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魏武(三国之后的天空)-3

拓跋林可没有时间去体会这场胜利而带来的喜悦,他左手扶鞍,右手轻巧的将猗卢刀还刀入鞘,随后随意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斑斑血迹,穿过那些正在打扫战场的西魏骑兵们,向着中央军飞熊卫的集结地飞马而去。劫后余生的飞熊卫的士兵们勉力的恢复着行军中的阵形,数日的恶战早已使得他们心身具疲,然而破败的军旗却依然迎风飘舞,不曾倾倒。一只硕大的站立着的白熊在黑色的军旗底上面目狰狞的怒吼,不过熊的心口出破裂的大洞也使得这支堂堂的中央军大纛显得颇有几分无奈的感觉。一身污血依靠长枪大盾站立的士兵和身被弩箭刀伤无力呻吟的伤兵是这支队伍的全部组成部分。而在这支部队的内部,在一队亲兵环簇的包围中,几个将军正围在一位省负重伤的将军身旁,不时地,还有人在轻轻的啜泣。人群之中的这位将军面如金纸,从浓密的剑眉和线条明显的狮鼻可以看出他是曾经是将场上的一员宿将,而黑色皮风上那个金色的熊掌印记又标示着他的爵位,唯一显得突兀万分的,就是插在他胸前黑色战甲上的那只短箭。在他的旁边,一个嘴唇肥厚的出奇可是耳朵却小得惊人的将军,正蹲在一旁深深地懊悔,不时地还用手捶打着地面,可是,任他把拳头捶出鲜血,那个重伤的将军也不可能在有回转的余地了。萧超贵悔的肠子都青了,身为中央军飞熊卫步兵第一军团第三营的营长,本是想此次随军出征,跟着自己的老子捞些许功劳的。都怪自己一时冲动,没有按父亲和军团长大人的命令死守待援,拼着命的要去和柔然狗贼们一较高下,可直到杀出去了才发现,自己带的那点兵根本就不够人家砍的,在一排骑弓的射击之后,自己这一营的两千多人就倒下了一半,随后就被人家柔然人分割包围了。“嗖!”一支骑弓贴着萧超贵自己的耳边飞过,“好险哪!”萧超贵惊得一身冷汗,“多亏咱耳朵小,要是大点了非得被柔然狗的这一箭给穿了不可。”确实,和萧超贵无比厚实巨大的嘴不同,他的耳朵小得出奇,甚至和一个婴孩的耳朵差不多大小。长着如此一幅异象的他,乃是中央军飞熊卫步军都督萧长华的嫡亲长子。刚躲过这支骑弓,一张无比丑陋的蛮人大脸电光火石般的映入了萧超贵的眼帘,伴随着这张大脸的,还有一道耀眼的白光。"当",萧超贵不敢怠慢,忙举刀相迎。一口气砍出去了十几刀,萧超贵惊讶的发现,自己平时颇为得意地一身武艺,竟然连一个普通柔然骑兵都不能急切拿下,直到双方打到三十几合的时候,萧超贵才窥得柔然骑兵一个破绽,将将把那个柔然人砍于马下。在长出了一口气之后,萧超贵却失望的发现,自己带出的两千多人,现在就只剩下不到一个五百人的大队了。生平头一次,萧超贵心中有了一种即将死亡的无助感觉。都城的士族生活显然把他培养的有些轻佻,然而一旦上了战场,所有的劣性又仿佛突然间全都爆发了出来。“大人!快撤吧,我们顶不住了!”一个小校打马来到了萧超贵的近前,此人平时和萧超贵较为熟落,其人倒是有些本领,不过他出身氐族平民,所以虽然从军多年,军阶反倒不如萧超贵这个鲜卑族的贵族子弟。“好!哎呀……”正当萧超贵也打算撤走的时候,一只羽箭从萧超贵的眼前飞快地掠过,直插进方才那名小校的脑门。只听得一声轻哼,这个刚才还在浴血奋战的军人就栽落下马,一命呜呼,只有手脚还反射性地抽动了几下。“刘校尉!”萧超贵呼喊着那个小校的名字,但是显然后者是不会回答的。萧超贵悲愤的看着地上的尸体,突然间,他有了一种想哭得感觉——并不是因为战友的死亡,而是他恐惧了。萧超贵用微微抖动的右手抹了一把脸颊,极力地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而他不能,在真切的体会到了战场的无情之后,他那从小长与妇人之手的劣根性一时间暴露无遗,对死亡那深深的恐惧使得他在一时间束手无策。正当萧超贵处在一种既绝望又无奈的哭笑不得的境地的时候,包围圈外的柔然骑兵后队突然一阵骚动,许多柔然骑兵都在大声的斥喝着什么。乱军之中,只见一员大将,狮鼻朗目,跨下一匹黑马,掌中一杆长枪,所过之处,柔然骑兵无不纷纷落马,确实是威风八面,势不可挡。他身后还跟着五百来斤亲卫,人人手持板刀,专砍马腿,不用问,来得正是中央军南营主将"帝都八将"之三的荡寇将军龙越和他的五百亲随--"陷阵营"。柔然骑兵显见是被龙越的这一阵冲杀打乱了阵脚,不一会,龙越就已经杀到了萧超贵眼前,没有多余的废话,只一个跟我走得手势,萧超贵就几乎已经感动得流下了鼻涕了,"天不绝我呀,我还真是福大命大,回去以后可得好好庆祝一下! "萧超贵刚刚看到希望,就忙不迭的想着怎么会帝都庆祝了,眼前的乱军,以及到底能不能回去,仿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反正有龙大人和老爷子这两个老家伙呢,哪有逃不出去的道理?"萧超贵的潜意识就是这样的……三个柔然人怒吼着就杀了过来,龙越大吼一声,一枪把这三个人逼退,随即连珠三枪刺出,把这三个人变成了三具尸体。远处一个柔然千夫长眼见龙越所向披靡,抡着一把狼牙棒朝这里冲了过来,举棒过顶,狠命朝龙越头上砸去。龙越正眼都不看这个柔然人一眼,双手持枪,横着向上迎去。那个千夫长只觉耳边一声巨响,随后手臂就传来了一阵巨振,两只手握棒不住,狼牙棒脱手而飞。"怎么可能!"柔然人显然还没有从强烈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冰冷的枪尖就已经刺破了他的胸膛,随即眼前飞见出一捧献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目睹了龙越如此神勇的一击,两军中齐声叫起一阵好来,不过赞叹之后的情形可就大为有异了,西魏军中人人抖擞精神,狠命的随着龙越向中央军飞熊卫的阵营冲去,而大部分柔然人则惊得肝胆俱裂,纷纷收起弯刀,只摘下骑弓,胡乱的向着西魏军中射去,根本不敢再靠近龙越马前。顺利的跟着龙越冲杀出来之后,跟在萧超贵身后的,却只有寥寥三十余人。许多西魏军兵又被柔然人重新包围了起来,刀枪并举,喊杀不断。眼见龙越已经杀出包围,那些被恶伍的西魏军人不禁绝望,他们中有人大喊:"龙大人哪,难道你要放弃我们吗?"声音凄惨,直令人不忍复听."废话,不把你们的扔到这,难不成让我再回去救你们,哼!不过我会替你们上香的,毕竟你们也曾经使我的属下。"作为一个典型的皇都纨绔子弟,萧超贵的脾性一时间尽显无疑,他竟然还假模假样的装作一脸悲切。一百多年以来,西魏帝国以武立国,南征北战,从来都是自己去别人的地盘上撒野,那里曾被人家打到过自己的家门口?尤其是帝都的那些贵族子弟,常年丰衣足食,一天到晚唯恐天下不乱,只想着自己也能杀敌立功,可一到真的打了起来,贪生怕死,轻敌冒进,因小失大等等劣性就一览无余了。而此时的萧超贵,脑中的帝都贵族的本能竟然使他产生了抛弃下属的想法!然而,眼前掠过的一道黑色的劲风打断了萧超贵脑中肮脏的想法。只见龙越一人一马早已杀出,又径奔柔然军中杀去。"老家伙疯了吗?"萧超贵根本理解不了龙越的举动,"他可是堂堂一军主将,为什么要为了这几个大头兵去冒险?"龙越杀的眼睛都红了,掌中大枪上下翻飞,映出点点寒光,随即溅出片片鲜血。他脑中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尽可能多的救出自己的部下。这位战将清楚的记得,三十年前,当他还是西魏云中城的一名年轻的常驻军官时,在一次出城迎敌的时候,自己的中队深陷重围,就在他们绝望的时候,他们的军团长拼命的杀入重围将他们救走,而自己也身中七刀,奄奄一息,临死之前,这位军团长只说了一句话:"记住!凡我军人,不离不弃!"而此时,他龙越似乎也在重现当年的情景,用生命和鲜血,来护卫着自己曾经的誓言!三进三出,龙越杀的手臂麻木,大汗淋漓,但他还是救出了所有被包围的西魏将士。当血染征袍的龙越保着最后一队西魏人杀出来的时候,萧超贵被震撼了。确实,一些身居高位受人敬仰的大将,在武艺韬略之外,他们那超然的风度气质也是他们备受尊敬的原因,而这,就在乎于他们的武德,也恰恰是萧超贵这样的贵族子弟,所很难企及的。一时间,萧超贵直羞得耳目通红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柔然人口中哇哇大叫,龙越的三进三出使得他们作为一名军人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可是他们又不敢靠近龙越,更何况,龙越业已杀出包围,直奔西魏军阵了,怒急之下,他们纷纷摘下弓箭,向龙越射去。长时间的厮杀使得荡蔻将军汗透战甲,而成功的突围又令他一时间放松了警惕,正在此时,一支短箭破空而至,透过甲胄的缝隙,钉入了龙越的胸膛!"将军!"萧超贵双目赤红,飞马而出,在龙越中箭即将落马的时候扶住了他,随即带着战马,跑回西魏阵中。龙越的中箭使得西魏军中出现了一阵短时间的慌乱,所幸步兵都督萧长华及时稳定住了军心,才一直坚守到了拓跋林得援军到来。在成功的打败了柔然骑兵之后,许多的将领都纷纷赶来看望龙越得伤势。龙越静静的躺在萧长华的怀中,他很欣慰,自己的部下等来了援军,不会被柔然人斩尽杀绝了,这也许是一个败军之将最大的宽慰。他缓缓得睁开了双眼,看到了脸色铁青目含热泪的萧超贵,左臂受伤却依然镇定自若得萧长华,还有众多的将领,这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朝贵,瑞儿以后就摆脱你了啊。"萧超贵去年曾与龙越之女龙瑞成婚,而自己此次出征,也多亏了老爸和岳父的推举。"大人,不,岳父,您放心,就是我拚了这条命,也会好好的守护好瑞儿的!",萧超贵现在真恨不得挥刀自杀。又一口鲜血喷出,龙越自知时间不多,他环视四周,用一种无比坚决的口气,对这在场的所有人,仿佛也是对着自己说道:"凡我军人,不离不弃!"随后,一缕英魂,魂归天外。而在他身前的萧超贵,也暗暗的对自己许下了一个誓言。西魏永明六年夏天的一天,帝国的荡寇将军龙越,一个叱咤疆场的宿将,以一种无比忠义的方式,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了一个句号。   第一卷 永明之殇 第十章 拓跋焘 拓跋鲜卑历729年,西魏帝国永明六年夏五月,柔然汗国兵至怀朔镇,怀朔镇将拓跋嗣没于乱军,郑王拓跋猗卢坚守不战。后,郑王深夜奋兵突袭柔然粮秣,不数日,柔然粮尽,兵退雁门关。同月,西魏文显王拓跋六修调雍王拓跋遐思将大军十万驰援怀朔,柔然闻拓跋遐思军至,退至云中城。拓跋鲜卑历729年,西魏帝国永明六年夏六月,柔然遣使同雍王、郑王、柱国大将军议和于雁门,西魏“赐”云中城于柔然。不日,西魏文显王拓跋六修为此次柔然之战的阵亡将士于帝都日坛行国葬。同月,西魏文显王拓跋六修改年号“永嘉”以慰死者,大赦天下。**************在简单的对龙越将军进行了遗体告别之后,拓跋林和飞熊卫的将领们一一见面,他还特别的注意了一下那个长相奇特而现在正在嚎啕大哭得萧超贵,那人哭得是如此的悲切,以至于令在场的所有将军无不动容。“军队就是如此,当你在选择了从军的那一刻起,你就必须要有阵亡的觉悟。”虽然拓跋林他们对于战场上的厮杀与死亡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但是亲眼目睹着西魏帝国一代名将的去世,毕竟还是一件令人无比伤感的事情。从诸位飞熊卫的将军们的口中得知,冠军侯拓跋嗣的一万步兵是在前方二十里的地方把他们从柔然追兵手里救下来的,现在应该正和敌兵血战。然而,现在就连身后的他们都被柔然人追上且包围,想来拓跋嗣的处境更是万分危急。“父亲!?”想到此,拓跋林不由得心急如焚,急忙召集陈宁等人,准备稍作整顿之后,继续前进。可是,拓跋林也清醒的意识到,身后的这几万骑兵已经是强弩之末,连日的征战使得他们几天来都兵不卸甲,马不离鞍。但是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在今天的行军中,已经出现了士兵因为过于疲惫而落马至死的现象。“最后一战了!”拓跋林在军前高举着猗卢刀,朗声说道:“我知道大家这几天连番血战,累得要死,我也想回去好好的睡上一大觉,好好吃一顿,可是,我的父亲,你们的镇将拓跋嗣大人和咱们怀朔的一万兄弟们还都在前方和柔然狗贼拼命,我们难道要死不救吗?我不能保证会带给大家什么荣誉和财富,相反的,也许等待着我们的只有杀戮和死亡,但是,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会一直与你们战斗在一起,不论面对什么困难!”“誓死一战!”没有太多的言语,两万多人的齐声呐喊就足以使得天地变色了!“父亲,您千万要坚持住呀!”面对着眼前士气高涨的士兵们,马背上的拓跋林紧紧的握住了猗卢刀的刀柄。可是,这所谓的最后一战,到底没有打成。当拓跋林的骑兵们杀到二十里之外的时候,所见到的,只有七千三百二十四名西魏将士的尸体,其中中队长以上的军官,全部战死。另外,有两千两百六十五名伤兵,还有两百人下落不明,而真正存活下来还能勉强的站着的,区区两百一十一人。显然,柔然人在这里以绝对的优势兵力打了一场歼灭战,而后便杀奔尔朱荣那边去了。拓跋林疯狂的在这个修罗场上寻找着拓跋嗣,战场上血流成河,伏尸遍地,曾经威风八面的军旗现下却已然扑倒在地。七千多西魏帝国的精锐战士,在此处化作了僵硬的尸体。空洞的眼神和兀自淌血的伤口都在昭示着他们的不甘,长枪大盾,弯刀马匹混作了一团,说不出的萧索。不时地,还有受伤倒地的战马在发出一声声的悲鸣。远方一面残旗帜斜斜地立在夕阳中,长风 “呼呼”卷起旗帜,还清晰可见“西魏怀朔镇”字样,——旗仍在此,而持旗的战士却已然化成了尸骨。在密密麻麻的尸体之中,冠军侯拓跋嗣昂然而立,微微下拉的嘴角和鄙倪的眼神将他对柔然人的蔑视一览无遗,面前矗立的宝剑上鲜血斑驳,多少柔然人曾经被他和他的主人一击而杀,可是现在,当拓跋林颤抖的翻过层层叠叠的柔染尸骸来到拓跋嗣面前的时候,西魏帝国冠军侯,帝都六镇怀朔镇的镇将拓跋嗣,已经停止了呼吸。“父亲!!!”一声惨撕裂过长空,尖锐而凄凉。拓跋林只觉胸口一阵气闷,一口鲜血脱口喷出,随即,周遭的景色飞快的旋转起来,越转越快,直至天昏地暗,直觉全无。…………不知过了多久,拓跋林悠悠醒转,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哭得一塌糊涂的陈宁,强烈的悲痛也使得他双目红肿,默默流泪的他现在哽咽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到拓跋林醒转,兴奋得他只有通过紧紧地握住挚友得手来表达自己现在的悲欣交集。“我,这是在哪里?”拓跋林叫过一个扈从。“怀朔镇!”“我躺了几天了?”“已经两日夜了,大人。”“柔然人呢?”“已到城下!将军。”“扶我起来,快,小宁,咱们点军出战!”拓跋林挣扎着起床,可是他却悲哀的发现,自己身体里的能量仿佛被什么人抽走一般,软绵绵的,虚弱得可怕。而在此同时,他看到陈宁脸上的忧伤仿佛瀑布一样从他身上飞溅开来,“老林,冠军侯他……”这一刻,周围的亮光仿佛都黯淡了下来——这好象就是星星坠落一样吧?拓跋林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眩晕,使得他刚刚起身就不禁复又倒下,要紧紧靠住墙,支持着不让自己倒下,此刻,他多么的期盼着陈宁嘴里会说出来父亲平安的消息,不过陈宁脸上那悲伤无比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答案。“都是哪些柔然人!都是尔朱荣这个蠢狗!”陈宁已是无话可说,屡屡重复着这一句,“不然冠军侯本可没事的……”拓跋林有些理会到姜维在五丈原为何气得要杀魏延了——他本可无事的。但在这个随时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的世界里,一小撮人的生与死,一小撮人的哀与乐,又算得了什么呢?“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的现实,正活生生地摆在面前。他已无泪可流。拓跋林默默地看着屋顶,双目空洞与无奈。“你醒来了啊,林将军。”温和的男声响起,随即映入眼帘的,就是着郑王的那张略带慈爱的脸。“郑王!”拓跋林惨呼一声,勉力起床,对着郑王双膝跪倒。“少将军,你这是干什么,你连日苦战,现在又痛失慈父,何故给本王下跪?”拓跋猗卢急忙起身,双手扶起了拓跋林。“大人,家父血染疆场,堪为子孙表率,而今柔然兵临城下,我却躲在这里养病,国仇家恨就在眼前,我又岂能不报?大人,请您再开洪恩,允诺在下开城与敌决一死战!”拓跋林一口气说完,可是随后的阵阵咳嗽令他的所有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不急,林儿,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乃是好好养病啊。你母亲早亡,如今父亲也为国捐躯,现在,整个林家全靠你一人来支撑了呀,你怎么能这么轻率?刚才的话我全当没有听见,陈宁,我现在命令你,好生照料拓跋林,他的病要有什么差池我为你是问!好了,林儿,你早点休息吧,至于柔然人,本王已有了退敌之策,这你就不要再多言了。”拓跋猗卢言毕,紫袖一挥,走出房门,临走,他又充满慈祥而又饱含深意的看了拓跋林一眼。“郑王爷!”拓跋林眼见郑王爷要走,急忙想要起身,可是身边的陈宁早已把他拦住。陈宁哀伤无比的冲着他摇了摇头,哽咽道:“老拓跋,医生说你急悲伤肺,气血已伤,所以这几天要好好静养啊!”“不!我要出去报仇!这些柔然人!杀了我叔叔,又杀了我父亲,那好,这次让他们也杀了我吧!”拓跋林声如泣血,让人不忍复听。“拓跋林!”陈宁一声断喝,他一把扯过来拓跋林,吼叫道:“你小子少给我犯浑!什么把你也杀死,你死了,谁又去给你的父亲和叔叔报仇!你这么作,只会让九泉之下冠军侯感到伤心,伤心他怎么会生出来这么一个莽夫!”“父亲……”拓跋林经此一喝,如梦方醒。不过随后,他又潜入了那无限的悲伤之中,他双手抱着头,身体缓缓的蹲下,低声抽泣起来。看来现在的他情绪波动极大,确实是不适合再次出征。“我不要死,那些柔然人还没有死,我又怎能先他们而去?会有那么一天,我要让整个的漠北草原上,飘荡的只有哀号与啜泣!”拓跋林悲极生恨,怨念极深。五月,初六日,火迫金行。宜远行会友,忌婚丧火烛。永明六年夏五月初六夜,郑王爷拓跋猗卢差精锐骑士两万,从南门悄然出城,轻骑偃行,绕过了柔然右军在城北的驻地,夜袭柔然北渡粮仓,在击退了驻守军兵之后,纵火烧粮。当晚,在那映红了半片天空的火光之中,柔然大军几乎所有的粮秣被毁于一炬,军心大震。永明六年夏五月初八,柔然汗国右路军缓缓向雁门关撤退,郑王爷拓跋猗卢尽起城中之兵,全力追击,败柔然右军于易水之南。是役,五万西魏骑兵本以将兵无斗志的柔然人压缩在了易水河南的一段狭长的三角洲地带,只要后军兵至,就可以在这里给与柔然骑兵以毁灭性的打击,然而,后军总指挥驻国大将军尔朱荣贻误军机,迟迟不到,当背水一战的柔然人眼看就要反过来全歼西魏军队的时候,尔朱荣才带着西魏后军和猛虎军团的步兵姗姗来迟,柔然右贤王见状,方才下令全军撤退。但由于西魏前军已经没有了再次集团冲锋的实力,就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柔然军大部从容的渡河而去。这一战,本来可以被整建制消灭的十万柔然人仅仅扔下了一万余具尸体,而作为追击部队的郑王爷部,伤亡也在五千以上。“真是帝国的毒瘤呀!”这是郑王爷在无奈的放走了柔然右军之后,对尔朱荣的一句评价。而此时,在怀朔镇内,抱病在床的拓跋林正在疯狂的大喊着:“让我出征,我已经病好了,陈宁!你想造反吗?竟敢把我绑在床上,你想干什么?郑王爷的大军就要出征了!柔然的大军就在城外,可我连是谁的部队杀了我父亲都不知道!我不要在这里躺着,我要报仇,报仇!咳,咳,咳……”强烈的愤怒使他几乎丧失了理智,而瞬间的急怒和用力又使得他痰火攻心,咳嗽不止。在他旁边,陈宁正一脸颓唐的坐在椅子上,不住的叹气,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倜傥。拓跋鲜卑历729年,西魏帝国永明六年夏五月二十日,西魏文显王拓跋六修命雍王爷拓跋遐思率领临时从内地调来的大军十万驰援怀朔,而在雁门关,已经与右贤王部队会合的左贤王伏明敦,再仔细的审视了诸如天时,地利,部队,粮草等一系列行军因素之后,下令全军放弃雁门关,撤至云中城。十天之后,柔然使者和西魏郑王爷拓跋猗卢等人在雁门关举行谈判,在谈判中,柔然人同意罢兵,但是要割让云中与柔然,作为柔然汗国翰海的南部屏障。拓跋猗卢等人不敢独断,飞马报至帝都。不日,帝都天裁便下来了,上面的答复是这样的:“可以赐之,然断不可称之割让,以存我天朝皇威!”拓跋鲜卑历729年,西魏帝国永明六年夏六月五日,堂堂的西魏帝国很慷概的把云中“赐”给了柔然汗国,从而终止了这场将近持续了三个月的浩劫。而史官们则往往将这次的战役称之为“永嘉祸乱之始”。也有因为西魏帝国伤亡过大而称之为“永明之殇”。同月,驻守在大食国边境要塞于阗的十五万军队,在元帅阿普杜拉的率领下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军事演习,旋即撤军。拓跋鲜卑历729年,西魏帝国永明六年夏六月,西魏文显王拓跋六修在群臣的建议下为此次柔然之战的阵亡将士于帝都日坛行国葬。追封冠军侯拓跋嗣为忠义伯,入先贤祠,追封荡寇将军龙越为忠勇伯,入先贤祠,追封武川镇镇将顾宪之为忠立侯,入先贤祠。其余许可新、林之希等人亦多有追封。另,拓跋六修在光禄卿杜元一的建议下于日坛祭日台北为此次战役中所有的阵亡将士立纪念碑一座,碑高五丈,阔二丈。碑阴上刻全体阵亡将士名单,阳面由郑王爷拓跋猗卢特书“浩气长存”四字,魏体直书,笔力苍遒!由于忠义伯拓跋嗣一家俩人殉于国难,其子拓跋林又独败柔然左军,杀敌有功,并曾于乱军中救出中央军飞熊卫残部。为彰其英勇,特赐名为焘,升任西魏帝都羽林军都统,陈宁副之。同月,西魏文显王拓跋六修改年号“永明”为“永嘉”,以慰死者,大赦天下。注:焘(燾):覆盖。通“帱”〖cover〗 迈仁树德,覆焘无疆。——诸葛亮《请宣大行皇帝遗诏表》又如:覆焘(覆盖) 引申为庇荫〖shield〗。如:焘冒(荫庇);焘育(焘养。覆育。指天地化育滋养万物)   第二卷 帝都风云 第一章 赢得青楼薄幸名西魏帝都·繁花巷夜,帝都冷清的街道上,一夜没睡的更夫大力打着更,随着“帮、帮、帮”的梆子响,还未入睡的人们知道,三更了。一轮圆月静静的挂在夜空,月色皎洁而明亮,使得更夫们在地独立行走的时候,几可不必倚仗手中的灯笼。此时,在帝都数一数二的青楼思梦馆中,一个姿容绝色的女子正打开了她位于二层的木窗,倚窗而立,痴痴的看着那明丽的月亮,半晌,樱口轻起,竟是悠悠的发出了一声叹息。“哎……拓跋焘啊拓跋焘,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说话的女子叫随潋滟,乃是帝都得四大名妓之一,也是这个闻名赫赫的思梦棺的头牌,今年正值双十年华。倾城的容颜加上玲珑曼妙的身材曲线使得每一个见到她的男人都不禁会想入非非,然而她贵族式直挺的鼻梁又使得几乎所有的登徒子都感到自惭形秽 。她除了无可匹敌的天生丽质和秀美姿容外,那灵巧伶俐的性格气质更是令人倾倒。随潋滟绝不是那种我见犹怜,需要男人呵护疼爱的女子,事实上她比大多数须眉男子还要坚强,天生一种永不肯向任何人驯服的倔强,一种永不肯为迁就而妥协的性格。可此时,她却为了那个正趴在几案上沉睡的男子,发出了一声的轻叹。随潋滟轻轻的关上木窗,生怕发出一点的声响而搅了那男子的睡梦,她静静地走到那个男子身边,轻轻拨开垂在他脸上的头发,现在的他真像一个天真的孩子,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是先前的看似散漫但却一身傲气,冷看世间,还是刚才的温柔多情?正在此时,那趴在案上已然入睡的男子竟然在梦里轻轻的啜泣起来,随着那轻微的抽噎,随潋滟隐约的还听到两个字:父亲。那个男子正是拓跋焘,他已然是这里常客了,也是这卖艺不卖身的随潋滟唯一可以留在房中过夜的客人。因为在他的身上,依稀可以找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令身在青楼的随潋滟,总有一种分外亲切的感觉。而拓跋焘每次来,除了倾听她那精妙绝伦的琴技和同她聊聊天之外,就是趴在那张几案上睡觉,除此并无其他的越轨之行。虽说很多人为此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不过当思梦楼的老板管平潮察看过她胳膊上那依旧醒目守宫砂后,便又把那些风传弹压了下去。“拓跋焘,你难道不知道,这‘晓月思梦’,是多少男人们毕生的梦幻?”随潋滟爱怜的替拓跋焘披上了一件薄被,语带幽怨的说道。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怀有了一种莫名的情愫。晓月思梦,同蓟门飞雨 、西山霁雪 、玉泉垂虹并称为帝都的四大奇景,却也是唯一的和青楼有关的景色,盖因佳人佳景两相宜也,不过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思梦馆和这里的姑娘们的吸引力,是多么的大。随潋滟默默地退回到自己的牙床上,以一种迷离的眼神注视着仍在沉睡的拓跋焘,慢慢的,竟也睡去。“他每次都这么睡,不觉得难受吗?”这是随潋滟在睡着之前,脑子里所想的最后一个问题。次日平明,拓跋焘和往常一样的在天刚亮时就已经醒来,而随潋滟,也一如往日般的穿戴整齐,坐在牙床的边上面带浅笑的望着他。“醒来了?”莺声燕语依旧,还带着浅浅的一丝笑意。“嗯,醒了。”拓跋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知怎得,每当他见到这位被誉为帝都绝色的才女,总有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惊艳感觉,那并不涉及男女私欲,而是像对名山胜景的由衷欣赏。他哪里知道,也正是他这种不涉及到男女私欲的态度,才令随潋艳,多少次黯然神伤。自从三年前他第一次来到这思梦馆,随潋艳就给他了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她那种傲然自负中有带着那么一点点无奈和忧郁的眼神,和自己又是那么的相似,这使得他和随潋滟一见如故。从那天起,已经更名为拓跋焘的拓跋林,就不时地来到这里,和自己的这位红颜知己,听琴品茗。“还是马上就走?”轻轻的疑问中,透着淡淡的无奈。“不。”拓跋焘平静的回答道,“今天不上朝了,我想听曲子。”说完,冲着随潋滟一笑。“好的,我这就拿琴来。”随潋滟轻轻的起身,一身鹅黄色的绸衫把她那玲珑的曲线刻画无疑。她并不在意现在乃是清晨,也不理会是否还有许多人尚在酣睡。随潋滟所要做的,就是弹琴。因为,他要听。“哪首曲子?”随潋滟从一旁取来了自己心爱的“皇悟”琴,芊芊玉手轻抚其上。“还是先来一曲《春江花月夜》,给你的,再接着曹子建的《白马篇》吧。”“嗯,那将军,妾身献丑了。”话音刚落,随潋滟的琴音便在后方传来,带着特有的率性与柔媚,彷如笼罩在帝都的浓雾里,令人看到月华金黄的色光,似是轻松愉悦,又像笑中带泪,拓跋焘固是心事重重,而她随潋滟又何尝不是如此。琴音就在一种深具穿透力清虚致远的气氛中情深款款地漫游着,似在描绘着思梦馆的夜空,明月映照下的繁华与憔悴。拓跋焘把心神开放,让这绝色美女的琴音温柔地进驻他的心田,思潮起伏,情难自已。不由得起身站立,开口和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随着话音,拓跋焘注视着随潋滟的目光也温柔了起来。这是前朝无名氏的著名古曲《春江花月夜》,而随潋滟的艺名,也正来源于此,所以,刚才拓跋焘才说这曲子是给她的。一曲完毕,琴声嘎然而止。许多仍在睡梦中的客人都被这美妙的琴音所唤醒,纷纷从房中探出头来,想要一探究竟。思梦馆的楼下,一个中年的男子也是陶醉在这琴音之中,方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暗自埋怨一句:"定是那讨厌的拓跋焘,这么大早就让潋滟来弹琴,这还叫不叫人睡了啊。"楼上,随潋滟笑意茵茵的看着拓跋焘,说道:"想不到我们这纵横于千军万马中的青年将军,对于古曲竟也如此的谙熟啊,音韵搭配,实在是甚为精妙哩!""哪里哪里,小姐缪赞了,在下不过是一时兴起,随性而唱而已。您继续吧。"拓跋焘笑着答道。随潋滟轻轻一笑,随后便又低下头来,十指抚琴。"铮!铮!铮!铮!"琴音忽转,变得力道万钧,沉雄悲壮,彷如千军万马对叠沙场,敲响进攻的战鼓,锵锵有力。拓跋焘双目放出一阵精光,这激越的琴声仿佛又把他带到了那金戈铁马的战场,不由得让他血往上涌。正当此时,只听那琴声突然拔高,令人只觉金斧伐越之声顿起。拓跋焘听到此,感觉胸中豪气陡生,不自然的在屋中踱了几步,猛一回头,朗声唱道:“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城堤。”琴声暴起。拓跋焘猛地一抖右臂,目光狠戾,接着道:“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琴声忽又转低,但是却透出一股豪迈苍凉之气,而拓跋焘则和着琴音,双手背后,仰天长啸:“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他唱的正是三国时代曹植的名诗《白马篇》,以浓墨重彩描绘一位武技高强情怀壮热的游侠少年,大有易水悲歌的遗韵,充满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豪情壮气。再几下直敲进人心的重弦音,琴音倏止,余韵仍萦绕不去。拓跋焘兀自矗立屋中不动,抬眼望天,眼角竟有点点泪光。而随潋滟,则早已入境,面色因为激动而泛起一层潮红,双眼已然垂泪。“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这句话,也许就是拓跋焘现在内心中的最深刻的感受吧,“父母且不顾,何言妻与子?可是,你让我又如何是好?”随潋滟心中一阵苦闷,不由得悲之愈切。片刻的静谧之后,屋外的整个思梦馆连天的叫起好来。"好!""精彩!"……一个个嫖客们都是如痴如醉,不少风流的士子们更是击节相应,可正当他们意兴正浓的时候,琴声却戛然而止,仍旧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势,使得击节人也不免怅然,随后,便是惊天的叫好之声。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清晨,自己竟能欣赏到如此的琴技。楼下的那个男子也是一阵激动,不过随即他眼珠一转,叫过来一个龟奴,吩咐道:"赶紧去告诉各位客人,就说今天是我们随潋滟小姐的生日,故此献艺一曲,让他们都拿银子来捧个场啊。""可是,今天不是随小姐……噢,我明白了,我这就去。"那个龟奴话说到一半,一付恍然的样子。望着那个龟奴上楼的身影,这个中年男子不禁笑着对自己说:"嘿嘿,商人吗,自然要在商言商喽。"他就是这个思梦馆的老板,西魏都城有名的商人--管平潮。楼上的拓跋焘听到了屋外的那阵叫好,不禁苦笑,他最近心情颇差,而又素来率性而行,所以今天早晨一时兴起,光顾了听琴,而忘记了现在的时辰和环境。"不好意思,随姑娘,我没注意时辰啊,让你多有不便啊。"拓跋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恢复常态,本想向着随潋滟充满歉意地笑笑,但是当他的目光移到随潋滟身上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佳人苦悲。“哎,怎么了?怎么哭了?”拓跋焘登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没想到随潋滟是听到他的唱词而联想到自身的处境,而只当是自己那里唐突了佳人。"没事儿,刚才听你唱的豪迈,有些情不自禁罢了。嘻。"随潋滟忙潋起悲荣,勉强冲她嫣然一笑。随后她写着眼瞟了瞟窗外,嘟着小口说:"你没听那些俗物都在那里叫好吗?他们很是高兴哩!"拓跋焘歉意地看了看随潋滟,他知道随潋滟是在宽慰自己,他也明白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对自己的情意,可是,也许是自己还没有从三年前的那场阵痛中回过劲来,也许是自己怕会亵渎了面前的女子,他对随潋滟,现在确实没有一丝的妄念。在说了几句闲话之后,拓跋焘看到随潋滟的情绪已经稳定,便起身告退,昨夜他是偷偷的跑来这里的,并没有告知自己的好友陈宁,虽说今天他已经请好了假,不过最好还是在正午之前赶回军营才是,以免有什么临时的变化。随潋滟有些不舍的把拓跋焘送出了门外,之后,便又回到房中休息去了。刚一下楼,一张宽大的又透着几分狡猾的面容便映入了拓跋焘的眼帘。管平潮笑嘻嘻的冲着他道:"拓跋将军啊,昨夜休息的可安好?"说完,还颇有几分猥琐的向他挤了挤眼睛。"别废话,你也知道,我就是到这里趴着睡一觉而已。"拓跋焘没心情和他贫嘴,从怀中拿出一小锭金子,放到管平潮那政伸向自己的手里。"你都有那么大的家业了,还在乎我这点钱啊,亏你还亲自伸手要。"拓跋焘讽刺道。的确,在他面前的这位管平潮,乃是帝都数得上的巨商,除了这间"思梦馆",他还经营着帝都最大的药石店"仙石坊"和最为有名的赌场"蓬莱聚",虽说都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业,但确实富甲一方。管平潮闻言一笑,摇头晃脑的说道:"在商言商吗,要知道,我之所以有了今天的家当,就是我从不放过一分到手的银子。"拓跋焘一时无语,他瞪了管平潮一眼,打趣道:"最好你哪天吃五石散石发,让我也看看,你那满是铜臭的肚子石化了是个什么样子。"自打“永明之殇”以来,拓跋焘的性格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变得有些沉默,平素说话的语气里也往往都带着一丝的冷漠,不过对于面前的这位“奸商”,不知怎得,拓跋焘竟会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以至于常常拿他开几句玩笑。管平潮冲着他一如舌头,并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着人把他送出了大厅。离开了思梦馆,拓跋焘独自的走在了帝都的街上,现在正是上午,各行各业的人们都开始了自己一天的营生。一时间,大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拓跋焘着的乃是一件寻常的褐色长衫,不过腰间的那条束带却把他健美身形表露无遗。突然,在他经过一间酒铺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一阵吵杂的吵闹声。这是一间中等规模的酒家,青色的布幌子上写照一个白色的"酒"字,虽说看似平常无疑,不过从他的店内飘出来的阵阵浓郁的酒香来判断,这里面的酒倒应该很是不错。"杜爷,杜爷,您可别再画符了,小店墙上的那原本是名士崔颢的题诗啊!"一个小二的哀号在里面响起。"你挡着我干什么,有堂堂西魏帝国的光禄卿给你们题词,难道不是你们最大的光荣嘛?"一个含糊,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不是,杜爷,我们当然高兴了,可是整个帝都几乎所有的酒馆都有您的字,不过这崔颢的,小店可是独一家啊!"小二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拓跋焘听到这,停下了脚步,转身向着这个酒家走来,刚一进门,一个满身酒气的醉汉就被人推到了他的身上。说是推的,其实倒不如说是他倒在一旁更为合适。"你推我干什么!好……好啊,你殴打朝廷公卿!"那个醉汉虽说被拓跋焘伸手扶住,可是最里面却是不依不饶。拓跋焘看见那个面带恐惧的小二,一把推开了身上的酒徒,大喝道:"杜元一!你个这无赖酒鬼蛤蟆,又在毁人家"才子墙"呢吧!"所谓"才子墙",其实就是当时的酒店里东首的一面普通的白墙,当时的酒家们为了招揽酒客,均在自家的东面墙上留一空白,以待有些文人雅士喝酒之后题词之用,所题写大多是一些诗词歌赋或是如"好酒!"这样的夸赞之语,而若是名人墨宝,那这家酒馆也会跟着声名鹊起,财源广进。被拓跋焘一把推开的那人脚步不稳,趔趄了几步,趴到了一张酒桌之上。这人三十余岁年纪,一身标准的江南名士打扮——宽袍大袖,加之本身相貌也算清雅,平时看来,还真有那么几分名人雅士的风范,不过,此时他的胸口前看着有一大片酒渍,满身的醉意也把他原本的形象破坏无遗。不过拓跋焘早已见惯,此人正是西魏帝国的光禄卿杜元一。他表字新平,乃是朝廷的能员,平素只好杯中之物,也正因为此落下了一身的恶名。不为别的,只因此人酒品甚差,常常在酒店畅饮通宵,累得酒馆的老板伙计都叫苦不迭。更为甚者,此公颇喜附庸风雅,没事也好在人家酒店的"才子墙"上写那么几笔。开始时,各个酒馆的老板们也很是欢迎,毕竟光禄卿之位不低,也算得是一位大员,可谁想到他的书法虽佳,但是与诗词却是半路出家,所以常常又写不出什么,往往到了最后,就写下了"杜元一到此一饮"这么几个大字,非但如此,由于他常常是酒后而作,所谓也不看墙上哪里有空白,提笔就写,经常将别人的墨宝覆盖,毁掉了不少的名人真迹,为此,人送外号"酒馆蛤蟆",来表示对他的厌恶。"这位公子,多亏您及时出手相劝,不然本的招牌都几乎被他毁去啊!"小二大有劫后余生的感觉,赶忙向拓跋焘道谢。"不必了,这死蛤蟆为患多时,为了不打扰你们的生意,我先带他走了啊。"拓跋焘说完,掺起几乎不省人事的杜元一,走出了门外。那个小二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了之后,长出了一口气,随即猛然惊醒:"天!他还没付酒钱呢!昨天他可是又喝了一夜啊!"且不说那小二如何的懊恼不已,单说这拓跋焘,在掺着几乎醉成一团烂泥的杜元一穿过了三条街街巷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一进屋,他马上就把杜元一狠狠地往床上一摔,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冷冷的道:"天杀的蛤蟆,我说,你是不是也该醒了?"突然,原本还有若散了骨头架子一般的杜元一竟然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笑着说道:"哈哈,拓跋焘,多谢了你啊,我又省了一次酒钱哩!"说话的他咬字清晰,明朗的目光中哪里还见得半点醉意?   第二卷 帝都风云 第二章 帝都四赖拓跋鲜卑历732年,西魏帝国永嘉三年春四月,柔然国使臣奥萨马朝帝都,魏文显王拓跋六修宴群臣以为之贺。西魏帝都·皇城太和殿十三个镇瘠兽在和煦的阳光下显得愈加威猛,灿烂到夺目的的金色琉璃瓦和砖红色的围墙说明了此处主人的尊贵。西魏帝国皇宫的威严与大气也在昭示着这个纵横亚细亚大陆长达两百余年的帝国的光辉。"如果今天不宰割他一顿,连老天爷都会替我哭泣的!"一个年轻的羽林军军官在岗位上自言自语,他的话语间颇有一番感慨,显是此次做东之人平时甚为吝啬 ,能有这次聚餐确实来之不易。低声说话的人正是西魏帝国殿前羽林军副都统陈宁,三年前,他和拓跋焘两人一同被任命为帝都羽林军的军官,此时的他已经二十一岁了,一身戎装在加上黑色披风上的黄金色图标愈发显得英武,而在他身后的太和殿里,一个身量高大但却有些削瘦的老者正在一脸媚容的对满朝文武喷着柔然汗国对西魏帝国的所谓敬仰之情。"我们柔然久居蛮荒,未服王化,今在下何德何能,竟能被择为上差,得以一睹天朝皇威,实乃三生有幸。陛下,不瞒您说,我们柔然国对天朝的敬仰,好似那萤火仰视繁星,溪流望归大海……""柔然蛮国,何时竟出来了这么啰嗦的家伙!"陈宁听着大殿内的回音传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的确,作为一名外邦的使者,遣词造句如此粗陋拖沓,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不过这些柔然人久居漠北,文化程度本就不高,能把话说到这份上,也算不易了。在老者前方三丈处,有九阶石台,上面铺盖着做工精细的红毯,石阶上方的皇位上端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中年人,三绺微须,龙袍玉带,正面带微笑的听者老者的这一大堆滥美之辞,不时微微颔首,仿佛非常满意的样子,可是他的左手却在龙椅上不时地再指画些什么,真实的暴露了他的浮躁。此人就是西魏帝国第十位皇帝,昭烈王拓跋文魏之子--西魏文显王拓跋六修。在好不容易听完下面那个老头的长篇敬仰之辞之后,拓跋六修例行了对一个外邦使臣的所有礼节程序,随后便匆匆宣布退朝。随着文武大臣和柔然使节逐一走出宫门,那些负责今日早朝仪仗的羽林军们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休息的时间到了。出了东华门,陈宁疾步的离开了宫城,一转弯,他来到了一处行营。此处营房规划整齐有序,无形中透着一种威势,加之又紧挨着西魏皇宫,位置显得分外的特殊。这里是西魏帝国帝都羽林军的驻地。一路跑来的陈宁径直来到一间军官宿舍的门外,还没等他敲门,里面就已然传来阵阵的吵闹。"拓跋焘啊,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不就是让你给扶回来了嘛,你竟然用靴子丢我!""废话,你这天杀的蛤蟆!赖人家酒钱不说,竟然连我也骗?还我几乎是扛着你回来的,现在腰还痛呢!""嘿嘿,你腰痛,是因为随姑娘吧,老弟啊,我早就说过,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嘛……哎呀!"陈宁稍有些疑惑的推开了房门,突然,从门里面飞出了一只破旧的战靴,险几正中陈宁的头盔。"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扔破鞋来袭击我西魏帝国殿前羽林军副都统,简直是越来越目无王法了!"陈宁猛地矮身躲过飞鞋,嘴里抱怨道。"你这厮活腻了,跟我们面前也敢耍诈?"这时屋里的拓跋焘和杜元一倒是口径一致,几乎在同时恶狠狠的对陈宁说道。陈宁不由得吐了吐舌头,笑道:"哎呦,原来是老拓跋和老杜啊,你们也是忒放肆了,大白天的在这里吵吵闹闹,不怕把周彦之大人惹过来吗?"拓跋焘闻言很是不屑,他瞟了陈宁一眼,说道:"殿前都检点大人刚才在御前侍架,现在估计还要陪着柔然使者吃饭呢,哪有功夫来这?你小子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快说,你有什么事,没事的话不要在这里碍事,我还要修理那只骗吃骗喝的蛤蟆光禄卿呢!""谁是蛤蟆光禄卿!"杜元一显然并不高兴。不知怎的,杜元一并不在意别人叫他蛤蟆,但是如果被称作"蛤蟆光禄卿",他则是会大大的不高兴。不过陈宁却是闻言一笑,张嘴说道:"别管什么蛤蟆不蛤蟆光禄卿了,倒是你,拓跋焘,身为西魏帝国殿前羽林军都统领,柔然使者来朝,你竟然不参加皇家仪仗,你是何居心?还有你,蛤蟆光禄卿,你也不来参加早朝,难道尔等对我皇不满不成?哎呦……"未等他说完,拓跋焘的拳头和杜元一扔过来的酒葫芦,就同时到了陈宁的身上。"闭嘴。"拓跋焘一边收回老拳一边道,而杜元一则更是怒道:"谁是蛤蟆光禄卿!"突然,拓跋焘脸色一寒,慢慢地说,"不要在我面前提柔然这个词,小宁,我和那群狗们不共戴天!"陈宁揉了揉身上的痛处,走进屋来,在一张胡椅上做好,方才开口到:"知道了,我也想把那个该死的柔然老头千刀万剐,可是现在的情况,我们也没办法……先不说这些,今天中午萧超贵那只铁公鸡请客,我来就是为了叫你们去的,赶紧收拾收拾,要是不去吃他的话,你们会冤死的。"说到这里,他玩世不恭的脸上竟也露出了一种沉冤似海的表情。听到陈宁的话,周围的空气在瞬间竟然安静了下来,随后便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暴打。"那你现在才来叫我,找死啊你。""我不是蛤蟆光禄卿!"……"啊呀,别打了,我一下朝就来了,我冤啊……"诺大的军营里,陈宁的哀号分外的响亮,几成回音。正午,西魏帝都城东集市。鸿宾楼,帝都八大名楼之首,长于宫廷菜、官府菜,常为西魏帝都名士雅人集会之所。而正因为此,下面的这段对话也就不难理解了。"等等,这位客官,小店的规矩是,衣冠不整者最好是不要入内。"门口的小二争满脸赔笑的拦住了一个想要入内的军官。"什么?你说我吗?我可是羽林军都统领啊。"说话者象征性的挺了挺胸,示意他所言非虚。"哎呦,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二渐渐的受起了笑容,"不过,您知道我是谁吗?""你是谁啊。""我是天柱大将军!小子,少在这蒙事,也不看看地方!""我可不是尔朱荣那个老匹夫,我真的是羽林军都统啊!"拓跋焘一脸诚恳。"越说越没边了,你要是再不滚蛋,我可要招呼人了啊!"小二明显不相信拓跋焘的话。"等等,我这就让你看看我们得腰牌。小宁,给他看看咱们的腰牌,哎,陈宁,你跑哪去了?喂,说你呢,别装作不认识我。"拓跋焘着急得用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个年轻人装模作样的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用一个可以说是猥琐的表情说:"这位大哥,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帝都人呀,你认识我吗?……等等,你别拔刀,我掏腰牌就是啦……"眼前的这桌酒席十分的奇特,在座四人,东首第一个方面大嘴,却长着一个小的出奇的耳朵,满脸愁容惨淡,不时地还对在座的其他三个人投以愤愤的目光,另一个人一身儒生打扮,青杉磊落,面对满桌菜肴毫不动心,唯有频频饮酒,看起来好不洒脱,还有两个则都是一身戎装,只不过一个衣着华丽,一个衣冠不整。不过衣冠不整者似乎比较对得起酒菜,不断地往嘴里塞些什么,而那个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军官,则正眯着一双色眼,不时地在酒店女侍者的身上扫来扫去。"鸿宾楼,名不虚传呀,瞧这些端菜的小姐,简直比怡红院的姑娘也不逊色呢,当然,和思梦是没法比啦,嘿嘿嘿。"陈宁的脸上就写了一个字,"色"。而那些少女们,在时不时地在上菜同时对他大飞媚眼,好不撩人。西魏一朝,思想较为开放,无论世族民众,皆崇尚自然洒脱,男女之间的身份差别虽有,却也并不严重。但是像鸿宾楼这样公然令妙龄女子为侍者,纵整个帝都,也仅此一家。"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来来来,老萧。你也来一杯,别哭着个脸,我们又没多吃你的,小二,再来一坛女儿红啊!"儒生又举起一杯酒。他正是恶名"酒馆蛤蟆"的西魏帝国光禄卿,杜元一。"你积点德吧,我两个月的俸禄都快被你喝完了……"大嘴小耳者声音已经在颤抖了,不过当他把手伸向自己装钱包的口袋之后,立刻又一脸坦然,表情又有些戏虐。"吃饭,吃饭,废什么话啊。"拓跋焘一边举箸夹着饭菜,一边冷讽着那个大嘴小耳的人。这四个人,就是令帝都的各大消费场所闻之色变,并称"皇城四赖"的羽林将军拓跋涛,副都统陈宁,光禄卿杜元一以及西魏帝国飞鹰军团行军参谋萧超贵。其中杜元一我们已有交待,自不必再表他的恶行,就说这萧超贵,乃是整个帝国都数得上的小气鬼,平素一毛不拔,致使各大场所的老板见之无不头痛,大呼倒霉。而那个陈宁,从小便放荡不羁,如今更是"赌色双全",常混迹于各个青楼赌馆,偏偏他又赌技了得,人也生得俊俏,不知道害得多少风尘女子为之痴情,也不知道又有多少赌场的老板恨之入骨。而至于拓跋焘,虽说没有什么明显的恶端,不过一来他竟然独霸帝都花魁随潋滟,本就惹得不少登徒子对他大为嫉妒,二来他常同以上三人混作一处,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么想来,他也必定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也就很荣幸的同别人并作一处,号曰"四赖"。"诸位,兄弟们能给我老萧祝寿,我确实非常高兴,不过,现在我有一个很急迫的问题,希望大家帮兄弟一把。"最后这句话,萧超贵几乎可以用"涕泪具下"来形容。"是不是没带钱?"拓跋涛一边嚼着一个鸡翅膀一边说。"将军圣明呀,你简直是神仙下凡,未卜先知,哎,这可是二楼,你不要往下跳呀……""这个臭拓跋焘,居然逃席,老萧,你等等,我去帮你把他抓回来,俺陈宁去去就来!"话音刚落,陈宁也是一个纵身,飞身从楼上跳下。这二人身手矫健,未待萧超贵讲完,早已跳下酒楼,向着东市方向遁去。"这两个败类,算我白交了你们这两个朋友。",萧超贵恨恨地说,一斜眼,又道,"还是老杜仗义,坚守阵地。来来来,老杜,我和你喝一杯,老杜,老杜?你别装醉呀,我知道你还醒着,你起不起来?"见桌上那人毫无反应,萧超贵眼珠一转,咬牙道:"小二,结账!""来喽,客官,一共是……"那个刚才还在门口阻拦拓跋焘的小二赶忙过来收账。"等等,先别告诉我多少钱,看到桌子上趴着的那个死鬼没有,他给钱!"萧超贵言毕一指,随即也是匆匆下楼而去。闻听此言,装着醉倒的杜元一暗道不好,心里早把萧超贵的祖宗全都问候了个遍,直到小二过来推他,他才很不情愿的装作一幅刚刚苏醒的样子,厉色道:"大胆!竟敢搅了堂堂西魏帝国光禄卿的美梦,你可知罪?""大爷,我可不知道什么是光禄卿,不过我知道,如果你不付帐的话,有些人会很不高兴的。"在这小二身后,十个标准的关东大汉已经一字排开,一个个面带狰狞,威胁似的朝"堂堂西魏帝国光禄卿"挥了挥拳头。"这个嘛,小兄弟,咱们有话可以好好说是吧,干吗这样啊,我告诉你哦,我真的是光禄卿哦"杜元一一边赔笑,一边把那三个人又在心里诅咒了一遍。"上礼拜有个吃白食的说他是尚书朴射,后来你猜怎么着?"那个小二故摆迷阵的毛病又上来了。"怎么着?""尚书不知道他当不当的成,不过他倒是永远得不能射了。""什么意思?""我们阉了他。嘿嘿。"伴随着小二不怀好意的阴笑,他身后的大汉们也齐声大笑,一边笑,他们的眼睛还一边在杜元一的跨下扫来扫去。杜元一冷汗直往下淌,心中恼恨,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是一丝未减,他赶忙道:"各位大哥,刚才小可只不过是开个玩笑,不过在下身上确实没带钱,这样吧,我这里有祖传随身玉佩一块,如不嫌弃,聊作饭资如何?"在回家的路上,杜元一无不得意,从容的从口袋里拿出了大大小小十多块所谓的"祖传随身玉佩",笑着道:"好在我早有准备,拿这种三块银币的破石头懵了一顿饭,不然还不得被萧超贵这个王八蛋害死呀。"******西魏帝都的下午,喧闹的城东集市上熙熙攘攘,不停的叫买叫卖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混成一片,无不反映着这座古都现在的繁华。城东集市是西魏帝都最大的市场,他被严整的分为古玩、日用、武器、食品四个专属的区域,这四个区域被两条纵横交错的官道边界明显的分开。都城最大的古玩店"积古斋",正是城东集市中古玩区里的翘楚,两个硕大的石鼓衬托的这座百年名店愈发的不同。而在它前边的官道上,两个行色匆匆的年轻军官正在慌张的赶路。"老萧那个混蛋,连生日宴会都敢吃白食,还好咱哥们练过,躲过一劫,可是这也未免太狼狈了吧。"陈宁边走边抱怨,"下次这老小子别让我再碰上,碰上了非阉了它不可,送他去宫里面当太监,永远不能和咱们去思梦馆、海棠院、怡红院、倚翠楼、红袖阁……""行了吧,小宁,他虽然只是飞鹰军团的参军,他老子萧长华可是军团长啊,他们萧家就他这么一个子嗣,你阉了他,他不阉你全家才怪呢。"拓跋焘老实不客气的打断了还在满嘴吐沫星子横飞的陈宁。"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跟他拼了呗,哈哈,非得从这个铁公鸡身上……"刚才还在眉飞色舞的陈宁突然停止了话由,两只眼睛闪过一丝寒意,死死的盯住了一个刚从积古斋出来的胡人。"怎么了?小宁,那个胡人欠你钱吗?"拓跋涛不解道。"不是。"陈宁摆了摆手,"他是奥萨马。柔然国阿伏罗部族长,伏明可汗,现在是柔然汗国的钦使!"他竟一改往日贫嘴的作风,一字一字的说道。闻听此言,拓跋焘脸上也是一寒,紧咬钢牙,从牙缝里狠狠的挤出了两个字:"柔然"。柔然!   第二卷 帝都风云 第三章 又见柔然西魏帝都·积古斋。店前街。拓跋焘死死的盯住了奥萨马,强烈的仇恨使得他热血上涌,双目赤红。在他身旁的陈宁,也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配刀。三年前的一个晚上,他的叔叔,西魏帝国辅国将军林之希永远的离开了他。同样是那年,拓跋焘的授业恩师,武川镇镇将顾宪之也惨遭不幸,就连他一直视为偶像准则的父亲,冠军将军拓跋嗣,也在那场战争中战死沙场。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于那次柔然人的入侵。一次战争下来,三个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爱的人都离他而去,而这三年来,他又有多少次在梦中被自己那彻骨的悲痛惊醒?所以,他与这些久居胡地的柔然蛮人,确实是不共戴天的,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再次领军出征,直指柔然,他恨不得在一朝之间就荡平胡虏,扫平外患。"犯西魏者,虽远必诛!"这是他们西魏军人的国训,而拓跋焘对这话的理解,似乎又更为深刻。可是,现实又是那么的令拓跋焘无奈:自从"永明之殇"之后,柔然汗国一改往日屡屡和西魏兵戎相见的传统,竟然开始频频向西魏帝国视好。三年来,柔然汗国的使者们好像过节时走亲戚一样频繁的出使西魏,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众多的草原特产:专供贵族们消遣的猎鹰海冬青、无数的肥牛绵羊、妖娆丰满的草原女子,甚至还有柔然贵族之女都纷纷的上贡西魏朝廷。他们上下走动,不光对天子,王,大将军着一类的权势人物谄媚阿谀,而且甚至连行军参谋这样的寻常角色也倍加关怀,而他们这样做的道理似乎也很简单:今,王上仁德广播四海,赐我云中重镇,使得我柔然子民复又牧马于翰海,柔然此生,再无奢求,只好惶恐侍于架前,唯王上之马首以是瞻。"全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朝廷上那帮老家伙连这都看不出来,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对于此情,西魏帝国羽林军都统拓跋焘常常在私下这样说道。"陛下,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如今柔然使者如此频繁来访而一味赠与,老臣自觉似有不妥。"郑王拓跋猗卢如是说,身为王爷,他也感到了柔然这些举动的异常。"柔然人摄于我皇神威,人人心存恐惧,恨不得举国来投以求庇护,自是年年朝贡,岁岁称臣!"原来的柱国大将军,现在的天柱大将军尔朱荣这样解释,则似乎更符合所谓的正统王道.自从"永明之殇"以后,前线败阵的柱国大将军尔朱荣为了掩盖自己的败绩,一方面上表书曰:"臣自发兵以来,尝与柔然贼子大小五十余战,互有胜负,直至武川镇下,两军决战之时,镇将顾宪之不幸先没于阵中,军遂大乱。臣在万分危急之刻,仍勉力集军,才使得南营飞虎卫得以保全。臣自知罪在不赦,在回师之时曾欲挥刀自杀,无奈被从人救下,臣又在易水河畔意欲投河以谢罪,不料又被救起……",一方面又大力的诛杀贬嫡那些胆敢对自己不力的御使言官,撤换那些西魏军中的实权力量,比如说,将原南营军飞熊卫的都尉萧长华以新军重组,不易管理为名,调到了北营地飞鹰卫去当军团长,而把原飞鹰卫的都尉则调到了和大食帝国接壤的敦煌郡。最后的结果就是,而朱荣不但无罪,而且还升了俸禄,以嘉其忠勇,而所有的反对力量,又一时间无法发难。"妙啊,真是了不起!"看完了尔朱荣所谓谢罪诏的陈宁笑得滚作一团,"瞧人家说得多清楚!自杀了两次都没有死成,那自是天要留他,既然天意如此,皇上又怎么好意思再制他的罪呢?""一派胡言!老儿果真如此,我军又岂能于易水之南未能尽歼敌军!实乃指鹿为马,忘战思安啊!"郑王爷心想。"老匹夫!"萧朝贵素来口拙,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词。就这样,柔然的使者得以继续的在帝都活跃,而众多的西魏官员也对这只原来从未来过的"草原肥羊"欢迎万分。随后,经过尔朱荣的不懈努力,众多官员联名举荐尔朱荣为"天柱大将军",以彰尔朱荣在柔然西魏两国交往中的杰出表现。当然,这种所谓的外交活动,完全是单一的。贪财又好色的拓跋六修虽然早已沉迷羽柔然上贡的无数珍宝古玩,国色美女之中,但是让他从满得已经扩建了两次的国库里拿出一点来回赠柔然人,那决然是万万不可能的。他的逻辑也非常之简单:我们堂堂天朝,收下你的礼物,就是对你最大的回礼,哪里还有什么回赠一说?而柔然人似乎也不在乎这些,继续不知疲惫的把一马车接一马车的奇珍异宝,运到西魏帝都。而作为羽林军都统领的拓跋焘,这三年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柔然使者来朝的日子,自己绝对不执行公务。"你这是消极抵抗!"陈宁总在一旁埋怨。"那你说,现在的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拿着刀去把那些人砍了吗?"拓跋焘也确实无奈。对于此,殿前都检点周彦之大人开始时还非常的不满,可是自从郑王亲自和他细说了拓跋焘以前的经历之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流了。而拓跋焘则没有想到,柔然汗国这些年的觐见竟是如此的频繁,以至于算上今天,拓跋焘这几年来一共休息的日子,都快六个月了。对于这种情况,拓跋焘自是乐得自在,平时没事就睡个懒觉,出去大吃一顿,或者练练刀什么的。可身旁的副都统陈宁却对此大为眼红,也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周彦之诉说过:"大人啊,我的四个哥哥,五个妹妹,六个姐姐都丧于和柔然的战乱,我恨不能生啖柔然人的肉!大人,您就让我去杀了他们把!啊?不能轻杀外国使节,那好,让我去打他们一顿也好!啊?怕引起外交纠纷,哎,算了算了,那您干脆就让我以后逢柔然人来就休息吧……"陈宁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周彦之微笑着叫来两个亲兵,然后就把一脸鼻涕的陈宁叉了出去,此外,顺手又罚了他俩个月的俸银。理由嘛,无理取闹,扰乱西魏最羽林军部队高官正常公干。而此次来帝都朝见的,正是柔然国阿伏罗部的族长,伏明可汗奥萨马。就是他,在当年"永明之殇"的时候,当柔然人攻克了西魏帝国的北镇重地雁门关以后下令阿伏罗部屠城,两日后,曾经令无数柔然英雄扼腕叹息,又令多少西魏将士慨然赴死的西魏北部第一重镇化作了残垣断瓦,十三万军民成功逃生者只有七千多人,还不到一成。又是他,自从雁门关大屠杀之后,一路屠至晋阳,沿途几乎没有活物,遑论活人。正因为此,这位号称伏明可汗的奥萨马还有一个名字--"杀可汗"!可是,这个让东海边的夷族倭寇都为他的残忍谈之色变的柔然可汗,实在让人难以接受竟是面前这个干巴瘦的老头的。因为,面前的人几乎可以用"枯槁"来形容。奥萨马身材很高,可就越发的显得消瘦,奥萨马眼睛很大,但他的鼻子却小的不成比例,奥萨马声音清朗,但是他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在拓跋焘听起来都那么的刺耳。只有他眼睛里微微闪动的戾气,似乎才是在告诉着人们,他在柔然的尊贵身份和让人毛骨悚然的威名。奥萨马要倒霉了。拓跋焘坚信。一个人的倒霉有很多种,但是,再也没有什么比奥萨马现在更倒霉的事情了。那就是,在一个对自己的感情已经达到了"国仇家恨"境界的人的地盘上,偶然与他相遇,而且,更不幸的是,对方武艺高强,还有一个同样武艺高强而且极为无耻的同伴,最为不幸的是,自己对此还一无所知。而拓跋焘,现在已经被愤怒的情绪控制住了头脑,脑子里嗡嗡作响,无数种情绪和思维在混乱的碰撞,而这些碰撞的结果汇总成了一个词--"柔然人!""柔然人!"此时,从东市的南方吹过一阵长风,只刮的各个商埠的布幌子猎猎声响。一个在市场上贩卖了一天的苹果却一个也没有卖出去的小贩,无奈的看看了天空,拿起搭在肩头的褡裢抹了抹汗,长叹道:"今天还真是不吉利啊!"拓跋鲜卑历732年,西魏帝国永嘉三年春,四月初九,西魏的皇历上这样写道:初九日,长风起,水火不济,诸事不宜。历史的脚步,在此刻停止,而后,它又将走向何方?   第二卷 帝都风云 第四章 设局一身淡蓝色的文人长衫,身材清瘦的反常,仿佛刮过来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拓跋焘从头到脚的打量着人称"杀可汗"的奥萨马,目光在他的胸口与脖子之间好一阵徘徊,才非常不情愿的移到了他的脸上。触目之下,拓跋焘不禁深吸了一口凉气。"好个厉害的人物!",眼前的奥萨马虽然一脸的得意,但从他双目大盛得精光来看,这个人确实有宗师风范,倒也不负他叱咤一方风云的威名。"小宁,这个人很是厉害,也不知道你我二人联手,有没有一击而定的把握!"拓跋焘脸色郑重,面上隐隐有些不安。"你也看出来了呀,我刚才还担心你会不会一时冲动就拔起刀子上去拼命了呢!"陈宁长出一口气,随即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力敌不过,那咱们就智取呗!"说完,用那种他特有的眼神扫了拓跋焘一眼,意思是"这你都不懂啊。""怎么个智取法?你倒是说说看。"拓跋焘一时气结,没好气得问道。"这个嘛,这个你难道不知道?"陈宁一副不可思议地表情。"少废话!快说,我没开玩笑!"拓跋焘有些动怒。"我也不知道。"陈宁双手一摊,轻轻的耸了耸肩。"…………"拓跋焘恨不得现在先杀了眼前的这个兵痞,再去找柔然人的麻烦,突然间,一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闪现。"陈宁,你过来。我有主意了。"奥萨马轻快的迈着步伐,行走间颇有几分得意,身后的两名柔然武士则紧紧的跟随着他,生怕有任何变故。奥萨马很高兴,因为今天他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任务----给雍王拓跋遐思送礼。雍王拓跋遐思是西魏帝国非常有实力的王,在宗正中的地位仅在郑王拓跋猗卢之下,手里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精锐的嫡系的部队,但是他在军政两界的声望也是非常之高。现在,在奥萨马的记忆中,西魏帝国所有的姓拓拔的王爷中,就只剩下郑王拓跋猗卢这个食古不化的老家伙不肯接受柔然汗国的馈赠了,不过,既然连雍王都收礼了,那么,郑王还会远嘛?在这三年的单方面的外交活动中,柔然的使节们也逐渐的摸清了西魏帝国官场上的一些所谓的潜规则。在帝都的西魏帝国的高官们,他们往往因为所处的地方比较敏感,或者慑于西魏各路御史言官的参奏,一般都不直接收受别人的贿赂。当然,这决不表明他们非常老实听话,对金钱美女视之如粪土什么的,恰恰相反,由于帝都官员往往都是行政职能,并没有诸如刺史别驾这样的实差,他们对于金钱的渴望,常常比那些外放的官员们更加急切。想贪又怕贪,于是乎,就有好事者为了这些大员们的"日常需要"发明了一个绝妙的点子:西魏帝都繁华广博,各个行业都聚集在此,古玩字画自然也不例外。帝都得王公大臣们都多好此道,不论谁家都在客堂之类的门面地方挂上那么几幅,以显示自己的品味和雅趣。而古玩最大的特点就是,它既无法估价,又显得卓而不俗。大凡有求于人而又不好意思直接贿赂真金白银者,往往先去拜访想要所求之人,随便指着一幅字画古玩,故作问价状,而主人往往也会心照不宣的"随口"报上一个数,这个数目,自然就是想要索取之金。而后,在帝都有名的几个古玩店里,就会不知什么时候摆上了那个字画或者古玩,不久自然就会有人以和主人报价惊人相似的价钱买走,然后便将其再送入原主手中,依旧挂在原处,美其名曰:以文会友。而为了买这个物件所花的银子,自然也会在被古玩店抽取了一个定例的提成之后,交送物主。就这样,一宗宗无比肮脏的交易就在这样的高雅的名目之下不断地进行着。奥萨马刚刚从积古斋里花了三十万两银子币买下了这个据说是上古时代的所谓"锋利"的钝刀,这把钝刀不但浑身长满了铜锈,而且还散发着一股怪味。不过他一点也不觉得冤枉,因为这个破烂的主人,正是现在西魏帝国的骠骑将军、都督雍、凉、宁州诸军事--雍王拓跋遐思。这样一个手握赫赫权势的大员都终于松开了始终对柔然人紧闭的嘴,自己此次回去向大可汗和左贤王汇报之后,一番大大的封赏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了。想到此,奥萨马简直都有些得意了,嘴里也不自禁的哼起了草原小曲。就连道路两旁的那些摆摊的小商贩和行人,在他的眼里也是无比的亲切。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长相颇为英俊的西魏军官挡住了他的去路。奥萨马不禁皱了皱眉头,这要是搁在柔然,他早下令把这个胆敢栏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拉下去喂野狼了。不过这里毕竟是西魏的国土,而今天自己的心情又颇为不错,奥萨马微一转念,居然陪着笑对这个人说:"大人,有何贵干?"就冲奥萨马这一微笑,陈宁就已经值了,因为这个大名鼎鼎的"杀可汗"一生对别人笑的次数算上这次都还只是个位数。不过陈宁却不知道这些,他严肃地向奥萨马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腰牌,随即开口道:"这位老者,我现在怀疑你正在倒买倒卖西魏帝国国宝,请您务必随我回京兆府一趟,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取证。""难道这把‘锋利‘的钝刀真的是一个重要的宝物?"奥萨马久居关外,对于此类东西自然是一窍不通,他听到陈宁说他贩卖文物,一时倒也是信以为真。"哦,原来如此呀,我想您是误会了,我们是西魏的友邦柔然汗国的特遣使者啊。"奥萨马还在解释。同时,将一个鼓鼓的钱袋塞到了陈宁手里。"不要跟我来这一套!"陈宁挥手拨开了奥萨马的钱袋,说道:"我们帝都羽林军要办的都是要案,不是你拿钱就可以打发的!"不过,在他的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天啊,至少有二十两银子。呜呜,拓跋焘,回来你非得请我大吃一顿不可!""啊,这个,将军,行个方便吧,我们可使贵国的客人啊,今天我还见过你们的皇上呢。"奥萨马又摘下了自己的玉佩,玉佩色泽温润,一看就是绝品。在他身后的亲随都已经目瞪口呆了,"族长这是怎么了?吃东西进脑子了?搁着往日,他就是见了大可汗可没有这么客气过呀。"陈宁恨不得现在一把就抢过这个玉佩,然后再把奥萨马放走,不过,他还是一边在心里嚎啕大哭一边正色道:"你不要一再对我们西魏军人的品行进行挑衅,老老实实和我走!你今天见过皇上?我还见过那天威呢!"那天威是柔然人世代信奉的草原战神,在柔然这样文化程度不高的民族里,那是一种超越了神一样的存在,决不允许亵渎。"小子尔敢!"奥萨马屡遭羞辱,终于忍无可忍,"刷"的一声拔出佩戴在腰际的弯刀,一脸杀气的对陈宁说道,"我是柔然国的上差,和你们西魏的众多官员都有很好的关系,识相的话就给老子让一边去!"陈宁懒洋洋的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根本就不理会奥萨马的威胁,摆了个架势以后,对奥萨马树起了中指。这个手势似乎是自从天地洪荒之后就存在的古老的挑衅姿势,因为无论古今,男女,老少,人或者非人,都能很好的理解它的含义。"拿命来!"狂怒的奥萨马发出了一声和自己体型极不相配的怒吼,随即一道翻着黑气的寒光就朝着陈宁砍去。奥萨马显是怒急,刚一出手就是他的成名绝学"古墓刀法"。"看我的天地无敌剑!"陈宁大叫一声,往后就跑,速度实是惊人。奥萨马脑中突然有了一丝混乱的感觉,他正要全身心的来防御那个所谓的"天地无敌剑",谁想到对面那人竟然不战而逃。不过,愤怒使他来不及多想,冲着两个随从一打手势,旋而追去。就这样,一个没命奔跑的年轻人,和身后死死的追逐着他的三个手舞弯刀的柔然人,在帝都的大街小巷上上演着一场追逐战,所到之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行人避之唯恐不及,有几个年迈的帝都老者在目睹了这一奇怪的情景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道:"世风不古……"随即就又回到茶馆里喝茶去了。再跑过了三条大街五个胡同和八个弄堂之后,气喘如狗的陈宁终于跑到了一处行营前的演武场,身后,那三个犹如索命般的身影也渐渐的跟进。这个圆形的空地阔约三百丈,应该是平时的士兵们的集合场所,不过地处略微偏僻,位于西魏帝都城外的东南角约二里左右的地方,四周林木茂密,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刚刚追至的奥萨马等人同样得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略一休息之后。奥萨马用一种苍鹰看待猎物的眼神盯着面前还在喘气的陈宁,阴冷冷的道:"小子,该结束了,让你知道知道惹怒我柔然汗国一方可汗的下场是什么样子!""呵呵,可倒霉的是你,应该是让你看看得罪了我们堂堂西魏帝国羽林军都统领的结果是什么样子才对!"陈宁信心满满,微笑着说。"我刚来帝都,哪里会得罪什么人!"奥萨马怒道。"你是柔然的‘杀可汗‘,这就够了。"陈宁仍然在笑。"在这里埋伏我吗?"奥萨马猛然想到自己可能已经中了埋伏,因为对方竟然可以准确地说出他的绰号,不过在看了看四周的形势之后,又呵呵的笑道:"就凭你,能够抓得住我吗?别拖延时间了,我这就让你去见那天威!"言毕,黑色刀气重又笼罩在弯刀周围,隐隐欲发。不过,就在他即将出刀攻向陈宁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部队,猛一回头,只见一彪士兵手持大刀利斧,从四周的树林中逐渐走了出来,转瞬间就把奥萨马几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随后,一个冰冷的带着杀气的声音响起。"‘杀可汗‘啊,小宁可能留不住你,但是我在这里安排了五百人。看来,那天威还真是很想见您呢!"一面黑色的旗帜迎风而立,在那黑底白字魏体的"悍"字下,拓跋焘冷笑着对奥萨马说。"我早就对你说过,让你看看得罪了我们堂堂西魏帝国羽林军都统领的结果是什么样子,诺,那个人就是。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可是副统领,将来你死了之后,莫要缠着我啊。"陈宁依然在笑,只不过,这次他非常得开心,所以笑容自然也是无比的灿烂。这时,被围在场地中央的奥萨马,泥若木鸡。   第二卷 帝都风云 第五章 飞羽悍林城外空地之中。身处重围的奥萨马,脑中一时反应不过来,手中弯刀上原本笼罩着的黑色刀气也渐渐四散而去。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和面前的这个冷笑着的年轻军官结下了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然让他调集了西魏的正规军来算计他。奥萨马身边的两个柔然蛮人亲卫却没有他的这么多想法,他们眼见四周的西魏军人一个个都来者不善,而大旗底下的这个人又好像是他们的头领,如果能够拿下了他,也许他们自己还有族长就应该可以安全脱险吧。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不容分说,抽出腰刀就向着拓跋焘杀了过去,随之掠起了两道劲风,速度之快,确实令人乍舌。拓跋焘眼皮轻轻的抬了一下,满脸的不屑,面对着这两个凶神恶煞般的蛮族,身形丝毫不动。不过,他确实也没有必要动。无数的羽箭伴随着一阵金属的破空之声射向了两个身手矫健的柔然武士,两人微一错愕,下意识的用手中的弯刀去拨打雕翎,然而,箭实在是太多了。"噗,噗,噗"的几声,无数的箭头刺入了他们结实健壮的身体,他们本来迅猛的来势突然一滞,随后便在四溅的血花当中仰天倒下。"啊!呼摩,呼邪!"同伴的惨死使得奥萨马打了一个激灵,这两人乃是他部族里最为忠勇的战将,曾随他征战多年,谁想今日竟然命丧乱箭之下。他的眼里凶光大盛,"这位将军,我与你素无冤仇,又是贵国座上之宾,何故杀我从人?"奥萨马言语桀恶,不过,毕竟身为一方可汗,他知道面对这数百人,使用蛮力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就算是猛如饿虎豺狼,如果没有了大脑,也只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拓跋焘慢慢地说,语气好像面前发生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一样。"我只不过是提前把他们超度了而已,再说,能够见到那天威,对于你们这些柔然狗来说,不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情吗?""你……阁下一再折辱我奥萨马,到底是为什么?"奥萨马脑门上青筋暴胀,显是已被激怒。"我还没说完那,你急什么?"拓跋焘横了他一眼,接着道,"至于原因嘛……"突然,拓跋焘双目一寒,大声道,"无冤无仇?奥萨马!柔然阿伏罗部的族长,伏明可汗,也叫‘杀可汗‘,你和我们无冤无仇?那我问你,三年前,雁门关那十几万放下武器的士兵和手无寸铁的平民和你有没有冤仇?晋阳一城的老老小小和你又有没有冤仇?还不说这一路你的其它杀伐,你杀了我们几十万人还敢在这舔着脸和我说什么冤仇,你到底还是不是人?"随着拓跋焘这一连串犹如催命般的责问,拓跋焘身后的将士们齐声高喊道:"杀!杀!杀!" 震天的声浪使得奥萨马这位久经沙场的宿将也着实胆寒不少。可是奥萨马还想做最后的一搏,他收起惊荣,重又抖擞精神,朗声道:"就算如此,可是现在我是你们西魏帝国的座上之宾,我的身分可是柔然汗国的派遣到西魏的正式使者,如果我要是有什么不测,我想我们的大可汗可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你们这些所谓的爱国军人,难不成要挑起两国纠纷?"这几句话说得中气十足,显是奥萨马运足了中气,想要让这些在场的军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以他所料,这些士兵们也许并不希望惹上什么麻烦。奥萨马久经戎马,自然对军队有着深刻的理解。 军队有着自己的一套独特哲学与道德评判。这是个经常要跨越生死的团体,务实的思维模式使得军人们在评价一个人的时候,只会看那个人做过什么,而不是他说过什么。一名没有实绩的军官或许可以在朝廷获得褒奖,但绝不会得到同僚与下层士兵发自内心的尊敬与信赖。他看到拓跋焘年纪尚轻,所以料想应该是个贵戚,而非真正上过战阵的将军。不过,他哪里想到,正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在三年前独力杀败了柔然汗国的十几万左路军团。所以,在场的五百士兵显然让奥萨马失望了,他们阵脚严明,盔明甲亮,严整的军容丝毫没有受到奥萨马刚才的外交辞令的影响,相反地,从他们军阵中所发出的那种强烈的杀气反倒使得奥萨马感到既熟悉又压抑,那是一种血腥嗜杀的感觉。眼前的军士们一身暗红色的盔甲,装配齐整,清一色的刀斧手。令奥萨马不解的是,他们手中只装备了大刀战斧,却并不像一般的西魏步兵那样配有专门的步兵盾。而从他们眼里发出的锐利的杀气,便是连奥萨马也不禁打了个寒颤。拓跋焘用一种戏虐又冷酷的眼神盯住了奥萨马,慢慢地抽出了腰间的"猗卢"战刀,运气上刀,缕缕的白色刀气缓缓地从刀上升起,在眩目的吓人的刀光下显得分外的诡异。"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自知无幸的奥萨马大喊,"我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好让我知道自己到底死于何处!""这里啊……"说话的是面色郑重地陈宁,他也拔出了腰间的战刀,平时玩世不恭的脸上现在面如凝水,看起来倒也颇为不适应,"这里是西魏帝国帝都羽林军‘飞羽悍林‘部的‘悍‘字部离帝都的一个驻地,能死于此,倒也不辱没了你一方诸侯的名号!""羽林军!"奥萨马不禁吸了口凉气,"难怪如此,好吧,我也再没有什么说的了,动手把,老夫杀一个赚本,杀两个赚一个!最起码,我是战死在‘飞羽悍林‘的手下的!"奥萨马血涌上头,战意大增,手里的弯刀上黑芒暴涨,煞是吓人。自拓跋鲜卑历540年,西魏章显十年武帝拓跋宏改革军制,设立羽林军以来,除了一万的精锐步兵负责协助皇城禁军执行军务以外,其余的两万骑兵和两万步兵就被按建制分为"飞"、"羽"、 "悍"、"林"四部,作为野战的王牌部队驻守在帝都郊外。这其中,"飞"字部乃是一万轻骑,配有西魏帝国最好的关外马邑战马,装配马刀短枪,是帝国机动力最好的部队,曾经有在和柔然汗国的一次追歼战中,一日夜急行三百余里,大破敌军的光辉记录。而且他们训练有素,对于骑兵战阵早已精熟,所以虽然并非重甲铁骑,但是近距离的作战能力却是丝毫不差。而"羽"字部则是一万各国都非常少见的弓骑兵,他们手持三尺长弓(并不是柔然蛮族骑兵手中的那种短短的骑弓),经常在各大战役战斗中扮演者侧翼掩护或者撤退殿后的角色,由于他们的高机动性和远程打击的能力,他们是标准的步兵克星。柔然汗国由于多以骑兵为主,所谓的步兵往往都是那种杂役性质的仆兵,所以对于这支部队倒也并不是非常在意,但是对于长于步兵作战的大食帝国来说,"羽"字部的弓骑着实是他们十几代国王的梦魇。而"悍"字部则是由在屡次与柔然和大食帝国的兴兵之中的那些杀人最多的步兵们组成,他们配备长刀战斧,不用任何防御性武器,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坚决地执行命令和无禁止的杀戮,这些人的单兵搏杀能力即使在整个大陆也是罕逢对手,他们是天生的刽子手,但是由于杀伐过重和总是惹事生非,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西魏国君一般都不会让这支部队冲上战场。以下的战绩似乎可以说明历代西魏国君这么做的理由:拓跋鲜卑历613年,西魏康盛五年六月,大食帝国大军十万入侵凉州行省,同年八月,增兵至二十万,一路上势如破竹,屡败西魏边防军。一个月后,西魏帝国开始反击,大将军宇文胜率中央军北营并羽林军与大食国王牌"水地星月"军团战于通天河旁,大败敌军,斩首十万,其中,有三万"地"军团士兵死于羽林军"悍"字部,"地"军团整建制消失,后又重建。拓跋鲜卑历644年,西魏天武六年四月,飞将军破六韩拔陵起兵十五万远征大食,其中"悍"、"羽"两部随行,五月,破六韩拔陵贪功冒进,遭遇埋伏,两万人的中军被大食国军八万大军围于布加迪城下,不过,很庆幸的是,这两万人正是西魏帝国的羽林军。在破六韩拔陵奋兵突围之时,"羽"字部的弓骑们历尽千辛才使用游击战术击败了四万大食步兵,而另一方面,"悍"字部的一万亡命之徒早已将另外的四万人杀的片甲不留了,不过就伤亡比例来说,"悍"字营自是无法和"羽"字营相提并论的。此役过后,难以置信的战果使得惊恐万分的大食帝国慌忙割地赔款以结束战争。但是,作为"悍"字部的一个污点就是,这四万人当中有两万是被吓破了胆的降兵,他们亦全都被坑杀,"悍"字部的长官给出的解释是:所有在战场上站在我们对面的人,无论投降与否,全都该死!不过这些亡命之徒由于放弃了所有的防御,所以他们自身的战损也很是惊人,鉴于巨额得战后抚恤金以及不杀降卒的战场道义,自此之后,"悍"字部以后就基本上没有参加什么大规模的对外远征活动,少得可怜的几次军事行动也大多是镇压国内的大规模叛乱一类。如果说"羽"字部是所有大食国王的梦魇,那么,"林"字部就绝对是让历任的柔然大可汗夜不能寐的心头之刺。这支部队的主要作战兵器是长约九尺的战矛和高达四尺的巨盾,熟悉各种防御性和阻击阵形的他们决然是战场上的骑兵们的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无数的柔然勇士都被穿透在他们那明晃晃的矛尖上,而他们的弯刀,则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他们在作战之时往往分作两队,以少量军士专门持巨盾为第一列,士兵们蜷身半跪于地下,全力来抵挡骑兵们的冲击,而大量的军兵则双手持矛,矛尖突出于这道铁盾之前,形成了一道死神的长墙。这就是西魏帝国最精锐的部队羽林军的"飞羽悍林",对于骑兵来说,"飞"字部是鬼,来无影去无踪,"羽"字部则是魅,抓不倒也摸不着;而对于步兵来看,"悍"是枪,勇猛无敌,无坚不摧,"林"就是盾,雄浑若山,巍巍不动!奥萨马能够死在这样的部队手里,他又有什么遗憾?不过,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他这个杀人成性的柔然魔头,最终却是被一群同样以杀伐著称的军队所包围的。眼见奥萨马死意已决,战意大盛,陈宁暗自运气上刀,大喊一声,一道青色的刀芒直奔这个柔然的‘杀可汗‘而去,快如闪电!然而,就在此时,一个语气坚定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我要活得!"   第二卷 帝都风云 第六章 困兽犹斗得知拓跋焘要留活口的陈宁眉头不禁轻轻一皱,不过他的去势倒是丝毫不减,只不过是稍稍地改变了一下出刀的方向而已。奥萨马眼见陈宁刀至,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陈宁刀上那凛然的青色刀气,不过此时的他战心已起,倒也毫不惧怕。“战死,是我们柔然人最好的归宿。”怀着这样的想法,奥萨马自然勇者无畏。奥萨马暗较内力,黑色的古墓刀气猛的一盛,迎着陈宁便去。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青色与黑色的刀气甫一接触,随即分开,然后,就又纠缠到了一起。随着“锵锵”的金属撞击之声,两人已经战到了一处,陈宁虽说有偷袭的嫌疑,但是由于奥萨马十分的厉害,所以反倒是看着他的形势稍弱。接连砍出十数刀的陈宁此时心里暗暗吃惊:“老拓跋刚才说的确实不错,这老匹夫果然不是吃素的,连接了我十几刀,刀法不但丝毫不乱,反倒是更加凌厉了啊。”不仅如此,那笼罩在他那把硕大的弯刀上的黑色刀气甚是诡异,陈宁每次与之相交,都感到四周的空气明显的一滞,竟然隐隐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好功夫啊!”一旁观战的拓跋焘眼见奥萨马作一困兽斗,尤勇猛异常,也是不仅的暗自赞叹,“这奥萨马的果然不可小视,瞧他那使刀的手段,能将一把柔然弯刀使得雄浑的像一柄狼牙大棒一般,这没有个二十年的功夫恐怕是练不出来的。哎,不好!这样下去,小宁可能要吃亏的啊。”念及如此,拓跋焘一扬“猗卢”,呼喝了一声,也加入了战团。此时的奥萨马脑中早已没有了任何的杂念,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可能的多加杀戮。不过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也蛮有两下子的,自己一手曾经纵横塞北的“古墓刀法”此时竟也一时拿他不下。而正当奥萨马决心抖擞精神以求速战速决的时候,只觉一道劲风从身后呼啸而至,来势好不凶猛。“不好!”这位柔然可汗猛的一惊,身形急速朝右侧一闪,将将的算是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唉!”拓跋焘一击未成,心里暗道可惜。现在虽是以一敌二,不过他也不敢大意。由于刚才目睹了奥萨马的惊人实力,所以拓跋焘还真说不好有没有取胜的把握。奥萨马见一敌未退,一敌又来,当下再也不敢怠慢。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浑身骨节“噼叭”作响,面上的青筋也显得分外明显,而此时他手上弯刀上笼罩的黑色刀气,则已然形成了一个气团,从中似乎还不断地散发出一阵阵的死亡与破败的气息。“小宁,小心了,他要来真格的了!”拓跋焘面色凝重,嘱咐着陈宁道。“知道,这老家伙真厉害,早知道我就不和他吹猛了!”陈宁一脸懊恼,好像为刚才的举动后悔不已,“我应该让你先去,再带着兄弟们把这老怪物一哄拿下,哪至于这么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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