摸六十来岁。她穿黄绸子大皮袄,戴黑头巾,跨门坐在那里。左卫李胄曹,名叫士广,那老太太问李士广做什么官,李士广作了详细回答。那老妇人说:"这是四卫,大好官!"李士广就问老妇人:"为什么这么说呢?"老妇人说:"我二十六岁的时候,嫁给张詧为妻。张詧很有力气,善于骑马射箭。郭子仪总镇朔方,这都是他的部下辖制的郡,灵、夏、邠、泾、岐、蒲就是。我丈夫张詧,就是郭子仪任用的,受到过许多赏赐,常在郭子仪的左右。张詧的相貌,和我特别相象。张詧死后,郭子仪很悲伤。我就穿了丈夫的衣服,戴了丈夫的帽子,假扮张詧的弟弟,请求到郭子仪手下做事。郭子仪大喜,让我顶替了空缺。这样就又寡居了一十五年。郭子仪死时,我已经七十二岁。军中连连奏请,让我兼做御史大夫。我忽然觉得孤独,就嫁给这个店潘老汉为妇。近来又生了两个儿子,叫潘滔、潘渠。潘滔五十有四。潘渠五十有二。"这两个儿子,刘颇常常在心中记起。他和女婿王胜,述说人间的怪异。黄崇嘏王蜀有伪相周庠者,初在邛南幕中,留司府事。时临邛县送失火人黄崇嘏,才下狱,便贡诗一章曰:"偶离幽隐住临邛,行止坚贞比涧松。何事政清如水镜,绊他野鹤向深笼。"周览诗,遂召见。称乡贡进士,年三十许,祗对详敏。即命释放。后数日,献歌。周极奇之,召("召"原作"名",据明抄本改。)于学院与诸生侄相伴。善棋琴,妙书画。翌日,荐摄府司户参军。颇有三语之称,胥吏畏伏,案牍丽明。周既重其英聪,又美其风采。在任将逾一载,遂欲以女妻之。崇嘏又袖封状谢,仍贡诗一篇曰:"一辞拾翠碧江涯,贫守蓬茅但赋诗。自服蓝衫居扳椽,永抛鸾镜画蛾眉。立身卓尔青松操,挺志铿然白璧姿。幕府若容为坦腹,愿天速变作男儿。"周览诗,惊骇不已,遂召见诘问。乃黄使君之女,幼失覆荫,唯与老奶同居,元未从人。周益仰贞洁,郡内咸皆叹异。旋乞罢,归临邛之旧隐,竟莫知存亡焉。(出《玉溪编事》)【译文】五代前蜀的伪相叫周庠。他当初在邛南幕府中,留下管理府事。当时临邛县送来一个叫黄崇嘏的失火人,才下狱便献诗一首说:"偶离幽隐住临邛,行止坚贞比涧松。何事政清如水镜,绊他野鹤向深笼。"周庠读完诗,就召见他。称他是乡贡进士。他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恭敬地回答问题详细敏捷,周庠就下令释放他。几天后,他献来一首歌。周庠认为他不一般,把他召入学院,与各位读书的子侄为伴。黄崇嘏善长下棋和弹琴,妙于书画。第二天,他被推荐代理府司户参军。很有"三语"的美称,小官吏敬畏他,他办的案牍文书漂亮清楚。周庠既器重他的聪明,又赞美他的风采。他在任将超过一年,周庠就想要把女儿嫁给他为妻。黄崇嘏又带上一封辞谢信,仍献诗一首说:"一辞拾翠碧江涯,贫守蓬茅但赋诗。自服蓝衫居扳椽,永抛鸾镜画蛾眉。立身卓尔青松操,挺志铿然白璧姿。幕府若容为坦腹,愿天速变作男儿。"周庠看完诗,惊骇不已,于是就召见她,盘问她。原来她是黄使君的女儿,从小失去母爱,只和老祖母同居,一直没有嫁人。周庠更加仰慕她的贞洁,郡内全都叹她与众不同。不久她请求免官,回到临邛旧居,竟不知她是存是亡。白项鸦契丹犯阙之初,所在群盗蜂起,戎人患之。陈州有一妇人,为贼帅,号曰白项鸦。年可四十许,形质粗短,发黄体黑。来诣戎王,袭男子姓名,衣中拜跪,皆为男子状。戎王召见,赐锦袍银带鞍马,署为怀化将军。委之招辑山东诸盗,赐与甚厚。伪燕王赵延寿,召问之。妇人自云,能左右驰射,被双鞬,日可行二百里。盘矛击剑,皆所善也。其属数千男子,皆役服之。人问有夫否,云,前后有夫数十人,少不如意,皆手刃之矣。闻者无不嗟愤。旬日在都下。乘马出入。又有一男子,亦乘马从之。此人妖也。北戎乱中夏,妇人称雄,皆阴盛之应。妇人后为兖州节度使符彦卿戮之。(出《玉堂闲话》)【译文】契丹进犯京城之初,所在之地盗贼蜂起,戎人很担忧。陈州有一个妇人,是盗贼之帅,外号白项鸦。年龄有四十来岁,形貌又粗又短,头发黄,身体黑。她来拜见戎王,用的是男子的姓名,衣服、头巾、拜跪,全是男子模样。戎王召见她,赐给她锦袍、银带、鞍马,让她暂任怀化将军。委派她招安山东的盗贼,赏赐非常丰厚。伪燕王赵延寿召问她,妇人自己说,她能左右骑着马射箭,挎双弓,一天能走二百里,举枪击剑,都是她善长的。她手下几千男子,都听她使唤。有人问她有丈夫没有,她说,前后有丈夫几十人,稍有不如意,全都让她亲手杀了。听说的没有不气愤的。十天以后在都下,她骑着马出入,又有一个男子,也骑着马跟着她。这是个人妖。北戎叛乱中夏,这妇人称雄,都是阴盛的表现。这妇人后来被兖州节度使符彦卿杀死。卷第三百六十八 精怪一杂器用(偶像附) 阳城县吏 桓玄 徐氏婢 江淮妇人 刘玄 游先朝 居延部落主 僧太琼 清江郡叟 韦训 卢赞善 柳崇 南中行者 曲秀才 虢国夫人阳城县吏魏景初中,阳城县吏家有怪。无故闻拍手相呼,伺无所见。其母夜作倦,就枕寝息。有顷,复闻灶下有呼曰:"文约,何以不见?"头下应曰:"我见枕,不能往,汝可就我。"至明,乃饭锸也。即聚烧之,怪遂绝。(出《搜神记》)【译文】三国魏景初年间,阳城县县吏家里发生怪事。没有原因就听到有人拍手互相呼叫,等着看又什么也看不见。他的母亲夜间干活很疲倦,睡下不一会儿,又听到灶下有人喊道:"文约,怎么看不见你?"她头下有人答应说:"我被枕住了,不能过去!你可以到我这来!"到了天亮一看,原来是盛饭用的铲子。立即就把它们集中起来烧了,妖怪也就灭绝了。桓玄东晋桓玄时,朱雀门下,忽有两小儿,通身如墨,相和作《芒笼歌》,路边小儿从而和之数十人。歌云:"芒笼茵,("茵"原作"首",据明抄本改。)绳缚腹。车无轴,倚孤木"声甚哀楚,听者忘归。日既夕,二小儿还入建康县,至阁下,遂成一双漆鼓槌。鼓吏列("列"原作"刘",据明抄本改。)云:"槌积久,比恒失之而复得,不意作人也。"明年春而桓玄败。言"车无轴,倚孤木。","桓"字也。荆州送玄首,用败笼茵包裹之,又以芒绳束缚其尸,沉诸江中。悉如童谣所言尔。(出《续齐谐记》)【译文】东晋桓玄那时候,在朱雀门下,忽然有两个通身黑如墨的小男孩,互相一唱一和地唱《芒笼歌》。路边的小孩跟着唱和的有几十人。歌说:"芒笼茵,绳缚腹。车无轴,倚孤木。"歌声非常哀伤凄楚,听的人都忘记了回家。天已经要黑了,两个小男孩回到建康县衙,来到阁楼下,就变成一对漆鼓槌。打鼓的官吏们说:"这鼓槌堆积放置好长时间了,最近常常丢失了而又回来,没想到它们变成了人!"第二年春天桓玄失败了。说:"车无轴,倚孤木",是个"桓"字。荆州把桓玄的头颅送回来,用破败的竹垫子包裹着,又用草绳捆绑他的尸体,沉到了大江之中,完全像童谣说的那样。徐氏婢东海徐氏婢兰,晋义熙中,忽患病,而拂拭异常。共伺察之,见扫帚从壁角来,趋婢床。乃取而焚之。(出《异苑》)【译文】东海一个姓徐的人,有一个名字叫兰的婢女。晋朝义熙年间,她忽然得了病,打扫灰尘的动作与平常不同。大家共同偷偷地观察她,见扫帚从壁角出来,快步走到婢女的床下。于是,就把扫帚拿出来烧了。江淮妇人江淮有妇人,为性多欲,存想不舍,日夜常醉。旦起,见屋后二少童,甚鲜洁,如宫小吏者。妇因欲抱持,忽成扫帚,取而焚之。(出《幽明录》)【译文】江淮有一个妇人,为人性情贪婪,有很多欲望。她不放弃自己的想象,日夜总是沉醉在想象之中。一天早晨起来,看见屋后有两个小孩,非常鲜丽干净,象宫中的小官吏。妇人于是想要抱起来,小孩忽然变成扫帚,就拿出来烧了。刘玄宋中山刘玄居越城。日暮,忽见一著乌裤褶来取火,面首无七孔,面莽党然。乃请师筮之。师曰:"此是家先代时物,久则为魅,杀人。及其未有眼目,可早除之。"刘因执缚,刀断数下,乃变为一枕。此乃是祖父时枕也。(出《集异记》)【译文】南北朝,宋,中山人刘玄住在越城。天黑了,忽然看见一个穿着黑裤子的人来取火,头脸上没有七窍,脸像一堆荒草的样子。于是就请巫师占卜。巫师说:"这是你家前辈时候的东西,时间久了就变成了鬼魅杀人。趁它还没有长出眼睛,可以及早除掉它。"刘玄于是把那个怪物捉拿捆绑起来,用刀砍了几下,竟变成一个枕头。这是他祖父那时候的枕头。游先朝广平游先朝。丧其妻。见一人著赤裤褶。知是魅。乃以刀斫之。良久。乃是己常著履也。(出《集异记》)【译文】广平人游先朝,死了妻子。看见一个穿红裤子的人,知道是鬼怪,就用刀砍他。过了好一会一看,原来是自己经常穿的鞋。居延部落主周静帝初,居延部落主勃都骨低,凌暴,奢逸好("好"字原阙,据明抄本补。)乐,居处甚盛。忽有人数十至门,一人先投刺曰:"省名部落主成多受。"因趋入。骨低问曰:"何故省名部落?"多受曰:"某("某"原作"集",据明抄本改。)等数人各殊,名字皆不别造。有姓马者,姓皮者,姓鹿者,姓熊者,姓獐者,姓卫者,姓班者,然皆名受。唯某帅名多受耳。"骨低曰:"君等悉似伶官,有何所解。"多受曰:"晓弄碗珠,性不爱俗,言皆经义。"骨低大喜曰:"目所未睹,有一优即前曰:"某等肚饥,("饥"原作"肌",据明抄本改。)臈臈怡怡(明抄本"怡怡"作"恰恰"。)皮漫绕身三匝。主人食若不充,开口终当不舍。"骨低悦,更命加食。一人曰:"某请弄大小相成,终始相生。"于是长人吞短人,肥人吞瘦人,相吞残两人。长者又曰:"请作终始相生耳。"于是吐下一人,吐者又吐一人,递相吐出,人数复足。骨低甚惊,因重赐赍遣之。明日又至,戏弄如初。连翩半月,骨低颇烦,不能设食。诸伶皆怒曰:"主人当以某等为幻术,请借郎君娘子试之。"于是持骨低儿女弟妹甥侄妻妾等,吞之于腹中。腹中皆啼呼请命,骨低惶怖。降阶顿首,哀乞亲属。伶("伶"原作"完",据明抄本改。)者皆笑曰:"此无伤,不足忧。"即吐出之,亲属完全如初。骨低深怒,欲用衅杀之。因令密访之,见至一古宅基而灭。骨低令掘之,深数尺,于瓦砾下得一大木槛,中有皮袋数千。槛旁有谷麦,触即为灰。槛中得竹简书,文字磨灭,不可识。唯隐隐似有三数字,若是"陵"字。骨低知是诸袋为怪,欲举出焚之。诸袋因号呼槛中曰:"某等无命,寻合化灭。缘李都尉留水银在此,故得且存。某等即都尉李少卿般粮袋,屋崩平压。绵历岁月,今已有命。见为居延山神收作伶人,伏乞存情于神,不相残毁。自此不敢复扰高居矣。"骨低利其水银,尽焚诸袋。无不为冤楚声,血流漂洒。焚讫,骨低房廊户牖,悉为冤痛之音,如焚袋时,月余日不止。其年,骨低举家病死。周岁,无复孑遗。水银后亦失所在。(出《玄怪录》)【译文】周静帝初年,居延部落主勃都骨低,高傲残暴,奢侈安逸,喜欢玩乐,居住的地方非常华丽。忽然有几十人来到门前,一个人首先上前递上名片说:"我是省名部落主成多受。"于是就走进门去。勃都骨低问道:"你这个部落为什么是个省名部落?"成多受说:"我们几十人各不一样,名字都不另起,有姓马的、姓皮的、姓鹿的、姓熊的、姓獐的、姓卫的、姓班的,但是名字都叫'受',只有我这个当帅的叫'多受'。"勃都骨低说:"你们都象唱戏的,有什么解释的呢?"成多受说:"通晓摆弄碗、珠等器物的道理,生性不喜欢世俗,说的都是合乎经典要义的事情。"勃都骨低很高兴,说:"我从没见过。"有一个唱戏的立即上前说道:"我们肚子饥饿,咕咕噜噜地响,肚皮随便地绕了身体三圈儿。主人的饭食如果不充足,我们开口要,终究也会不给的。"勃都骨低高兴,又命人增加饭菜。一个人说:"请让我表演一个'大小相成,终始相生'"于是,一个高个子吞了一个矮个子,一个胖子吞了一个瘦子,高个子和胖子互相吞了两个人。高个子又说:"请让我表演'终始相生'吧!"于是他吐出一个人,吐出来的人又吐出一个人,相递吐出来,人数又够了。勃都骨低非常吃惊,就重重地赏赐了他们。第二天他们又来了,表演的把戏和原来一样。如此一连表演了半个月。勃都骨低很烦,不能为他们准备饭食了。戏子们都生气说:"主人会把我们的表演当成幻术,请把你的娘子借给我们试一试。"于是把勃都骨低的儿女、弟妹、甥侄、妻妾等,吞到肚子里去。肚子里的人都哭哭啼啼请求出来。勃都骨低恐慌害怕,下到阶下来磕头,哀求把亲属放回来。唱戏的都笑着说:"这没关系,不要愁。"于是就把人吐出来。亲属们和原来完全一样。勃都骨低深深地生气了,想要用杀牲的血杀死他们。于是派人秘密地查访,见他们走到一座古宅院的墙基就消失了。勃都骨低让人挖那墙基,挖了几尺,在瓦砾下挖到一个大木笼,笼中有几千只皮袋。笼旁谷粒麦粒,用手一碰就变成灰。从笼中得到一份简书,文字已经磨灭了,不能辨识,只隐隐约约好像有三几个字象是"陵"字。勃都骨低知道是这些皮袋作怪,想要弄出来烧了它,皮袋们就在笼子里哭喊道:"我们没有生命,不久就该消灭。因为李都尉留有水银在这里,所以能够暂时存活。我们是都尉李少卿的搬粮袋,屋倒了,平压下来。经过很长的岁月,现在已经有了生命,被居延山神收为唱戏的。请求你看在神的情份上,不杀我们。从此我们不敢再骚扰您的府第了。"勃都骨低认为水银有用,把那些皮袋全烧了,没有不发出冤枉痛楚之声的。血流漂洒满地。烧完了,勃都骨低的房廊门户全发出冤枉痛苦的声音,和烧皮袋时一样,一个多月之后,这种声音也没有停止。那一年,勃都骨低全家都病死。一年以后,什么东西都散失净尽,丝毫不剩。水银后来也不存在了。僧太琼唐上都僧太琼者,能(明抄本"能"作"俗"。)讲《仁王经》。开元初,讲于奉先县京遥村,遂止村寺。经两夏,于一日,持钵将上堂。阖门之次,有物坠檐前。时天才辨色,僧就视之,乃一初生儿,其襁裼甚新。僧惊异,遂袖之。将乞村人,行五六里,觉袖中轻。探之,乃一敝帚也。(出《酉阳杂俎》)【译文】唐朝时上都有一个僧人叫太琼,能讲《仁王经》。开元初年,他到奉先县京遥村去讲经,就住在村寺里。经过两个夏天,有一日,他拿着钵子将要到堂上去。关门之后,有一个什么东西掉到屋檐下。当时天色刚刚能辨别颜色,僧人靠近一看,竟是一个初生的孩子。那包孩子的襁褓很新。僧人非常惊异,于是就放到衣袖里。要去求村人养活这孩子,走了五六里地,忽然觉得衣袖变得很轻。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把破笤帚。清江郡叟唐开元中,清江郡叟常牧牛于郡南田间。忽闻有异声自地中发,叟与牧童数辈,俱惊走辟易。自是叟病热且甚。仅旬余,病少愈。梦一丈夫,衣青襦,顾谓叟曰:"迁我于开元观。"叟惊而寤,然不知其旨。后数日,又适野,复闻之。即以其事白于郡守。封君怒曰:"岂非昏而妄乎?"叱遣之。是夕,叟又梦衣青襦者告曰:"吾委迹于地下久矣,汝速出我,不然得疾。"叟大惧。及晓,与其子偕往郡南,即凿其地。约丈余,得一钟,色青,乃向所梦丈夫色衣也。遂再白于郡守,郡守置于开元观。是日辰时,不击忽自鸣,声极震响。清江之人。俱异而惊叹。郡守因其事上闻,玄宗诏宰臣林甫写其钟样,告示天下。(出《宣室志》)【译文】唐朝开元年间,清江郡有一个老头曾经在郡南田间牧牛,忽然听到有一种怪异的声音从地下发出来,老头和几个牧童都吓得跑开了。从此老头有病发烧一天重似一天。只十几天,病稍微好些了,他梦见一位男子,穿着青色短衣,看着他对他说:"把我搬迁到开元观去!"老头惊醒了,但是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后来过了几天,又到野外去,又听到那怪异的声音。他就把这事报告给郡守。郡守生气地说:"这难道不是胡说八道吗?"让人把他哄出去。这天晚上,老头又梦见穿青色短衣的男子告诉他说:"我寄身地下已经好长时间了,你赶快把我弄出来,不然你就得病!"老头特别害怕。到了天明,和他的儿子一块来到郡南,挖那地。大约挖了一丈多深,挖到一口钟,青色,就象梦见的那个男子的衣服颜色。于是又去报告郡守,郡守把钟放在开元观。这一天辰时,没人敲它它自己响了,声音特别响亮。清江的人们,都认为怪异而惊叹。郡守就把这事上奏给皇帝知道,唐玄宗让宰相李林甫去画下钟的样子,告示全天下。韦训唐京兆韦训,暇日于其家学中读《金刚经》。忽见门外绯裙妇人,长三丈,逾墙而入。遥捉("遥捉"原作"迳投",据明抄本改。)其家先生,为捽发曳下地。又以手捉训,训以手抱《金刚经》遮("遮"原作"遍",据明抄本改。)身,仓卒得免。先生被曳至一家,人随而呼之,乃免。("免"原作"得",据明抄本改。)其鬼走入大粪堆中。先生遍身已蓝靛色,舌出长尺余。家人扶至学中,久之方苏。率村人掘粪堆中,深数尺,乃得一绯裙白衫破帛新妇子。焚于五达衢,其怪遂绝焉。(出《广异记》)【译文】唐朝京兆人韦训,闲暇之日在自己家的家学里读《金刚经》。忽然看见门外有一个穿粉红色衣裙的妇人,三丈多高,跳墙进来,远远地伸手去捉他家的教书先生,先生被她揪住头发拽下地来。又伸手来捉韦训,韦训用手抱起《金刚经》遮挡身体,仓促地躲开了。教书先生被拽到一家,这家人跟在后面喊叫,才得免。那鬼跑进大粪堆里。教书先生已经全身蓝靛色,舌头吐出来一尺多长。家人把他扶到家学中,好长时间才醒过来。韦训领人挖那个粪堆,挖到几尺深时,竟挖到一个粉红裙白衣衫破布娃娃。把它在四通八达的路口烧掉,那怪就灭绝了。卢赞善卢赞善家,有一瓷新妇子。经数载,其妻戏谓曰:"与君为妾。"卢因尔惘惘。恒见一妇人,卧于帐中。积久,意是瓷人为祟,送往寺中供养。有童人,晓于殿中扫地,见一妇人。问其由来,云是卢赞善妾,为大妇所妬,送来在此。其后见卢家人至,因言见妾事。赞善穷核本末,所见服色,是瓷人。遂命击碎。心头有血,大如鸡子。(出《广异记》)【译文】卢赞善家有一个瓷做的娃娃。放了几年,他的妻子开玩笑对他说:"让这瓷娃娃给你当小老婆吧!"卢赞善因此就惘惘然,总能看到一个妇人躺在他的帐中。时间长了,他料到这是瓷娃娃作怪,就把它送到寺院里供养起来了。有一个童子,早晨在殿前扫地,看见一位妇人。问她从哪儿来,她说她是卢赞善的小老婆,被大老婆嫉妒,送到这儿来了。后来童子见卢家人来,就说起见到卢赞善小老婆的事。卢赞善详细弄清事情的始末,根据童子见到那人的服饰,断定是瓷娃娃。就让人把它打碎,它心头有血,象鸡蛋那么大。柳崇越州兵曹柳崇,忽疡生于头,呻吟不可忍。于是召术士夜观之,云:"有一妇女绿裙,问之不应,在君窗下。急除之。"崇访窗下,止见一瓷妓女,极端正,绿瓷为饰。遂于铁臼捣碎而焚之,疮遂愈。(出《朝野佥载》)【译文】越州兵曹柳崇,忽然头上生了个疮,痛得一个劲地呻吟。于是找来术士夜里观察,术士说:"有一个穿绿裙子的妇女,问她她也不答应,在你窗下。应该赶紧除掉她。"柳崇察看窗下,只看见一个瓷做的妓女,很端庄,用绿瓷为装饰。于是把它放到铁臼中捣碎之后烧了。疮于是就好了。南中行者南中有僧院,院内有九子母象,装塑甚奇。尝有一行者,年少,给事诸僧。不数年,其人渐甚羸瘠,神思恍惚。诸僧颇怪之。有一僧,见此行者至夜入九子母堂寝宿,徐见一美妇人至,晚引同寝,已近一年矣。僧知塑象为怪,即坏之。自是不复更见,行者亦愈,即落发为沙门。(出《玉堂闲话》)【译文】南中有一个僧院,院内有一座九子母塑像,装饰雕塑得非常奇特。曾经有一个行者,很年轻,为和尚们做事。不几年,这人渐渐地变得很瘦弱,神志恍惚不清。和尚们感到很怪。有一个和尚,看见这位行者到了夜间就进入九子母堂睡觉,慢慢地又看见一个美丽的妇人来到,拉他一块睡,已近一年了。和尚们知道是塑像作怪,就把塑像毁坏了。从此不再能看见那妇人出现,行者的病也好了,即落发当了和尚。曲秀才道士叶法善,精于符箓之术,上累拜为鸿胪卿,优礼特厚。法善居玄真观,常有朝客十余人诣之,解带淹留。满坐思酒,忽有人扣门,云,曲秀才。法善令人谓之曰:"方有朝寮,无暇晤语,幸吾子异日见临也。"语未毕,有一措大,傲睨直入。年二十许。肥白可观。笑揖诸公,居于末席,抗声谭论,援引今古。一坐不测,众耸观之。良久暂起,如风旋转。法善谓诸公曰:"此子突入,词辨如此。岂非妖魅为眩惑乎?试与诸公取剑备之。"曲生复至,扼腕抵掌,论难锋起,势不可当。法善密以小剑击之,随手丧元,坠于阶下,化为瓶盖。一坐惊慑惶遽,视其处所,乃盈瓶醲酝也,咸大笑。饮之,其味甚佳。坐客醉而抚其瓶曰:"曲生曲生,风味不可忘也,(出《开天传信记》)【译文】道士叶法善,对使用符箓的法术很有研究,皇上多次拜他为鸿胪卿,给他的优待和礼遇特别丰厚。叶法善住在玄真观,曾经有十几个朝中的人到观中来,解带住下。满坐都想渴酒。忽然有人敲门,说他是曲秀才。叶法善派人对他说:"正有朝中的同僚们在此,没有时间和你会晤交谈,希望你改日再来。"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贫寒失意的读书人傲视着直闯进来。此人二十岁左右,又白又胖很好看。他笑着向各位作揖,然后坐到了末席。书生大声谈论,援引古今。满座都没料到,大家都高看他。讲很长时间,他暂时站了起来,像风一样旋转。叶法善对大家说:"这个人突然进来,词辨能力如此,难道不是妖怪炫耀迷惑吗?和大家拿出剑来防备他试试。"有一天曲生又来了,他时而握住手腕,时而击掌,尖锐地提出问题,时时发难,势不可当。叶法善偷偷地用小剑击他。他随着叶法善的手掉了脑袋,落到阶上,变成一个瓶盖。满座人又惊又怕,看那处所,原来是满满一瓶好酒,大家全都大笑。喝那酒,味道特别好。座客们醉了抚摸着那瓶子说:"曲生,曲生,你的风味不能忘啊!"虢国夫人长安有一贫僧,衣甚褴褛。卖一小猿,会人言,可以驰使。虢国夫人闻之,遽命僧至宅。僧既至,夫人见之,问其由。僧曰:"本住西蜀,居山二十余年。偶群猿过,遗下此小猿,怜悯收养,才半载以来,此小猿识人意,又会人言语,随指顾,无不应人使用。实不异一弟子耳。僧今昨至城郭。资用颇乏。无计保借得此小猿,故鬻之于市。"夫人曰:"今与僧束帛,可留此猿,我当养之。"僧乃感谢,留猿而去。其小猿旦夕在夫人左右,夫人甚爱怜之。后半载,杨贵妃遗夫人芝草,夫人唤小猿令看玩。小猿对夫人面前倒地,化为一小儿,容貌端妍,年可十四五。夫人甚怪,呵而问之。小儿曰:"我本姓袁。卖我僧昔在蜀山中。我偶随父入山采药,居林下三年,我父常以药苗啗我。忽一日,自不觉变身为猿。我父惧而弃我,所以被此僧收养,而至于夫人宅。我虽前日口不能言,我心中之事,略不遗忘也。自受恩育,甚欲述怀抱于夫人,恨不能言。每至深夜,唯自泣下。今不期却变人身,即不测尊意如何。"夫人奇之,遂命衣以锦衣,侍从随后。常秘密其事。又三年,小儿容貌甚美,贵妃曾屡顾之。复恐人见夺,因不令出,别安于小室。小儿唯嗜药物,夫人以侍婢常供饲药食,忽一日,小儿与此侍婢,俱化为猿。夫人怪异,令人射杀之,其小儿乃木人耳。(出《大唐奇事》)【译文】长安有一个穷和尚,衣服非常破旧。他到处卖一只小猴。这只小猴理解人语,可以驱使它做事。虢国夫人听说了,急忙让和尚到宅院里来。和尚到了之后,夫人见了猴子,就问这猴子的来由。和尚说:"贫僧本来住在西蜀,在山中住了二十多年。偶然有一次一群猿猴路过,丢下了这小猿猴。我怜悯它,就把它收养了,才半年。这小猿明白人的意思,又会人的语言,随着你的指示,没有不随人意使用的。实在和一名弟子没什么两样。贫僧现在是昨天才到城里来,很缺乏资用,没有办法保住这小猿了,所以就在市上卖它。"夫人说:"现在我给你成捆的丝帛,可以把小猿留下,我会喂养它的。"和尚就感谢,留下小猿离开了。那小猿从早到晚在夫人左右,夫人非常喜欢它。半年后,杨贵妃赠送给虢国夫人一株灵芝草,夫人喊小猿让它观看玩耍。小猿在夫人面前倒在地上,变成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的容貌端庄秀美,年龄有十西五岁。夫人很奇怪,呵叱他,问他。小男孩说:"我本姓袁。卖我的那个和尚以前在蜀山中。我偶然跟着父亲进山采药,在林中住了三年,我父亲常把一些药草给我吃。忽然有一天,自己不觉变身成了猿猴。我父亲害怕,把我扔了,所以被那和尚收养,而到了夫人的宅院里来。我虽然以前口不能说话,我心中的事一点不忘。自从受到夫人的恩育,很想和夫人说说心里话,只恨自己不能说话。每到了深夜,只自己哭泣。今天没想到竟然变成人身,就不知夫人尊意如何了。"夫人认为奇怪,就命人拿来衣服给他穿,侍从随后。一直保密,不说出去。又过了三年,小男孩容貌特别好看,杨贵妃曾经屡次注视他。夫人怕被人夺走他,就不让他出来,另安排住在一个小屋里。小男孩只嗜好药物,夫人让侍婢经常供给他药食。忽然有一天,小男孩和这个侍婢都变成猿猴。夫人感到怪异,让人射杀它们,那小男孩原来是个木头人。卷第三百六十九 精怪二杂器用 苏丕女 蒋惟岳 华阴村正 韦谅 东莱客 交城里人 岑顺 元无有 李楚宾苏丕女武功苏丕,天宝中为楚丘令,女适李氏。李氏素宠婢,因与丕女情好不笃。其婢求术者行魇盅之法,以符埋李氏宅粪土中。又缚綵妇人形七枚,长尺余,藏于东墙窟内,而泥饰之,人不知也。数岁,李氏及("及"原作"内",据明抄本改。)婢,相继死亡。女寡居四五年。魇盅术成。綵妇人出游宅内,苏氏因尔疾发闷绝。李婢已死,莫知所由。经一载,累求术士,禁咒备至,而不能制。后伺其复出,乃率数十人掩捉,得一枚。视其眉目形体悉具,在人手中,恒动不止。以刀斫之,血流于地,遂积柴焚之。其徒皆来焚所号叫,或在空中,或在地上。烧毕,宅中作炙人气。翌日,皆白衣号哭,数日不已。其后半岁,累获六枚,悉焚之。唯一枚得而复逸,逐之,忽乃入粪土中。苏氏率百余人掘粪,深七八尺,得桃符。符上朱书字,宛然可识。云:"李氏婢魇苏氏家女,作人七枚,在东壁上土龛中。其后九年当成。"遂依破壁,又得一枚,丕女自尔无恙。(出《广异记》)【译文】武功人苏丕,天宝年间是楚丘县县令,女儿嫁给了一个姓李的人。姓李的素来宠爱婢女,因而和苏丕的女儿的感情不够笃诚。那婢女求一个术士作害人的法术,把符埋在李家宅院里的粪土中。又扎制了七个妇人形状的纸人,每个都是一尺多高,藏在东墙洞中,用泥伪装好,谁也不知道。几年之后,姓李的和婢女相继死亡,苏丕女寡居四五年,害人的法术成了。扎制的纸妇人在宅中出游,苏女因而病发昏倒。李氏婢女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经过一年,多次求术士,什么样的禁咒都用了,就是不能制止。后来等它们再出来,就率领几十人捕捉,捉到一个。看它眉目形体全都具备,在人手中,总是不停地动。用刀砍它,血流到地上。于是就堆柴草烧它。它的同伴们都来烧它的地方号叫,或在空中,或在地下。烧完了,宅院里有一股烤人的气味。第二天,它的同伙们都穿白衣号哭,几天不止。此后半年,陆陆续续捉到六个,全都烧了。只有一个捉到以后又跑了,去追它,它忽然进到粪土中。苏氏女率领几十人掘粪,掘到七八尺深,掘到一块桃符。符上有红色字迹,似乎还可以辨识。那上面写的是:"李氏的婢女魇苏氏家的女儿,作了七个纸人,在东壁上的土龛中,此后九年会成功。"于是就打破东壁,又捉到仅剩下的那一个纸人。苏丕的女儿从此没有什么病灾。蒋惟岳蒋惟岳,不惧鬼神。常独卧窗下,闻外有人声,岳祝云:"汝是冤魂,可入相见。若是闹鬼,无宜相惊。"于是窣然排户,而欲升其床。见岳不惧,旋立壁下,有七人焉。问其所为,立而不对。岳以枕击之,皆走出户。因走趁,没于庭中。明日掘之,得破车辐七枚,其怪遂绝。又其兄常患重疾,岳亲自看视。夜深,又见三妇人鬼,至兄床前。叱退之,三遍,鬼悉倒地,久之走出。其兄遂愈。(出《广异记》)【译文】蒋惟岳,不怕鬼神。他常常独自躺在窗下,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蒋惟岳祷告说:"你是冤魂,可以进来相见。如果是闲鬼,不应该来惊扰我。"于是鬼魂窸窸窣窣地打开窗子,想要到床上来。见蒋惟岳不怕,旋即站到壁下去了,共有七个。蒋惟岳问他们要干什么,他们立而不答。蒋惟岳用枕头击打他们,他们都跑出门去。于是他跑去追赶,见他们消失在庭院里。第二天挖掘庭院,挖到破车辐条七根,那怪就绝迹了。另外,他哥哥曾经患重病,蒋惟岳亲自照看。夜深了,又看见三个女鬼,来到哥哥床前。他把鬼叱退三遍,鬼全都倒在地上,好长时间才跑出去。他哥哥于是就痊愈了。华阴村正华阴县七级赵村,村路因啮成谷,梁之以济往来。有村正常夜渡桥,见群小儿聚火为戏。村正知甚魅,射之,若中木声,火即灭。闻啾啾曰:"射著我阿连头。"村正上县回,寻之,见破车轮六七片,有头杪尚衔其箭者。(出《酉阳杂俎》)【译文】华阴县七级的赵村,村路因为雨水冲刷而形成深沟,就在上面架了一座桥以帮助行人来往。有一个村正曾经夜里渡桥,看见一群小孩聚在火堆旁边作游戏。村正知道他们是鬼魅,用箭射他们,就象射中了木头的声音,火就灭了。听见一个声音啾啾地说:"射着我阿连的头了。"村正上县里回来,找到那地方一看,是六七片破车轮,有一片的头梢还钉着他射出去的那支箭。韦谅乾元中,江宁县令韦谅堂前忽见小鬼,以下唇掩面,来至灯所,去又来。使人逐之,没于阶下。明旦,掘其没处,得一故门扇,长尺余,头作卷荷状。(出《广异记》)【译文】乾元年间,江宁县县令韦谅在堂前忽然看见小鬼,用下嘴唇盖着脸,来到放灯的地方。离去了又回来。派人追它,它消失在台阶下。第二天早晨,在它消失的地方挖掘,挖到一块旧门扇,长一尺多,头象卷荷叶的形状。东莱客东都郡有馆亭,其西轩常有怪异。客有寝其下者,夜常闻有犬吠,声甚微。以烛视之,则一无所见,如是者累年矣。其后郡守命扃键为库。尝一夕月皎,有库吏见一犬甚小,苍色,自轩下环庭而走。库吏怪其与常犬异,因投石击之。其犬吠而去,入西轩下。明日,库吏以其事白于郡守。郡守命于西轩穷其迹,见门上狗有苍毛甚多,果库吏所见苍犬之色,众方悟焉。(出《宣室志》)【译文】东都郡有一个馆亭,它的西廊常有鬼怪。有睡在那里的客人,夜里常常听到有狗叫声,声音非常小。用灯烛去照,却什么也没看到。如此好几年了。后来郡守命令把此亭装上门栓做仓库。曾经在一个月色明亮的夜晚,有一个守库人看见一只很小的小狗。小狗是苍色的,从廊下绕着庭院跑。守库人见它与平常小狗不同感到奇怪,就扔石头打它。那小狗叫着跑开了。它跑进西廊下。第二天,守库人把这事报告郡守,郡守命人在西廊下彻底地寻找它的踪迹。看见门上画的狗有很多苍色毛,果然是守库人看见的苍狗的颜色,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交城里人交城县南十数里,常夜有怪见于人,多悸而病且死焉。里人患之久矣。其后里中人有执弧矢夜行者,县南见一魁然若巨人状,衣朱衣,以皂中蒙其首,缓步而来,欹偃若其醉者。里人惧,即引满而发,果中焉,其怪遂退。里人惧少解,即北走至旅舍,且语其事。明日,抵县城。见郭之西丹桂,有一矢贯其上,果里人之矢。取之以归,镞有血甚多。白于县令,令命焚之。由是县南无患。(出《宣室志》)【译文】交城县南十几里,常常夜间有鬼怪在人前出现,大多都惊悸而病死。乡里人忧虑这事很久了。后来乡里人有带着弓箭夜间走路的,在县南见到一个象巨人一样的庞然大物。那东西穿红衣服,用黑头巾蒙着头,慢慢走来,跌跌撞撞象个喝醉了的人。乡里人害怕了,就拉满弓射箭,果真射中了,那怪就退了。乡里人的恐惧稍有缓解,就向北跑到旅店,而且讲了这件事。第二天,到达县城,见城西的一棵丹桂上有一支箭贯在上面,竟是乡里人射出的那支箭。他把它拿下来回家,箭头上有许多血。他报告给县令,县令下令把丹桂烧了。从此县南没有祸患了。岑顺汝南岑顺字孝伯,少好学有文,老大尤精武略。旅于陕州,贫无第宅。其外族吕氏,有山宅,将废之,顺请居焉。人有劝者,顺曰:"天命有常,何所惧耳!"卒居之。后岁余,顺常独坐书阁下,虽家人莫得入。夜中闻鼓鼙之声,不知所来,及出户则无闻。而独喜,自负之,以为石勒之祥也。祝之曰:"此必阴兵助我,若然,当示我以富贵期。"数夕后,梦一人被甲胄,前报曰:"金象将军使我语岑君,军城夜警,有喧诤者。蒙君见嘉,敢不敬命。君甚有厚禄,幸自爱也。既负壮志,能猥顾小国乎。今敌国犯垒,侧席委贤,钦味芳声,愿执旌钺。"顺谢曰:"将军天质英明,师真以律。猥烦德音,屈顾疵贱。然犬马之志,惟欲用之。"使者复命。顺忽然而寤,恍若自失,坐而思梦之征。俄然鼓角四起,声愈振厉。顺整巾下床,再拜祝之。须臾,户牖风生,帷帘飞扬。灯下忽有数百铁骑,飞驰左右。悉高数寸,而被坚执锐,星散遍地。倏闪之间,云阵四合。顺惊骇,定神气以观之。须臾,有卒赍书云:"将军传檄。"顺受之。云:"地连獯虏,戎马不息。向数十年,将老兵穷,姿霜卧甲。天设勍敌,势不可止。明公养素畜德,进业及时。屡承嘉音,愿托神契。然明公阳官,固当享大禄于圣世,今小国安敢望之?缘天那国北山贼合从,克日会战。事图子夜,否灭未期,良用惶骇。"顺谢之,室中益烛,坐观其变。夜半后,鼓角四发。先是东面壁下有鼠穴,化为城门。垒敌崔嵬。三奏金革,四门出兵,连旗万计,风驰云走,两皆列阵。其东壁下是天那军,西壁下金象("金象"原作"全家",据明抄本改。)军,部后各定。军师进曰:"天马斜飞度三止,上将横行系四方。辎车直入无回翔,六甲次第不乖行。"王曰:"善。"于是鼓之,两军俱有一马,斜去三尺止。又鼓之,各有一步卒,横行一尺。又鼓之,车进。如是鼓渐急而各出,物包矢石乱交。须臾之间,天那军大败奔溃,杀伤涂地。王单马南驰,数百人投西南隅,仅而免焉。先是西南有药,(明抄本"药"下有"曰"字,疑是"臼"字之讹。)王栖臼中,化为城堡。金象军大振,收其甲卒,舆尸横地。顺俯伏观之,于时一骑至禁,颁曰:"阴阳有厝,得之者昌。亭亭天威,风驱连激,一阵而胜,明公以为何如?"顺曰:"将军英贯白日,乘天用时,窃窥神化灵文,不胜庆快。"如是数日会战,胜败不常。王神貌伟然,雄姿罕俦。宴馔珍宴与顺,致宝贝明珠珠玑无限。顺遂荣于其中,所欲皆备焉。后遂与亲朋稍绝,闲间不出。家人异之,莫究其由。而顺颜色憔悴,为鬼气所中。亲戚共意有异,诘之不言。因饮以醇醪,醉而究泄之。其亲人僭备锹锸,因顺如厕而隔之。荷锸乱作,以掘室内,八九尺忽坎陷,是古墓也。墓有砖堂,其盟器悉多,甲胄数百,前有金床戏局,列马满枰,皆金铜成形,其干戈之事备矣。乃悟军师之词,乃像戏行马之势也。既而焚之,遂平其地。多得宝贝,皆墓内所畜者。顺阅之,恍然而醒,乃大吐,自此充悦,宅亦不复凶矣。时宝应元年也。(出《玄怪录》)【译文】汝南人岑顺字孝伯,年轻时好学有文才,老大之后尤其精通战略。他旅居在陕州,穷得没有房子住。他的外祖父吕氏有小宅,将要废弃,岑顺请求住在那里。有的人劝他,岑顺说:"天命是一定的,怕什么呢?"到底住进去了。后来过了一年多,岑顺曾经独自坐在书阁下,即使家里人也不能进入。夜间他听到击鼓的声音,不知从哪来的,等到走出门就听不到了。岑顺因而独自高兴,自己认为自己了不起,以为自己遇到了象十六国后赵王石勒发迹那样的吉祥兆头。他祈祷说:"这一定是阴间的军队帮助我,如果真是那样,应当把富贵的日期预示给我。"几个晚上之后,他梦见一个人身披甲胄,上前报告说:"金象将军派我来告诉岑先生,军队守城,夜里报警,有喧哗争吵的。受到您的赞美,怎敢不听您的命令。您定有高官厚禄,希望您自己爱惜自己。既然心怀壮志,能屈尊顾及我们小国吗?现在敌国侵犯城垒,空着席位委任贤能,你有可敬的名声,愿您来统帅军队。"岑顺致谢说:"金象将军天生聪明,军队真正是按军纪要求的。您德高望重却屈尊来看我这微贱之人。那么我这效犬马之劳的志向,想来是有个有用的时候。"使者回去复命。岑顺忽然醒了,恍恍惚惚的,像丢了魂,坐在那里思想梦的征兆。忽然间鼓角声四起,声音更响。岑顺整理头巾下床,连连下拜进行祷告。不一会儿,门窗有风吹进,帷帘飞动。灯下忽然有几百名铁骑,飞奔左右两边,全都几寸高,却披着坚硬的铠甲,拿着锐利的武器,像天上的星星那样散落在地上。像闪电那样快的时间里,云阵从上面合拢。岑顺又惊又怕,镇定神气观看。不一会儿,有个小卒送来战书说:"将军传下作战的檄文。"岑顺接了过来。檄文说:"土地连接匈奴,战争连年不断,过去几十年,将军年老,兵力穷尽,披甲卧雪餐霜,老天布下强敌,情势不可阻止。您修养素质积蓄道德,文武学业进步及时。屡次受到赞美之音,愿意把神界的符契托付给您。但是您是阳间的官,本来应该在圣世享受高官厚禄,现在小国怎敢奢望用您?由于天那国北山贼联合起来,限定日期作战。事情定在半夜,虽然胜负不能预知,也用不着惶恐害怕。"岑顺道谢。室中的烛光越发亮了,他坐在那里观看事情的变化。半夜以后,战鼓号角从四面八方响起。首先在东边的墙下有个老鼠洞变成了城门。抗敌的堡垒高大森严。三次鸣锣击鼓,四门出兵,连旗上万杆,风刮云起,两方都排列成阵。那东墙下的是天那军,西墙下的是金象军。部署之后各方压住阵脚。军师进诗说:"天马斜飞度三止,上将横行系四方。辎车直入无回翔,六甲次第不乖行。"国王说:"好!"于是就击鼓。两军都有一匹战马,斜离三尺停止。又击鼓进军,各方都有一个徒步的小卒,横行一尺。又击鼓进军,战车前进。像这样战鼓渐渐急促各队就出来,物件包裹着箭石混杂交锋。不一会儿,天那军大败,逃奔溃散,杀伤倒地。大王独自骑马往南逃跑,几百人奔向西南角,仅仅幸免了。原先西南角有药臼,大王栖息在药臼中,变化成城堡。金象军军威大振。收集它的甲兵、车辆、尸体横仆地上。岑顺低身观看他们。于是,一匹马到禁区,颁书说:"阴间阳间的事都有一定的安排,得到它的就盛。高大的老天威严,象刮风般驱驰接连激烈战斗,一阵就胜利。明公认为怎么样呢?"岑顺说:"将军英明使日光逊色,趁天时用事,能知晓神仙变化的灵文非常庆幸愉快。"像这样几天会战,胜利和失败没有一定。大王相貌雄伟,雄姿天下无双。摆宴吃山珍海味,给岑顺宝贝明珠珠玑无数,岑顺就在里面荣耀起来了,想要的完全齐备了。"以后,岑顺就和亲戚朋友渐渐地断绝来往,闲暇时间不出门。家里人认为他奇怪,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岑顺面色憔悴,象是被鬼气迷住了。亲戚共同认为其中有异,诘问他,他也不说。于是,让他喝醇美的酒,喝醉后就盘问他,他终于泄露了这事。他的亲人背着他准备锹镐,趁岑顺上厕所的时候,拿着锹镐挖掘他的房内。挖到八九尺深的时候,忽然陷落成坑,是一个古坟。坟里有砖砌的内堂,里面陪葬的器物很多,铠甲头盔几百,前面有金床和游戏的棋盘,排列车马满横盘,都是金铜做成的。那些干戈作战的事非常完备。于是明白军师的诗,就是象棋走马的形势。不久就烧了它们,平整了那块地。得到了很多宝贝,都是坟内蓄积的。岑顺看过这些,从恍惚不清中明白过来,就大吐。从此精力充沛快乐,房宅也不闹鬼了。当时是唐代宝应元年。元无有宝应中,有元无有,常以仲春末,独行维扬郊野。值日晚,风雨大至。时兵荒后,人户多逃,遂入路旁空庄。须臾霁止,斜月方出。无有坐北窗,忽闻西廊有行人声。未几,见月中有四人,衣冠皆异,相与谈谐,吟咏甚畅。乃云:"今夕如秋,风月若此,吾辈岂不为一言,以展平生之事也?"其一人即曰云云。吟咏既朗,无有听之具悉。其一衣冠长人即先吟曰:"齐绔鲁缟如霜雪,寥亮高声予所发。"其二黑衣冠短陋人诗曰:"嘉宾良会清夜时,煌煌灯烛我能持。"其三故弊黄衣冠人亦短陋,诗曰:"清冷之泉候朝汲,桑绠相牵常出入。"其四故黑衣冠人诗曰:"爨薪贮泉相煎熬,充他口腹我为劳。"无有亦不以四人为异,四人亦不虞无有之在堂隍也。递相褒赏,羡("羡"原作"劝",据明抄本改。)其自负。则虽阮嗣宗《咏怀》,亦若不能加矣。四人迟明方归旧所,无有就寻之,堂中惟有故杵、灯、台、水桶、破铛,乃知四人,即此物所为也。(出《玄怪录》)【译文】唐代宝应年间,有个元无有,曾经在仲春二月末,独自行走在江苏扬州的郊外。正赶上天晚了,大风骤雨到了。当时是兵荒马乱以后,住家人多半逃跑了,于是进入道旁空旷的村庄里。不久天晴了,斜照的明月才升起来。元无有坐在北窗下,忽然听到西廊有行人的脚步声。不一会,看见月中有四个人,衣服帽子都奇异,互相交谈很和谐,吟诗咏诵得很顺畅。于是说:"今晚象秋季,清风明月这样美,我们怎能不说一二句诗,用来抒展平生的愿望呢?其中有一个人就说对对,吟诵诗的声音很清朗,元无有听得完全明白。其中一个衣帽华贵的高个子就首先吟诗说:"齐地产的绔,鲁地产的缟象霜雪一样浩白,清彻响亮的高声是我发出来的。"其中第二个穿着黑衣戴着短冠的丑陋的人说:"最好的来宾良友相会在清风月白的夜晚,煌煌灿烂灯烛我能支撑。"其中第三个穿着旧的破的黄衣冠的也是短小的丑陋的人,作诗:"清洁冰凉的泉水等候早晨来汲取。用桑树皮搓成的绠绳互相牵引着常常出来进去。"其中第四个穿旧黑色衣帽的人作诗说:"燃烧柴禾贮存泉水互相煎熬,充实别人的口腹我为他们勤劳。"元无有也不认为四个人为奇异的怪物,四个人也没料想到元无有就在堂下的空沟上,轮流相互褒奖欣赏,羡慕他们自己高傲了不起,就连三国时魏的阮籍的《咏怀》,也象不能比他们好了。四人到天亮后才归回原来的地方。元无有就地寻找他们,堂屋中只有旧杵、灯台、水桶、破锅,才知道四个人,就是这些物件变化的。李楚宾李楚宾者,楚人也。性刚傲,惟以畋猎为事。凡出猎,无不大获。时童元范家住青山,母尝染疾,昼常无苦,至夜即发。如是一载,医药备至,而绝无瘳减。时建中初,有善《易》者朱邯归豫章,路经范舍,邯为筮之。乃谓元范曰:"君今日未时,可具衫服,于道侧伺之,当有执弓挟矢过者。君能求之斯人,必愈君母之疾,且究其原矣。"元范如言,果得楚宾,张弓骤马至。元范拜请过舍,宾曰:"今早未有所获,君何见留?"元范以其母疾告之,宾许诺。元范备饮膳,遂宿楚宾于西庑。是夜,月明如昼。楚宾乃出户,见空中有一大鸟,飞来元范堂舍上,引喙啄屋,即闻堂中叫声,痛楚难忍。楚宾揆之曰:"此其妖魅也。"乃引弓射之,两发皆中,其鸟因而飞去,堂中哀痛之声亦止。至晓,楚宾谓元范曰:"吾昨夜已为子除母害矣。"乃与元范绕舍遍索,俱无所见。因至坏屋中,碓桯古址,有箭两只,所中箭处,皆有血光。元范遂以火燔之,精怪乃绝。母患自此平复。(出《集异记》)【译文】李楚宾,是楚地人。性情刚毅傲慢,只把打猎作为职业。凡是出去打猎,没有不大获而归的。当时童元范家居住在青山,母亲曾经染上疾病,白天常常没有痛苦,到晚间就发作。这样过了一年,医药全都用到了,但是一点没有减轻。当时是唐德宗建中初年,有位善长《易经》的人朱邯回江西豫章,路经童元范家,朱邯为他用蓍草占卜。于是对童元范说:"您今天未时,可准备单上衣,在道边守候,会有个拿弓挟箭的过路人。您能哀求这个人,一定能治愈您母亲的病,并且能弄清病的原委了"。童元范象他说的那样,果然等得了李楚宾,李楚宾张着弓驰马到了。童元范礼拜邀请到家里。李楚宾说:"今天早晨没有收获,您为什么还留我呢?"童元范把他母亲的病告诉了他,李楚宾答应了。童元范准备了吃喝,于是让李楚宾在西厢房住宿。这天晚上,月光明亮象白昼一样。李楚宾就走出房门,看见空中有只大鸟,飞到童元范的堂屋房上,伸出嘴啄房,立即听到堂屋中的叫声,痛苦难以忍受。李楚宾推测说:"这个鸟是妖魅。"于是引满弓发箭射它,两发都中,那个鸟便飞离开了。堂屋中哀痛的声音也停止。到拂晓,李楚宾对童元范说:"我昨晚已为您除掉了您母亲的病了。"于是和童元范绕着房舍遍地搜索,都没有发现什么。于是到破屋中,在支撑碓臼木架的旧址上,有两只箭,中箭的地方,都有血光。童元范就用火烧了它,妖精怪物才灭绝。母亲的病从此以后平安康复。卷第三百七十 精怪三杂器用 国子监生 姚司马 崔 珏 张秀才 河东街吏 韦协律兄 石从武 姜修 王屋薪者国子监生元和中,国子监学生周乙者,尝夜习业。忽见一小儿,鬅鬙头,长二尺余,满颈碎光如星,荧荧可恶。戏弄笔砚,纷纭不止。学生素有胆,叱之稍却。复傍书案,因伺其所为。渐逼近,乙因擒之。踞坐哀求,辞颇苦切。天将晓。觉如物折声。视之,乃弊木构也,其上粘粟百余粒。(出《酉阳杂俎》)【译文】唐朝元和年间,国子监学生周乙,曾经夜间温习学业。忽然看见一个小男孩,头发蓬松杂乱,二尺多高,满脖颈细碎的光亮象星星,荧荧发光,令人厌恶。他随意摆弄周乙的笔和砚,弄得乱七八糟也不停止。周乙向来有胆量,呵叱他,他稍微向后退了退,又靠到书桌旁边。周乙就等着看他要干什么,他渐渐逼近,周乙就把他捉住。他蹲坐在那里求饶,言辞非常凄苦恳切。天要亮的时候,周乙听到好象有什么东西断折声。一看,是一把破木勺。那上面粘了一百多个米粒。姚司马姚司马寄居邠州,宅枕一溪。有二小女,常戏钓溪中,未尝有获。忽挠竿,各得一物,若鳣者而毛,若鳖者而腮。其家异之,养于盆池。经夕,二女悉患精神恍惚。夜常明炷,对作戏。染蓝涅皂,未尝暂息,然莫见其所取也。时杨元卿在邠州,与姚有旧。姚因从事邠州。又历半年,女病弥甚。其家尝张灯戏钱,忽见二小手出灯影下。大言曰,乞一钱。家或唾之。又曰:"我是汝家女婿,何敢无礼?"一称乌郎。一称黄郎,后常与人家狎昵。杨元卿知之,因为求上都僧瞻。瞻善鬼神部,持念,治病魅者多著效。瞻至姚家,标釭界绳,印手敕剑,召之。后设血食盆酒于界外。中夜,有物如牛,鼻于酒上。瞻乃匿剑,蹝步大言,极力刺之。其物匣刃而步,血流如注。瞻率左右,明炬索之,迹其血,至后宇角中,见若乌革囊,大可合篑,喘若鞴橐。盖乌郎也。遂毁薪焚杀之,臭闻十余里,一女即愈。自是风雨夜,门庭闻啾啾。次女犹病。瞻因立于前,举代折罗叱之。女恐怖叩额。瞻偶见其衣带上有一皂袋子,因令侍奴婢解视之,乃小龠也。遂搜其服玩,龠勘得一篑,篑中悉是丧家搭帐衣,衣色唯黄与皂耳。瞻假将满,不能已其魅,因归京。逾年,姚罢职入京,("京"原作"意",据明抄本改。)先诣瞻,为加功治之。涉旬,其女臂上肿起如沤,大如瓜。瞻禁针刺,出血数合,竟差。(出《酉阳杂俎》)【译文】姚司马寄住在邠州,住所紧靠一条小溪。他有两个小女儿,常常在溪上钓鱼,不曾有什么收获。忽然有什么弄弯了钓竿,二女各钓到一个东西,一个象鳣而有毛,一个象鳖而长鳃。家里认为这东西奇怪,把它养在盆池中。经过一夜,两个小女孩都有了精神恍惚的毛病。夜里常常点亮灯烛,相对玩耍嬉戏,染蓝的染黑的,不曾有暂时的停歇,但是没见到她们拿取什么。当时杨元卿在邠州,和姚司马有交情,姚司马就在邠州做事。又过了半年,二女病得更厉害了。家里曾经作点灯数钱的游戏,忽然看见两只小手从灯影下伸出来,大声说:"请给一个钱!"家里有的人唾骂它。它又说:"我是你家女婿,怎么敢无礼?"其中一个叫"乌郎",另一个叫"黄郎"。后来它们常与家人亲近、玩笑。杨元卿知道了这件事,于是就为他们请了京城里一个叫"瞻"的和尚。瞻善长鬼神部的法术,念经来整治病魅,大多都有显著的效果。瞻和尚来到姚家,用灯作标,用绳划界,用手按出指印,用剑发出敕令,召引它们。后来又在界外摆设了血食盆酒。半夜,有一个牛一般的东西,把鼻子放到酒上。瞻和尚就藏着剑,趿拉着鞋大声说话,极用力地刺它。那东西带着剑就跑了,流血象灌水一般。瞻和尚率领左右的人们,举着火把追寻。循着它的血迹,来到后屋墙角下,看到一个东西像黑色皮口袋,大小可以包住筐,喘息像风箱一样,大概是乌郎。于是燃柴把它烧死了,臭气飘出去十多里,一个女儿痊愈了。从此,风雨夜里,会听到门庭有啾啾的声音。另一个女儿还是病着。瞻和尚就站在她面前,举起代替折合的罗综带怒叱它。女吓得叩头。瞻和尚偶然见她衣带上有一个黑袋子,于是就让侍立一边的奴婢解下来看。一看,是一个叫作"龠"的乐器。于是就搜寻她的衣服、玩物,查到了一个筐。筐里全是死人时治丧用的衣服。衣服的颜色只有黄和黑两种。瞻和尚的假期要满了,不能把他的鬼魅整治完,于是就回京城了。过了年,姚司马免了官职进京城,先去拜访瞻和尚。瞻和尚为他女儿加强功力治病。到了十天,他女儿胳膊上肿起来一个瓜那么大的水泡似的包。瞻和尚念咒用针刺那包。包出血几合,病终于好了。崔珏元和中,博陵崔珏者,自汝郑来,侨居长安延福里。常一日,读书牖下。忽见一童,("一童"二字原阙,据明抄本补。)长不尽尺,露发衣黄,自北垣下,趋至榻前,且谓珏曰:"幸寄君砚席。可乎?"珏不应。又曰:"我尚壮,愿备指使,何见拒之深耶?"珏又不顾。已而上榻。跃然拱立。良久,于袖中出一小幅文书,致珏前,乃诗也。细字如粟,历然可辨。诗曰:"昔荷蒙恬惠,寻遭仲叔投。夫君不指使,何处觅银钩。"览讫,笑而谓曰:"既愿相从,无乃后悔耶?"其僮又出一诗,投于几上。诗曰:"学问从君有,诗书自我传。须知王逸少,名价动千年。"又曰:"吾无逸少之艺,虽得汝,安所用?"俄而又投一篇曰:"能令音信通千里,解致龙蛇运八行。惆怅江生不相赏,应缘自负好文章。"珏戏曰:"恨汝非五色者。"其僮笑而下榻,遂趋北垣,入一穴中。珏即命仆发其下,得一管文笔。珏因取书,锋锐如新,用之月余。亦无他怪。(出《宣室志》)【译文】唐朝元和年间,博陵人崔珏,从汝郑来,侨居在长安延福里。曾经有一天,他在窗下读书,忽然看见一个小童,高不到一尺,披露着头发,穿黄色衣服,从北墙根走到床前,并且对崔珏说:"请让我寄住在你的砚台和坐席上可以吗?"崔珏不吱声。小童又说:"我还健壮,愿意等候你指派使用,为什么被你拒绝得这样厉害呢?"崔珏还是不理睬他。不一会儿他就上了床,蹦蹦跳跳地拱手站着。许久,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小幅文书,送到崔珏的面前,原来是诗。小字象小米粒儿那么大,但是清析可辨。诗云:"昔荷蒙恬惠,寻遭仲叔投。夫君不指使,何处觅银钩。"崔珏看完,笑着对他说:"既然你愿意跟着我,可不要后悔呀?"小童又拿出来一首诗放到几案上。诗云:"学问从君有,诗书自我传。须知王逸少,名价动千年。"崔寻又说:"我没有王羲之的技艺,即使得到你,有什么用?"一会儿又投来一首,说:"能令音信通千里,解致龙蛇运八行。惆怅江生不相赏,应缘自负好文章。"崔珏开玩笑说:"恨你不是五种颜色的。"那小童笑着下了床,就走向北墙,进入一个洞中。崔珏让仆人挖掘那下面,挖到一管毛笔。崔珏就拿起来写字,象新笔一样锋锐。用了一个多月,也没有发生别的怪事。张秀才东都陶化里,有空宅。大和中,张秀才借得肄业,常忽忽不安。自念为男子,当抱慷慨之志,不宜恇怯以自软。因移入中堂以处之。夜深欹枕,乃见道士与僧徒各十五人,从堂中出。形容长短皆相似,排作六行。威仪容止,一一可敬。秀才以为灵仙所集,不敢惕息,因佯寝以窥之。良久,别有二物,展转于地。每一物各有二十一眼,内四眼,剡剡如火色。相驰逐,而目光眩转,砉剨有声。逡巡间,僧道三十人,或驰或走,或东或西,或南或北。道士一人,独立一处,则被一僧击而去之。其二物周流于僧道之中。未尝暂息。如此争相击搏,或分或聚。一人忽叫云:"卓绝矣!"言竟,僧道皆默然而息。乃见二物相谓曰:"向者群僧与道流,妙法绝高,然皆赖我二物,成其教行耳。不然,安得称卓绝哉?"秀才乃知必妖怪也,因以枕而掷之。僧道三十人与二物,一时惊走,曰:"不速去,吾辈且为措大所使(明抄本"使"作"辱"。)也。"遂皆不见。明日,搜寻之,于壁角中得一败囊,中有长行子三十个,并骰子一双耳。(原阙出处。按见《宣室志补遗》)【译文】东都陶化里,有一处空宅院。大和年间,张秀才借住这个地方修习学业。他常恍恍惚惚感到不安。想到自己身为男子,应该抱有慷慨的大志,不应该害怕而自己软弱。于是就搬到中堂去住。夜深了躺在枕头上,就看见道士和尚各十五人,从堂中出来,模样高矮都差不多,排成六行。他们的威严、仪态、容貌、举止,全都可敬。秀才以为这是神仙聚会,不敢大声出气,就假装睡着了偷看。许久,另有两个东西,辗转不定地来到地上。每一个东西都有二十一只眼睛,内侧有四只眼,尖尖的,颜色像火。两个东西互相追赶,目光耀眼,旋转,有碰撞的声音。突然间,和尚道士三十多人,有的奔有的跑,有的东有的西,有的南有的北。一个道士独自站在一个地方,就被一个和尚打跑了。那两个东西周旋流动在和尚道士之中,不曾有暂时的停歇。如此争抢着互相搏斗进击,或者分,或者聚。有一个人忽然叫道:"达到极点啦!"和尚道士们默然而止。就见那两个东西互相说:"向来和尚们和道士们的法术绝对高妙,然而全靠我们两个成全他们的教令实行罢了。不然,哪能叫达到极点呢!"秀才这才知道这两个东西一定是妖怪,于是就把枕头扔过去,和尚道士三十人和两个东西,同时吓跑了。他们说:"不赶快离开,我们将被这个穷酸秀才使用的!"于是全不见了。第二天,一搜寻,在墙角里找到一个烂口袋,里边有赌戏用的的长行子三十个,并有两只骰子。河东街吏开成("成"原作"城"。据明抄本改。)中,河东郡有吏,常中夜巡警街路。一夕天晴月朗,乃至景福寺前。见一人俯而坐,交臂拥膝,身尽黑,居然不动。吏惧,因叱之。其人俯而不顾。叱且久,即朴其首。忽举视,其面貌及异。长数尺,色白而瘦,状甚可惧,吏初惊仆于地,久之,稍能起。因视之,已亡见矣。吏由是惧益甚,即驰归,具语于人。其后因重构景福寺门,发地,得一漆桶,凡深数尺,上有白泥合其首,果街吏所见。(出《宣室志》)【译文】唐朝开成年间,河东郡有一个官吏,常常半夜巡察街道。一天夜里天晴月朗,他来到景福寺前。他看到一个人俯身低头坐在那里,两手交叉抱住膝盖。这个人身上全是黑的,居然不动。官吏害怕了,就呵叱他。那人俯身不理不睬的。呵叱了许久,就去击打他的头。他忽然抬头看官吏,官吏才看到他的面貌极特别。他几尺高,颜色白而且瘦,样子非常可怕。官吏一开始吓得趴到地上,老半天,渐渐能站起来。看他,他已经不见了。官吏因此怕得更厉害,就奔跑回去,详细地告诉了别人。以后因为重建景福寺门,挖地,挖到一个漆桶,有几尺深,上边有白泥封闭的桶顶,果然是巡街官吏见到的那怪物。韦协律兄太常协律韦生,有兄甚凶,自云平生无惧惮耳,闻有凶宅,必往独宿之。其弟话于同官,同官有试之者。且闻延康东北角有马镇西宅,常多怪物,因领送其宅。具与酒肉,夜则皆去,独留之于大池之西孤亭中宿。韦生以饮酒且热,袒衣而寝。夜半方寤,乃见一小儿,长可尺余,身短脚长,其色颇黑,自池中而出,冉冉前来,循阶而上,以至生前,生不为之动。乃言曰:"卧者恶物,直又顾我耶?"乃绕床而行。须臾,生回枕仰卧,乃觉其物上床,生亦不动。逡巡,觉有两个小脚,缘于生脚上,冷如水铁,上彻于心,行步甚迟。生不动,候其渐行上,及于肚,生乃遽以手摸之,则一古铁鼎子,已欠一脚矣。遂以衣带系之于床脚,明旦,众看之,具白其事。乃以杵碎其鼎,染染有血色。自是人皆信韦生之凶,而能绝宅之妖也。(出《异怪录》。黄本作出《玄怪录》)【译文】太常官中有一个姓韦的协律郎,他有个哥哥很凶猛,自己说平生没有惧怕的事物,听说哪里有凶恶的宅第,就一定会去独自宿在那里。协律郎把这事说给同僚们,同僚中有一个想试试他,听说延康末北角有马镇西宅,常有许多怪物出现,就把协律的哥哥领着送到那宅子里去。人们给他准备了酒肉,天黑就全都离开了,只留他自己在大池之西孤亭中过夜。他因为喝了酒身上发热,就袒露着身体睡下了,半夜时分才醒。他就看到了一个小男孩,能有一尺多高,身短腿长,颜色很黑。小男孩从池中出来,慢慢地向前来,循着台阶而上。小男孩已经来到他面前,他一点儿也没受惊动。小男孩就说:"躺着的坏东西,只是又来看我吗?"于是就绕着床走。不一会儿,他回过头来仰卧着,就觉得那东西上床了。他也不动。突然,他觉得有一双小脚爬到了他脚上,像冰和铁那样凉,直凉透心。那小男孩迈步很慢。他不动。等到小男孩渐渐走到上边来,走到肚子上,他才急忙用手一摸,原来是一个古代的铁鼎子,已经缺了一脚了。于是他用衣带把铁鼎子系在床脚上。第二天早晨,众人看到了,他详细地说明了夜间的事,就用铁杵砸碎了铁鼎子。铁鼎子上微微透出血色。从此,人们都相信韦协律的哥哥凶猛,而且能除掉宅中的妖怪。石从武开成("成"原作"城",据明抄本改,)中,桂林裨将石从武,少善射,家染恶疾,长幼罕有全者。每深夜,见一人自外来,体有光耀。若此物至,则疾者呼吟加甚,医莫能效。从武他夕,操弓映户,以俟其来。俄而精物复至,从武射之,一发而中,焰光星散。命烛视之,乃家中旧使樟木灯擎,已倒矣。乃劈而燔之,弃灰河中。于是患者皆愈。(出《桂林风土记》)【译文】唐朝开成年间,桂林裨将石从武,年轻的时候善长骑射。他家里染上恶病,老少很少有安全无恙的人。每到深夜,就能看见一个人从外边进来,这人身上有一闪一闪的光亮。如果这个怪物到了,那些有病的人就呻吟得更加厉害,医生不能医治。另一个晚上,石从武拿着弓箭迎看它,等着那怪物来。不大一会儿那精物又来了,石从武射它,一箭就射中了,火光像星星散灭了。让人拿来灯烛一照,原来是家里以前使用的樟木灯架,已经倒了。于是把它劈碎烧了,把灰扔到河里。于是有病的人都不治而愈了。姜修姜修者,并州酒家也。性不拘检,嗜酒,少有醒时,常喜与人对饮。并州人皆惧其淫于酒,或揖命,多避之,故修罕有交友。忽有一客。皂衣乌帽,身才三尺,腰阔数围,造修求酒。修饮之甚喜,乃与促席酌。客笑而言曰:"我平生好酒,然每恨腹内酒不常满。若腹满,则既安且乐。若其不满,我则甚无谓矣。君能容我久托迹乎?我尝慕君高义,幸吾人有以待之。"修曰:"子能与我同好,真吾徒也,当无间耳。"遂相与席地饮酒。客饮近三石,不醉。修甚讶之,又且意其异人,起拜之,以问其乡闾姓氏焉,复问何道能多饮邪。客曰:"吾姓成,名德器。其先多止郊野,偶造化之垂恩,使我效用于时耳。我今既老,复自得道,能饮酒。若满腹,可五石也。满则稍安。"修闻此语,复命酒饮之。俄至五石,客方酣醉,狂歌狂舞。自叹曰:"乐哉乐哉!"遂仆于地。修认极醉,令家僮扶于室内。至室客忽跃起,惊走而出。家人遂因逐之,见客误抵一石,剨然有声,寻不见。至晓睹之,乃一多年酒瓮,已破矣。(出《潇湘录》)【译文】姜修,是并州一个开酒店的。他性情不拘小节不大检点,嗜酒,很少有不醉的,平常喜欢和人家对饮。并州人都怕他沉湎于酒,有时他求与人同饮,人大多都躲着他,所以姜修很少有朋友。忽然有一位客人,黑衣黑帽,身高才三尺,腰粗几围,到姜修这来要酒喝。姜修一听说饮酒就特别高兴,就和来客促膝同席而饮。客人笑着说:"我平生喜欢喝酒,但是常常恨肚子里的酒不能总是满的。如果肚子满就既安宁又快乐。如果不满,我就非常无聊。你能让我长久地托身给你吗?我曾经仰慕你的高尚情义,希望能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姜修说:"你能和我有共同喜好,真是我的好兄弟,我们应该亲密无间啊!"于是和他一块席地而坐喝起来。客人喝了将近三石不醉,姜修非常惊讶,而且认为他是异人,起来参拜他,问他家住哪里姓氏名谁,又问他有什么原因能喝这么多。客人说:"我姓成,名德器,我的先人大多住在郊野。偶然遇上老天降恩,使我有用于当时了。我现在已经老了,又自己修得道行,能喝酒,要装满肚子,得五石。满了就渐渐安静。"姜修听了这话,又摆上酒喝起来。不一会儿喝到五石,客人才酣醉,发狂地唱歌跳舞。他自己叹息说:"快乐呀。"快乐呀,就倒在地上。姜修认为他醉到极点,让家僮扶他到室内。到了室内客人忽然跳起来,惊慌的跑出来。家人于是就追赶他,见他误撞到一块石头上,"当"地一声就找不见了。到天亮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多年的酒瓮,已经破了。王屋薪者王屋山有老僧,常独居一茅庵,朝夕持念,唯采药苗及松实食之。每食后,恒必自寻溪涧以澡浴。数年在山中,人稍知之。忽一日,有道士衣敝衣,坚求老僧一宵宿止。老僧性僻,复恶其尘杂甚,不允。道士再三言曰:"佛与道不相疏,混沌已来,方知有佛。师今佛弟子,我今道弟子,何不见容一宵,陪清论耳?老僧曰:"我佛弟子也,故不知有道之可比佛也。"道士曰:"夫道者,居亿劫之前,而能生天生人生万物,使有天地,有人,有万物,则我之道也。亿劫之前,人皆知而尊之,而师今不知,即非人也。"老僧曰:"我佛恒河沙劫,皆独称世尊。大庇众生,恩普天地,又岂闻道能争衡?我且述释迦佛世尊,是国王之子。其始也。舍王位,入雪山,乘曩劫之功,证当今之果。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故使外道邪魔,悉皆降伏。至于今日。就不闻之。尔之老君,是谁之子?何处修行?教迹之间,未闻有益,岂得与我佛同日而言?"道士曰:"老君降生于天,为此劫之道祖,始出于周。浮紫气,乘白鹿,人孰不闻?至于三岛之事。十州之景,三十六洞之神仙,二十四化之灵异,五尺童子,皆能知之。岂独师以庸庸之见而敢蔑耶?若以尔佛,舍父逾城,受穿膝之苦,而与外道角胜,又安足道哉?以此言之,佛只是群魔之中一强梁者耳。"我天地人与万物,本不赖尔佛而生。今无佛,必不损天地人之万物也。千万勿自言世尊,自言世尊,世必不尊之,无自称尊耳。老僧作色曰:"须要此等人。设无此等。即顿空却阿毗地狱矣。"道士大怒,伸臂而前,拟击老僧。僧但合掌闭目。须臾,有一负薪者过,见而怪之,知老僧与道士争佛道优劣。负薪者攘袂而呵曰:"二子俱父母所生而不养,处帝王之土而不臣,不耕而食,不蚕而衣,不但偷生于人间,复更以他佛道争优劣耶。无居我山,挠乱我山居之人。"遂遽焚其茅庵,仗伐薪之斧,皆欲杀之。老僧惊走入地,化为一铁铮。道士亦寻化一龟背骨,乃知其皆精怪耳。(出《潇湘录》)【译文】王屋山有一位老僧人,平常独自住着一所茅草庵,朝夕念经,只采药草和松籽来吃。每吃完一顿饭之后,总是要自己寻一处溪涧来洗澡。他几年里一直住在山里,很少有人了解他。忽然有一天,有一位穿破旧衣服的道士,坚决要求老僧让他在庵中住一宿。老僧性格孤僻,又讨厌道士有很多尘俗之气,不答应。道士再三地说:"佛教和道教不疏远,开天辟地以来才知道有佛。你现在是佛门弟子,我现在是道家弟子,为什么不能容我一宿,陪伴你清谈呢?"老僧说:"我是佛门弟子,不知道有道家能比上佛家的地方。"道士说:"道,产生在亿劫之前,能生天生人生万物,使人间有了天,有了地,有了万物。这就是我们的道。亿劫之前,人都知道它,尊重它,而你现在还不知道,就不是人了!"老僧说:"我佛在天竺国恒河沙劫之后,人们都称他为世尊。他广泛地庇护众生,恩泽普及天地,又哪里听说道能和他抗衡?我暂且说一说释迦佛世尊,他是国王的儿子,当初一开始的时候,他舍弃了王位,进入雪山,趁过去大劫修炼的功夫,证明当今的现实。天上地下,只有我为尊。所以让邪魔外道全都降服。到了现在,就不知道他了。你的太上老君是谁的儿子?他在什么地方修行?他的传道事迹中,没听说有好处的,怎能和我佛同日而语?"道士说:"太上老君降生在天上,他作为这一劫的道祖,是从周朝开始的。他飘浮在紫气之上,骑着白鹿,人谁没听说过?至于三岛之事,十州之景,三十六洞的神仙,二十四化的灵异,五尺的儿童都知道,难道只有你以庸俗的见解就敢蔑视?如果要说你佛,他舍弃父亲丢掉城池,受穿透膝盖的痛苦,而又与外道争强斗胜,又哪里值得一说呢?从这方面讲,佛只是群魔之中的一个强盗罢了。我们的天、地、人以及万物,本不是依靠你的佛而生的。现在没有佛,一定不会给天、地、人以及万物带来什么损失。千万不要自己说是世尊。自己说是世尊,世一定不尊,不要自称尊了!"老僧变了脸色说:"须要这样的人,假设没有这样的人,就顿时把空门变成阿毗地狱了。"道士非常生气,伸手臂向前,打算打老僧。老僧只是合掌闭着眼睛。不一会儿,有一个背着柴的人路过,见了他二人觉得奇怪,知道是老僧和道士争佛和道的优劣,就捋起袖子呵斥他们说:"你们两个都是父母生的,但是不奉养父母;都住在帝王的土地上,但是不对帝王称臣。不耕田而吃饭,不养蚕而穿衣。不但在人世间苟且偷生,而且还要为佛道争优劣吗?不要住在我山上,扰乱我居住在山上的人!"于是就迅速烧了那茅庵,拿着砍柴的大斧,要把他们全杀了。老僧吓得跑进地里,变成一个铁铮,道士很快变成一块龟背骨,这才知道他们都是精怪。卷第三百七十一 精怪四杂器用 独孤彦 姚康成 马举 吉州渔者凶器上 梁氏 曹惠 窦不疑杂器用独孤彦建中末,有独孤彦者,尝客于淮泗间。会天大风,舟不得进,因泊于岸。一夕步月登陆,("陆"字原阙,据明抄本补。)至一佛寺中,寺僧悉赴里民会去,彦步绕于庭。俄有二丈夫来。一人身甚长,衣黑衣,称姓甲,名侵讦,("讦"原作"许",据陈校本改,下同。)第五。一人身广而短,衣青衣,称姓曾,名元。与彦揖而语,其吐论玄微,出于人表。彦素耽奇奥,常与方外士议语,且有年矣。至于玄门释氏,靡不穷其指归。乃遇二人,则自以为不能加也,窃奇之,且将师焉。因再拜请曰:"某好奇者,今日幸遇先生,愿为门弟子,其可乎?"二人谢曰:"何敢?"彦因征其所自。黑衣者曰:"吾之先,本卢氏,吾少以刚劲闻。大凡物有滞而不通者,必侵犯以讦悟之。时皆谓我为'侵讦',因名之。其后适野,遇仇家击断,遂易姓甲氏,且逃其患。又吾素精药术,尝侍忝医之职。非不能精熟,而升降上下,即假手于人。("人"原作"吾",据明抄本改。)后以年老力衰,上("上"原作"止",据明抄本改。)欲以我为折腰吏,吾固辞免,退居田间。吾有舅氏,常为同僚。其行止起居,未尝不俱。(俱原作惧。据明抄本改。)然我自摈弃,常思吾舅。直以用舍殊,致分不见矣。今夕君子问我,我得以语平生事,幸何甚哉!"语罢,曾元曰:"吾之先,陶唐氏之后也。唯陶唐之官,受姓于姚曾者,与子孙以字为氏,故为曾氏焉,我其后也。吾早从莱侯,居推署之职,职当要热。素以褊躁,又当负气以凌上,由是遭下流沸腾之谤,因而解去。盖吾忠烈("烈"原作"州",据明抄本改。)之罪。我自弃置,处尘土之间,且有年矣。甘同瓦砾。岂敢他望乎?然日昔与吾父遭事。吾父性坚正,虽鼎镬不避其危。赒人之急,要赴汤蹈火,人亦以此重之。今拘于旧职,窘若囚系。余以父弃掷之故,不近于父,迨今亦数岁。足下有问,又安敢默乎?"语未卒,寺僧俱归。二人见之,若有所惧,即驰去,数十步已亡见矣。彦讯僧,僧曰:"吾居此寺且久,未尝见焉,惧为怪耳。"彦奇其才,且异之,因祈其名氏。久而悟曰:"所闻曾元者,岂非'甑'乎?夫文,以'瓦"附'曾',是'甑'字也。名元者,盖以'瓦'中之画,致瓦字之上,其义在矣。甲侵讦者,岂非铁杵乎?且以'午木'是'杵'字。姓甲者,东方甲乙木也。第五者,亦假午字也。推是而辩,其杵字乎?名侵讦者,盖反其语为全截。以'截'附'全',是'铁'字也。总而辩焉,得非甑及铁杵耶!"明日,即命穷其迹,果于朽坏中,得一杵而铁者。又一甑自中分,盖用之余者。彦大异之,尽符其解也。(出《宣室志》)【译文】唐德宗建中末年,独孤彦在泗水和淮河间客居。遇到大风,船无法行驶,停泊在岸边。一天夜晚,他跨着皎洁的月光登上岸,来到一座佛寺。寺院里的和尚都去赴村民的集会去了,独孤彦漫步于庭院。不一会有两个男子走来,一个人身材很长,穿黑衣,自称姓甲名侵讦,排行第五。一个人身材粗矮,穿绿色衣裳,自称姓曾名曾元。两个人同独孤彦互相施礼,交谈起来。两个人出语不凡,言谈论述深奥玄妙。独孤彦平素善于清谈,多年来经常和一些清高不俗的人物高谈阔论,对于玄学和佛学深有造诣。如今遇到了这两个人,心中非常惊奇,感到自己远远不如他们,打算拜他们为老师。于是重新施礼说:"我喜好奇奥,有幸遇到两位先生,想要作你们的弟子,可以吗?"两个人辞谢说:"不敢。"独孤彦又询问他们从何处来。黑衣人说:"我的祖先原本姓卢。我年少时,以刚毅强劲而闻名。大概任何事物如果滞塞不通畅时,必须要用侵犯刺激的方法使他醒悟,人们都叫我'侵讦',所以便以侵讦作为自己的名字。后来到郊外,遇到敌人把我击断,就改为姓甲,以逃避祸患。我还精于医药知识,曾经当过一个不称职的医官。不是不能精通医术,而是升降上下,都要求助于别人。再后来年老体衰,皇上想叫我作一个小官,我坚持辞掉,退居山林。我舅舅曾经同在一个官署任职,他的行为品德都很好,然而我却离开了他,我如今还常常思念舅舅。只是因为愿做官还是愿归隐,志向不同,所以不能相见。今天晚上,您询问我,使我有机会把平生的事都讲出来,感到非常高兴。"曾元说:"我的祖先是唐陶氏的后代,担任陶君的官职。因为是从姚曾那里接受的姓氏,所以让子孙用曾字为姓,所以就姓曾了。我早先跟随莱侯,担任推署,职位显赫重要。我平素气量狭小,性情急躁,又好赌气违背上级的意途,由此遭受下流小人乱哄哄的诽谤,因此被免除官职,这都是我正直忠烈的罪过。我从此被抛弃放置。处在尘土中间,已经很多年了。我甘愿像瓦石一样,哪敢有其他的奢望呢?然而过去我和父亲遭受祸事,我父亲性情坚强正直,即使鼎镬在前也不避危险。为解除别人的急难,甘愿赴汤蹈火。人们也因此而器重他。现在他拘守原职,窘困得像监狱里的囚犯一样。因为被父亲抛弃的缘故,我不亲近父亲已经有好几年了。你询问我,我又怎样敢沉默不语呢!"话没说完,寺院里的和尚都回来了。那两个人看见他们,似乎很害怕,立即跑着离去,只跑了十几步远就看不见了。独孤彦向和尚询问那两个人的来历,一个和尚说:"我居住在这里很多年了,从未见过这俩人,恐怕是妖怪吧。"独孤彦赞叹那两个人的学识,也感到有些怪异。他思索那两个人的姓名,许久才明白。他说:"曾元,难道不是甑吗?'瓦'字加个'曾'字是'甑'字。名叫元,大概是用瓦字中的一划,放到瓦字上面,它的意义就在这儿了。甲侵讦,难道不是铁杵吗,午木是'杵'字,姓甲是取自东方甲乙木,排行第五,也是'午'字的谐音。而金截,'截'附'金'字旁,是"铁"字。综合起来分析,不正是甑和铁杵吗!"第二天,他叫人寻找那两个人的踪迹,果然在腐朽的倒墙中,找到一个铁杵和一个中间裂开一条缝的甑,都是被人用过废弃的。完全符合其推论,使独孤彦大为惊异。姚康成太原掌书记姚康成,奉使之汧陇。会节使交代,八蕃使回,邮馆填咽。遂假邢君牙旧宅,设中室,以为休息之所。其宅久空废,庭木森然。康成昼为公宴所牵,夜则醉归,及明复出,未尝暂歇于此。一夜,自军城归早,其属有博戏之会,故得不醉焉。而坐堂中,因命茶,又复召客,客无至者。乃命馆人取酒,遍赐仆使,以慰其道路之勤。既而皆醉,康成就寝。二更后,月色如练,因披衣而起,出于宅门,独步移时,方归入院。遥见一人,入一廊房内,寻闻数人饮乐之声。康成乃蹑履而听之,聆其言语吟啸,即非仆夫也。因坐于门侧,且窥伺之。仍闻曰:"诸公知近日时人所作,皆务一时巧丽。其于托情喻己。体物赋怀,皆失之矣。"又曰:"今三人可各赋一篇,以取乐乎。"皆曰善。乃见一人,细长而甚黑,吟曰:"昔人炎炎徒自知,今无烽灶欲何为。可怜国柄全无用,曾见人人下第时。"又见一人,亦长细而黄,面多疮孔,而吟曰:"当时得意气填心,一曲君前值万金。今日不如庭下竹,风来犹得学龙吟。"又一人肥短,鬓发垂散,而吟曰:"头焦鬓秃但心存,力尽尘埃不复论。莫笑今来同腐草,曾经终日扫朱门。"康成不觉失声,大赞其美。因推门求之,则皆失矣。俟晓,召舒吏询之,曰:"近并无此色人。"康心疑其必魅精也,遂寻其处。方见有铁铫子一柄,破笛一管,一秃黍穰帚而已。康成不欲伤之,遂各埋于他处。(出《灵怪集》)【译文】太原掌书记官姚康成,奉命到汧陇。正赶上节使替换,出使少数民族地区的使臣返回,所以驿站的客馆拥挤,姚康成便借邢君牙的旧宅,布置安排一些生活用具,作为休息的地方。那个房子空废很久了,庭院中树木森森。姚康成白天忙于应酬赴宴,晚上喝醉了才回来,到天明又出去,未曾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天晚上,他回来得早一点,他部下赌博聚会去了,所以他没有喝醉。他坐在厅上叫人上茶,想找个朋友来也没找到,就叫驿站的侍从拿来酒,赏赐给每一个仆人,对他们一路上的辛勤侍奉表示慰劳。不一会大家都醉了,姚康成也躺下休息。二更以后,月色像洁白的绢。他穿衣服起来,走出宅院的大门,独自散步多时才返回宅院。这时他远远看见院子里有一个人进入一间空房子里,不久又听到几个人喝酒说笑的声音。姚康成轻轻地走过去倾听,听到有人吟诗,知道不会是仆人。于是他坐到门房,偷偷地观看这些人,听到其中一人说:"各位知道近来当代文人的作品,都是追求辞藻的华丽。在寄托情感,表达见解,描写事物和抒发志向上都明显不足。"又说:"现在我们三个人可以各自赋诗一首,以增加酒兴。"几个人都表示赞成。这时姚康成看见一个人,身材细长而面色黝黑,吟诵说:"昔人炎炎徒自知,今无烽灶欲何为。可怜国柄全无用,曾见人人下第时。"又见一个人,身材细长而面色微黄,上面还有很多疮孔,吟诵道:"当时得意气填心,一曲君前值万金。今日不如庭下竹,风来犹得学龙吟。"最后一个人肥胖粗矮,鬓发垂散,他吟诵说:"头焦鬓秃但心存,力尽尘埃不复论。莫笑今来同腐草,曾经终日扫朱门。"姚康成不觉失声叫了一声好,对他们的诗表示赞美,然后推开门进去找他们,但是这些人都不见了。等到天亮,姚康找来驿站的官员询问那几个人的来历。官员回答:"近来没有这样的人。"姚康成怀疑他们是鬼魅,于是便寻找他们的踪迹。看见有一柄烧水烫酒用的铫子,一管破笛子,一把秃头扫帚。姚康成不想伤害他们,就叫人将他们分别埋了。马举马举镇淮南日,有人携一棋局献之,皆饰以珠玉。举与钱千万而纳焉。数日,忽失其所在。举命求之,未得。而忽有一叟,策杖诣门,请见举。多言兵法,举遥坐以问之。叟曰:"方今正用兵之时也,公何不求兵机战术,而将御寇仇。若不如是,又何作镇之为也?"公曰:"仆且治疲民,未暇于兵机战法也。幸先生辱顾,其何以教之?"老叟曰:"夫兵法不可废也,废则乱生,乱生则民疲,而治则非所闻。曷若先以法而治兵,兵治而后将校精,将校精而后士卒勇。且夫将校者,在乎识虚盈,明向背,冒矢石,触锋刃也。士卒者,在乎赴汤蹈火,出死入生,不旋踵而一焉。今公既为列藩连帅,当有为帅之才,不可旷职也。"举曰:"敢问为帅之事何如?"叟曰:"夫为帅也,必先取胜地,次对于敌军。用一卒,必思之于生死。见一路,必察之于出入。至于冲关入劫,虽军中之余事,亦不可忘也。仍有全小而舍大,急杀而屡逃。据其险地,张其疑兵。妙在急攻,不可持疑也。其或迟速未决,险易相悬,前进不能,差须求活。屡胜必败,慎在欺敌。若深测此术,则为帅之道毕矣。"举惊异之,谓叟曰:"先生何许人?何学之深耶?"叟曰:"余南山木强之人也。自幼好奇尚异,人人多以为有韬玉含珠之誉。("誉"原作"举",据明抄本改。)屡经战争,故尽识兵家之事。但乾坤之内,物无不衰。况假("假"字原空阙,据明抄本补。)合之体,殊不坚牢,岂得更久耶?聊得晤言,一述兵家之要耳,幸明公稍留意焉。"因遽辞,公坚留,延于客馆。至夜,令左右召之,见室内唯一棋局耳,乃是所失之者。公知其精怪,遂令左右以古镜照之,棋局忽跃起,坠地而碎,似不能变化。公甚惊异,乃令尽焚之。(出《潇湘录》)【译文】马举镇守淮南的时候,有一个人携带一个镶嵌着珍珠宝玉石的棋盘献给他。马举给了那人很多钱把棋盘收下了。过了几天,棋盘忽然不见了。马举叫人寻找,但没有找到。一天忽然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来到门前求见马举。老头谈论的大多是兵法,马举坐在离他很远的位置询问他。老头说:"当今正是用兵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研究战略战术呢?你要防御敌寇的入侵。若不这样,你镇守此地又有什么作为呢?"马举说:"我忙于治理疲弱的百姓,没有时间研究兵法战策,幸亏先生屈尊赶来,你有什么指教呢?"老头说:"用兵的法度和策略不可松懈和废止,荒废了就会产生混乱,混乱会导致人民贫困疲惫,那时候再去治理就困难了。何不先来治兵呢?治兵以后将校精干,将校精干以后士兵勇敢。作为将校,重要的在于能够识别虚实,明辩人心的向背,敢于冒险冲锋,拼杀格斗。而士兵呢,要不怕赴汤蹈火,出生入死,不临阵逃跑。现在您既然位列藩镇,身为主帅,就应具备帅才而不可失职。"马举说:"那么主帅应当干些什么呢?"老头说:"做主帅的,一定要首先夺取有利地势,其次是对付敌军。使用一名士兵,一定先考虑他的生死;遇见道路一定要先想好进退。说到破关打阵,以及军中的其事情,也都不可忽视。还有为了保全一小部分,反而损失大部,急躁杀敌反而屡次失败的情况。占据险要的地势,布置疑惑敌人的兵力。妙在急速进攻,不可疑心过重或犹豫寡断。强弱险易相差悬殊无法前进时,要寻求退路,保存力量。骄兵必败,不可轻敌,如果深刻地领会掌握这些原则,便是具备了作主帅的知识。"马举非常惊奇,问老头说:"先生是哪里人?为什么有这么高深的学问呢?"老头说:"我是南山的倔强人,自幼就喜欢标新立异,人们都认为我胸怀韬略,口含珠宝。因为我屡经战事,所以熟悉用兵之法。但是天地之间,事物没有不衰败的,况且乌合之众,很不牢固,怎么能长久呢?我们见面所说的,都是用兵打仗的要点,希望能够引起您一点注意。"说完就要告辞,马举坚决挽留,把他请到馆驿休息。到了晚上,马举叫左右的人去请老头,只看见室内有一个棋盘,就是丢失的那个。马举知道它是精怪,就命令左右的人用古镜照它。棋盘忽然跳起来,落到地上摔碎了,好象不能变化了。马举很惊异,命令人把棋盘碎块烧光。吉州渔者吉州龙兴观有巨钟,上有文曰:"晋元康年铸。"钟顶有一窍,古老相传,则天时,钟声震长安。遂有诏凿之,其窍是也。天祐年中,忽一夜失钟所在,至旦如故。见蒲牢有血痕并焄草,焄草者,江南水草也,叶如薤,随水浅深而生。观前大江,数夜,居人闻江水风浪之声。至旦,有渔者,见江心有一红旗,水上流下。渔者棹小舟往接取之,则见金鳞光,波涛汹涌,渔者急回。始知蒲牢斗伤江龙(出《玉堂闲话》)【译文】吉州龙兴观有一口巨大的古钟,钟上铸有一行字:"晋元康年铸造。"大钟顶上有一个洞,相传是武则天的时候,钟声震动长安,于是武则天命令凿坏它,大概就是这个洞了。天祐年的一天晚上,大钟突然丢失,第二天早晨又回到原处。但是钟上所铸的神兽蒲牢身上有血迹并挂着焄草。焄草是江南一带的水草,叶象薤草,随着水的深度而生长。居住在龙兴观前长江边上的人们,有几天夜里都听到江水风浪的巨大响声。一天早晨,有一个渔人看见江心有一杆红旗,从上游飘下来,打鱼的人划着小船去取红旗,看见浪涛汹涌的水中鳞片闪着金光,打鱼的人急忙掉船回来。这才知道是神兽蒲牢咬伤了江龙。凶器上梁氏后魏洛阳阜财里,有开善寺,京兆人韦英宅也。英早卒,其妻梁,不治丧而嫁,更纳河内向子集为夫。虽云改嫁,仍居英宅。英闻梁嫁,白日来归。乘马,将数人,至于庭前,呼曰:"阿梁,卿忘我也。"子集惊怖,张弓射之,应箭而倒,即变为桃人。所骑之马,亦化为茅马。从者数人,尽为蒲人。梁氏惶惧,舍宅为寺。(出《洛阳伽蓝记》)【译文】后魏洛阳阜财里,有座开善寺,原来是京城人韦英的住宅。韦英很早就死了,他的妻子梁氏没有办理丧事就改嫁了,接纳黄河西的向子集为丈夫。虽说她已改嫁,但仍然居住在韦英的房宅里。韦英得知梁氏改嫁,在一天白天,带领几个人,骑着马赶回来。韦英到院门外高喊:"阿梁,你忘了我啦!"向子集惊慌害怕,拉开弓用箭射韦英。韦英中箭倒地,变成了桃木人。骑的马变成了茅草马。跟随的几个人也都是蒲草扎的。梁氏害怕,舍弃房宅捐作寺院。曹惠武德初,有曹惠为江州参军。官舍有佛堂,堂中有二木偶人,长尺余,雕饰甚巧妙,丹青剥落。惠因持归与稚儿。后稚儿方食饼,木偶引手请之。儿惊报惠,惠笑曰:"取木偶来。"即言曰:"轻素自有名,何呼木偶?"于是转盼驰走,无异于人。惠问曰:"汝何时物,颇能作怪?"轻素与轻红曰:"是宣城太守谢家俑偶。当时天下工巧,皆不及沈隐侯家老苍头孝忠也。轻素、轻红,即孝忠所造。隐侯哀宣城无常,葬日故有此赠。时素圹中,方持汤与乐夫人濯足,闻外有持兵称敕声。夫人畏惧,跣足化为白蝼。少顷,二贼执炬至,尽掠财物。谢郎持舒瑟瑟环,亦为贼敲颐脱之。贼人照见轻红等曰:'二明器不恶,可与小儿为戏具。'遂持出,时天平二年也。自尔流落数家。陈末,麦铁杖犹子将至此。"惠又问曰:"曾闻谢宣城("宣城"原作"康成",据明抄本改。)婚王敬则女,尔何遽云乐夫人?"轻素曰:"王氏乃生前之妻,乐氏乃冥婚耳。王氏本屠酤种,性粗率多力,至冥中,犹与宣城不睦。伺宣城严颜,则磔石拄关,以为威胁。宣城自密启于天帝,许逐之,二女一男,悉随母归矣。遂再娶乐彦辅第八女,美姿质,善书,好弹琴,尤与殷东阳仲文、谢荆州晦夫人相得,日恣追寻。宣城常云:"我才方古词人,唯不及东阿耳。其余文士,皆吾机中之肉,可以宰割矣。"见为南曹典铨郎,与潘黄门同列,乘肥衣轻,贵于生前百倍。然十月一朝晋宋齐梁,可以为劳,近闻亦已停矣。"惠又问曰:"汝二人灵异若此,吾欲舍汝如何?"即皆言曰:"以轻素等变化,虽无不可,君意如不放,终不能逃。庐山山神,欲取轻素为舞姬久矣,今此奉辞,便当受彼荣富。然君能终恩,请命画工,便赐粉黛。"惠即令工人为图之,使摛锦绣。轻素笑曰:"此度非论舞伎,亦当彼夫人。无以奉酬,请以微言留别。百代之中。但以(明抄本"以"作"有"。)他人会者,无不为忠臣,居大位矣。鸡(明抄本"鸡"上有"言曰"二字。)角入骨,紫鹤吃黄鼠。申不害。五通泉室。为六代吉昌。"后有人祷庐山神,女巫言神君新纳二妾,要翠钗花簪,汝宜求之,当降大福。"祷者求而焚之,遂如愿焉。惠亦不能知其微言,访之时贤,皆不悟。或云,中书令岑文本识其三句,亦不为人说。(出《玄怪录》)【译文】唐高祖武德初年,曹惠任江州参军。官府有一座佛堂,堂里两个木偶人,一尺多长,雕刻装饰巧妙精致,但丹青涂色已经剥落。曹惠就拿回家给小孩玩。后来小孩吃饼,木偶也伸手要饼。小孩惊讶地告诉曹惠,曹惠笑着说:"拿木偶来。"木偶立即说:"轻素我自有名字,为什么叫我木偶?"并且转动着眼睛奔跑,和人没有什么两样。曹惠问她说:"你是什么时代的妖物?很能作怪!"木偶轻素和轻红说:"是宣城太守谢朓陪葬的木俑。当时天下的能工巧匠都比不上沈隐侯沈约家的老仆人孝忠,轻素、轻红就是孝忠制造的。沈隐侯哀伤谢朓早逝,所以埋葬谢朓时就放入木偶侍女。一天轻素在墓中,正拿热水给乐夫人洗脚,忽然听到外面有拿着武器的人呼唤命令的声音。乐夫人害怕。光着脚变成了白髅骷。过了一会有两个盗贼拿着火把进来,把墓中财物盗走。谢朓戴的项圈,也被盗贼敲碎脸颊拿走。盗贼用火把照着轻素和轻红说:'这两个东西不坏,可以给小孩玩。'于是拿了出去。当时是东魏孝敬天平二年。流落了几家以后,到陈朝末年,麦铁杖的侄子又把我们带到这里。"曹惠又问:"听说谢朓娶的是王敬则的女儿,你为什么说是乐夫人呢?"轻素说:"王氏是生前的妻子,乐氏是阴间的婚配。王氏本是屠户家的后代,性情直率粗鲁,到了阴曹地府,还和谢朓不和。她对待谢太守态度恶劣,用拿石头砸门的方法来威胁他。谢朓秘密地报告了天帝,天帝允许驱逐她,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都随母亲回娘家了。于是又娶了乐彦辅的第八个女儿。乐夫人姿质美丽,善书法,喜好弹琴,尤其是和东阳太守殷仲文、荆州刺史谢晦的夫人相处很好,谢朓和乐夫人每天形影不离。谢朓常说:"我的才华同古词人相比,只是不如曹植。其他的文人,都是我案子上的肉,可以任意宰割。'现在谢朓任南曹典铨郎,与潘黄门的府第一样,骑骏马,穿皮衣,比生前富贵百倍。十个月朝拜一次晋宋齐梁,他可以效劳,听说近来已经停止了。"曹惠又说:"你二人如此灵异,我想放了你们怎么样?"轻素和轻红立即回答:"虽然凭着我们的变化,这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但是如果您的意思不想放,我们终究无法逃脱。庐山山神早就想要我们俩去作舞妓,如今可以领命告辞了。我们应当给予你荣华富贵,如果您能最终成全我们,就请您找画工重新给我们画妆。"曹惠立刻命令画工为她俩涂漆,使她们的面容服饰焕然一新。轻素笑着说:"这回不是谈论舞女的时候了,应当是庐山山神的夫人。用什么来报答您呢?请让我们说几句隐语作为临别赠言:'百代之中,但以他人会者,无不为忠臣,居大位矣。鸡角入骨,紫鹤吃黄鼠,申不害,五通泉室,为六代吉昌。'"后来有人祭祀庐山神时,女巫说山神新娶两个小妾,要翠钗花簪,你应该为他找来,山神会降福给你。祈祷的人找到后送去焚烧了,果然如愿以偿。曹惠不能理解轻素隐语的意思,求教于有学问的人,都解释不了。有人说,中书令岑文本理解其中三句话,但不为别人解说。窦不疑武德功臣孙窦不疑,为中郎将,告老归家。家在太原,宅于北郭阳曲县。不疑为人勇,有胆力,少而任侠。常结伴十数人,斗鸡走狗,樗蒲一掷数万,皆以意气相期。而太原城东北数里,常有道鬼,身长二丈。每阴雨昏黑后,多出。人见之,或怖而死。诸少年言曰:"能往射道鬼者,与钱五千。"余人无言,唯不疑请行。迨昏而往。众曰:"此人出城便潜藏,而夜绐我以射,其可信乎?盍密随之?"不疑既至魅所,鬼正出行。不疑逐而射之,鬼被箭走。不疑追之,凡中三矢,鬼自投于岸下,不疑乃还。诸人笑而迎之,谓不疑曰:"吾恐子潜而绐我,故密随子,乃知子胆力若此。"因授之财,不疑尽以饮焉。明日,往寻所射岸下,得一方相,身则编荆也,(今京中方相编竹,太原无竹,用荆作之。)其傍仍得三矢,自是道鬼遂亡,不疑亦("亦"原作"中",据明抄本改。)从此以雄勇闻。及归老,七十余矣,而意气不衰。天宝二年冬十月,不疑往阳曲,从人饮,饮酣欲返,主苦留之。不疑尽令从者皆留,己独("皆"原作"先独","己独"原作"所",据明抄本改。)乘马,昏后归太原。阳曲去州三舍,不疑驰还。其间则沙场也,狐狸鬼火丛聚,更无居人。其夜,忽见道左右皆为店肆,连延不绝。时月满云薄,不疑怪之。俄而店肆转众,有诸男女,或歌或舞,饮酒作乐,或结伴踏蹄。有童子百余人,围不疑马,踏蹄且歌,马不得行。道有树,不疑折其柯,长且大,以击。歌者走,而不疑得前。又至逆旅,复见二百余人,身长且大,衣服甚盛,来绕不疑,踏蹄歌焉。不疑大怒,又以树柯击之,长人皆失。不疑恐,以所见非常,乃下道驰。将投村野,忽得一处百余家,屋宇甚盛。不疑叩门求宿,皆无人应,虽甚叫击,人犹不出。村中有庙,不疑入之,系马于柱,据阶而坐。时朗月,夜未半,有妇人素服靓妆,突门而入,直向不疑再拜。问之,妇人曰:"吾见夫婿独居,故此相偶。"不疑曰:"孰为夫婿?"妇人曰:"公即其人也。"不疑知是魅,击之,妇人乃去。厅房内有床,不疑息焉。忽梁间有物,坠于其腹,大如盆盎。不疑殴之,则为犬音。自("自"字上原有"不疑"二字,据明抄本删。)投床下,化为火人,长二尺余,光明照耀,入于壁中,因尔不见。不疑又出户,乘马而去,遂得入林木中憩止,天晓不能去。会其家求而得之,已愚且丧魂矣。舁之还,犹说其所见。乃病月余年。(出《纪闻》)【译文】唐高祖武德功臣的孙子窦不疑任中郎将,他告老还乡回到太原,他家的住宅在北城阳曲县。窦不疑胆大勇敢,少年时就很侠义。经常聚集十多个人斗鸡斗狗,赌博时一掷几万,全凭义气相互交往。太原城东北几里远的地方,道上经常闹鬼,鬼的身高两丈,经常在阴雨天昏黑的夜晚出现。许多人都看见过这个鬼,有的人还被吓死了。少年们都说:"能够前去射死路上鬼的人,给赏钱五千贯。"人们听了都不说话,只有窦不疑要去。黄昏时窦不疑出发,大家说:"他要是出城后就暗中藏起来,而后欺骗我们说已用箭射了,难道我们就相信吗?我们何不秘密地跟在他的后面?"窦不疑到了鬼魅出现的地方,鬼刚出来。窦不疑冲上去用箭射鬼,鬼中箭逃跑。窦不疑继续追赶,一共射中三箭。鬼自己跳到河岸下,窦不疑返回。少年们笑着迎接他,对他说:"我们怕你藏起来欺骗我们,所以偷偷跟踪你,这才知道你胆量竟这么大。"于是把钱给了他,他全都用来喝酒了。第二天,人们到河岸下寻找,找到一个驱疫避邪的神像,是用荆条编成的,它的旁边果然又找到三支箭。从这以后,道路上的鬼就消失了,窦不疑也从此以雄猛勇敢而闻名。等到他告老还乡的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但是他的胆气不衰。唐玄宗天宝二年冬十月,窦不疑去阳曲同别人饮酒,喝醉了想回家,主人苦苦挽留。窦不疑命令从人都留下,自己独自骑马在黄昏后返回太原。阳曲距太原州城九十里,窦不疑经过的道路是古战场,狐狸,鬼火聚集,没有人居住。那天夜里窦不疑忽然看见道两旁都是店铺,连绵不断。当时月明云薄,窦不疑觉得很奇怪。不一会店铺变得更多,有很多男女在唱歌跳舞,饮酒作乐,还有人结伴按节奏踏脚。有小孩一百多人,包围了窦不疑的马,边跳边唱,马不能前进。窦不疑折断路旁树上的粗枝,用来击打包围他的人,这些人逃跑了。窦不疑又往前走,再到一个旅店,又看见二百多人,身材又高又大,衣服很华丽,前来围绕窦不疑跳舞唱歌。窦不疑大怒,又用树枝击打他们,高大的人消失了。这时窦不疑开始感到有些害怕,认为看到的不是普通的人,想到村庄投宿。遇到一个一百多户人家的村庄,房屋建造得很好。窦不疑敲门投宿,全都没有人回应,他使劲敲打,仍然没有人出来。村中有座庙,窦不疑把马拴到柱子上,坐到台阶上。这时月光明亮,快到半夜时,有个女人穿着淡雅的服装,擦着脂粉破门而入,走过来给窦不疑行礼。窦不疑问她是谁,她说:"我知道我的丈夫独居,所以前来相伴。"窦不疑说:"谁是你的丈夫?"女人说:"就是你啊!"窦不疑知道她是鬼,上前打她,她才离开。厅房内有床,窦不疑到床上休息。忽然房梁上有个怪物,坠到他的肚子上,大小像个盆。窦不疑打它,竟发出狗的叫声。窦不疑将它扔到床下,怪物变了一个火人,长二尺多,光辉照耀,进入墙壁中看不见了。窦不疑走出门,骑马离开,终于找到一处树林进去休息,天亮以后已不能走路。正好这时家里人来了,他已经失魂落魄的了。回家后他讲述了见到的事,病了一个多月就死了。卷第三百七十二 精怪五凶器下 桓彦范 蔡四 李华 商乡人 卢涵 张不疑桓彦范扶阳王桓彦范,少放诞,有大("有大"二字原阙,据明抄本补。)节,不饰细行。常与诸客游侠,饮于荒泽中。日暮,诸客罢散,范与数人大醉,遂卧泽中。二更后,忽有一物,长丈余,大十围,手持矛戟,瞋目大唤,直来趋范等。众皆俯伏不动,范有胆力,乃奋起叫呼,张拳而前,其物乃返走。遇一大柳树,范手断一枝,持以击之,其声策策,如中虚物。数下,乃匍匐而走。范逐之愈急,因入古圹中。洎明就视,乃是一败方相焉。(出《广异记》)【译文】扶阳王桓彦范,年轻时行为放纵,注重大节,但不注重细小琐碎的事物。他曾经和朋友在荒野中喝酒,黄昏时大家散去。桓彦范等几个人酩酊大醉,于是就睡在荒野。二更天以后,忽然有一个怪物,一丈多高,粗有十抱,手里拿着长矛,瞪着眼睛大声呼喊,直朝桓彦范等人走过来。其他人都吓得趴着不动,只有桓彦范胆大,跳起来大喊大叫,挥动拳头向怪物冲去,那个怪物返身往回走。遇到一棵大柳树,桓彦范用手拽断一个树枝,拿着打那个怪物,发出策策的声音,像是打中了虚空的物体。打了几下以后,那怪物趴下爬着逃跑。桓彦范越追越急,最后那怪物进入一座古墓之中。等到天亮到那里观察,原来是一个破败的送葬用的纸神像。蔡四颖阳蔡四者,文词之士也。天宝初,家于陈留之浚仪。吟咏之际,每有一鬼来登其榻,或问义,或赏诗。蔡问君何鬼神,忽此降顾。鬼曰:"我姓王,最大。慕君才德而来耳。"蔡初甚惊惧,后稍狎之。其鬼每至,恒以王大蔡氏相呼,言笑欢乐。蔡氏故人有小奴,见鬼,试令观之,其奴战栗。问其形,云:"有大鬼,长丈余,余小鬼数人在后。"蔡氏后作小木屋,置宅西南隅,植诸果木其外。候鬼至,谓曰:"人神道殊,君所知也。昨与君造小舍,宜安堵。"鬼甚喜,辞谢主人。其后每言笑毕,便入此居偃息,以为常矣。久之,谓蔡氏曰:"我欲嫁女,暂借君宅。"蔡氏不许曰:"老亲在堂,若染鬼气,必不安稳。君宜别求宅也。"鬼云:"大夫人堂,但闭之,必当不入。余借七日耳。"蔡氏不得已借焉,七日之后方还住,而安稳无他事也。后数日,云:"设斋。"凭蔡为借食器及帐幕等。蔡云。"初不识他人,唯借己物。"因问欲于何处设斋。云:"近在繁台北。世间月午,即地下斋时。"问至时欲往相看,得乎?曰:"何适不可。"蔡氏以鬼,举家持千手千眼咒,家人清净,鬼即不来。盛食荤血,其鬼必至。欲至其斋,家人皆精心念诵,着新净衣,乘月往繁台。遥见帐幕僧徒极盛,家人并诵咒,前逼之。见鬼惶遽纷披,知其惧人,乃益前进。既至,翕然而散。其王大者,与徒侣十余人北行。蔡氏随之,可五六里。至一墓林,乃没,记其所而还。明与家人往视之,是一废墓,中有盟器数十,当圹者最大,额上作"王"字。蔡曰:"斯其王大乎。"积火焚之,其鬼遂绝。(出《广异记》)【译文】颖阳蔡四是一个很有文才的人,唐玄宗天宝初年,他家住在陈留的浚仪。每当他吟咏诗词的时候,就有一个鬼来到他的床上,有时向他询问道理,有时一块欣赏诗词。蔡四问他:"您是什么鬼神,降临光顾?"鬼说:"我姓王,最大。因为羡慕你的才华品德而来。"蔡四开始很害怕,以后渐渐同鬼亲热起来。那个鬼每次来时他们都互相称为"王大"、"蔡四",一起说笑。蔡四的朋友有个小仆人能看见鬼,蔡四试着让他观察,小仆人吓得战战兢兢。蔡四问他鬼什么样,小仆人说:"我看见有个大鬼,身高一丈多,还有几个小鬼跟在后面。"蔡四制作了一个小木屋,放到宅院的西南角,旁边栽植了各种果树。等到鬼来了,蔡四对鬼说:"人和鬼生活的道路不一样,这你是知道的。昨天给你做了一间小屋,请你到那儿去住。"鬼很高兴,婉言感谢了主人。从那以后他们每次笑谈结束,鬼就进入那个小屋休息,形成了习惯。又过了段时间,鬼对蔡四说:"我想嫁女,临时借你的房子用几天。"蔡四不同意说:"老母亲还健在,假如染上鬼气,一定不会安稳,你应该寻求别人的房子。"鬼说:"老夫人的上房,只要闩上门,我们一定不进入,其余的房子只借七天。"蔡四不得已答应了,七天以后归还房屋倒也平安无事。过了几天,鬼说:"我们要设斋。"想依靠蔡四借食物器皿及帐幕等。蔡四说:"我搬来的时间短不认识别的人,只能借自己的物品。"他又问鬼想在什么地方摆设斋宴,鬼说:"繁台北面。阳世间的午夜,就是阴间吃斋的时候。"又问:"到时候去看热闹可以吗?"鬼说:"怎么不可以!"蔡四因为有鬼,让全家人都随身带千手千眼佛的符咒。家里人清净,鬼就不来了。如果有丰盛的荤血食物,那么鬼一定会来。到鬼设斋那一天,蔡四家的人都认真念诵咒语,穿着干净的衣服,踏着月色去繁台。从远处看见帐幕里的和尚非常多,家里人一齐念着咒语向前逼近,群鬼慌乱起来,知道他们怕人。走到跟前,鬼唰地一下就逃散了。那个王大和十几个同伴往北逃去。蔡四在后面跟踪,走了五六里,来到一块树林中的坟地时鬼不见了。蔡四记住鬼消失的地点就回来了。第二天他和家人去观看,那里是一个荒废的坟墓,墓中有几十件陪葬的器物,当中最大的,额上有个"王"字。蔡四说:"这个大概就是王大吧。"然后堆积柴草将培葬器物全都焚烧掉,鬼从此灭绝了。李华唐吏部员外李华,幼时与流辈五六人,在济源山庄读书。半年后,有一老人,须眉雪色,恒持一裹石,大如拳。每日至晚,即骑院墙坐,以石掷华等,当窗前后。数月,居者苦之。邻有秦别将,善射知名。华自往诣之,具说其事。秦欣然持弓,至山所伺之。及晚复来,投石不已。秦乃于隙中纵矢,一发便中,视之,乃木盟器。(出《广异记》)【译文】唐朝的吏部员外李华,小时候和五、六个同伴在济源山庄读书。半年以后,有一个胡子和眉毛都白了的老人,经常拿着一袋拳头大小的石头。每天到了晚上,就骑在院墙上,用石头投掷李华他们,面对着窗子前后。一连几个月,居住在那里的人都被他折腾得受不了。邻居有一个姓秦的别将,以善于射箭闻名。李华去他那里拜见他,详细地说了这件事。秦别将很痛快地拿着弓箭来到山庄等候。到晚上那个老人又来了,不停地投掷石头。秦别将便在乱石的空隙中射箭,只一箭便射中了他,一看,原来是一个木制的陪葬器皿。商乡人近世有人,旅行商乡之郊。初与一人同行,数日,忽谓人曰:"我乃是鬼。为家中明器叛逆,日夜战斗,欲假一言:以定祸乱。将如之何?"云:"苟可成事,无所惮。"会日晚,道左方至一大坟。鬼指坟,言:"是己冢,君于冢前大呼,有敕斩金银部落。如是毕矣。"鬼言讫,入冢中,人便宣敕。须臾间,斩决之声。有顷,鬼从中出,手持金银人马数枚,头悉斩落。谓人曰:"得此足一生福,以报恩耳。"人至西京,为长安捉事人所告。县官云:"此古器,当是破冢得之。"人以实对。县白尹,奏其事。发使人随开冢,得金银人马,斩头落者数百枚。(出《广异记》)【译文】近代有一个人,旅行到商乡的郊外。开始和一个人一同行,几天后,那个人忽然对他说:"我是鬼。由于家中陪葬的器物叛乱,日夜战斗。想借助你一句话,用来平定祸乱,你看怎么样?"这人回答说:"如果可以成事,没有什么不行的。"当天晚上,走近道旁一座大墓,鬼指着墓说:"这是我的墓,请您在墓前大声喊,有皇帝诏令斩杀金银部落,这样做就完了。"鬼说完进入墓中,这个人就宣布诏令。一会儿,听到斩杀的声音。不久,那个鬼从墓中出来,手拿着几个金银人马,头都斩掉。对这人说:"得到这些足够使您一生幸福的,用这来报答您的恩情。"这人到了西京,被长安的捕快抓住。县官说:"这是古器,一定是盗墓所得。"这个人将实情报县官,县官向府尹报告这件事。派人跟随这个人挖开那座墓,得到被斩落头的金银人马好几百个。卢涵开成中,有卢涵学究,家于洛下,有庄于万安山之阴。夏麦既登,时果又熟,遂独跨小马造其庄。去十余里,见大柏林之畔,有新洁室数间,而作店肆。时日欲沉,涵因憩马。睹一双鬟,甚有媚态。诘之,云是耿将军守茔青衣,父兄不在。涵悦之,与语。言多巧丽,意甚虚襟,盼睐明眸,转资态度。谓涵曰:"有少许家酝,郎君能饮三两杯否?"涵曰:"不恶。"遂捧古铜樽而出,与涵饮极欢。青衣遂击席而讴,送卢生酒曰:"独持巾栉掩玄关,小帐无人烛影残。昔日罗衣今化尽,白杨风起陇头寒。"涵恶其词之不称,但不晓其理。酒尽,青衣谓涵曰:"更与郎君入室添杯去。"秉烛挈樽而入。涵蹑足窥之,见悬大乌蛇,以刀刺蛇之血,滴于樽中,以变为酒。涵大恐栗,方悟怪魅,遂掷出户,解小马而走。青衣连呼数声曰:"今夕事须留郎君一宵,且不得去。"知势不可,又呼东边方大:"且与我趁,取遮郎君。"俄闻柏林中,有一大汉,应声甚伟。须臾回顾,有物如大枯树而趋,举足甚沉重,相去百余步。涵但疾加鞭,又经一小柏林中,有一巨物,隐隐雪白处。有人言云:"今宵必须擒取此人,不然者,明晨君当受祸。"涵闻之,愈怖怯。及庄门,已三更。扃户閴然,唯有数乘空车在门外。群羊方咀草次,更无人物。涵弃马,潜跧于车箱之下。窥见大汉径抵门,墙极高,只及斯人腰跨。手持戟,瞻视庄内。遂以戟刺庄内小儿,但见小儿手足捞空,于戟之巅,只无声耳。良久而去。涵度其已远,方能起扣门。庄客乃启关,惊涵之夜至。喘汗而不能言。及旦,忽闻庄院内客哭声。云:"三岁小儿,因昨宵寐而不苏矣。"涵甚恶之,遂率家僮及庄客十余人,持刀斧弓矢而究之。但见夜来饮处,空逃户环屋数间而已,更无人物。遂搜柏林中,见一大盟器婢子,高二尺许,傍有乌蛇一条,已毙。又东畔柏林中,见一大方相骨。遂俱毁拆而焚之。寻夜来白物而言者,即是人白骨一具。肢节筋缀,而不欠分毫。锻以铜斧,终无缺损。遂投之于堑而已。涵本有风疾,因饮蛇酒而愈焉。(出《传奇》)【译文】唐文宗开成年中,有个学究卢涵,家住在洛下,有庄园在万安山的北面。夏季麦子丰收,瓜果又成熟了,卢涵独自骑上小马去庄园。走到大柏树林的边上,有几间新建的洁净房舍,是作店铺的。这时太阳快落山了,卢涵停在那里休息。看见一个梳着两个环形发髻的女子,容貌美丽媚人。卢涵询问她是谁。她说是耿将军看守坟茔的侍女,父亲哥哥都去世了。卢涵很喜爱她,和她谈话。她的语言乖巧谦虚,姿态美丽,眼睛盼顾生辉,她对卢涵说:"有少量自家酿的酒,您能喝两杯吗?"卢涵说:"很好。"于是她捧着古铜杯走出来,和卢涵畅饮。随后青衣女子击打坐席,唱歌为卢涵助兴。唱的是:"独持巾栉掩玄关。小帐无人烛影残。昔日罗衣今化尽。白杨风起陇头寒。"卢涵不喜欢歌词的意思,但又不明白什么道理。酒喝光了,青衣女子对卢涵说,再为您进屋添酒去,拿着蜡烛携带酒杯进屋。卢涵放轻脚步偷偷观察,看见在屋内悬挂着一条大黑蛇,青衣女子用刀刺出蛇的血,滴到杯中变成酒。卢涵非常害怕,这才明白遇到鬼魅了。立刻跑出门,解开小马逃走。青衣女子连着喊数声说:"今晚要留郎君一宿,暂时不要离去。"她知道留不住卢涵,又喊东边的方大:"快给我追,挡住郎君。"不久听柏树林中,有一个大汉的声音,卢涵回头看去,有个象大枯树一样的怪物追上来,脚步非常沉重,距离一百多步。卢涵加鞭疾驰,又经过一个小柏树林,有一个巨大的怪物,隐隐露出雪白的地方,有人说:"今晚必须抓住这个人,否则明天早晨,您会遭受灾祸。"卢涵越发恐怖,到了庄园门前已经三更天了,后门紧闭,只有几辆空车在门外,一群羊才吃完草站住在那里,没有一个人。卢涵扔掉马,藏到车箱下边。看见那大汉一直追到门前,墙虽然很高,但只到这个人的腰胯。大汉手拿着戟,向庄内观察,然后用戟刺扎庄内的小孩。只见他把小孩挑到空中,小孩手脚抓空,只是没有声音。大汉很久才离去。卢涵估计他已经走远,才起来敲门。庄客开门,惊讶卢涵夜间的到来。卢涵喘气冒汗不能说话。到第二天早晨,忽然听到庄院内客人的哭声,说:"三岁小孩,昨晚睡觉再没有苏醒过来了。"卢涵憎恨鬼怪,率领家丁和庄客十几个人,拿着刀斧弓箭去搜察鬼怪,只见昨夜饮酒的地方,是逃走的人家剩下的几间空房子,没有人。于是又去搜寻柏树林,看见做成婢女的陪葬器物,有二尺多高。旁边有一条死去的黑蛇。又在东边柏树林中,看见一个大大的送殡驱妖的神像架子。于是都叫人拆毁烧掉。昨夜白色怪物原来是白骨一具,四肢关节联缀,不少一块。用铜斧头砍它,怎么也没有砍开,就扔到水沟里了。卢涵原来有风湿病,因为饮了蛇酒竟好了。张不疑南阳张不疑,开成四年,宏词登科,授秘书。游京。假丐于诸侯回。以家远无人,患其孤寂,寓官京国。欲市青衣,散耳目于闾里间。旬月内,亦累有呈告者,适憎貌未偶。月余,牙人来云:("云"原作"去",据明抄本改。)"有新鬻仆者,请阅焉。"不疑与期于翌日。及所约时至,抵其家,有披朱衣牙笏者,称前浙西胡司马。揖不疑就位,与语甚爽朗。云:"某少曾在名场,几及成事,曩以当家使于南海,蒙携引数年。记(明抄本"记"作"职")于岭中。偶获婢仆等三数十人,自浙右以历南荆,货鬻殆尽,今但有六七人。承牙人致君子至焉。"语毕,一青衣捧小盘,各设于宾主位,俄携银樽金盏,醪醴芳新,馨香扑鼻。不疑奉道,常御酒止肉。是日,不觉饮数杯。余命诸青衣六七人,并列于庭,曰:"唯所选耳。"不疑曰:"某以乏于仆使,今唯有钱六万,愿贡其价。却望高明,度六万之直者一人以示之。"朱衣人曰:"某价翔庳各有差等。"遂指一丫鬟重耳者曰:"春条可以偿耳。"不疑睹之,则果是私目者矣。即日操契符金。春条善书录,音旨清婉,所有指使,无不惬适,又好学。月余日,潜为小诗,往往自于户牖间题诗云:"幽室锁妖艳,无人兰蕙芳。春风三十载,不尽罗衣香。"不疑深惜其才貌明慧。如此两月余。不疑素有礼奉门徒尊师,居旻天观。相见,因谓不疑曰:"郎君有邪气绝多。"不疑莫知所自。尊师曰:"得无新聘否?"不疑曰:"聘纳则无,市一婢("婢"原作"子",据明抄本改。)耳。"尊师曰:"祸矣。"不疑恐,遂问计焉。尊师曰:"明旦告归,慎勿令觉。"明早,尊师至,谓不疑曰:"唤怪物出来。"不疑召春条,泣于屏幕间,亟呼之,终不出来。尊师曰:"果怪物耳。"斥于室内,闭之。尊师焚香作法,以水向东而噀者三。谓不疑曰:"可往观之,何如也?"不疑视之曰:"大抵是旧貌,但短小尺寸间耳。"尊师曰:"未也。"复作法禹步,又以水向门而喷者三。谓不疑:"可更视之,何如也。"不疑视之,长尺余,小小许,僵立不动。不疑更前(原本"更"上有"可"字,无"前"字,今据明抄本改。)视之,乃仆地,扑然作声。视之。一朽盟器。("器"原作"耳",据黄本改。)背上题曰"春条",其衣服若蝉蜕然,系结仍旧。不疑大惊。尊师曰:"此虽然(明抄本"虽然"作"妖物"。)腰腹间已合有异。"令不疑命刀劈之,腰颈间果有血,浸润于木矣。遂焚之。尊师曰:"向使血遍体,则郎君一家,皆遭此物也。"自是不疑郁悒无已,岂有与明器同居而不之省,殆非永年。("年"字原阙,据黄本补。)每一念至,惘然数日,如有所失。因得沉痼,遂请告归宁。明年,为江西辟。至日使淮南。中路府罢。又明年八月而卒。卒后一日,尊夫人继殁。道士之言果验。(原阙出处。明抄本与下条相连云出《博异志》)又 一说,张不疑常与道士共辨往来。道士将他适,乃诫不疑曰:"君有重厄,不宜居太夫人膝下,又不可进买婢仆之辈。某去矣,幸勉之。"不疑即启母卢氏,卢氏素奉道,常日亦多在别所求静。因持寺院以居,不疑旦问省。数月,有牙僧言:"有崔氏孀妇甚贫,有妓女四人,皆鬻之。今有一婢曰金釭,有姿首,最其所惜者。今贫不得已,将欲货之。"不疑喜,遂令召至,即酬其价十五万而获焉。宠侍无比。金釭美言笑,明利轻便,事不疑,皆先意而知。不疑愈惑之。无几,道士诣门。及见不疑,言色惨沮,吁叹不已。不疑诘之,道士曰:"嘻!祸已成,无奈何矣。非独于君,太夫人亦不免矣。"不疑惊怛,起曰:"别后皆如师教,尊长寓居佛寺,某守道殊不敢怠,不知何以致祸。且如之何?"哀祈备至。道士曰:"皆("皆"原作"家",据明抄本改。)无计矣。但为君辨明之。"因诘其别后有所进者,不疑曰:"家少人力,昨唯买二婢耳。"道士曰:"可见乎?"不疑即召之,金釭不肯出。不疑连促之,终不出。不疑自诟之,即至。道士曰:"即此是矣。"金釭大骂曰:"婢有过,鞭挞之可也。不要,鬻之可也。一百五十千尚在,何所忧乎?何物道士,预人家事耶。"道士曰:"惜之乎?"不疑曰:"此事唯尊师命,敢不听德?"道士即以拄杖击其头,沓然有声,如击木,遂倒,乃一盟器女子也,背书其名。道士命掘之,五六尺得古墓,柩傍有盟器四五,制作悉类所焚者。一百五十千,在柩前俨然,即不疑买婢之资也。复之,不疑惝怳发疾。累月而卒。亲卢氏,旬日继殁焉。(出《博异记》,又出《灵怪集》)【译文】南阳张不疑在唐文宗开成四年,参加科举考试因为文才出众被录取,任秘书官。他游遍京城拜求各位大臣多加照顾。感到家中没人,想买一个婢女。他把这个消息在胡同里弄中扩散开来,一个月里有很多人来推荐人选,张不疑嫌这些人面貌不美。过了一个月时间,有个买卖中间介绍人来说:"有卖婢女的,请你去看看。"张不疑和介绍人约定第二天去婢女主人家。第二天去了以后,主人是个披红袍拿牙笏的人,自称是前浙西胡司马。他请张不疑坐下,同张不疑交谈显得很爽朗。他说:"我年轻时在考场上几乎成名,因为一个本家出使海南,承蒙他提携了几年。记得在南岭中,偶然得到婢女三十几人,从浙东到南荆,卖得只剩下六七个人了。感谢介绍人引您前来。"说完一个婢女捧着小盘,摆在宾主各人的位置上,又取来金杯银杯,斟上酒,立刻酒香扑鼻。张不疑信奉道教,平时不喝酒不吃肉,今天破例喝了几杯。主人命令六七个俾女并排站在厅堂上,然后对张不疑说:"请随便选择吧。"张不疑说:"我没有充足的钱来买奴婢,如今只有六七万贯钱,想拿这些钱尽量买一个好一点的,请您按六万的价钱出示一个给我看一看。"主人说:"我这里不同价格的婢女确实有差异。"指着一个戴着两只耳环的婢女说:"春条值这个价钱。"张不疑一看,正是自己暗中看中的那个,当时便写了契约付了钱。春条会看书写字,语音清脆婉转,指使她干的活,没有不让张不疑满意的。她还聪明好学,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可写几首短小的诗了。她在窗上题诗说:"幽室锁妖艳,无人兰蕙芳。春风三十载,不尽罗衣香。"张不疑深深爱惜春条的才貌。就这样过了两个月。张不疑到旻天观拜见道长。道长对张不疑说:"你身上有很多邪气啊!"张不疑不知道怎样回答。道长问:"你最近有没有娶妻纳妾?"张不疑说:"娶妻纳妾倒没有,只是买了一个婢女。"道长说:"是灾祸!"张不疑害怕起来,询问解救办法。道长说:"明天早上我去,不要让她知道。"第二天早晨,道长来到张不疑家对张不疑说:"召唤怪物出来。"张不疑召唤春条,她在屏风帐幕间哭泣,怎么也不肯出来。道长说:"果然是怪物,"走进屋内去斥责她。道长把门关上,焚香作法,向东喷水三次,对张不疑说:"可以去看一看她怎么样了。"张不疑看后说:"大体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身材短小了几寸。"道长说:"不行。"又迈禹步作法,向门喷水三次。又对张不疑说:"再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张不疑看到春条只剩一尺多长,在那里僵立不动。张不疑再上前走,春条扑的一声倒在地上,变成一个已经腐朽了的陪葬器皿,背上有两个题字"春条"。她的衣服也像蝉蜕一样脱落了,系结依旧。张不疑非常吃惊。道长说:"这个怪物的腰部已经长合但有异处。"叫张不疑拿刀砍她,果然腰部有血,已浸润到木头里了。张不疑将她烧了,道士说:"假如她使血遍布全身,那么你们全家人都要遭受这个妖物的祸害了。"从此张不疑郁郁寡欢,他想难道有和陪葬器物同居而不知道的吗!每次一想到这事就怅然若失,因此得了重病,只好告假回家。第二年,被征召到江南,出使淮南中途又被免职。再一年的八月死去,他母亲也随后死去。道士的话果然应验了。又一传说是,张不疑经常和一个道士共同辩论预测命运的法术。一天道士将要到别处去,告诫张不疑说:"您有重大灾祸,不应该居住在太夫人膝下,也不可买进婢女仆人。我走了,希望你自勉。"张不疑就向母亲卢氏讲了。卢氏尊奉道教,平常也多在别的地方寻求清静,于是到寺院里居住。张不疑每天早晨去给母亲请安。几个月,有介绍买卖的人对张不疑说:"有个崔氏寡妇很穷,家有妓女四人,都已经卖掉。有一个婢女叫金釭,容貌美丽,是她最爱惜的,如今贫困不得已,将要卖她。"张不疑很高兴,就让将金釭找来,当即付了十五万买下,宠幸爱惜无比。金釭谈吐婉转动听,聪明伶俐,侍奉张不疑,总是事先知道张不疑心中的想法,张不疑越发迷恋。没过多久,道士来访,看到张不疑后,神色凄惨沮丧,长吁短叹不停。张不疑问什么原因,道士说:"灾祸已成,无可奈何了,不仅对于你,而且太夫人也难免了。"张不疑惊疑站起来说:"离别以后都按师傅的教诲,母亲寓居佛寺,我遵守道教规矩不敢懈怠。为什么会造成灾祸,并且无计可施呢?"道士说:"都没有办法了,但要让您看明白。"于是询问他离别以后买进什么了?张不疑说:"家里缺少人力,昨日只买二个婢女。"道士说:"可以见她吗?"张不疑立即叫金釭。金釭不肯出来,张不疑连连催促她,始终不肯出来。张不疑骂她,她出来了。道士说:"就是她了。"金釭大骂说:"婢女有过错,鞭打可以。不要,卖她也可以,十五万钱还在,有什么可忧虑的?道士是个什么东西,干预别人家的事?"道士说:"可惜她吗?"张不疑说这事只听从师傅命令。道士就用手杖击打金釭的头,像击打木头的声音,金釭倒地,是一个陪葬器物,背上写着她的名字。道士命令挖地,挖到五六尺深有一古墓,棺材旁边有陪葬的器物四五件,制作都像所焚烧的。十五万钱,在棺材前放着,就是张不疑买婢女的钱。紧接着张不疑发病昏迷不醒,几个月就死了。母亲卢氏也继张不疑死后十天去世。卷第三百七十三 精怪六火 贾耽 刘希昂 范璋 胡荣 杨祯 卢郁 刘威土 马希范火贾耽唐相贾耽退归第,("第"原作"等"。据明抄本改。)急令召上东门卒至,耽严戒之曰:"明日当午,有异色人入门,尔必痛击之,死且无妨。"门卒禀命。自巳至午,果有二尼,自东百步,相序而至,更无他异。直至门,其尼施朱傅粉,冶容艳佚,如娼人之妇。其内服殷红,下饰亦红,二尼悉然。卒计曰:"尼髡未之有也。"因以挝痛击之,伤脑流血,叫号称冤,返走,疾如奔马。旋击,又旋伤其足,殆狼籍毁裂。百步已上,落草映树,已失所在,更无踪焉。门卒报耽,具述别无异色,只遇二尼衣服容色之异。耽曰:"打得死否?"具对伤脑折足,痛楚殆极,但打不死而失所在,无可寻之。耽叹曰:"然不免小有灾矣。"翌日,东市奏失火,延袤百千家,救之得止。(出《芝田录》)唐代宰相贾耽退朝回到自己的府第,急忙下令召东门卒来,严厉地告诫他说:"明天正午,有服色特异的人进门,你必须狠狠地打他,死了也没关系。"门卒听从。从巳时等到午时,果然有两个尼姑,自东门百步远一前一后地走来,并无异常之处。一直到门口才看清,这两个尼姑搽胭脂抹粉,姿容妖冶艳丽,很像娼妓。她们的内衣是殷红色的,下身服饰也是红的,两个尼姑完全一样。东门卒心想尼姑哪有这样的?于是便痛打她们,直打得脑袋流血,连喊冤枉,转身就往回跑,象马跑的一样快。门卒很快就追了上去,击伤她们的脚,打得她们狼狈不堪。百步开外花草掩映,树木蔽日,那两个尼姑忽然失去了踪影。门卒回来向贾耽报告,详细述说了没有看见肤色特异之人,只遇见两个尼姑,衣饰姿容十分反常。贾耽问:"打死了吗?"回答说已打得她们脑伤足折,疼痛难忍,但没等打死便不见了踪影,无处可寻。贾耽叹息道:"我们一定要有小的灾祸了。"第二天,东市发生火灾,烧了成百上千家,经过扑救才熄灭。刘希昂 元和中,内侍刘希昂将遇祸。家人上厕,忽闻厕中云:"即来,且从容。"家人惊报希昂。希昂自往听之。又云:"即出来,即出来。"昂曰:"何不出来?"遂有一小人,可长尺余。一家持枪跨马,而走出迅疾,趁不可及,出门而无所见。未几而复至。七月十三日中,忽有一白衣女人,独行至门,曰:"缘游看去家远,暂借后院盘旋,可乎?"希昂令借之。勒家人领过,姿质甚分明。良久不见出,遂令人觇之,已不见。希昂不信,自去观之,无所见,唯有一火柴头在厕门前。家属相谓曰:"此是("此是"原作"皆及"。据明抄本改。)火灾欲("欲"字原阙,据明抄本补。)起。"觅术士镇厌之,当镇厌日,火从厨上发,烧半宅且尽。至冬,希昂忤宪宗,罪族诛。(出《博异志》)【译文】唐代元和年间,内侍刘希昂将要遭遇灾祸之前,家里人上厕所,突然听到里面说:"就来,请不要着急。"家人感到奇怪,向希昂报告。刘希昂亲自去听,里面又说:"就出来,就出来。"希昂便说:"那你为什么还不出来?"于是走出一个小人,一尺多高。全家人跨马持枪追打起来。但那小人跑得极快,怎么也追不上,一出大门就不见了。不久他又来了。七月十三日中午,忽然有个穿白衣服的女人,独自来到门口,说:"因为我边走边看离家已远,只好暂借你家后院逗留一下,可以吗?"刘希昂答应了,让家人带她过去,她的身形姿质很分明。去了好久却不见出来,于是,希昂让家人去偷偷看看,她已不见了。刘希昂不信,亲自去看,什么也没看见,只有一火柴头在厕所门前。家人们议论说:"这是火灾的预兆。"便寻找有法术的人来治它,正当作法的时候,大火从厨房上着起来,几乎烧光半个宅院就。到冬天,刘希昂触怒了宪宗皇帝,被诛灭九族。范璋宝历二年,明经范璋居梁山读书。夏中深夜,忽厅厨中有拉物声,范慵省之。至明,见束薪长五寸余,齐整可爱,积于灶上。地上危累蒸饼五枚。又一夜,有物扣门,因拊掌大笑,声如婴儿。如此经三夕。璋素有胆气,乃乘其笑,曳巨薪逐之。其物状如小犬,连却击之,变成火,满川而灭。(出《酉阳杂俎》)【译文】唐代宝历二年,明经范璋居住在梁山读书。夏天的一个深夜,忽然听到厨房有拉东西的声音,他懒洋洋地没有起来。到天亮时,只见一捆五寸多长的小柴禾,整整齐齐地摆在锅台边,十分可爱。地上还摞着五枚饼子。又一天夜晚,有个东西来敲门,并拍掌大笑,声音象婴儿。一连三天都是这样。范障平素有胆量,就乘它笑的时候,拽起一块大木柴追了出来。那东西象小狗,连续不断地击打,竟然变成了火,满地闪光后便消失了。胡荣长庆元年春,楚州淮岸屯官胡荣家,有精物,或隐或见。或作小儿,为着女人红裙,扰乱于人。或称阿姑。时复一处火发,所烧即少,皆救得之。三月,火大起,延烧河市营戍庐舍殆尽。岁中,胡云亦死。(出《祥异集验》)【译文】唐代长庆元年春天,楚州淮河岸边的屯官胡荣家中,有个妖精忽隐忽现,有时候变成个小孩儿,穿着女人的红裙子,袭扰于人。有人称她阿姑。当时又有一处发生火灾,烧毁的财物很少,就被扑灭了。三月,一场大火灾发生了,火势蔓延到集市、军营、民房,烧了个干干净净。这年内,胡荣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