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32

上又征孔光诣公车,问以日食事,拜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给事中,位次丞相。  哀帝又征召孔光到公车,询问关于日食之事。授任孔光为光禄大夫,官秩中二千石,任给事中,地位仅次于丞相。  初,王莽既就国,杜门自守。其中子获杀奴,莽切责获,令自杀。在国三岁,吏民上书冤讼莽者百数。至是,贤良周护、宋崇等对策,复深讼莽功德;上于是征莽及平阿侯仁还京师,侍太后。  当初,王莽返回封国后,闭门不见宾客,以求自保。他的次子王获杀死家奴,王莽严厉责备王获,命他自杀。在封国三年,官吏百姓上书为王莽呼冤的,数以百计。到本年,贤良周护、宋崇等在朝廷对策时,又大大颂扬王莽的功德,为他辩冤。哀帝于是征召王莽以及平阿侯王仁回到京师,让他们侍奉太皇太后。  [3]董贤因日食之变以沮傅晏、息夫躬之策,辛卯,上收晏印绶,罢就第。  [3]董贤利用发生日食这一变异,阻止傅晏、息夫躬对匈奴挑动战争的计策。辛卯(疑误)哀帝收缴傅晏印信绶带,罢免官职,让他离开朝廷,回到宅第。  [4]丁巳,皇太太后傅氏崩,合葬渭陵,称孝元傅皇后。  [4]丁巳(正月十七日),皇太太后傅氏驾崩,与元帝合葬渭陵,称为“孝元傅皇后”。  [5]丞相、御史奏息夫躬、孙宠等罪过,上乃免躬、宠官,遣就国;又罢侍中、诸曹、黄门郎数十人。  [5]丞相、御史上奏,弹劾息夫躬、孙宠等人的罪过。哀帝于是罢免息夫躬、孙宠官职,遣回封国。又罢黜侍中、诸曹、黄门郎等数十人。  鲍宣上书曰:“陛下父事天,母事地,子养黎民;即位以来,父亏明,母震动,子讹言相惊恐。今日食于三始,诚可畏惧。小民正朔日尚恐毁败器物,何况于日亏乎!陛下深内自责,避正殿,举直言,求过失,罢退外亲及帝仄素餐之人,征拜孔光为光禄大夫,发觉孙宠、息夫躬过恶,免官遣就国,众庶歙然,莫不说喜。天人同心,人心说则天意解矣。乃二月丙戌,白虹干日,连阴不雨,此天下忧结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侍中、驸马都尉董贤,本无葭莩之亲,但以令色、谀言自进,赏赐无度,竭尽府臧,并合三第,尚以为小,复坏暴室。贤父、子坐使天子使者,将作治第,行夜吏卒皆得赏赐,上冢有会,辄太官为供。海内贡献,当养一君,今反尽之贤家,岂天意与民意邪!天不可久负,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诚欲哀贤,宜为谢过天地,解仇海内,免遣就国,收乘舆器物还之县官,可以父子终其性命;不者,海内之所仇,未有得久安者也。孙宠、息夫躬不宜居国,可皆免,以视天下。复征何武、师丹、彭宣、傅喜,旷然使民易视,以应天心,建立大政,兴太平之端。”上感大异,纳宣言,征何武、彭宣;拜鲍宣为司隶。  鲍宣上书说:“陛下把上天当作父亲,把大地当作母亲来侍奉,把人民当作儿女来抚养。即位以来,上天缺少光明,大地发生震动,百姓流传讹言,互相惊扰。而今,元旦年月日‘三始’之时就发生日食,实在令人畏惧。小民在平常元旦之日尚且害怕毁坏器物,何况发生日食呢!陛下深刻地在内心责备自己,避开正殿,举荐直言之士,征求对过失的批评,罢黜斥退外戚以及身边白吃饭不干事的人,征召任命孔光为光禄大夫,察觉了孙宠、息夫躬的罪恶,把他们免官遣回封国。民众一致,无不欢喜。天人同心,人心欢悦了,则天心的愤怒自然化解。然而,二月丙戌(十六日),白气侵犯太阳,天气连阴不雨,这表示天下尚有忧愁纠结在一起没有化解,百姓还有怨气没有平息。侍中、驸马都尉董贤,本来与陛下无丝毫亲戚关系,可是凭着他的媚色和巧言阿谀,博取了陛下的欢心,对他赏赐没有限度,竭尽了府库的积藏,合并三座宅第赐给他,还认为太小,又拆除宫廷暴室来扩充面积。董贤和他的父亲可以坐着支使崐天子的使者,将作大匠为他修建宅第,连夜间为他巡逻的吏卒都得到赏赐。他家祭扫祖坟和举行聚会,都由太官供应。各地的贡献,本应当奉养一位君主,而今反而全到了董贤的家里。这难道是天意和民意吗!天意不可长久地背逆,对董贤如此厚待,反而会因此害了他!如果真要怜惜董贤,应该为他向天地谢罪,解除天下对他的仇视,罢免他的官职,遣回封国,没收所赐的御用器具,归还皇上。只有这样,才可保全他父子的性命。不然的话,作为全国所仇恨的人,他不可能获得长久的安宁。孙宠、息夫躬不应该再拥有封国,应该全部免去,以向天下表示彻底改过。重新征召何武、师丹、彭宣、傅喜,使百姓看到一个全新明朗的局面,以顺应天意,建立大政,开始复兴太平盛世。”哀帝感到非常惊奇,采纳了鲍宣的建议,征召何武、彭宣,并授任鲍宣为司隶。  [6]上托傅太后遗诏,令太皇太后下丞相、御史,益封董贤二千户,赐孔乡侯、汝昌侯、阳新侯国。王嘉封还诏书,因奏封事谏曰:“臣闻爵禄、土地,天之有也。《书》云:‘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王者代天爵人,尤宜慎之。裂地而封,不得其宜,则众庶不服,感动阴阳,其害疾自深。今圣体久不平,此臣嘉所内惧也。高安侯贤,佞幸之臣,陛下倾爵位以贵之,单货财以富之,损至尊以宠之,主威已黜,府臧已竭,唯恐不足。财皆民力所为,孝文欲起露台,重百金之费,克己不作。今贤散公赋以施私惠,一家至受千金,往古以来,贵臣未尝有此,流闻四方,皆同怨之。里谚曰:‘千人所指,无病而死。’臣常为之寒心。今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遗诏诏丞相、御史,益贤户,赐三侯国,臣嘉窃惑。山崩、地动、日食于三朝,皆阴侵阳之戒也。前贤已再封,晏、商再易邑,业缘私横求,恩已过厚,求索自恣,不知厌足,甚伤尊尊之义,不可以示天下,为害痛矣!臣骄侵罔,阴阳失节,气感相动,害及身体。陛下寝疾久不平,继嗣未立,宜思正万事,顺天人之心,以求福,乃何轻身肆意,不念高祖之勤苦,垂立制度,欲传之于无穷哉!臣谨封上诏书,不敢露见;非爱死而不自法,恐天下闻之,故不敢自劾。”  [6]哀帝假托傅太后的遗诏,请太皇太后下令给丞相、御史,要他们增加董贤采邑二千户人家,并赐给孔乡侯、汝昌侯、阳新侯封国。王嘉把诏书封起来退回,并上密封奏书劝谏说:“我听说爵位、俸禄、土地,是上天所有的。《书经》说:‘皇天命有德之人列居天子、诸侯、卿、大夫、士之位,穿表示尊卑的五种服装,色彩图案各不相同。’君王代表上天给人封爵,尤其应该谨慎。划地分封采邑,如果处理不当,则民心不服,民众的怨气感动阴阳,就会深深损害陛下的身体。现在陛下圣体久不康复,这是我内心所恐惧的事情。高安侯董贤,是奸佞的宠臣,陛下把爵位封给他,使他显贵,竭尽财货赐与他,使他富足,损害圣上的利益去宠爱他,君王的权威已被降低,国库的储积已经枯竭,还唯恐不足。财富都是百姓创造的,孝文帝想兴建露台,因为看重那百金的修建费而克制自己不去兴建。如今董贤却把国家的赋税作为私人恩惠随意施舍,甚至一家就可得到千金的赏赐。古往今来的贵臣,还从未有这样的。有关董贤的流言传播四方,人们全都怨恨他。俗谚说:‘千夫所指,无病而死。’我常为他感到寒心。现在,太皇太后根据永信宫傅太后的遗诏,而下诏给丞相、御史,要增加董贤采邑人户,赐给三位侯爵封国,臣王嘉感到十分困惑。山崩、地震、日食,同时发生在元旦‘三始’之日,这都是上天因为阴侵阳而显示的警告啊。前些时,董贤已再次封爵,傅晏,傅商也再次改换封国采邑,郑业则利用私情横求。陛下所施恩惠已太厚了,他们仍恣意求索,不知满足。这已深深伤害了尊崇傅太后的本意,无法向天下人公布,为害至大!臣属骄横,就会冒犯欺骗主上,使阴阳失去调节,阴气阳气互相冲突,伤害身体。陛下卧病久不痊愈,又未立继承人,应该考虑使万事步入正轨,顺应天心民心,以求上天的保佑,怎么能忽视自身健康而肆意放纵,不念高祖创业的勤奋艰苦,留下所建立的制度,要使它传于无穷呢!我谨把诏书封还,不敢显露让别人看见。并非因爱惜生命而不敢以违抗诏旨之法自劾,实而是恐怕天下人知道,因此不敢自我弹劾。”  初,廷尉梁相治东平王云狱时,冬月未尽二旬,而相心疑云冤狱,有饰辞,奏欲传之长安,更下公卿复治。尚书令鞫谭,仆射宗伯凤以为可许。天子以为相等皆见上体不平,外内顾望,操持两心,幸云逾冬,无讨贼疾恶主仇之意,免相等皆为庶人。后数月,大赦,嘉荐“相等皆有材行,圣王有计功除过,臣窃为朝廷惜此三人。”书奏,上不能平。后二十余日,嘉封还益董贤户事,上崐乃发怒,召嘉诣尚书,责问以“相等前坐不为忠,罪恶著闻,君时辄已自劾;今又称誉,云‘为朝廷惜之’,何也?”嘉免冠谢罪。  当初,廷尉梁相审理东平王刘云一案时,冬月只剩下二十日,而梁相心里怀疑刘云一案是冤案,供辞有虚饰不实的地方,因而上奏哀帝,请求把一干人犯押解长安,改由公卿复审。尚书令鞫谭、仆射宗伯凤认为可以准许。哀帝则认为,梁相等人都见皇上病情没有起色,内外顾望,怀有二心,希图刘云一案侥幸拖过冬季,则可减刑免死,没有痛恨奸恶、为主上讨贼报仇的忠心,于是罢免了梁相等人的官职,都贬为平民。数月后,大赦天下。王嘉举荐说:“梁相等人都有才干德行,圣明的君王对臣下总是计其功劳、抹去过失,我私下里为朝廷怜惜这三个人才。”奏书呈上,哀帝愤愤不平。过了二十余日,王嘉封还为董贤增加封国户数的诏书,哀帝于是大怒,召王嘉到尚书那里,令尚书责问他:“梁相等人前些时犯了对天子不忠之罪,罪恶昭著,人所共闻,当时你也曾自我弹劾。现在却又称誉赞美他们,说‘为朝廷怜惜他们’,这是为什么?”王嘉脱下官帽谢罪。  事下将军朝者,光禄大夫孔光等劾“嘉迷国罔上,不道,请谒者召嘉诣廷尉诏狱。”议郎龚等以为“嘉言事前后相违,宜夺爵土,免为庶人。”永信少府猛等以为“嘉罪名虽应法,大臣括发关械,裸躬就笞,非所以重国,褒宗庙也。”上不听,诏“假谒者节,召丞相诣廷尉诏狱。”  哀帝把此案交付将军和当时入朝的官员讨论。光禄大夫孔光等弹劾王嘉说:“王嘉迷惑国家,欺骗主上,大逆不道,请派谒者召王嘉前往廷尉诏狱。”议郎龚等认为:“王嘉的奏言前后不一致,应该剥夺爵位采邑,免去官职,贬为平民。”永信少府猛等认为:“王嘉的罪名虽然应该依法惩处,但是把大臣束住头发,锁上刑具,裸露身体,鞭笞拷打,这不是使国家受到尊重,宗庙受到褒美的作法。”哀帝不听猛的劝告,诏令使者:“凭谒者的符节,召丞相到廷尉诏狱。”  使者既到,府掾、史涕泣,共和药进嘉,嘉不肯服。主簿曰:“将相不对理陈冤,相踵以为故事,君侯宜引决!”使者危坐府门上,主簿复前进药。嘉引药以击地,谓官属曰:“丞相幸得备位三公,奉职负国,当伏刑都市,以示万众。丞相岂儿女子邪!何谓咀药而死!”嘉遂装,出见使者,再拜受诏;乘吏小车,去盖,不冠,随使者诣廷尉。廷尉收嘉丞相、新甫侯印绶,缚嘉载致都船诏狱。上闻嘉生自诣吏,大怒,使将军以下与五二千石杂治。吏诘问嘉,嘉对曰:“案事者思得实。窃见相等前治东平王狱,不以云为不当死,欲关公卿,示重慎,诚不见其外内顾望、阿附为云验,复幸得蒙大赦。相等皆良善吏,臣窃为国惜贤,不私此三人。”狱吏曰;“苟如此,则君何以为罪?犹当有以负国,不空入狱矣。”吏稍侵辱嘉,嘉喟然仰天叹曰:“幸得充备宰相,不能进贤、退不肖,以是负国,死有余责。”吏问贤、不肖主名。嘉曰:“贤故丞相孔光、故大司空何武,不能进;恶高安侯董贤父、子乱朝,而不能退。罪当死,死无所恨!”嘉系狱二十余日,不食,欧血而死。  使者到了丞相府,丞相府的掾、史等官员流泪哭泣,共同调和毒药请王嘉喝,王嘉不肯服用。主簿说:“将相不面对执法官为自己诉冤,这种作法世代相沿,已成为惯例,君侯应当自裁!”使者严肃地坐在府门那边,主簿再次上前送上前送上毒药。王嘉拿起药杯扔到地下,对相府官属们说:“丞相我有幸位居三公,如果奉职不谨慎,辜负了国家,理应在都市上伏刑受死,向万众宣告。丞相难道是小儿小女吗!为什么要吃毒药而死!”于是王嘉穿戴官服,出来见使者,再拜,接受诏书,然后乘上小吏坐的小车,去掉车篷,脱下官帽,随使者到了廷尉官衙。廷尉收缴了王嘉的丞相和新甫侯印信绶带,把他捆绑起来,押送到都船诏狱。哀帝听说王嘉活着亲自去见廷尉,勃然大怒,派将军以下官员和五名二千石官员,共同审讯。官吏审问王嘉时,他回答说:“审理案件的人,希望得到事实真相。我见梁相等过去审理东平王一案,并不认为刘云不该处死,只是希望公卿参与审理,以表示慎重。实在看不出他们有内外顾望怀有二心,阿谀攀附刘云的罪证。以后他们又有幸蒙恩获得大赦。梁相等都是优秀的官吏,我是为国惜才,并不是偏袒他们三人。”狱吏说:“假如是这样,那么你为什么有罪?你还是有负国的行为,不是凭白入狱的。”狱吏逐渐开始侵犯凌辱王嘉,王嘉喟然仰天叹息说:“我有幸能够充任丞相,不能引进贤能,斥退奸佞,因此是犯有负国之罪,死有余辜。”狱吏问贤者和奸佞者的名崐字,王嘉说:“贤者,前丞相孔光、前大司空何武,却不能举荐引进他们;恶者,高安侯董贤父子奸佞乱朝,却不能斥退他们。罪当处死,死无所憾!”王嘉被关押在监狱二十余天,不进饮食,吐血而死。  已而上览其对,思嘉言,会御史大夫贾延免,夏,五月,乙卯,以孔光为御史大夫,秋,七月,丙午,以光为丞相,复故国博山侯;又以乡侯何武为御史大夫。上乃知孔光前免非其罪,以过近臣毁短光者,曰:“傅嘉前为侍中,毁谮仁贤,诬诉大臣,令俊艾者久失其位,其免嘉为庶人,归故郡。”  不久,哀帝看到王嘉的供词,考虑他的话,正好御史大夫贾延被免去官职,于是在夏季五月乙卯(十七日),任命孔光为御史大夫,秋季,七月,丙午(初九),再擢升孔光为丞相,恢复他从前的博山侯爵位和封国。又任用乡侯何武为御史大夫。哀帝这才明白,孔光以前被免职,并不是他真有罪,而是自己所亲近的那些臣子诋毁诬陷孔光造成的。于是说:“傅嘉先前为侍中,诋毁仁智贤能者,诬陷大臣,使杰出的人才长时间失去官位。现在罢免傅嘉的官职,贬为平民,遣返原郡。”  [7]八月,何武徙为前将军。辛卯,光禄大夫彭宣为御史大夫。  [7]八月,调任何武为前将军。辛卯(二十四日),任命光禄大夫彭宣为御史大夫。  [8]司隶鲍宣坐摧辱丞相,拒闭使者,无人臣礼,减死髡钳。  [8]司隶鲍宣因折辱丞相,闭门拒绝使者,违背臣子之礼而获罪,被减免死罪,剃发,身带刑具服役。  [9]大司马丁明素重王嘉,以其死而怜之;九月,乙卯,册免明,使就第。  [9]大司马丁明一向敬重王嘉,对他的死感到怜惜。九月,乙卯(十九日),哀帝下策书,罢免丁明的官职,让他离开朝廷,回到宅第。  [10]冬,十一月,壬午,以故定陶太傅、光禄大夫韦赏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己丑,赏卒。  [10]冬季,十一月,壬午(疑误),任用前定陶国太傅、光禄大夫韦赏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己丑(疑误),韦赏去世。  [11]十二月,庚子,以侍中、驸马都尉董贤为大司马、卫将军,册曰:“建尔于公,以为汉辅!往悉尔心,匡正庶事,允执其中!”是时贤年二十二,虽为三公,常给事中,领尚书事,百官因贤奏事。以父卫尉恭不宜在卿位,徙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弟宽信代贤为驸马都尉。董氏亲属皆侍中、诸曹、奉朝请,宠在丁、傅之右矣。  [11]十二月,庚子(初六),任命侍中、驸马都尉董贤为大司马、卫将军。任命策书上说:“树立你为三公,作为汉朝的辅佐!我一向知道你的忠心,能匡正众事,真诚地坚持中庸之道。”当时董贤二十二岁,虽然为三公,但常在宫中随侍,主管尚书事务,百官必须通过董贤才可奏事。哀帝又因为董贤的父亲卫尉董恭不再适合处在卿位,就把他调升为光禄大夫,官秩为中二千石。董贤的弟弟董宽信,接替董贤为驸马都尉。董氏亲属都成为侍中、诸曹,能够定期朝见皇帝,荣宠在丁、傅两家之上。  初,丞相孔光为御史大夫,贤父恭为御史,事光;及贤为大司马,与光并为三公。上故令贤私过光。光雅恭谨,知上欲尊宠贤。及闻贤当来也,光警戒衣冠出门待,望见贤车乃却入,贤至中门,光入阁,既下车,乃出,拜谒、送迎甚谨,不敢以宾客钧敌之礼。上闻之,喜,立拜光两兄子为谏大夫、常侍。贤自是权与人主侔矣。  当初,丞相孔光为御史大夫时,董贤的父亲董恭为御史,要事奉孔光。等到董贤当上大司马,与孔光同为三公。哀帝故意让董贤私下去孔光家拜访。孔光素来恭谨小心,知道皇上要尊宠董贤。一听说董贤要到了,孔光布置警戒,穿上官服、戴上官帽,出大门等候。望见董贤的车队,才退入大门。董贤到达中门,孔光进入客厅,等董贤下车后,孔光才出来,拜见、迎送之礼非常恭敬谨慎。不敢用接待同等地位宾客的礼节来接待董贤。哀帝听说后,喜在心头,立即授孔光的两个侄子为谏大夫、常侍。从此,董贤的权势与皇帝相等了。  是时,成帝外家王氏衰废,唯平阿侯谭子去疾为侍中,弟闳为中常侍。闳妻父中郎将萧咸,前将军望之子也,贤父恭慕之,欲为子宽信求咸女为妇,使闳言之。咸惶恐不敢当,私谓闳曰:“董公为大司马,册文言‘允执其中’,此乃尧禅舜之文,非三公故事,长老见者莫不心惧。此岂家人子所能堪邪!”崐闳性有知略,闻咸言,亦悟;乃还报恭,深达咸自谦薄之意。恭叹曰:“我家何用负天下,而为人所畏如是!”意不说。后上置酒麒麟殿,贤父子、亲属宴饮,侍中,中常侍皆在侧,上有酒所,从容视贤笑曰:“吾欲法尧禅舜,何如?”王闳进曰:“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有也!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亡穷,统业至重,天子亡戏言!”上默然不说,右左皆恐。于是遣闳出归郎署。  这时,成帝的外戚王氏家族已经衰微了,只有平阿侯王谭的儿子王去疾担任侍中,弟弟王闳担任中常侍。王闳的岳父是中郎将萧咸,萧咸是过去的前将军萧望之的儿子。董贤的父亲董恭对萧咸很仰慕,想为儿子董宽信求娶萧咸的女儿为妻,就请王闳去对萧咸说明这个意思。萧咸惶恐不敢答允,私下对王闳说:“任命董公为大司马时,策书上说:‘真诚地坚持中庸之道。’这是尧将大位禅让给舜时所说的一句话,不是拜三公所惯用的语言。前辈们见到的,元不感到恐惧。这岂是我们普通人家的孩子,所能承当得起的?”王闳生性聪明,有谋略,听了萧咸的话,也醒悟了。于是回报董恭,转达了萧咸自感地位卑微,高攀不上的意思,代致深深的歉意。董恭叹息说:“我家怎么对不起天下,而竟被人畏惧到这种程度!”感到不悦。后来,哀帝在麒麟殿设酒宴,与董贤父子、亲属一起宴饮,侍中、中常侍都在旁边侍候。哀帝喝多了点酒,从容地看着董贤,笑着说:“我打算效法尧禅位于舜,怎么样?”王闳插话说:“天下乃高皇帝的天下,并非陛下所有!陛下承继宗庙,应当传子孙于无穷。王统帝业是至关重大的事情,天子不可戏言!”哀帝默然不悦,左右都感到震惊。于是哀帝命王闳出宫,回到郎署,不许再随侍禁中。  久之,太皇太后为闳谢,复召闳还。闳遂上书谏曰:“臣闻王者立三公,法三光,居之者当得贤人。《易》曰:‘鼎折足,覆公’,喻三公非其人也。昔孝文皇帝幸邓通,不过中大夫,武帝幸韩嫣,赏赐而已,皆不在大位。今大司马、卫将军董贤,无功于汉朝,又无肺腑之连,复无名迹高行以矫世,升擢数年,列备鼎足,典卫禁兵,无功封爵,父子、兄弟横蒙拔擢,赏赐空竭帑藏,万民喧哗,偶言道路,诚不当天心也!昔褒神变化为人,实生褒姒,乱周国,恐陛下有过失之讥,贤有小人不知进退之祸,非所以垂法后世也!”上虽不从闳言,多其年少志强,亦不罪也。  很久之后,太皇太后为王闳向哀帝表示道歉,哀帝才又召回王闳。王闳就上书规谏说:“我听说君王设立三公的官职,是效法日、月、星三光,居此位者必须是贤能的人。《易经》说:‘鼎折了脚,里面的食物就会倾倒出来。’用来比喻担任三公的人不是贤能者所造成的后果。从前孝文皇帝宠爱邓通,不过让他担任中大夫而已;武帝宠爱韩嫣,也不过加以赏赐而已,他们二人都不在高位。而今大司马、卫将军董贤,对汉朝没有什么功劳,跟皇家又没有丝毫亲属关系,又没有清白的名声、优秀的事迹、高尚的品行,可以作为世人的表率,却一连数年擢升,列位三公,成为鼎足之一,而且掌管禁卫军队。他无功加封侯爵,父了兄弟凭空受到提拔擢升,赏赐之多,使国库空虚。万民喧哗,在道路上议论纷纷,实在是不合天意!从前,褒国的神蛇变化为人,生下美女褒姒,从而使周朝大乱。我恐怕陛下会因过失受到讥讽,董贤会有小人不知进退的灾祸。陛下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可以传给后世效法的!”哀帝虽然听不进王闳的劝告,但欣赏他年少志壮,也就没有加罪。二年(庚申、前1)  二年(庚申,公元前1年)  [1]春,正月,匈奴单于及乌孙大昆弥伊秩靡皆来朝,汉以为荣。是时西域凡五十国,自译长至将、相、侯、王皆佩汉印绶,凡三百七十六人;而康居、大月氏、安息、宾、乌弋之属,皆以绝远,不在数中,其来贡献,则相与报,不督录总领也。自黄龙以来,单于每入朝,其赏赐锦绣、缯絮辄加厚于前,以慰接之。单于宴见,群臣在前,单于怪董贤年少,以问译。上令译报曰:“大司马年少,以大贤居位。”单于乃起,拜贺汉得贤臣。是时上以太岁厌胜所在,舍单于上林苑蒲陶宫,告之以加敬于单于;单于知之,不悦。  [1]春季,正月,匈奴单于以及乌孙大昆弥伊秩靡都到长安朝见,汉朝认为很荣耀。这时西域共有五十个王国,自译长到将、相、侯、王,都佩带汉朝颁赐的印信、绶带,共有三百七十六人。而康居、大月氏、安息、宾、乌弋等国,都因离汉朝太远,不包括在五十国之内。当他们来贡献,汉朝就给予相当的还报,不把他们归属在西域都护管辖范围。自黄龙年间以来,单于每次来崐长安朝见,天子赏赐的锦绣、丝绸、丝绵,都比前一次多,用安抚来接待他们。单于在天子闲暇时进见天子,群臣正在殿前,单于对董贤的年轻感到惊奇,就向翻译询问,哀帝命翻译回答说:“大司马虽年轻,却是因为有大贤能才居高位的。”单于于是起身,拜贺汉朝得此贤臣。这年,哀帝因太岁在申,压伏南方,就安排单于住在长安之南的上林苑蒲陶宫,告诉单于说,为了更加尊敬单于才这样安排。后来单于知道了内情,感到不悦。  [2]夏,四月,壬辰晦,日有食之。  [2]夏季,四月,壬辰晦(疑误),出现日食。  [3]五月,甲子,正三公官分职。大司马、卫将军董贤为大司马;丞相孔光为大司徒;彭宣为大司空,封长平侯。  [3]五月,甲子(初二),正式确定三公官名和各自的分工职掌。任命大司马、卫将军董贤为大司马;丞相孔光为大司徒;彭宣为大司空,封长平侯。  [4]六月,戊午,帝崩于未央宫。  [4]六月,戊午(二十六日),哀帝在未央宫驾崩。  帝睹孝成之世禄去王室,及即位,屡诛大臣,欲强主威以则武、宣。然而宠信谗谄,憎疾忠直,汉业由是遂衰。  哀帝目睹了孝成皇帝时代政权脱离王室情形,及至登极,他屡次诛杀大臣,想效法汉武帝和汉宣帝,加强君主之威。然而他宠任奸佞,听信谗言,憎恨忠直的之臣,汉朝的大业从此便衰落了。  太皇太后闻帝崩,即日驾之未央宫,收取玺绶。太后召大司马贤,引见东箱,问以丧事调度;贤内忧,不能对,免冠谢。太后曰:“新都侯莽,前以大司马奉送先帝大行,晓习故事,吾令莽佐君。”贤顿首:“幸甚!”太后遣使者驰召莽,诏尚书,诸发兵符节、百官奏事、中黄门、期门兵皆属莽。莽以太后指,使尚书劾贤,帝病不亲医药,禁止贤不得入宫殿司马中;贤不知所为,诣阙免冠徒跣谢。己未,莽使谒者以太后诏即阙下册贤曰:“贤年少,未更事理,为大司马,不合众心,其收大司马印绶,罢归第!”即日,贤与妻皆自杀;家惶恐,夜葬。莽疑其诈死;有司奏请发贤棺,至狱诊视,因埋狱中。太皇太后诏“公卿举可大司马者。”莽故大司马,辞位避丁、傅,众庶称以为贤,又太皇太后近亲,自大司徒孔光以下,举朝皆举莽。独前将军何武、左将军公孙禄二人相与谋,以为“往时惠、昭之世,外戚吕、霍、上官持权,几危社稷;今孝成、孝哀比世无嗣,方当选立近亲幼主,不宜令外戚大臣持权;亲疏相错,为国计便。”于是武举公孙禄可大司马,而禄亦举武。庚申,太皇太后自用莽为大司马、领尚书事。  太皇太后得到哀帝驾崩的消息,当天就驾临未央宫,收走了皇帝的玉玺、绶带。太后召大司马董贤,在东厢接见,询问他关于哀帝丧事的布置安排。董贤内心忧惧,不能回答,只有脱下官帽谢罪。太后说:“新都侯王莽,先前曾以大司马身份,办理过先帝的丧事,熟悉旧例,我命他来辅佐你。”董贤叩头说:“那就太好了!”太后派使者骑马速召王莽,并下诏给尚书:所有征调军队的符节、百官奏事、中黄门和期门武士等,都归王莽掌管。王莽遵照太后旨令,命尚书弹劾董贤,说他在哀帝病重时不亲自侍奉医药,因此禁止董贤进入宫殿禁卫军中。董贤不知如何才好,到皇宫大门,脱下官帽,赤着脚叩头谢罪。己未(二十七日),王莽派谒者拿着太后诏书,就在宫门口罢免了董贤,说:“董贤年轻,未经历过事理,当大司马不合民心。着即收回大司马印信、绶带,免去官职,遣回宅第。”当天,董贤与妻子都自杀了。其家人惶恐万分,趁夜将他悄悄埋葬。王莽疑心他诈死,于是主管官员奏请发掘董贤棺柩,把棺柩抬到监狱验视,就将他埋葬在狱中。太皇太后诏令“公卿举荐可担任大司马的人选。”王莽从前是大司马,为避开丁、傅两家才辞去职务,众人都认为他贤能,又是太皇太后的近亲,满朝文武百官自大司徒孔光以下,全都推举他担任大司马,只有前将军何武和左将军公孙禄持异议,两人相互磋商,认为:“往昔,惠帝、昭帝时,外戚吕、霍、上官氏把持朝政,几乎危及刘氏江山,而今孝成、孝哀两帝接连没有后嗣,正应当选立刘氏近支亲属为新帝,不应再让外戚大臣独专朝廷大权。应让外戚跟其他官员互相掺杂,治国之策以此为宜。”于是何武举荐公孙禄为大司马人选,而公孙禄也举荐何武。庚申(二十八日),太皇太后自定任用王莽为大司马,主管尚书事务。  太皇太后与莽议立嗣。安阳侯王舜,莽之从弟,其人修饬,太皇太后所信崐爱也,莽白以舜为车骑将军。秋,七月,遣舜与大鸿胪左咸使持节迎中山王箕子以为嗣。  太皇太后与王莽商议选立皇位继承人。安阳侯王舜,是王莽的堂弟,为人正直谨慎,受到太皇太后的信任宠爱,王莽就奏请太皇太后,任命王舜为车骑将军。秋季,七月,派王舜和大鸿胪左咸持符节迎接中山王刘箕子,立为皇位继承人。  莽又白太皇太后,诏有司以皇太后与女弟昭仪专宠锢寝,残灭继嗣,贬为孝成皇后,徙居北宫;又以定陶共王太后与孔乡侯晏同心合谋,背恩忘本,专恣不轨,徙孝哀皇后退就桂宫,傅氏、丁氏皆免官爵归故郡,傅晏将妻子徙合浦。独下诏褒扬傅喜曰:”高武侯喜,姿性端悫,论识忠直,虽与故定陶太后有属,终不顺指从邪,介然守节,以故斥逐就国。《传》不云乎:‘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其还喜长 安,位特进,奉朝请。’喜虽外见褒赏,孤立忧惧;后复遣就国,以寿终。莽又贬傅太后号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号曰丁姬。莽又奏董贤父子骄恣奢僭,请收没入财物县官,诸以贤为官者皆免;父恭、弟宽信与家属徙合浦,母别归故郡钜鹿。长安中小民欢哗,乡其第哭,几获盗之。县官斥卖董氏财,凡四十三万万。贤所厚吏沛朱诩自劾去大司马府,买棺衣,收贤尸葬之;莽闻之,以他罪击杀诩。莽以大司徒孔光名儒,相三主,太后所敬,天下信之,于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婿甄邯为侍中、奉车都尉。诸素所不说者,莽皆傅致其罪,为请奏草,令邯持与光,以太后指风光,光素畏慎,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后,辄可其奏。于是劾奏何武、公孙禄互相称举,皆免官,武就国。又奏董宏子高昌侯武父为佞邪,夺爵。又奏南郡太守毋将隆前为冀州牧,治中山冯太后狱,冤陷无辜,关内侯张由诬告骨肉,中太仆史立、泰山太守丁玄陷人入大辟,河内太守赵昌谮害郑崇,幸逢赦令,皆不宜处位在中士,免为庶人,徒合浦。中山之狱,本立、玄自典考之,但与隆连名奏事;莽少时慕与隆交,隆不甚附,故因事挤之。  王莽又奏报太皇太后,让她下诏书给主管官署:因为皇太后赵飞燕与妹妹赵昭仪,专宠专房,禁锢其他美女进御,残害灭绝成帝嗣子,将赵飞燕贬为孝成皇后,迁到北宫居住;又因定陶共王太后傅氏与孔乡侯傅晏同心合谋,背恩忘本,专断放肆,图谋不轨,现将孝哀皇后贬到桂宫,傅氏、丁氏两家族全部免官罢职,剥夺爵位,遣回原郡,傅晏带同妻儿全家迁居合浦。太皇太后唯独下诏褒奖赞扬傅喜说:“高武侯傅喜,性情端正谨严,言论和主张忠诚正直。虽然跟已故定陶太后有亲属关系,但始终不肯顺从旨意,附合邪恶,孤高耿直,严守节操,因此才被斥逐回封国。经传书不是说:‘岁寒,然后才知松柏不易凋谢。’现召傅喜回到长安,官位特进,可以定期朝见天子。”傅喜虽在外表上受到褒奖,但内心深感孤立和忧惧。以后又被遣回封国,终其天年。王莽又把傅太后的称号贬为定陶共王母,贬丁太后为丁姬。王莽又上奏:董贤父子骄横放纵,奢侈僭越,请求没收他家财物入官府。凡因董贤的关系做官的,一律罢免。董贤的父董恭、弟弟董宽信及其家属迁往合浦。特准董贤的母亲回归原郡钜鹿。长安城中的小民喧闹纷纷,向着董贤的府第哭泣,企图进行盗窃。官府变卖董氏财产,一共四十三亿之多。与董贤交厚的官吏沛人朱诩自我弹劾,辞去大司马府的职务,买了棺材寿衣等,收殓董贤的尸体安葬。王莽听说后,用其他的罪名杀了朱诩。王莽因为大司徒孔光是名儒,在三位皇帝手下担任过丞相,太皇太后对他也很敬重,天下人也信赖他,因此对孔光毕恭毕敬,引荐孔光的女婿甄邯为侍中、奉车都尉。王莽对自己平素不喜欢的人,都附会罗织罪名,写下弹劾奏章草稿,让甄邯拿给孔光,用太后的意思暗示孔光。孔光一向胆小谨慎,不敢不以自己的名义呈递。然后王莽再向太后陈述自己的意见,太后总是予以批准。于是,弹劾何武、公孙禄互相称颂保举,两个都被免去官职,何武被遣回封国。又弹劾高昌侯董武的父亲董宏行为奸佞邪恶,剥夺董武爵位。又奏称:南郡太守毋将隆,先前担任冀州牧时,审理中山冯太后一案,冤枉陷害无辜;关内侯张由诬告皇家骨肉;中太仆史立、泰山太守丁玄,陷害人至死刑;河内太守赵昌,诬害郑崇。他们幸而遇到大赦令,可免一死,但都不适宜留住中原地区,将他们免去官职,贬为平民,放逐到合浦。中山一案,本是史立、丁玄亲自刑讯处理的,只与毋将隆联名上奏而已。王莽年轻时仰慕毋将隆,想与其结交,但毋将隆却不太接近他,王莽因此找借口把他排挤掉了。  红阳侯立,太后亲弟,虽不居位,莽以诸父内敬惮之,畏立从容言太后,崐令已不得肆意,复令光奏立罪恶:“前知定陵侯长犯大逆罪,为言误朝;后白以官婢杨寄私子为皇子,众言曰:‘吕氏少帝复出’,纷纷为天下所疑,难以示来世,成襁褓之功;请遣立就国。”太后不听。莽曰:“今汉家衰,比世无嗣,太后独代幼主统政,诚可畏惧。力用公正先天下,尚恐不从;今以私恩逆大臣议,如此,群下倾邪,乱从此起。宜可且遣就国,安后复征召之。”太后不得已,遣立就国。莽之所以胁持上下,皆此类也。  红阳侯王立,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虽已不在官位,但王莽因他是叔父的缘故,内心对他又尊敬又忌惮,害怕王立在太后面前可以从容谈论朝廷政事,使自己不能随心所欲。就又让孔光弹劾王立的罪恶说;“从前,王立明知定陵侯淳于长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却为他辩护说情,贻误朝廷。以后,又提议以官婢杨寄的私生子为皇子,大家都说:‘吕氏跟少帝的局面要再度出现。’天下人对他的动机纷纷表示怀疑,使他难以向后世交待,完成辅立幼主的功业。请求遣送王立回封国。”太后不同意。王莽说:“现在汉王朝已衰落,连续两个皇帝都没有子嗣,太后独自代替幼主主持国政,实在令人畏惧。即使勉力做到公正无私,先为天下着想,仍然恐怕人心不服。现在因为私人亲情而反对大臣的建议,这样一来,群下将倾轧作恶,祸乱将由此而起。最好先暂时让王立返回封国,等局势安定后,再把他召回。”太后不得已,只好遣王立回封国。王莽胁持上下的手段,都类似于此。  于是附顺莽者拔擢,忤恨者诛灭,以王舜、王邑为腹心,甄丰、甄邯主击断,平晏领机事,刘秀典文章,孙建为爪牙。丰子寻、秀子、涿郡崔发、南阳陈崇皆以材能幸于莽。莽色厉而言方,欲有所为,微见风采,党与承其指意而显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让,上以惑太后,下用示信于众庶焉。  于是,攀附、顺从王莽的人,得到提拔;忤逆王莽、被他忌恨的人,被诛杀灭绝。王莽任用王舜、王邑作为心腹骨干;甄丰、甄邯主管弹劾及司法刑狱;平晏主管机要;刘秀掌管起草诏书文告;孙建负责军事。甄丰的儿子甄寻、刘秀的儿子刘、涿郡人崔发、南阳人陈崇,都因为有才干而受到王莽的器重。王莽外表严厉,言谈方直,想要做什么,只略微做出一点暗示,底下的党羽就会按照他的意图公然上奏。王莽却叩头涕泣,坚持推让。用这种办法,他对上迷惑太后,对下向众人显示他的谦恭可信。  [5]八月,莽复白太复太后,废孝成皇后、孝哀皇后为庶人,就其园。是日,皆自杀。  [5]八月,王莽再次上奏太皇太后,要求废黜孝成皇后、孝哀皇后,贬为平民,遣送到成帝和哀帝的陵园守墓。当天,两位皇后都自杀子。  [6]大司空彭宣以王莽专权,乃上书言:“三公鼎足承君:一足不任,则覆乱美实。臣资性浅薄,年齿老耄,数伏疾病,昏乱遗忘,愿上大司空、长平侯印绶,乞骸骨归乡里,俟填沟壑。”莽白太后策免宣,使就国。莽恨宣求退,故不赐黄金、安车、驷马。宣居国数年,薨。  [6]大司空彭宣因王莽专权,上书说:“三公象鼎的三只脚,一起承奉君王,如果有一只脚不能胜任,就会使鼎倾覆,破坏里面的美食。我资质浅薄,年纪又老,多次患病卧床,头脑昏乱,记忆力衰退。愿缴上大司空、长平侯的印信、绶带,请求批准我辞职退休,返回乡里,等待辞世。”王莽报告太后,太后下策书,免去彭宣的官职,让他返回封国。王莽对彭宣的请求退休深为忌恨,故意不按惯例赐给他黄金、安车、驷马。彭宣在封国居住数年后去世。  班固赞曰:薛广德保县车之荣,平当逡巡有耻,彭宣见险而止,异乎苟患失之者矣!  班固赞曰:薛广德能保持悬车的荣耀;平当拒绝封爵,明礼知耻;彭宣发现危险而中止做官。他们与苟且患失之辈,截然不同!  [7]戊午,右将军王崇为大司空,光禄勋东海马宫为右将军,左曹、中郎将甄丰为光禄勋。  [7]戊午(二十七日),任命右将军王崇为大司空,光禄勋、东海人马宫为右将军,左曹、中郎将甄丰为光禄勋。  [8]九月,辛酉,中山王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8]九月,辛酉(初一),中山王刘箕子即帝位,大赦天下。  平帝年九岁,太皇太后临朝,大司马莽秉政,百官总己以听于莽。莽权日盛,孔光忧惧,不知所出,上书乞骸骨;莽白太后,帝幼少,宜置师傅,徙光崐为帝太傅,位四辅,给事中,领宿卫、供养,行内署门户,省服御食物。以马宫为大司徒,甄丰为右将军。  平帝时年九岁,太皇太后临朝听政,大司马王莽把持国政。百官各自负责本职,最后都听王莽裁决。王莽的权势日益上升,孔光忧虑恐惧,不知如何才好,上书请求退休。王莽奏报太后,认为皇帝年幼,应该为他配置师傅。于是调任孔光为皇帝的太傅,位居四辅,兼给事中,负责皇宫宿卫和皇帝的供养,兼管禁中官署门户、察看皇帝服饰、御用、食物等。任命马宫为大司徒,甄丰为右将军。  [9]冬,十月,壬寅,葬孝哀皇帝于义陵。  [9]冬季,十月,壬寅(十二日),将孝哀皇帝安葬在义陵。孝平皇帝上元始元年(辛酉、1)  汉平帝元始元年(辛酉,公元1年)  [1]春,正月,王莽风益州,令塞外蛮夷自称越裳氏重译献白雉一、黑雉二。莽白太后下诏,以白雉荐宗庙。于是群臣盛陈莽功德,“致周成白雉之瑞;周公及身在而托号于周,莽宜赐号曰安汉公,益户畴爵邑。”太后诏尚书具其事。莽上书言:“臣与孔光、王舜、甄丰、甄邯共定策;今愿独条光等功赏,寝置臣莽,勿随辈列。”甄邯白太后下诏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君有安宗庙之功,不可以骨肉故蔽隐不扬,君其勿辞!”莽复上书固让数四,称疾不起;左右白太后,“宜勿夺莽意,但条孔光等,”莽乃肯起。二月,丙辰,太后下诏:“以太傅、博山侯光为太师,车骑将军、安阳侯舜为太保,皆益封万户;左将军、光禄勋丰为少傅,封广阳侯;皆授四辅之职。侍中、奉车都尉邯封承阳侯。”四人既受赏,莽尚未起。群臣复上言:“莽虽克让,朝所宜章,以时加赏,明重元功,无使百僚元元失望!”太后乃下诏:“以大司马、新都侯莽为太傅,干四辅之事,号曰安汉公,益封二万八千户。”于是莽为惶恐,不得已而起,受太傅、安汉公号,让还益封事,云:“愿须百姓家给,然后加赏。”群臣复争,太后诏曰:“公自期百姓家给,是以听之,其令公奉赐皆倍故。百姓家给人足,大司徒、大司空以闻。”莽复让不受,而建言褒赏宗室群臣,立故东平王云太子开明为王;又以故东平思王孙成都为中山王,奉孝王后;封宣帝耳孙信等三十六人皆为列侯;太仆王恽等二十五人皆赐爵关内侯。又令诸侯王公、列侯、关内侯无子而有孙若同产子者,皆得以为嗣;宗室属未尽而以罪绝者,复其属;天下吏比二千石以上年老致仕者,参分故禄,以一与之,终其身。下及庶民鳏寡,思泽之政,无所不施。  [1]春季,正月,王莽暗示益州地方官,命令塞外蛮族自称越裳氏部落,通过几道翻译,向天子进献一只白野鸡,两只黑野鸡。王莽向太皇太后报告此事,建议太后下诏,用白野鸡祭献宗庙。于是群臣大肆歌颂王莽的功德,认为他“像周公姬旦使周成王获得白野鸡的祥瑞一样。姬旦活着时就被称为‘周公’,因此王莽也应该被赐号为‘安汉公’,并增加他的采邑人户,使与公爵爵位相称。”太皇太后诏令尚书备办此事。王莽上书说:“我与孔光、王舜、甄丰、甄邯共同制定迎立今上的国策,现在我希望仅让孔光等人论功行赏,抛开我王莽,不要与他们列在一起。”甄邯向太皇太后报告,太皇太后下诏说:“《尚书》说:‘不偏向,不结党,圣王之道,宽广坦荡。’你有安定宗庙的大功,不能因为你是我的骨肉亲戚,就遮盖隐讳,不加宣扬褒奖。请你不要推辞了。”王莽又四次上书坚持推让,称病不上朝。左右臣子对太后说:“还是不要硬改变王莽谦让的心意,只论功赏赐孔光等人吧。”王莽才肯起床。二月,丙辰(二十八日),太皇太后下诏:“任命太傅、博山侯孔光为太师,车骑将军、安阳侯王舜为太保,均增加采邑民户到万户。任命左将军、光禄勋甄丰为少傅,封广阳侯。以上三人都分别授与四辅的职务。封侍中、奉车都尉甄邯为承阳侯。”四人接受封赏后,而王莽尚未起来上朝理事。群臣又进言:“王莽虽然克己谦让,但朝廷对应当表彰的大臣,还是应及时加以封赏,以表明重视元勋,不要使百官和人民失望!”于是太皇太后下诏:“任命大司马、新都侯王莽为太傅,主管四辅事务,称‘安汉公’,增加采邑民户到二万八千户。”于是王莽惶恐,不得已而起来,接受太傅、安汉公的封号,但推辞了增加的采邑民户。他说:“我愿等到百姓家家自足,然后才能接受赏赐。”群臣又力争,太皇太后下诏说:“安汉公自己约定要等到百姓家家自足之后才接受赏赐,因此,听从安汉公的意见,不过要让俸禄和赏赐都增加一倍。等到百姓家家自崐足时,大司徒、大司空再行奏报。”王莽仍然谦让不接受,而建议褒奖赏赐宗室和群臣。于是,立已故东平王刘云的太子刘开明为东平王;又立已故东平思王的孙子刘成都为中山王,为中山孝王的后嗣;封汉宣帝的曾孙刘信等三十六人都为列侯;又赐太仆王恽等二十五人爵位,均为关内侯;又命诸侯王公、列侯、关内侯,凡无儿子,但有孙子或同母兄弟的儿子的,都可作为继承人;皇族近亲支系的后裔,因犯罪而被开除宗室谱籍的,恢复原来的身份;全国官秩为比二千石以上的官员,年老退休的,以原俸禄的三分之一作为退休金,直到死亡。下至平民百姓、鳏夫寡妇,都使用恩惠照顾政策,无所不施。  莽既媚说吏民,又欲专断;知太后老,厌政,乃风公卿奏言:“往者吏以功次迁至二千石,州部所举茂材异等吏,率多不称,宜皆见安汉公。又,太后春秋高,不宜亲省小事。”令太后下诏曰:“自今以来,唯封爵乃以闻,他事安汉公、四辅平决。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辄引入,至近署安汉公,考故官,问新职,以知其称否。”于是莽人人延问,密致恩意,厚加赠送,其不合指,显奏免之,权与人主侔矣。  王莽已经讨好取悦于吏民,又想独断专行。他知道太皇太后年老了,厌倦政事,就暗示公卿上奏说:“以往根据官吏的功绩和资历,按顺序逐阶提升到二千石。各州部刺史所举荐的茂材、异能等被委任为官吏,大多数不称职。应该让他们都去谒见安汉公。另外,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不适宜亲自过问这些小事。”让太皇太后下诏说:“从今以后,只有封爵之事才禀告我,其他事项,由安汉公和四辅裁决处理。新任命的州牧、二千石以及茂材出身的官吏奏报情况,就直接引到安汉公官署回答所问问题,安汉公考核过去官吏的治绩,询问到任后打算如何施政,以了解他们是否能称职。”于是王莽对这些官员一一接见询问,关怀备至,示以恩意,赠送厚重的礼品。对那些不迎合他的旨意的人,就公开奏报,予以免职。王莽的权力几乎与皇帝相等了。  [2]置羲和官,秩二千石。  [2]设置羲和官,官秩为二千石。  [3]夏,五月,丁巳朔,日有食之。大赦天下。公卿以下举敦厚能直言者各一人。  [3]夏季,五月,丁巳朔(初一),出现日食。大赦天下。让公卿及以下官员举荐:“敦厚”和“直言”各一名。  [4]王莽恐帝外家卫氏夺其权,白太后:“前哀帝立,背恩义,自贵外家丁、傅,挠乱国家,几危社稷。今帝以幼年复奉大宗为成帝后,宜明一统之义,以戒前事,为后代法。”六月,遣甄丰奉玺绶,即拜帝母卫姬为中山孝王后。赐帝舅卫宝、宝弟玄爵关内侯。赐帝女弟三人号曰君,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师。  [4]王莽恐怕平帝的外戚卫氏夺去他的权力,禀告太后说:“从前哀帝即位,背叛恩义,自行使外戚丁、傅两家显贵,扰乱了国家,几乎危害社稷。而今平帝年岁幼小,又奉大宗,成为成帝后嗣,应该明确一统的大义,以防备再出现从前的事情,作为后代效法的榜样。”六月,派甄丰奉玺印、绶带,就在中山国拜平帝的母亲卫姬为中山孝王后。赐平帝舅父卫宝、卫宝的弟弟卫玄为关内侯。赐平帝三个妹妹尊号为君。命令这些亲属全部留居中山国,不准许到京师。  扶风功曹申屠刚以直言对策曰:“臣闻成王幼少,周公摄政,听言下贤,均权布宠,动顺天地,举措不失;然近则召公不说,远则四国流言。今圣主始免襁褓,即位以来,至亲分离,外戚杜隔,恩不得通。且汉家之制,虽任英贤,犹援姻戚,亲疏相错,杜塞间隙,诚所以安宗庙,重社稷也。宜亟遣使者征中山太后,置之别宫,令时朝见,又召冯、卫二族,裁与冗职,使得执戟亲奉宿卫,以抑患祸之端,上安社稷,下全保傅。”莽令太后下诏曰:“刚所言僻经妄说,违背大义!”罢归田里。  扶风功曹申屠刚,以“直言”身份,在朝廷策问时回答说:“我听说周成王年幼,周公摄政,能听取直言,礼贤下士,平均权力,广布恩宠,所为均顺天地之心,举措没有失当之处。然而,近处的召公不高兴,远处的四国都传布流言。如今圣主刚离襁褓,即位以来,就与至亲骨肉分离,与外戚断绝来往,不能互通亲情。况且汉家制度,虽然任用英杰贤才,仍然要引进外戚,使亲疏交错,阻塞间隙,这实在是为了安定宗庙,以国家为重。所以应该赶快派遗使者征召中山太后到京师,安顿在另外的宫殿,使时常能够朝见。再征召冯、卫崐两家亲属到京,只安排担任闲散官职,使他们能亲执武器,充当宿卫,以抑止祸患的发生。上可以令国家安定,下可以保全四辅。”王莽让太皇太后下诏说:“申屠刚的话,违反儒家经典,背叛大义!”罢免他的官职,遣回家乡。  [5]丙午,封鲁顷公之八世孙公子宽为褒鲁侯,奉周公祀;封褒成君孔霸曾孙均为褒成侯,奉孔子祀。  [5]丙午(六月二十日),封鲁顷公的八世孙公子宽为褒鲁侯,事奉周公的祭祀。封褒成君孔霸的曾孙孔均为褒成侯,事奉孔子的祭祀。  [6]诏“天下女徒已论,归家,出雇山钱,月三百。复贞妇,乡一人。大司农部丞十三人,人部一州,劝农桑。”  [6]太皇太后下诏:“天下凡已判定徒刑的女犯人,准予释放回家,但每月须缴三百钱的雇山钱,由官府雇人从事劳役;每乡核定一名贞节女子,免除她家的徭役;派遣十三名大司农部丞,一人一州,劝导农民从事耕田植桑。”  [7]秋,九月,赦天下徒。  [7]秋季,九月,赦免天下囚犯。二年(壬戌、2)  二年(壬戌,公元2年)  [1]春,黄支国献犀牛。黄支在南海中,去京师三万里。王莽欲威德,故厚遗其王,令遣使贡献。  [1]春季,黄支国贡献犀牛。黄支国在南海,距京师三万里。王莽想要炫耀他的威望和盛德,所以先向黄支国王赠送厚重的礼物,让国王派遣使节到长安贡献。  [2]越郡上黄龙游江中,太师光、大司徒宫等咸称“莽功德比周公,宜告祠宗庙。”大司农孙宝曰:“周公上圣,召公大贤,尚犹有不相说,著于经典,两不相损。今风雨未时,百姓不足,每有一事,群臣同声,得无非其美者?”时大臣皆失色。甄邯即时承制罢议者。会宝遣吏迎母,母道病,留弟家,独遣妻子。司直陈崇劾奏宝,事下三公即讯。宝对曰:“年七十,悖耄,恩衰共养,营妻子,如章。”宝坐免,终于家。  [2]越郡官员奏报,发现有黄龙在长江中游动。太师孔光、大司徒马宫等都称赞说:“王莽的功德可以比得上周公,应该把他的功德禀告祭祀宗庙。”大司农孙宝说:“周公是崇高的圣人,召公是伟大的贤人,这两人仍然有不和,这种情况被记载在儒学经典中,但对两人的形象,都没有损伤。如今风雨不依时节,百姓衣食不足,然而每遇到一件事,群臣都异口同声赞颂,难道就没有不赞美的人吗?”当时大臣们都大惊失色。甄邯立即宣布:奉旨停止讨论。这时正赶上孙宝派遣属吏去迎接母亲,母亲在途中患病,就留居孙宝弟弟家里,只让孙宝的妻儿赶到长安。司直陈崇上奏弹劾孙宝。此案交付三公立即审讯,孙宝回答说:“我年纪已七十,糊涂昏聩,供养母亲的恩义衰退,只知照顾妻儿,正如奏章所说。”孙宝因而获罪,被免去官职,寿终于家。  [3]帝更名。  [3]平帝改名为刘。  [4]三月,癸酉,大司空王崇谢病免,以避王莽。  [4]三月,癸酉(二十一日),大司空王崇为了避开王莽,称病要求辞职,被免去官职。  [5]夏,四月,丁酉,左将军甄丰为大司空,右将军孙建为左将军,光禄勋甄邯为右将军。  [5] 夏季,四月,丁酉(十六日),任命左将军甄丰为大司空,右将军孙建为左将军,光禄勋甄邯为右将军。  [6]立代孝王玄孙之子如意为广宗王,江都易王孙盱台侯宫为广川王,广川惠王曾孙伦为广德王。绍封汉兴以来大功臣之后周共等皆为列侯及关内侯,凡百一十七人。  [6]立代孝王玄孙的儿子刘如意为广宗王;江都易王的孙子、盱台侯刘宫为广川王;广川惠王的曾孙刘伦为广德王;赐汉朝兴起以来大功臣的后裔周共等人继承爵位,都被封为列侯及关内侯,共一百一十七人。  [7]郡国大旱、蝗,青州尤甚,民流亡。王莽白太后:宜衣缯练,颇损膳,以示天下。莽因上书愿出钱百万,献田三十顷,付大司农助给贫民。于是公卿皆慕效焉,凡献田宅者二百三十人,以口赋贫民。又起五里于长安城中,宅崐二百区,以居贫民。莽帅群臣奏太后言:“幸赖陛下德泽,间者风雨时,甘露降,神芝生,荚、朱草、嘉禾,休征同时并至。愿陛下遵帝王之常服,复太官之法膳,使臣子各得尽欢心,备共养!”莽又令太后下诏,不许。每有水旱,莽辄素食,左右以白太后。太后遣使者诏莽曰:“闻公菜食,忧民深矣。今秋幸孰,公以时食肉,爱身为国!”  [7]郡国发生大旱灾、蝗灾,青州尤其严重,人民逃荒流亡。王莽禀告太皇太后:应该改穿没有花纹的丝帛服装,减省御用膳食,以向天下表示克已节约。王莽乘机上书,愿意拿出百万钱的捐款和献田三十顷,交付大司农以救助贫民。于是公卿大臣都敬仰而仿效,共有二百三十人捐献田宅,把这些田宅按人口数分配给贫民。又在长安城中兴建五个里,盖民宅二百所,用来安置贫民居住。然后王莽率领群臣奏报太皇太后说:“有幸仰赖陛下的盛德恩泽,最近以来,风雨依时,甘露从天而降,灵芝生长,荚、朱草、嘉禾等诸般美好祥瑞的征兆,同时并至。愿陛下仍然遵照规定穿帝王正常的服装,恢复太官的正常膳食供应。使做臣子的各自都能尽力使陛下有和乐之心,精心周到地供养陛下。”王莽又让太皇太后下诏,表示不同意。每遇水旱灾害,王莽就吃素食。左右侍臣将此情况报告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派使者诏令王莽说:“听说安汉公只吃素食,真是忧民至深。今年秋天幸而庄稼丰收,请公及时吃肉,为国家爱护自己的身体!”  [8]六月,陨石于钜鹿二。  [8]六月,两颗陨石坠落在钜鹿。  [9]光禄大夫楚国龚胜、太中大夫琅邪邴汉以王莽专政,皆乞骸骨。莽令太后策诏之曰:“朕愍以官职之事烦大夫,大夫其修身守道,以终高年。”皆加优礼而遣之。  [9]光禄大夫楚国人龚胜、太中大夫琅邪人邴汉,因为王莽专权,都请求辞职退休。王莽教太后下策书诏令他们说:“朕不忍心用官职上的事务烦扰两位大夫,你们就好自为之,修养品德,严守正道,以终高年吧。”对他们都给予优厚的待遇,遣送回家。  [10]梅福知王莽必篡汉祚,一朝弃妻子去,不知所之。其后,人有见福于会稽者,变姓名为吴市门卒云。  [10]梅福知道王莽必定要篡夺汉朝皇位,有一天,忽然抛弃妻子而走开,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以后,有人在会稽看见了他,他已改换姓名,当吴城市场的守门卒了。  [11]秋,九月,戊申晦,日有食之,赦天下徒。  [11]秋季,九月,戊申晦(三十日),出现日食,赦免天下囚犯。  [12]遣执金吾候陈茂谕说江湖贼成重等二百余人皆自出,送家所在收事。重徙云阳,赐公田宅。  [12]派遣执金吾候陈茂,劝说江湖盗匪成重等二百余人投降,使盗匪全部出来自首,把他们送回各自家乡,为当地官府供应劳役。成重则迁移安顿在云阳,赐给他公田和屋宅。  [13]王莽欲悦太后以威德至盛,异于前,乃风单于令遣王昭君女须卜居次云入侍太后,所以赏赐之甚厚。  [13]王莽想显示太皇太后的威望和恩德已达至盛,超过了前代,以此取悦于太皇太后,就暗示单于,让单于派遣王昭君的女儿须卜居次云到长安侍奉太后,因此而给予单于的赏赐非常丰厚。  [14]车师后王国有新道通玉门关,往来差近,戊己校尉徐普欲开之。车师后王姑句以当道供给使者,心不便也。普欲分明其界,然后奏之,召姑句使证之;不肯,系之。其妻股紫陬谓姑句曰:“前车师前王为都护司马所杀,今久系必死,不如降匈奴!”即驰突出高昌壁,入匈奴。又去胡来王唐兜与赤水羌数相寇,不胜,告急都护,都护但钦不以时救助。唐兜困急,怨钦,东守玉门关;玉门关不内,即将妻子、人民千余人亡降匈奴;单于受置左谷蠡地,遣使上书言状曰:“臣谨已受。”诏遣中郎将韩隆等使匈奴,责让单于;单于叩头谢罪,执二虏还付使者。诏使中郎将王萌待于西域恶都奴界上。单于遣使送,因请其罪;使者以闻。莽不听,诏会西域诸国王,陈军斩姑句、唐兜以示之;乃造设四条,中国人亡入匈奴者,乌孙亡降匈奴者,西域诸国佩中国印绶降匈奴者,乌桓降匈奴者,皆不得受。遣中郎将王骏、王昌、副校尉甄阜、王寻使崐匈奴,班四条与单于,杂函封,付单于,令奉行;因收故宣帝所为约束封函还。时莽奏令中国不得有二名,因使使者以风单于,宜上书慕化,为一名,汉必加厚赏。单于从之,上书言:“幸得备藩臣,窃乐太平圣制。臣故名囊知牙斯,今谨更名曰知。”莽大说,白太后,遣使者答谕,厚赏赐焉。  [14]车师后王国有一条新道直通玉门关,往来交通比原先的道路要近。戊己校尉徐普打算开辟它。车师后王姑句因为车师后王国正当新道,汉朝派往西域的使者的旅途供给将由他们负担,心感不便。徐普想要勘明新道的路线分界,然后奏报朝廷,就召来姑句,让他对新道线路给以证实,姑句不肯,徐普就把姑句关押起来。姑句的妻子股紫陬对姑句说:“从前车师前王被都护司马杀死,如今你被囚禁这么久,必死无疑,不如投降匈奴。”姑句等人就骑马突围,冲出高昌城,逃到匈奴。此外,去胡来王唐兜与赤水羌多次相互侵犯,这次唐兜战败,向西域都护告急,都护但钦没有及时救助,唐兜被困危急,怨恨但钦不救援,于是往东退走,想拒守玉门关,玉门关守将不准许他入关,他便率妻儿、百姓千余人逃亡投降匈奴。单于接纳了姑句和唐兜,把他们安置在左谷蠡王所居地区,并派遣使者到长安上书,讲明情况,说:“我已经接纳了他们。”太皇太后下诏派遣中郎将韩隆等出使匈奴,责备单于。单于叩头谢罪,拘捕了姑句和唐兜,交付给使者。太皇太后下诏派中郎将王萌在西域恶都奴边界上等待接收两个俘虏。单于派遣使者护送汉使押解俘虏,乘机请求汉朝宽恕两王的背叛之罪。汉使回到长安,向王莽报告了单于的意思,王莽不听,下诏召集西域各国国王到长安,陈列军队,当众斩杀姑句、唐兜给大家看。又制定四条规定:凡逃亡到匈奴的中国人,凡逃亡到匈奴的乌孙国人,凡投降匈奴的西域诸国佩带中国印信绶带者,凡投降匈奴的乌桓人,匈奴一律不准接纳。派遣中郎将王骏、王昌、副校尉甄阜、王寻出使匈奴,向单于颁布四条规定,把四条文件与诏书同函封好,交付单于,命令他执行。并就此收回先前宣帝制定的约束匈奴的诏令,封好带回。这时王莽上奏,要求命令中国人不准取两个字的名字。因而让使者暗示单于应该上书表示仰慕中国古代文化风俗,要改成一个字的名字,汉朝必定加以优厚的赏赐。单于听从了,就上书说:“我有幸能充当中国的藩国臣属,对太平圣制十分喜欢,我原名囊知牙斯,现在谨改名叫‘知’”。王莽大为高兴,奏报太皇太后,派遣使者到匈奴致以答辞,并给单于以丰厚的赏赐。  [15]莽欲以女配帝为皇后以固其权,奏言:“皇帝即位三年,长秋宫未建,掖庭媵未充。乃者国家之难,本从无嗣,配取不正,请考论《五经》,定取后礼,正十二女之义,以广继嗣,博采二王后及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长安者适子女。”事下有司,上众女名,王氏女多在选中者,莽恐其与己女争,即上言:“身无德,子材下,不宜与众女并采。”太后以为至诚,乃下诏曰:“王氏女,朕之外家,其勿采。”庶民 、 诸生、郎吏以上守阙上书者日千余人,公卿大夫或诣廷中,或伏省户下,咸言:“安汉公盛勋堂堂若此,今当立后,独奈何废公女,天下安所归命!愿得公女为天下母!”莽遣长史以下分部晓止公卿及诸生,而上书者愈甚。太后不得已,听公卿采莽女。莽复自白:“宜博选众女。”公卿争曰:“不宜采诸女贰正统。”莽乃曰:“愿见女。”  [15]王莽想把女儿嫁给平帝为皇后,以巩固自己的权力。就上奏说:“陛下即位已三年,还没有立皇后,后宫嫔妃也空缺。以往国家的灾难,本由于无继承人,后妃的来路不正所引起。请考查讨论儒学五经的有关记载,制定聘娶皇后之礼,使古代天子娶十二个女子的规定,纳入正轨,以广求继嗣。广泛地在殷、周天子的后裔,周公、孔子的后代,以及在长安的列侯之家中,挑选合适的女子。”太皇太后将此事交付有关主管机关办理,主管官员呈上众女的名单,王氏家族的女子多在被选中。王莽恐怕王氏其他人的女儿会与自己的女儿争当皇后,就上书说:“我本身没有高尚的品德,女儿的资质才能又为下等,她不适宜与众女子一起被挑选。”太皇太后以为他是诚心诚意谦虚,就下诏说:“王氏家族的女子,是我娘家人,就不要参加挑选了。”平民、诸生、郎吏及以上官吏,守候在皇宫大门上书的,每天有一千余人。公卿大夫,有的前往廷中,有的俯伏在宫内官署的门下,都要求说:“安汉公的盛大功勋,如此辉煌,如今应当立他的女儿为皇后,为什么单单剔除了安汉公的女儿,天下人将把期望归聚到哪一位身上呢!我们希望能让安汉公的女儿做天下之母!”王莽派遣长史及以下官员,分别去劝说阻止公卿及诸生的请愿,然而上书请愿的人崐反而愈来愈多。太皇太后不得已,就听从公卿的意见,挑选王莽的女儿为皇后。王莽又为自己辩白说:“应该广选众女。”公卿争辩说:”再选取其他女子,就会出现两个正统,是不应当的。”王莽只好说:“请察看我的女儿吧。”--------------------------------------------------------------------------------资治通鉴第三十六卷汉纪二十八 孝平皇帝下元始三年(癸亥、3)  汉纪二十八 汉平帝元始三年(癸亥,公元3年)  [1]春,太后遣长乐少府夏侯藩、宗正刘宏、尚书令平晏纳采见女。还,奏言:“公女渐渍德化,有窈窕之容,宜承天序,奉祭祀。”太师光、大司徒宫、大司空丰、左将军孙建、执金吾尹赏、行太常事、太史大夫刘秀及太卜、太史令服皮弁、素积,以礼杂卜筮,皆曰:“兆遇金水王相,卦遇父母得位,所谓康强之占,逢吉之符也。”又以太牢策告宗庙。有司奏:“故事:聘皇后,黄金二万斤,为钱二万万;”莽深辞让,受六千三百万,而以其四千三百万分予十一媵家及九族贫者。  [1]春季,太皇太后王政君派长乐少府夏侯藩、宗正刘宏、尚书令平晏,前往王莽家,呈上礼物,并与王莽的女儿相见。回来后,向王政君奏报:“安汉公的女儿,受到最好的教育,有美丽善良的容貌,适宜承受天命,侍奉皇家宗庙祭祀。”太师孔光、大司徒马宫、大司空甄丰、左将军孙建、执金吾尹赏、行太常事太中大夫刘秀,以及太卜、卜史令,都戴上鹿皮帽,穿上素色衣裳,依照仪式,共同卜卦。都说:“这是金、水互相辅佐的吉兆,父母和睦喜悦的卦象。正是所谓康乐、强健的预示,子孙大吉的征兆。”接着,又用猪牛羊各一头祭祀,以策书禀告宗庙。主管官吏报告:“按照成例,聘皇后的彩礼是黄金二万斤,折合钱二万万。”王莽执意推辞,只愿接受钱六千三百万,而又在其中拨出四千三百万,分赠给被选为从嫁媵妾的十一家,以及王姓家九族以内的贫苦亲属。  [2]夏,安汉公奏车服制度,吏民养生、送终、嫁娶,奴婢、田宅、器械之品,立官稷,及郡国、县邑、乡聚皆置学官。  [2]夏季,安汉公王莽奏报关于车马和衣服穿着的制度,全国官吏平民的日常生活,丧葬送终,男婚女嫁,以及奴婢的买卖和待遇,田地房产的转移,各种用具等等,分别定立等级。又设置祭祀五谷的神庙。并在各郡、各封国、各县、各城、各乡、各村,都设置学官。  [3]大司徒司直陈崇使张敞孙竦草奏,盛称安汉公功德,以为:“宜恢公国令如周公,建立公子令如伯禽,所赐之品亦皆如之,诸子之封皆如六子。”太后以示群公。群公方议其事,会吕宽事起。  [3]大司徒司直陈崇,命张敞的孙儿张竦起草奏章,歌颂王莽的功德,说:“应该扩大安汉公的封国,让他象周公一样;赐封安汉公的长子,让他象伯禽一样,赏赐的等级也完全相同。其他儿子的封赏,都像周公的六个儿子一样。”太皇太后王政君把奏章交给大臣们看,大臣们正在讨论这件事,恰巧吕宽事件发生了。  初,莽长子宇非莽隔绝卫氏,恐久后受祸,即私与卫宝通书,教卫后上书谢恩,因陈丁、傅旧恶,冀得至京师。莽白太皇太后,诏有司褒赏中山孝王后,益汤沐邑七千户。卫后日夜啼泣,思见帝面,而但益户邑;宇复教令上书求至京师。莽不听。宇与师吴章及妇兄吕宽议其故,章以莽不可谏而好鬼神,可为变怪以惊惧之,章因推类说令归政卫氏。宇即使宽夜持血洒莽第,门吏发觉之;莽执宇送狱,饮药死。宇妻焉怀子,系狱,须产子已,杀之。甄邯等白太后,下诏曰:“公居周公之位,辅成王之主,而行管、蔡之诛,不以亲亲害尊尊,朕甚嘉之!”莽尽灭卫氏支属,唯卫后在。吴章要斩,磔尸东市门。  当初,王莽的长子王宇反对王莽隔离卫姓家族,恐怕将来受到报复,便暗中跟卫宝通信,让卫后上书谢恩,并借机陈述丁姓家族和傅姓家族的罪恶,盼望被召到京师长安。王莽报告太皇太后,下诏让主管官吏褒扬赏赐卫后,增加汤沐邑七千户人家。卫后日夜哭泣,思念与平帝见面,然而只是增加了汤沐邑的户数。王宇再次教她上书要求前来京师探望。王莽不听。王宇与他的老师吴章和内兄吕宽商量这件事,吴章认为王莽不可规劝,但相信鬼神,可以制造怪异来恐吓他,再由吴章乘势推演,劝说他把政权移交卫姓家族。王宇便让吕宽于夜晚拿血涂洒王莽的住宅,守门的小吏发觉了这件事,王莽捉拿王宇送到牢狱里,令服毒药而死。王宇的妻子吕焉正怀孕,被囚禁在监狱里,等到生小孩后再杀掉。右将军甄邯等报告太皇太后,王政君下诏褒扬王莽:“阁下身居周公的地位,辅佐象周成王这样的幼主,而实施对管叔、蔡叔的诛杀,不以骨肉私情伤害君臣之间的大义,朕非常嘉勉这种大义灭亲的壮举。”王莽于是下令崐把卫姓家族全部屠杀,只留下卫后一人。吴章遭腰斩,在长安东市门施以分裂肢体的酷刑。  初,章为当世名儒,教授尤盛,弟子千余人。莽以为恶人党,皆当禁锢不得仕宦,门人尽更名他师。平陵云敞时为大司徒掾,自劾吴章弟子,收抱章尸归,棺敛葬之,京师称焉。  原先,吴章是当时著名的儒家学派学者,广收学生,有千余人之多。王莽认为那些学生全是恶人的党徒,都应当禁锢起来,不得为官。学生们全都改换自己的身份,改投别的老师。平陵人云敞,当时任大司徒掾,上书自我弹劾,声称是吴章的学生,把吴章的尸体领回,买一口棺材收殓埋葬。长安人称道他的高义。  莽于是因吕宽之狱,遂穷治党与,连引素所恶者悉诛之。元帝女弟敬武长公主素附丁、傅,及莽专政,复非议莽;红阳侯王立,莽之尊属;平阿侯王仁,素刚直;莽皆以太皇太后诏,遣使迫守,令自杀。莽白太后,主暴病薨;太后欲临其丧,莽固争而止。甄丰遣使者乘传案治卫氏党与,郡国豪杰及汉忠直臣不附莽,皆诬以罪法而杀之。何武、鲍宣及王商子乐昌侯安、辛庆忌三子护羌校尉通、函谷都尉遵、水衡都尉茂、南郡太守辛伯皆坐死。凡死者数百人,海内震焉。北海逢萌谓友人曰:“三纲绝矣,不去,祸将及人!”即解冠挂东都城门,归,将家属浮海,客于辽东。  王莽于是假借吕宽案件,下令追究吕宽党羽,牵连自己平素所厌恶的人,都予以诛杀。其中包括汉元帝的妹妹敬武长公主,她一向跟丁姓家族、傅姓家族友善,及至王莽专权,又非议王莽;王莽的亲叔父红阳侯王立,平阿侯王仁性格一向刚强正直;王莽都以太皇太后的名义,颁下诏书,并派使节监督,强迫他们自杀。王莽报告太皇太后说,敬武长公主患急病死亡。太皇太后要亲自前往祭悼,王莽竭力劝阻,才罢。大司空甄丰派遣专人,乘坐朝廷驿车,前往各地诛杀卫姓家族党羽。各郡、各封国的豪杰,跟汉王朝的忠臣义士,凡不顺附王莽的,都被诬陷有罪,依法处决。前任前将军何武、前任司隶校尉鲍宣,以及王商的儿子乐昌侯王安、前任左将军辛庆忌的三个儿子:护羌校尉辛通、函谷都尉辛遵、水衡都尉辛茂,以及南郡太守辛伯,全都被处死。共诛杀数百人,全国震惊。北海郡人逢萌对朋友说:“君臣、父子、夫妇之道都废绝了,再不离开,大祸临头。”说完就摘下帽子挂在东都城门,回到故乡,带着家属乘船渡海,到辽东客居。  莽召明礼少府宗伯凤入说为人后之谊,白令公卿、将军、侍中、朝臣并听,欲以内厉天子而外塞百姓之议。先是,侯金日子赏、都成侯金安上子常皆以无子国绝,莽以曾孙当及安上孙京兆尹钦绍其封。钦谓“当宜为其父、祖立庙,而使大夫主赏祭也。”甄邯时在旁,廷叱钦,因劾奏“钦诬祖不孝,大不敬”;下狱,自杀。邯以纲纪国体,无所阿私,忠孝尤著,益封千户。更封安上曾孙汤为都成侯。汤受封日,不敢还归家,以明为人后之谊。  王莽征召深明古礼的少府宗伯凤,到宫廷讲解充任继承人的大义。建议由太皇太后下令,公卿、将军、侍中及文武百官,都要参加听讲。目的在于对内教训天子,对外消除百姓的议论。在此之前,侯金日的儿子金赏,都成侯金安上的儿子金常,都因为没有儿子,封国撤除。王莽命金日的曾孙金当,金安上的孙儿京兆尹金钦,分别继承爵位。金钦说:“金当应给他父亲、祖父建立祭庙,而派大夫主持伯祖父金赏的祭祀。”这时,甄邯正在旁边,当着平帝及文武百官,叱责金钦,弹劾他:“诬蔑祖先,不孝,犯大不敬之罪。”逮捕金钦,金钦在狱中自杀。甄邯因维护国家纲纪,不徇私情,忠孝双全,增加封地人家一千户。改封金安上的曾孙金汤当都成侯。金汤受封的当天,不敢回家,用以显示作为大宗继承人应遵循的大义。  [4]是岁,尚书令颍川钟元为大理。颍川太守陵阳严诩本以孝行为官,谓掾、史为师友,有过辄闭自责,终不大言。郡中乱。王莽遣使征诩,官属数百人为设祖道,诩据地哭。掾、史曰:“明府吉征,不宜若此!”诩曰:“吾哀颍川士,身岂有忧哉!我以柔弱征,必选刚猛代;代到,将有僵仆者,故相吊耳!”诩至,拜为美俗使者;徙陇西太守何并为颍川太守。并到郡,捕钟元弟威及阳翟轻侠赵季、李款,皆杀之;郡中震栗。  [4]本年,尚书令颍川人钟元,被任命为大理。颍川太守陵阳人严诩,当初,以对父母的孝顺行为而被推荐当官,他把掾、史等属官当作教师或朋友,崐遇到过错,就关起来门来,自我责备,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后来,郡中大乱,王莽派使节征召严诩,郡府官吏数百人,设宴给严诩饯行,严诩坐着以手按地大哭,官吏们说:“朝廷征召明府君,这对明府君来说是一件喜事,不应该这么悲伤。”严诩说:“我为颍川人悲伤,岂是为我自己忧愁?我因为柔弱的原因被调走,必选强硬猛烈的人代替我。代替我的人到了,必然有人身死,所以我才悲伤。”严诩到了京师,王莽任命他当美俗使者,改任陇西太守。何并接任颍川太守,他一到任,就逮捕钟元的弟弟钟威及阳翟侠士赵季、李款,一齐诛杀,全郡深为恐惧。四年(甲子、4)  四年(甲子,公元4年)  [1]春,正月,郊祀高祖以配天,宗祀孝文以配上帝。  [1]春季,正月,平帝在长安郊外用祭祀天地之礼祭祀高祖,以配享上天;在明堂用祭祀祖宗之礼祭祀文帝,以配享上帝。  [2]改殷绍嘉公曰宋公,周承休公曰郑公。  [2]改封殷绍嘉公为宋公、周承休公为郑公。  [3]诏:“妇女非身犯法,及男子年八十以上、七岁已下,家非坐不道、诏所名捕,他皆无得系;其当验者即验问。定著令!”  [3]平帝下诏:“妇女除非本人犯法,以男子八十岁以上、七岁以下,其家除非被指控为大逆不道,或朝廷指名逮捕,一概不准囚禁。必须调查时,官员应到妇女或老幼所住的地方调查,本诏书自即日起成为法律。”  [4]二月,丁未,遣大司徒宫、大司空丰等奉乘舆法驾迎皇后于安汉公第,授皇后玺绂,入未央宫。大赦天下。  [4]二月丁未(初七),派大司徒马宫、大司空甄丰等,带着御用车轿跟皇家仪仗队,前往安汉公王莽家宅,迎接王莽的女儿,呈上皇后印信,将她载回未央宫。大赦天下。  [5]遣太仆王恽等八人各置副,假节,分行天下,览观风俗。  [5]派太仆王恽等八人为使节,各人再设副手,持节,分别巡视全国各地,考察社会风俗。  [6]夏,太保舜等及吏民上书者八千余人,咸请“如陈崇言,加赏于安汉公。”章下有司,有司请“益封公以召陵 、新息二县及黄邮聚、新野田;采伊尹、周公称号,加公为宰衡,位上公,三公言事称‘敢言之’;赐公太夫人号曰功显君;封公子男二人安为褒新侯,临为赏都侯;加后聘三千七百万,合为一万万,以明大礼;太后临前殿亲封拜,安汉公拜前,二子拜后,如周公故事。”莽稽首辞让,出奏封事:“愿独受母号,还安、临印及号位户邑。”事下,太师光等皆曰:“赏未足以直功;谦约退让,公之常节,终不可听。忠臣之节亦宜自屈,而伸主上之义。宜遣大司徒、大司空持节承制诏公亟入视事;诏尚书勿复受公之让奏。”奏可。莽乃起视事,止减召陵、黄邮、新野之田而已。  [6]夏季,太保王舜等以及官民八千余人上书朝廷,一致请求:“请按照大司徒司直陈崇的建议,增加对安汉公王莽的赏赐。”奏章交给主管官吏,主管官吏奏报:“增加安汉公王莽的封地,把召陵、新息二县,跟黄邮聚、新野两地的耕田全都划入。采用伊尹和周公的称号,给安汉公加上宰衡的官号,位居上公。三公向安汉公报告工作,自称‘冒昧陈辞’。封王莽的母亲为功显君,封王莽的两个儿子王安为褒新侯,王临为赏都侯。增加皇后彩礼三千七百万钱,合成一万万钱,用来表明礼仪的隆重。太皇太后来到前殿,亲自赐封爵位和称号。王莽在前面下拜,两个儿子在后面下拜,一如周公的旧例。”王莽叩头辞让,出宫以后送上密封的奏章,说:“仅愿接受对我母亲的封号,而退还王安、王临的印玺绶带和爵位称号、封邑民户。”太师孔光等都说:“赏赐不足以抵过功劳,谦虚辞让是安汉公的一贯作风,到底不可以听从。忠臣的气节有时应该自己屈服,使主上的大义得以伸张。应该派遣大司徒、大司空拿着符节,奉皇帝命令征召安汉公赶快入宫主持朝政。并下令尚书,拒绝接受安汉公任何推辞退让的奏章。”奉章被批准了。王莽这才起来办理公务,仅减少召陵、黄邮聚、新野三地的封土罢了。  莽复以所益纳征钱千万遗太后左右奉共养者。莽虽专权,然所以诳耀媚事太后,下至旁侧长御,方故万端,赂遗以千万数。白尊太后姊、妹号皆为君,食汤沐邑。以故左右日夜共誉莽,莽又知太后妇人,厌居深宫中,莽欲虞乐以崐市其权,乃令太后四时车驾巡狩四郊,存见孤、寡、贞妇所至属县,辄施恩惠,赐民钱帛、牛酒,岁以为常。太后旁弄儿病,在外舍,莽自亲候之。其欲得太后意如此。  王莽又在所增加彩礼的三千七百万中,提出一千万,送给太皇太后左右侍从人员。王莽虽然独裁,但他千方百计迷惑诌媚取悦太皇太后,甚至太皇太后身旁那些常侍的随从,都使用多种方法,致送数以千万计的贿赂。又建议封太后的姐、妹为君,各有汤沐邑。因此,太皇太后身旁的人日夜共同赞美王莽。此外,王莽知道,太皇太后仍是一个女人,厌恶居住在深宫之中。他打算用娱乐换取在太后手里的权力,于是,春夏秋冬四季,都请太后到长安四郊游览,慰问孤儿、寡妇和贞妇。所到长安各属县,都布施恩惠,赏赐平民钱币、丝织品、牛肉、美酒,每年都是如此。太后身旁供支使的小子有病,王莽亲自前往探望。王莽想得到太后的好感,所用手段大致类此。  太保舜奏言:“天下闻公不受千乘之土,辞万金之币,莫不乡化。蜀郡男子路建等辍讼,惭怍而退,虽文王却虞、芮何以加!宜报告天下。”于是孔光愈恐,固称疾辞位。太后诏:“太师毋朝,十日一入省中,置几杖,赐餐十七物,然后归;官属按职如故。”  太保王舜奏报:“全国百姓听到安汉公不接受相当于可以出一千辆兵车的国家的封地,推辞万斤黄金的彩礼,没有人不仰慕。蜀郡男子路建等人停止诉讼,惭愧地回去了,就是周文王感化虞君、芮君,让他们自动停止争执返回本国,也不能超过安汉公!应当把这些事情宣告全国。”当时太师孔光愈来愈恐惧,声称有病,坚决辞职。太后下诏:“太师不必再参加朝会,只要每隔十天入宫一次就可以了。宫廷当为你置备几案手杖,赏赐吃十七种食物,然后再回家;太师府的属官各行其职如故。”  [7]莽奏起明堂、辟雍、灵台,为学者筑舍万区,制度甚盛。立《乐经》;益博士员,经各五人。征天下通一艺、教授十一人以上,及有逸《礼》、古《书》、天文、图谶、钟律、《月令》、《兵法》、《史篇》文字,通知其意者,皆诣公车。网罗天下异能之士,前后至者千数,皆令记说廷中,将令正乖谬,壹异说云。  [7]王莽提议兴建明堂、辟雍和灵台,给学者建筑宿舍一万间,规模十分宏伟。在太学设立《乐经》课程,并增加博士名额,每一经各五人。征求全国精通一经,而且教授弟子十一人以上的经师,以及藏有散失的《礼经》、古文《尚书》、天文、图谶、音乐、《月令》、《兵法》、《史籀篇》文字,通晓它们意义的人,都前往公车衙门。收罗全国具有卓越才能的士人,来到京师的前后数以千计,都让他们到朝廷上记录他们的学说,打算让他们订正流传的错误,统一各种分歧的说法。  又征能治河者以百数,其大略异者,长水校尉平陵关并言:“河决率常于平原、东郡左右,其地形下而土疏恶。闻禹治河时,本空此地,以为水猥盛则放溢,少稍自索,虽时易处,犹不能离此。上古难识。近察秦、汉以来,河决曹、卫之域,其南北不过百八十里。可空此地,勿以为官亭、民室而已。”御史临淮韩牧以为:“可略于《禹贡》九河处穿之,纵不能为九,但为四、五,宜有益。”大司空掾王横言:“河入勃海地,高于韩牧所欲穿处。往者天常连雨,东北风,海水溢,西南出,数百里,九河之地已为海所渐矣。禹之行河水,本随西山下东北去。《周谱》云:‘定王五年,河徙’,则今所行非禹之所穿也。又秦攻魏,决河灌其都,决处遂大,不可复补。宜却徙完平处吏开空,使缘西山足,乘高地而东北入海,乃无水灾。”司空掾沛国桓谭典共议,为甄丰言:“凡此数者,必有一是;宜详考验,皆可豫见。计定然后举事,费不过数亿万,亦可以事诸浮食无产业民。空居与行役,同当衣食,衣食县官而为之作,乃两便,可以上继禹功,下除民疾。”时莽但崇空语,无施行者。  王莽又征求能够治理黄河的人才以百计算,各人的主张并不相同。长水校尉平陵人关并认为:“黄河溃决的地点,经常在平原、东郡左右,那一带地势低下,土质松软。据说夏禹治理黄河时,原本把这一带地区空出来,认为水大时就到那里倾泄,水小时自会逐渐干涸。虽然时常改变地方,但还没能离开这一带。上古时代往事,难以考察。考察近代秦、汉以来的状况,黄河在古曹国、古卫国的地域决口,南北相距不过百八十里。可以把这一带腾空,不再兴建官亭、民居罢了。”御史临淮人韩牧认为:“《禹贡》有九条河流的记载,我崐们应大略地在故道上挖掘,即令不能凿出九条河流,只要能开凿四五条,应该也有裨益。”大司空掾王横进言:“黄河注入渤海的出口,比韩牧打算挖掘地带的地势要高。过去,降雨频繁,东北风起,海水倒灌,黄河向西南倒流,淹没数百里,古九河的故道,早就被海水吞没了。禹当初疏通黄河,本来是要顺着西山,流向东北。《周谱》说:‘周定王五年黄河改道。’说明今天的黄河,并非禹当年挖掘的故河道。还有,秦国攻击魏国时,决开黄河堤岸,用河水灌入魏国京都大梁,决口于是扩大,无法再次堵塞。所以,应把平地的百姓全部迁移,重新开凿河道,使河水顺着西山脚下,居高临下,向东北注入大海,就没有水患了。”大司空掾沛国人桓谭,主持这项讨论,向少傅甄丰说:“这几项建议中,肯定有一个是对的。应详细考察,都可以预先发现。计划既定而后行动,费用不过数亿万,而且可以使一些无产业的游民找到工作。他们闲着不事生产,与他们参与劳动,同样都需要那么多衣服和粮食。由国家供应他们的衣食,而他们为国家劳作,这对两方面都有好处。这样上可以继承禹的大业,下可以为人民除害。”然而,当时王莽崇尚的只是空话,并没有具体施行。  [8]群臣奏言:“昔周公摄政七年,制度乃定。今安汉公辅政四年,营作二旬,大功毕成,宜升宰衡位在诸侯王上。”诏曰:“可。”仍令议九锡之法。  [8]文武百官奏称:“从前,周公代周成王处理国政七年,国家的制度才厘订妥当。而今,安汉公辅助国政四年,修建明堂等用了二十天,却大功全部完成。所以,应该把宰衡的地位,提高到侯爵亲王之上。”下诏说:“可以。”同时下令讨论九锡之法。  [9]莽奏尊孝宣庙为中宗,孝元庙为高宗;又奏毁孝宣皇考庙勿修;罢南陵、云陵为县。奏可。  [9]王莽奏请:将宣帝祭庙尊为中宗,元帝祭庙尊为高宗。又奏请:废弃刘询父亲刘据祭庙,不再修建;撤销南陵、云陵,改成两个普通县。下诏批准。  [10]莽自以北化匈奴,东致海外,南怀黄支,唯西方未有加,乃遣中郎将平宪等多持金币诱塞外羌,使献地愿内属。宪等奏言:“羌豪良愿等种可万二千人,愿为内臣,献鲜水海、允谷、盐池,平地美草,皆与汉民;自居险阻处为藩蔽。问良愿降意,对曰:‘太皇太后圣明,安汉公至仁,天下太平,五谷成孰,或禾长丈余,或一粟三米,或不种自生,或茧不天蚕自成;甘露从天下,醴泉自地出;凤皇来仪,神爵降集。从四岁以来,羌人无所疾苦,故思乐内属。’宜以时处业,置属国领护。”事下莽,莽复奏:“今已有东海、南海、北海郡,请受良愿等所献地为西海郡。分天下为十二州,应古制。”奏可。冬,置西海郡。又增法五十条,犯者徙之西海。徙者以千万数,民始怨矣。  [10]王莽自以为他的德威,北边感化了匈奴,东边招来了海外国家,南边怀柔了黄支,只有西边没有施加影响。便派遣平宪等人多多携带金钱礼物,去招引边界以外的羌人,使他们献出土地,归属汉朝。平宪等人奏报说:“羌人以良愿等为首的部落,人口约一万二千,愿意成为汉朝的臣民,献出鲜水海和允谷、盐池,该地区地平草茂,都交给汉朝百姓,自己住到险阻之处,作为汉朝的屏障。我们询问良愿归降的用意,他回答说:‘太皇太后圣明,安汉公最仁慈,天下太平,五谷成熟,有的禾苗长到一丈多长,有的一粒谷子包含三粒米,有的不须种植自己生长,有的茧不要蚕吐丝就可以自织而成,甘露从天上降下,甘泉从地下涌出,凤凰前来朝贺,神雀飞临聚集。四年来,羌人没有遭遇过艰难困苦,所以希望并喜欢归属汉朝。’应及时安排他们的生产和生活,设置属国统辖保护他们。”事情交给王莽处理,王莽回奏说:“现在已有东海郡、南海郡、北海郡,请接受良愿等所献土地设置西海郡。全国分为十二州,以符合古代制度。”平帝批准。冬季,设置西海郡。又增订法律五十条,违犯者被流放到西海郡去。被流放的人数以千万,百姓开始怨恨了。  [11]梁王立坐与卫氏交通,废,徙南郑;自杀。  [11]梁王刘立被指控跟卫姓家族勾结,废去王位,放逐到南郑。刘立自杀。  [12]分京师置前辉光、后丞烈二郡。更公卿、大夫、八十一元士官名、位次及十二州名、分界。郡国所属,罢置改易,天下多事,吏不能纪矣。  [12]分割京师长安,设置前辉光郡、后丞烈郡。更改公卿、大夫、八十一元士官名、等级以及十二州州名、分界。更改各郡、各封国的管辖区域,或取消崐,或新设,或变更,从此天下事端增多,官吏记不胜记。五年(乙丑、5)  五年(乙丑,公元5年)  [1]春,正月,祭明堂;诸侯王二十八人,列侯百二十人,宗室子九百余人,征助祭。礼毕,皆益户、赐爵及金帛、增秩、补吏各有差。  [1]春季,正月,平帝在明堂对远近祖先进行大合祭。受征助祭的有诸侯王二十八人,列侯一百二十人,皇家子弟九百余人。典礼完毕,全部增加封地户数,赐封爵位,赏赐金银、丝织品,提高俸禄,任命当官,各有差别。  [2]安汉公又奏复长安南、北郊。三十余年间,天地之祠凡五徙焉。  [2]安汉公王莽再奏请:恢复长安南郊祭天,北郊祭地大典。三十余年间,祭祀天地的地方已经变更了五次。  [3]诏曰:“宗室子自汉元至今十余万人,其令郡国各置宗师以纠之,致教训焉。”  [3]平帝下诏:“自从汉王朝建立迄今,皇家子弟已有十余万人。各郡、各封国,应设置宗师,负责纠察训导皇家子弟。”  [4]夏,四月,乙未,博山简烈侯孔光薨,赠赐、葬送甚盛,车万余辆。以马宫为太师。  [4]夏季,四月乙未(初一),太师、博山侯孔光去世。赐赠丰厚,葬礼十分盛大,送葬的车就有一万多辆。任命马宫当太师。  [5]吏民以莽不受新野田而上书者前后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七十二人,及诸侯王公、列侯、宗室见者皆叩头言:“宜亟加赏于安汉公。”于是莽上书言:“诸臣民所上章下议者,事皆寝勿上,使臣莽得尽力毕制礼作乐;事成,愿赐骸骨归家,避贤者路。”甄邯等白太后,诏曰:“公每见辄流涕叩头言,愿不受赏;赏即加,不敢当位。方制作未定,事须公而决,故且听公制作;毕成,群公以闻,究于前议。其九锡礼仪亟奏!”  [5]官吏、平民因为王莽不接受新野县的田地而上书的,前后达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七十二人,以及诸侯王、公卿、列侯和皇族被接见的,都叩头说:“应该赶快对安汉公加以奖赏。”于是王莽上书说:“官民所上奏章交下来讨论的,应全部搁置不再呈上,使我得以尽力完成制作礼仪和乐章。等到制作完成,我愿退休返回故乡,避开贤能人才上进的道路。”右将军甄邯等奏报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下诏给王莽:“安汉公每次进见,都流着眼泪,叩头陈情,不愿接受奖赏。如果加以奖赏,您就不敢处在高位。现在制作礼乐制度的工作没有完成,这件大事,必须靠您决定,所以暂且由您制作礼乐。等工作完成,群臣报告之后,再研究大家从前的建议。但关于九锡礼仪,仍要迅速制定奏报。”  五月,策命安汉公莽以九锡,莽稽首再拜,受绿,衮冕,衣裳,、、句履,鸾路,乘马,龙九旒,皮弁、素积,戎路、乘马,彤弓矢、卢弓矢,左建朱钺,右建金戚,甲、胄一具,二卣,圭瓒二,九命青玉二,朱户,纳陛,署宗官、祝官、卜官、史官,虎贲三百人。  五月,颁策书加赐王莽九锡,王莽叩头再拜,接受了绿色的蔽膝和龙冠、礼服,用金玉装饰的佩刀,鞋头突出的履,有铃大车和套马,装饰着九束绦子的大龙旗,皮帽子和细褶白布衫,军车和套马,红色的弓和箭,黑色的弓和箭,立在左边的红色钺斧,立在右边的有金饰的戚斧,铠甲和头盔一套,美酒二卣,玉勺两只,九级青玉两枚,规定家里可以安装红漆大门和修建檐内台阶。设置宗官、祝官、卜官、史官,拥有护卫勇士三百人。  [6]王恽等八人使行风俗还,言天下风俗齐同,诈为郡国造歌谣、颂功德,凡三万言。闰月,丁酉,诏以羲和刘秀等四人使治明堂、辟雍,令汉与文王灵台、周公作洛同符。太仆王恽等八人使行风俗,宣明德化,万国齐同,皆封为列侯。  [6]王恽等八位使者考察风俗回京,说全国风俗整齐划一,并编造各地民歌民谣,颂扬功德,共有三万字。闰月丁酉(初四),平帝下诏命羲和刘秀等四人,负责兴建明堂、辟雍,使汉朝的土木工程,跟周朝文王兴建灵台、周公兴建洛阳城相符。太仆王恽等八人,周游全国,考察风俗,宣扬阐明朝廷的恩德教化,使风俗整齐划一。刘秀等四人和王恽等八人,全封列侯。  时广平相班稚独不上嘉瑞及歌谣;琅邪太守公孙闳言灾害于公府。甄丰遣属驰至两郡,讽吏民,而劾“闳空造不祥,稚绝嘉应,嫉害圣政,皆不道。”崐稚,班弟也。太后曰:“不宣德美,宜与言灾害者异罚。且班稚后宫贤家,我所哀也。”闳独下狱,诛。稚惧,上书陈恩谢罪,愿归相印,入补延陵园郎;太后许焉。  当时,只有广平国丞相班稚,不报告祥瑞和民间歌谣,琅邪太守公孙闳在郡府谈论灾害。御史大夫甄丰,派属官前往两地,暗示官史平民,上书弹劾:“公孙闳伪造灾害的消息,班稚拒绝报告祥瑞。二人嫉恨朝廷的圣政,都犯了不道之罪。”班稚是班的弟弟。太皇太后说:“不宣扬美德,应该跟伪造灾害消息分开处罚。而且班稚是后宫有贤德的姬妾的家人,是我所哀怜的人。”于是,单独逮捕公孙闳入狱,诛杀。班稚恐惧,上书陈述世受国恩,请求恕罪,愿缴回封国丞相印信,到长安当延陵园郎,掌守成帝陵寝。太皇太后批准。  [7]莽又奏为市无二贾,官无狱讼,邑无盗贼,野无饥民,道不拾遗,男女异路之制;犯者象刑。  [7]王莽又奏报说,做买卖没有两样价格,官府没有诉讼案件,城市没有盗贼,乡野没有饥民,大路上没有人拾取丢下的财物,实行男女不一同走路的制度,对于违犯者处予象征性刑罚。  [8]莽复奏言:“共王母、丁姬,前不臣妾,冢高与元帝山齐,怀帝太后、皇太太后玺绶以葬。请发共王母及丁姬冢,取其玺绶;徙共王母归定陶,葬共王冢次。”太后以为既已之事,不须复发。莽固争之,太后诏因故棺改葬之。莽奏:“共王母及丁姬棺皆名梓宫,珠玉之衣,非藩妾服。请更以木棺代,去珠玉衣;葬丁姬媵妾之次。”奏可。公卿在位皆阿莽指,入钱帛,遣子弟及诸生、四夷凡十余万人,操持作具,助将作掘平共王母、丁姬故冢;二旬间,皆平。莽又周棘其处,以为世戒云。又隳坏共皇庙,诸造议者泠褒、段犹皆徙合浦。  [8]王莽又奏报说:“定陶共王的母亲傅太后、汉哀帝的母亲丁姬,先前不遵守藩臣姬妾的规矩,坟墓竟然跟元帝一般高,而且身挟帝太后、皇太太后的印玺绶带埋葬。我建议发掘定陶共王母亲和丁姬的坟墓,取回印玺绶带。然后把定陶共王母亲的遗体运回到定陶国,安葬在共王的墓园。”太皇太后认为,这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不必再发掘坟墓。王莽坚持自己的意见,太皇太后于是下令用傅太后原来的棺木改葬。王莽又奏报说:“定陶共王母亲和丁姬的棺材,都是用最名贵的梓木制成,而且尸体上还穿着用珠子串缀的外套、金镂玉衣,这都不是藩臣姬妾应该享有的。我请求用普通木棺休替,剥去玉衣。将丁姬埋葬在嫔妃坟墓间。”太皇太后批准。公卿和在位的朝廷文武官员都迎合王莽的意旨,捐出钱币、丝织品,派遣子弟,以弟儒生、四方的夷族,总共十多万人,拿着工具,帮助将作大匠挖掘铲平傅太后和丁姬的坟墓。二十天之间,全部铲平。王莽又用荆棘把原地围绕一圈,作为世人的鉴戒。又下令拆除共皇祭庙,将当初提议造庙者泠褒、段犹,全都放逐合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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