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是这个让他感到亲切万分的叔叔,却在那天晚上,永远的离他而去,他忘不了那夜林之希救他的那枪,也无法在脑中抹去陈宁在哭丧时那声如泣血的悲号。而那夜的那仗也使他深深地意识到,每个人的生命,在战场上都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毕竟,他也是经历了一个由死到生转换。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就是战争吗?在一夜之内就把他的至亲夺走?可恶的柔然人!总有一日,我要亲手结束这造成了无数家庭破碎,万千男儿横死的战争,踏破柔然!无论是时代的脚步,还是个人的情感,冥冥之中都仿佛有着一只看不见的命运大手,将拓跋林推入了整个大时代的步伐。战乱的时代,总有结束的一天……当拓跋林还在思索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气喘如狗的陈宁一路跑上哨台,倒了一口气,说道:"拓跋林,好消息,朝廷的援军到了!"拓跋林看了一眼双眼还是有些红肿的陈宁,缓缓说道:"什么援军?对了,前方现在军情如何?""郑王和柱国大将军尔朱荣,带着二十万大军来支援我们了!朝廷把中央军的南北两营都调来了!"陈宁显得有些兴奋,因为他知道,决战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柔然那边呢?"拓跋林也提高了语调,自从叔叔战死之后,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再去斩杀柔然的那些狗贼。"柔然的左贤王伏明敦已然领着柔然的左路军十几万人来到了怀朔镇下,在据城二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目前尚无攻城的意思,每日只是从他的部署里挑一个可汗前去镇前叫战。""哦?那父亲那边有什么反应?"拓跋林道。"冠军侯只是日日死守,无论敌人百般辱骂,决不迎战!"陈宁说这话时,语气也是有些不自然。看到拓跋林面带失落的时候,他赶忙又道:"不过此次援军已到,想来应该会有些行动把!"拓跋林闻言,目中闪过一道光华,不过很快便又黯淡下去。叹道:"有行动又能如何?你我还不是照样得在这里看守粮草!""拓跋林!"陈宁轻喝了一声,他到了刚才拓跋林眼中的神采,那是一种极度渴战的欲望,和他自己一模一样,"难道说,咱们就不能偷偷得回去吗?""啊?那这草料场……"拓跋林有些犹豫。"放心吧,还让原来的大粮造来管不是一样,我们又不带走人马……"“可是,父亲的军令一向严明……”拓跋林还没有拿定主意。“可是什么?你难道忘记了林之希大人了吗?”陈宁有些急躁,面目皆赤。"别说了,陈宁,你去准备一下,咱们今晚就出发!"拓跋林终于下定了决心,狠狠地捶了陈宁一拳。就这样,在陈宁的带着兴奋的惨叫声中,两人迅速地走下了哨台,消失在了那数不清的粮垛之中。西魏•怀朔镇"父亲,孩儿不愿意再守什么硌城草料厂,我想向您请令出城与柔然狗贼决一死战!柔然汗国贼子公然犯我天朝,不教训教训他们,怎么能够立我国威?"此时的拓跋林正跪倒在地,向着面前的父亲在诉说着自己的战意。"荒唐,你以为出去打杀一阵就能把他们吓跑吗?"一个中年将领沉吟道:"要是这么容易,我还在这死守什么?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据斥候来报,光是这一路就整整十五万大军那!你想找死吗?"拓跋嗣面带怒色,看来他很是对这个儿子看似有些鲁莽的举动感到愤愤。柔然人精于骑射,数十万骑兵纵横漠北,便是大帝拓跋不破当年,也不敢贸然的和敌人野战,往往多配合战车、弓弩、枪兵这样的克制兵种,方才主动出击。"难道叔叔的仇就不报了?再说,上次我去劫营,也没觉得他们有多么得厉害嘛。"拓跋林的嘴角下意识的往下拉了拉,表情愤怒而不屑。林之希的战死,实在是给拓跋林人生道路,上了深深的一课。"浑帐,上次你们出去就没和我打招呼,致使老三惨死,此次我让你去看守军粮,你竟然又违抗我的将令私自回来请战,在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军法?"拓跋嗣"啪"地拍了一下几案,震得案子上茶碗里的水四处飞溅。他向来治军甚严,此次拓跋林数次有违军令,确实让他有些恼火。"父亲!"拓跋林闻言,不禁血往上涌,一时冲动之下竟然站了起来,此时的他梗着脖子,几乎是吼着对拓跋嗣说道:"您难道不顾兄弟之情了吗!叔叔方才惨死,如今仇敌在外,您却提兵据守,究竟还想不想为叔叔报仇了啊!"林之希自他幼年便照顾他长大,这么多年来对他多加教诲,实在是对他的帮助很大。加之林之希平日素来随和,所以和他们这些小子辈相处的也甚为容恰,甚至比拓跋林那严肃冷静的父亲更为让他们感到亲切。拓跋嗣显然没有料到拓跋林居然敢以如此的态度的和他讲话,小字辈不敬的愤怒和这几日来刻意压制住的丧失兄弟的悲痛一起涌上心来,他猛地起身,愤怒的瞪视着面前的儿子。军帐中的气氛空前的紧张,两个都因为感情上过于激动的人,竟然忘记了他们愤怒都是因为了一个人的存在,确切的说是一个故人,林之希。更何况,他们之所以会如此的激动,也正是出于了对林之希的怀念,同样的出于对死去亲人那深深刻骨的怀念,却阴差阳错的几乎导致了了一场冲突的发生。看来,无论拓跋嗣如何的故作冷静,在他的内心深处,对兄弟的阵亡还是有着深切的感伤,使得一向冷静敏锐如鹰準般的西魏帝国冠军侯,居然也险些丧失了理智,遑论那年仅十八的拓跋林。拓跋嗣的右手因为愤怒而在轻微的颤抖,双目闪过一道厉色,直射拓跋林,而拓跋林也并不示弱,昂首迎向了那道目光。这令人窒息的对视,好一阵子才由拓跋嗣的军令所打破。"住口!逆子!这次我非得大义灭亲不可,大军粮草无比重要,你竟敢私自擅离职守,来人啊……"拓跋嗣扬起右手。中军帐帐角一动,进来一人。"把这个混蛋给我拖下去,重打二十!"说完此语,拓跋嗣别过头去,再不看拓跋林一眼。"是谁惹得冠军侯生这么大气阿?"进来的那人微笑低语道。"嗯?谁?啊,末将不知郑王爷大驾来访,实属不该,该死的卫队,中军卫,你死到哪去了?"拓跋嗣猛地回过头来,在看清了来者的身份之后,赶忙起身道。"不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出声的,我就是好奇,想看看是谁惹得我们的冠军侯生这么大的气!刚才您的声音,我可是很远就听见了呢。"郑王一边打手势制止了拓跋嗣的命令,一边找了个椅子坐下。"还不是这个逆子,擅离职守,放着那么大一座草料场不去守,偏偏跑到这里来说要请令出战,成何体统。您也知道,如今敌人士气正盛,柔然骑兵野战又十分勇悍,这小子竟然说要出城和那帮蛮族打野战,这不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吗!"拓跋嗣略一停顿,道:"来人啊,还不快给郑王爷上茶!""不是的,父亲大人,我料柔然狗贼们也是这种想法,所以现在战备必然松懈,况柔然狗贼一路上烧杀抢掠,这一路战必胜,攻必取,现在骄奢跋扈到了极致,所以我想他们必然是十分的轻视我军,如若现在给与他们迎头痛击,一战歼敌,则必使柔然狗贼不敢直视我们天朝皇威!"拓跋林依然不依不饶,全然不顾郑王拓跋猗卢的到场。"幼稚!你以为你是谁?军圣?柔然族人自幼游牧,马战精熟,战马也都是漠北瀚海附近出产的特种战马,野战的战力比我们要高出一大截,你这么出去岂不是以卵击石?"拓跋嗣冷静的给面前自己的儿子分析着战局。"非也。父亲,柔然人虽然勇悍,不过他们也只是逞一时之勇,行军打仗毫无章法,部队组织混乱不堪,我愿乞健卒五千,出城一战,定能将敌酋砍于马下!"他的倔脾气只要上来,还真是任谁也拉不回来呢。"住口,我看是还是乖乖的给我回硌城,不然……""小将军,如果我准你领一万精骑,再配合我得两万骑兵一同出阵,你有没有把握一战而胜?"在一旁听了许久的郑王突然开口道。拓跋林吃惊得看了看这位在西魏帝国中位极人臣的显贵,由于新王魏文显王拓跋六修性好酒色,朝中大事几乎都由郑王拓跋倚卢和柱国大将军尔朱荣处理。尔朱荣雄才大略,野心勃勃,隐隐已有不臣之心,幸得郑王处处节制,才使得皇位稳定。"郑王具文武全才任于军国,内参机密、外寄折冲,为纬世之器。"这是《西魏书》对他的讲评:他做宰相和将军都是一流,是国家经营的可靠之才。《西魏书》是后世的史官们记录前朝历史的文本,涵盖人物、事件、社会经济等一系列发生在那个时代的故事。现在的郑王一身紫衣,蟒袍玉带,在雍容中透着一种慈祥,只是双目中得锐气暴露出他也曾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宿将。而与此同时,拓跋嗣却先开口道:"郑王,下官斗胆认为此举颇为冲动,还请王爷三思。""冠军侯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也有我的原由啊。此次柔然国确实也是嚣张太甚,尤其是雁门屠城,我军民一十三万只逃得七千余人,不挫挫他们的锐气,真个认为我天朝无人吗?行军打仗,在于韬,在于略,也在于一股士气呀,如今连战连败,帝国上下群情惊恐,西方的大食国大将穆特鲁,屯大军十五万于于阗塞,威胁西部边镇敦煌,窥视我国国土,敦煌镇和西域都护府的告急文书也正源源不断的报到帝都,显见大食国想要趁火打劫,如今我们要再在六镇这一线战事不明的话,天知道穆特鲁那厮会不会撕毁和约,举兵犯境。所以,冠军侯,难得小将军如此勇气,我倒想让他试上一试。"郑王微笑中透着一股急切,想是边防紧急,不容乐观。此次柔然大举来犯,一路上居然没有片纸战报传往帝都,直到人家打到了六镇他才接到消息,这一切都足以说明柔然人这次显是有备而来,故此进军才如此急速。而大食国又几乎同时重军屯边,想来应是两国早已议好,要共灭西魏,不过敦煌塞那里险要异常,而大食国又怀着作壁上观的意思,才使得西方的战事,并没有如这里如此的紧急。"那既然王爷如此吩咐,我也就不好多说,不过请王爷务必下一道军令,如我儿为敌所败,敌兵追之又近,断然不可打开城门,以给柔然狗贼可乘之机!"拓跋嗣双膝跪倒,一脸坚定。"你怎么知道我要败。"拓跋林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他素来敬重父亲,现在虽说心理不满,但也是丝毫不敢表露出来。此时,只听郑王赞道:"冠军侯如此忠君爱国,实乃帝国之幸阿!小将军,你不要埋怨冠军侯,他这么做也是以国事为大,你也不要认为他过于保守,想你父亲年轻之时,也曾率轻骑八百奔袭柔然王庭,斩敌三千六百余,俘敌一万,包括柔然汗国的那任左贤王,两个部族可汗在内的诸多要员都在那一仗成为我西魏帝国的阶下囚,以至于柔然狗贼一改王庭不设防的传统,在王庭兴建哈尔和林要塞,十年不敢犯境,他也因此被先昭烈王加封冠军侯呢!"闻听此语,拓跋林的嘴角也不禁向上扬了杨,的确,在西魏军中,一提起冠军侯拓跋嗣,朝野内外无不称颂,想当年拓跋嗣以一行军参谋身份投军,历经大小八十余战,从参谋,千骑长,牙门将军,镇东将军,一直做到扫北将军、冠军侯,所斩获的柔然人,从帝都开始排,一直排到哈而和林要塞恐怕都排不下呢,一时间,连柔然的婴孩深夜里啼哭,只要一听到"南寇拓跋嗣"的名字也会吓得连声都不敢出的。拓跋嗣的威名,可见一斑!"郑王爷,在下只求一战,战则力求必胜,如若有失,我也绝无颜面再来见怀朔城内的家乡父老啊。"拓跋林说得铿锵有力。"真是虎父无犬子啊!"郑王发出一声感叹,随即话锋一转:"小将军,你今年多大了?""一十有八!""哦?真巧阿,老夫有一佩刀,伴随老夫也整整十八年了,只可惜宝刀虽好,这十余年来再没饮过柔然狗贼之血,也实是一大遗憾,如今老夫愿将其赠与将军,只愿将军能够旗开得胜,杨我西魏国威!"郑王说话之间,已从腰间取下一把佩刀,递与拓跋林。拓跋林恭敬的接过刀,轻按绷簧,刷的一道寒光掠目,出鞘的这刀七分刀背,三分刀刃,刀身宛若一潭秋水,上面又布满了菱形的暗纹,吹毫断发,劈空有声,确是一把当世名刀。不过相对于刀身来说,这把刀的刀柄和刀鞘就显得十分简朴,尤其是刀鞘,不但毫无装饰,甚至有些污渍。看到这里,拓跋林也不自然的眉头轻轻的皱了一下。郑王敏锐的双目捕捉到了拓跋林表情的这一细微变化,略一摇头,微笑着道:"将帅之刀,可不是用来攀比外表的,而是比谁的刀更快,更狠,而对于刀本身来说,就是看在它之下,究竟有多少人被它超度!这把刀嘛,柔然阿伏罗部前任可汗,大食国绿星军团主将都曾饮恨刀头,也总算没有辱没了它。""大人!"拓跋林脸上一红,"末将明白了,但不知这把刀叫什么名字?""猗卢!"而西魏帝国的堂堂郑王,正是叫做拓跋猗卢。此时,在据城二十里的柔然左路军的中军帐内,一个统帅模样的人狠狠地在他面前的军事地图上化了一道弧线,自语道:"该死的六镇!难道说这里真的如传说中那样,是我们北人无法逾越的长墙?" 第一卷 永明之殇 第四章 少年扬威拓跋鲜卑历729年,西魏帝国永明六年夏五月,柔然汗国大军犯境,兵锋直抵六镇。怀朔镇将拓跋嗣之子拓跋林于城下大破贼左路军,斩获甚多,柔然左军溃至雁门,犹颓势不减。西魏帝国·怀朔镇城下春末夏初。湛蓝色的天空没有一点云彩,阳光十分耀眼。从拓跋林现在的位置向前望去,前方是一片辽阔的平原地带,而在他们身后的怀朔镇附近,则开始出现了一些起伏的山峦。“当年在这里修建六镇的人,确实眼光独到啊。”拓跋林静静地看着前方,脑中却突然浮现出这么一句话。在他的身后,是整整的三万西魏玄甲铁骑。拓跋林自领一万怀朔精骑作为中军,而在他的两翼也各有一万铁骑。这些人严格的按着阵形的排布立马。一语不发,一丝不乱的保持者队列,足以显示出他们的纪律性和良好的素质。忽然,由前方飞至三个斥候,这些人轻骑简从,盔插翎羽,瞬间便来到了拓跋林的马前。为首的那人滚鞍下马,禀报道:“大人,他们来了!”拓跋林点了点头,用他以为最平静的语气开口道:“来了多少人。”“三万,一如往日。”“通知全军,准备战斗!”拓跋林挥令的右手竟然有轻微的抖动,尽管,他极力想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他的激动,不光是因为可以再次与柔然人的对决,也是因为此次乃是那第一次作为一名独立的指挥官领兵出战,往日的所学,究竟管不管用,也只有拿到战场上来检验了。更因为正是由于这些柔然人的入侵,他的叔叔才会永诀人世。“陈宁,你也去吧。”拓跋林对着身后的陈宁说了这么一句,后者很正式的点了点头,随即一转马头,带着十名亲随向着后队驰去。平原的另一面。在这个普通的清晨,柔然国乌豆部的完颜可汗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点齐了三万骑兵,如往常一样得去怀朔镇下出营叫战。突然,他狠命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因为眼前的景象确实让他吃惊不少:原来任百般辱骂都不敢应战的西魏军,今天竟然已经在怀朔城下密密麻麻的列好了阵势。黑压压的三万骑兵阵列整齐,坐骑全是强健的战马,马上端坐的士兵个个高大雄壮,身披黑色战甲,手持马刀,鞍挂刺枪骑弓,一双双冷酷锐利的眼眸不带任何情感。这三万人列成了极其利于骑兵冲锋的偃月大阵,两翼骑兵微微突出,整个战阵浑然一体,散发着强烈的杀气。再看西魏军中,无数黑色的军旗迎风飘展,中军官高打着一面大旗,上面黑底白字,绣着偌大的“西魏”字样,强风鼓来,迎风而展,旗下一员武将,黑衣黑甲,手握钢枪,腰胯宝刀,正恶狠狠的向着这个方向望来。完颜可汗深吸了一口凉气,他一边赶忙下令手下的蛮兵布阵,一边急命斥侯飞报左路军统帅——柔然汗国左贤王伏明敦,说西魏帝国今日居然开城出战,好让伏明敦速起大军,以便一会破敌攻城。不过,刚打发走斥候他就一个劲的后悔不迭:自己真是老糊涂了,放着这么大的一个功劳不独吞,偏偏去叫什么伏明敦来分一杯羹!也是,在他的眼里,西魏军人的形象恐怕不是败兵就是降卒再不然就是坚守不战的懦夫了吧。“胆小的西魏猪们,今天怎么不当缩头乌龟了,是不是决心投降了?要是你们投降的话,现在就从马上下来给爷爷磕三百个响头,爷爷可以保你一条生路,让你去瀚海筛沙,哈哈哈……”完颜可汗见己军队列已然摆成,狂妄的用并不纯正的汉语朝着西魏军队肆无忌惮的挑衅,而在他身后,受主帅的影响,柔然蛮兵们一半大声地附和着大笑,一半口中“嗬嗬”作响,呲着牙炫耀似的冲着西魏军队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柔然人!纵使是在内心警告了自己无数次,但是当拓跋林又见到了那熟悉的弯刀的时候,他还是不禁血往上涌。这些年来,他终于第一次的作为统军主将,率领着西魏帝国的正规兵团,站到了这群丑陋得柔然人面前。在柔然军团的对面,阵前的拓跋林并没有回答完颜可汗的挑衅,极度的激动和愤恨反倒使得他格外的冷静,他将手中的钢枪朝天空一举,身后两排的骑兵整齐的从得胜钩上摘下了骑兵弓,弯弓搭箭。“放!”随着拓跋林枪尖向下猛地一划,无数支雕翎箭呼啸着向着柔然军阵抛射而去,随即,对面就响起了一片起伏不断的凄厉惨叫,而比惨叫声更大的,则是柔然人充满愤怒和咒骂的柔然蛮语。“妈的,这小兔崽子竟然偷袭我们。孩儿们,冲啊,杀光这些西魏猪,攻下怀朔镇,我让你们屠城三天!”完颜可汗本就十分粗糙的大脸,由于愤怒和激动更加扭曲变形,形似恶魔。三万乌豆士兵,齐刷刷的拔出了自己身上的弯刀,以箕形骑兵阵形,向着西魏帝国的骑兵们发起了冲锋。只见柔然左右两翼以斜线次第展开,伙同着中军一起冲杀过来,在他们身后,扬起了阵阵的尘烟,而大地,也被这三万匹战马的霎时奔腾震的颤抖了起来。“弟兄们!”拓跋林在看到柔然人阵脚的松动以后,又举起了手中的刚枪,长天一立。他朗声说道:“柔然人害死了我们的辅国将军,屠杀了我们的同胞,今天,他们既然站到了我们的对面,那我们便用自己的战刀,去告诉他们,敢犯西魏者,定杀无赦!”“杀!杀!杀!”数万人震天的呼喊声充满了战意和愤怒!“传令官,通知两翼,杀——!”随着对面柔然军队的全面突击,拓跋林也下达了冲锋的指令。百余名背插三杆飘旗的传令在阵中游走,他们一边打马,一边口中大声的呼喝着命令。此时的拓跋林单人立马于中军前阵,持枪在手。“兄弟们,冲啊!屠尽柔然,以扬我西魏军威!”长枪突然一划,拓跋林当先而出,直向柔然军阵!“驾!”身后的数万将士一齐纵马而出,两军之间原本相隔的数千尺距离迅速的被缩短着。就在即将和柔然铁骑相遇之前的瞬间,西魏军一排排刺枪齐刷刷的平举,宛如一股黑色的铁流般冲入了柔然兵团。突刺,收枪,挂枪,抽刀,砍杀,整齐划一的动作和高效的杀伤效果无不显示着这支军队的精锐程度,前排的柔然骑兵空有一身蛮力,莫名其妙的就被一杆杆钢枪挑下马来。在强大的冲击力的作用之下,西魏精骑那冰冷的刺枪枪尖毫不困难的就刺穿了柔然人身上的战甲,透胸而出。没有生还者,因为纵使侥幸没被刺死,身前身后的无数只马蹄也早已将他们踏成肉酱。不过,柔然人的勇悍也确实名不虚传,一个骑兵战死,身后的柔然人却毫无惧色,更加愤怒且英勇的向着前方的敌人杀去,一时间,双方混战到了一起,三万柄马刀与三万柄弯刀在太阳下熠熠生彩。乱军中的拓跋林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猗卢”,他暗提内力,运气上刀,白色的刀芒随即大涨。“喝!”行云流水般的一刀,之后血花四溅,一个柔然国的勇士,就这样的被猗卢刀永远的剥夺了活下去的权利。紧接着,从拓跋林战马的左侧,又是一个柔然武士满脸狰狞之色的举刀劈至,不过他紧接着也被拓跋林那凶狠异常的攻击砍下马来。拓跋林此时极度的亢奋,在他看来,他每杀死一个柔然人,就仿佛为死去的叔叔又报了一份的仇,他疯魔似的舞着“猗卢”战刀,双目赤红,如野兽般的眼神狠狠地瞪视着战场,威猛森然! 而在他的身后,数百人的精锐战骑紧紧跟随,这些精骑宛如一把尖刀,在拓跋焘的带领下狠狠的刺入了柔然的中军阵。日头逐渐升高,在这灿烂无比得太阳下面,数万的两国勇士们正在进行着一场生死相拼。由于两军均是以横向骑兵阵列展开,所以双方的中军就自然的毫无阻挡的战在了一起,而两翼的去势却是陡然一滞,竟然隐隐同中军本阵分了开来。随着战事的继续,柔然人马战的强悍也逐渐显现了出来,由于他们大多从小便在马背上长大,所以骑术十分的精通,虽然在装备上略逊于西魏的精气,但是他们的灵活性,却远非西魏的骑士们可比。拓跋林狠命的斩下了一个柔然骑兵的头颅,身陷军阵的他现在只能依靠着对战场的直觉来预料着此战的胜负。身边的将士们不断有人战死,虽然有思想准备,但是柔然正规骑兵的威力,却还是让他吃惊不小。“这些柔然人竟然勇悍如斯!” 部属们陷入苦战,他已经注意到了,士兵临死前的哀号,更使他现在隐隐有些急躁。但是,面前的这些柔然人,却象是一堵结实砖墙,怎么样也无法推动。“拚了!”一股狠劲猛地在他心里迸发了出来,他一把夺过身边旗官的两杆令旗,把它们插到了背后,随后,呼喝着军队,抢先又向敌军的阵中冲去。“将军小心!” 身边的扈从疾呼。一支敌矢从身边飞过,“笃”的一声没入了拓跋林身后小校的胸膛,那人哼也不哼,直跌下马。几名亲兵连忙催马挡在了拓跋林的身前。“大家听着!”他对刚才生死攸关的一幕视若无睹,挥刀振声道: “今日之战,一鼓作气,平灭柔然狗贼,就看大家的了!”“谁也不许后退,我,今天也决不后退一步,宁战死,也不后退!”身边的亲兵听了,无不肃穆,莫敢仰视。“杀啊!”怀朔铁骑个个扬声怒吼,鼓声大作,已有数百骑奋不顾身地向敌阵直冲而去。“好样的!”拓跋林赞叹一声,遂也一催战马,冲杀过去!“当”,拓跋林手臂一震,而对面柔然人则几乎弯刀脱手,两人不自觉地都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毡帽上的黑色羽毛标示着他在柔然军中身居万夫长,既然身居高位,想来也是有些本领。“当我者死!”当下,拓跋林不敢怠慢,“叮叮锵锵”的在与这人略斗了几合之后,体内真气猛然一吐,猗卢斜刺砍出,一道妖异的弧线伴随着凌厉的劈空之声直奔那名万夫长,那人眼见不好,慌忙举刀相迎,而就在两道光芒即将相遇的时候,猗卢刀却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改变了方向,急转直下……“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拓跋林耳边响起,那名万夫长被猗卢刀斜肩带背的砍做两段,他那睁得几乎裂开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便迅速的黯淡了下去,将一腔鲜血洒向了拓跋林身上的披风。在拓跋林身后的亲兵见这个万夫长已然死于非命,快捷而轻巧的翻身下马,手中的马刀急速斩下,迅速的割取了这名万夫长的首级。之后,这个亲兵把它拴在了大旗顶上,同时操着一口柔然语大喊道:“万夫长战死了,万夫长战死了!快跑啊!”拓跋林这么吩咐乃是一个攻心之计,柔然人素来善战,如果要是照目前这样的激战下去,己方纵使能胜,想来也是损失不小,如果他利用敌人大将被杀的契机,乘机瓦解敌人士气,也许可以收到奇效,所以拓跋林专门在亲兵中安排了一些通晓柔然蛮语的士兵,以待在战场上有不时之用。幸运的是,主将的战死果然让这个万人队迅速的分化,一部分人血冲双眼,奋力的朝着西魏军旗的方向杀来,而另一部分则兵无斗志,在勉力的抵挡了几下之后,拨马就跑,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一方面奋力死战,另一方则军心不定,此时战场的局面,已经慢慢的倾向了西魏军骑。同样位于中军的完颜可汗眼见形势不好,急忙甩刀狠狠地劈死了一名和他战斗的西魏的骑兵。随后,他一边命令督军队斩杀逃兵,一边大喊道:“孩儿们都不要乱,后退者力斩不赦!!柔然男儿绝没有逃兵,都随本王杀啊,杀光这些西魏猪罗!”在完颜可汗的号召和督战队的马刀之下,柔然中军原本慌乱的局面渐渐平息,整个军阵也正在慢慢的恢复阵脚。眼见原本慌乱的柔然中军又要集结成型,拓跋林也不禁心急。然而就在此时,在柔然本阵的后方,突然又出现了一票精骑。“将士们!”陈宁此时也抽出了自己的战刀,他已经成功地带着两千死士迂回到了柔然骑兵本阵的后方,“话我也不多说了,大家大多都是林之希大人一手带出来的军士,看见眼前的这些柔然狗贼了吗,杀光他们,就是对林大人最好的祭奠!”“为了辅国将军!”一众军士同声大喝。他们齐刷刷的举刀在手,在陈宁一往如前的带领之下,向着柔然人的身后发起了致命的冲锋。烟尘四起,势如破竹。这支彪骑如刀破新瓜一般的切入了柔然人的本阵,而那些正在同西魏骑兵奋战的柔然乌豆部将士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背后既然会遭到攻击,措手不及之下,无数的蛮族骑兵纷纷落马。随着带着青色刀气的战刀一次次的斩下,一蓬蓬鲜血洒向长空,而刀的主人,这次出兵的中军尉,一脸恨意的陈宁一手持旗,一手轻盈的用手中的马刀收获着敌人的头颅。不知怎得,他和拓跋林虽然师出同门,可是在拓跋林手里使得大开大阖的“天行刀法”,在陈宁的手里却显得是无比的灵动。另一方面,在看到了柔然人的本阵后方已经隐隐出现混乱,拓跋林冲着柔然人的后队方向略一点头,嘴角也浮起了一丝的微笑。随后,拓跋林双腿一夹胯下的啸月追风驹,一人一马风一般的杀向了完颜可汗,乘乱杀贼,他是不会错过如此的良机的。面对着上前阻挡的柔然士兵,拓跋林右手一刀砍出,“猗卢”强横的砍破了一个柔然人身上的战甲,溅起一捧鲜血,随即他反手拿刀,横着挡向了另一个柔然人的当头砍劈,“当!”的一声,紧接着便是两把刀的一个长距离摩擦,双马错蹬之时,猗卢战刀在刀擦出的火星中突然变招,一击又将那个柔然人在马上超度。现在的拓跋林的脑中,也许除了杀敌和破军,已经再无任何的羁绊。而在对面,陈宁手中的战刀也是刀芒大盛,青色刀气袅袅婷婷,分外可怖。此次战前,他主动和拓跋林商量迂回之计,一是为了出其不意,夹击敌军,二来也是要为了林之希的英魂,痛痛快快地大杀一阵。平素林之希对他颇为赏识,常与私助,再加上两人又脾性相投,所以他与林之希的情谊,其实并不在身有血缘关系拓跋林之下。一个柔然蛮族骑兵显然是非常的不智,他大喊着挥刀冲向了陈宁,交手只一合,哼都没哼一声的被陈宁砍下马来。随后,陈宁大喊着舞者战刀冲向了柔然大军,“八!九!十个!妈的,你们柔然蛮人就如此脆弱?”而伴随着他的话语,又是几个柔然骑兵纷纷落马。此刻的陈宁,虽然还是一脸标志性的坏笑,可是,在那些柔然人的眼中,他已然就是那索命的恶鬼的化身了。如果有人现在站在高处俯瞰西魏与柔然两国军阵的中军队,就会看到两把非常明显的马刀,一把泛着森冷的白光,横劈竖砍,直指柔然大军中的一个头戴白羽的将军,另一把则根本遇不到抵抗,无论它杀到哪,那里的柔然人就纷纷退让,尽量避免与之交锋。而挥舞着这两把马刀的,正是拓跋林和陈宁。古来马战正适合用刀,直劈横扫,可借助马匹冲击之力。而陈宁和拓跋林自小就师从号称“西魏刀王”的武川镇镇将,西魏帝国折冲将军顾宪之,一手的“天行刀法”已然小有所成,那拓跋林更是宝刀在手,加之一股效死沙场的勇劲,左突右冲,确实势不可挡。而这时的完颜可汗,却正在为两军混战的僵持不下而头痛不已。本来嘛,他们乌豆族是柔然八大战部里仅次于皇族的大族,战斗力一直很强,自今年追随左右贤王起兵以来,一路上战必胜,攻必取,未曾一败,自己也对这个庞大的西魏帝国心生轻视,心想着如此柔弱的一个帝国,怎么会屡屡压制我们柔然长达一百多年,被人家数次打到了瀚海以北,连这个柔然人一直引以为傲的境内湖泊,都快成为西魏帝国和柔然国新的边境了。如今适逢西魏新王轻佻,这一代的柔然左贤王伏明敦又雄才大略,在经过了五年的精心筹划之后,此次南征,目的就是拿下西魏帝都,灭亡西魏。可是不想,左贤王一路的这十五万大军,和右贤王那里的另外十五万人,竟然同时都受阻于西魏帝国的帝都六镇,而镇守这里的怀朔镇将拓跋嗣,那个曾被柔然人视之为恶魔凶神一般的拓跋嗣,竟然如缩头乌龟一般,无论自己这边怎么挑衅,就是不战。今日,轮到了自己的部族出营叫战,好不容易盼着西魏军出城开打了,本打算一战克敌的自己,竟然和一个不知道姓名的年轻小将混战到了一块,一时间也分不出胜负,自己的后队还受到了他们的攻击,隐隐有浑乱的危险,这要是等到左贤王亲自领兵到了,自己还哪有脸面再说什么“我乌豆精兵,素来视西魏猪于无物”呢?就在完颜可汗还在为战局的不明朗而大伤脑筋的时候,拓跋林一人一马,宛如一把黑色的尖刀一样径直插向了完颜可汗的大纛。兀自头痛不已的完颜可汗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员西魏武将手舞马刀已经杀到他的眼前,刀上白芒大盛,举头就劈。大惊之下,可汗忙举起自己的大戟迎向那人的马刀,同时,完颜可汗的两个王子也纷纷举戟拦截拓跋林。“咔嚓!”完颜可汗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竟然可以看到周围三百六十度的景象了,随后,他就再也没有了意识。完颜可汗的两个儿子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长戟的断口,随后瞬间意识到自己的父王已经惨死在西魏猪的刀下了,愤怒的他们恨不得立刻就把眼前这个人千刀万剐,不过拓跋林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刷刷两刀,伴随这两道白光,这两个乌豆王子也去阴间陪自己的老爸了。拓跋林长啸一声,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天行刀法已经练到了将刀出气切削铁如泥的境界了,也没有想到猗卢刀竟然锋利如斯,切金断玉豪不迟滞,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头插白羽的柔然狗已经身首异处,自己也总算没有辜负郑王的一片厚爱。拓跋林一手持刀,一手举着三个柔然人的首级,运足了中气,大声地用柔然语喊道:“柔然狗贼,你们主将的首级在此,而等匹夫,还敢负隅顽抗?”拓跋嗣等战将久于柔然作战,对柔然语甚是熟悉,拓跋林他们耳闻目染,这蛮族话说得倒也精纯。目睹了拓跋林刚才惊世一刀的乌豆亲卫队,哇的怪叫一声,拨马就跑,不但逃跑,他们还边跑边喊可汗已死,真不知他们是被吓傻了,还是自古蛮人多短智。其实完颜可汗的身手也是不俗,不过拓跋林这次的突击实在是迅即无比,再加之他本人又在走神,措手不及之下,白白冤死敌手。同时,拓跋林对刚刚跟上来的亲随下令:“传令下去,击鼓猛进,此役务要一阵败敌!”“咚!咚!咚!”震天的军鼓在身后响起,西魏军骑听闻鼓声,更加神勇,拼命得冲击着柔然人的阵营。在“背插双旗,腰悬三首”的拓跋林的带领下,西魏铁骑的兵锋,终于冲垮了对面的柔然骑兵。可汗的战死无疑使得柔然军队的士气为之一堕,本就深受夹击之苦的,兀自还凭着一股蛮劲苦苦抵抗的柔然军顿时群龙无首,指挥失调,也都不想再做抵抗,纷纷败退。一时间,中军兵败如山,彻底崩溃,而那只从后方攻击的彪骑,也趁着敌军大乱的当口杀到了拓跋林他们面前,两支军队兵合一处,更加猛烈地对着柔然的败兵发起了致命的冲击。随着这些西魏军人马刀的一次次斩下,已然纷乱不堪的柔然阵营中扬起了片片血雾。陈宁气喘吁吁的冲到了拓跋林面前,擦着汗道:“哎呀,真是老了,杀了这么几个人,就把我喘的和狗一样,唉……”突然,他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了起来,“拓跋林,你这个败类,到底还是把柔然狗王给宰了,宰了就宰了吧,你还一宰三个,真是太不仁义了,你都杀完了,你让我去杀谁?”眼见敌军已然溃败的拓跋林幸灾落祸的看着陈宁,顺手又炫耀似的举了举那几颗脑袋,只把陈宁气了个半死,随后说道:“杀得痛快就好,小宁,我去看看左右两路牙狼骑兵阿里不花,阿里不答兄弟们的情况,你去带着弟兄们继续歼敌。”陈宁闻言,也只有收敛起了自己的不满情绪,他指挥着传令官们,整顿军马,领着身后的怀朔骑兵,继续向着面前已经败退的柔然蛮人们,发起了冲击。 第一卷 永明之殇 第五章 牙狼·破敌柔然乌豆部的中军,败了。由于主阵的崩溃,拓跋林领着近卫们并没有费太大的工夫就杀到了右路军阵,不过眼前的景象却着实令他惊讶:在拓跋林的面前,数不清得的柔然人正在拼命的向后逃跑,马上的骑士们盔歪甲斜,好不狼狈。在他们的身后,跟着整整齐齐的一票黑色枪骑兵,他们挥舞着手里的钢枪,仿佛赶鸭子一样的驱赶着这些曾经勇悍的柔然骑兵,数万人在这片土地上上演着一场追逐的好戏,端的是气势惊人。见到拓跋林他们赶到,一员甚是威猛的大将撇下溃敌,手持长刀向他们赶来,隔着老远,来人就高声地喊了起来,“拓跋将军,你们也打完了吗?比我这里还快呢,呵呵。哦?你还杀了他们可汗吗?那更是了不起了,真是难得呀,啧啧。”此人一袭黑衣,浑身鲜血,当看到拓跋林马前悬挂的柔然可汗的首级后,他那憨厚的脸上流露出了吃惊和赞叹。拓跋林这才从眼前那令他震惊的场面中回过神来,他轻轻的摆了摆手,道:“将军过誉了,阿里不花将军,你们才是让我们大吃一惊呢,我们仅仅是因为侥幸才击退敌军,而你们则完全是压倒性的优势呀,这难道就是神秘的牙狼军团的真正实力吗?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他在称赞之余,下意识的看了看阿里不花黑色斗篷上的一个银色狼头徽标。拓跋林确也不是谦虚,刚才他的确是依靠着那么一点点的运气和对战场局势的把握,才能在如此的时间之内把敌人的中军击溃的。而看着眼前的那些柔然败兵,却显然是由于被敌人杀伤过重而导致败退,他们是完全的战败,却非运气不济。那么,眼下这些枪骑兵的战力,显然是到了惊人的地步,甚至已经遥遥的在拓跋林他们一向自诩的“六镇精骑”之上了。西魏军骑,骑兵刺枪和马刀、骑弓一同作为马战的主要进攻性武器,不过要说其中最为主体的,还是马刀。骑弓是远程射击性武器,暂且不提,而刺枪则主要是在对付步兵和在骑兵军团冲锋的一个回合才加以使用,盖因刺枪乃双手握持,它的操控性需要和极强的马上技术相配套,纵使是六镇精骑,也往往不敢用其作为主战,虽说它的威力惊人,但若是使用不当的话,则极有可能有堕马的危险。而眼下的这些骑兵青一色的手握钢枪,他们的马战技术,足可见一斑。“哪里哪里,林将军太客气啦,俺们到底历不厉害其实俺们自己也不清楚,好些年都没有全军出击了,只不过是眼前的这些柔然贼子实在是能力不济而已。”阿里不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随即便以颇为不屑的眼神看着那些柔然败兵。他这么说其实也是大有理由的,面对这些所谓的乌豆精锐,刚才在交战的时候,自己只不过就是让部下们分为两组,以雁行阵次地突击了他们两下而已,乌豆人就阵型崩溃,大多数人横死当场了。他哪里知道,自己的这些骑兵的突击能力,在这个大陆也是屈指可数的,也许纵观整个大陆,也就只有柔然大可汗的那些号称“草原狼”的亲卫们可以同他们一较短长了。*****西魏章显十年,在当时的那次轰轰烈烈的军队改革运动中,一支特殊的部队也同时组建,他们就是完全由突厥斯坦人组成的“牙狼”军团,这些人黑色军服战甲,配狼头徽标,以长达六尺的刺枪作为主战兵器,辅以马刀、战弓、皮盾等物,建制两万精骑。当年突厥斯坦崛起塞外,纵横北疆,迫使柔然北迁,西魏设镇,其战斗能力可见一斑。然而如同突厥斯坦人的迅速崛起一样,突厥斯坦汗国的衰亡也是速度惊人,有如昙花一现,只留下缕缕暗香和无数的传说,作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流传在一代代的游吟歌手和评书艺人之中。而西魏武帝设立这支军队的目的,一是要建立一支关键时刻可以拯救帝国的部队,二是可以保留下原突厥斯坦汗国的军事风尚,而最主要的是,突厥斯坦人被迫内迁,大多数帝国居民视他们如同南方百越国那样的异族番邦,难免不受压制,而突厥人一旦不堪忍受,在帝国内陆兴风起雨,那么无疑是非常危险的。给他们一支军队,一方面可以保护刚刚内迁的突厥侨民,威慑当地的一些妄图欺生勒索的地方官员,一方面则是使突厥的军事力量明朗化,试想,谁也不想陷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呀,而一旦军事力量明朗化,突厥斯坦最精锐的两万儿郎都集合在此,一旦有变,消灭了这两万人,突厥斯坦再想兴风作浪,恐怕也是元气大伤了。当然,最后这目的,是不能和呼韩邪,也就是现在的庄王爷一族说的。不过,自从西魏帝国军事改革以来,西魏帝国军容日盛,历代君王屡屡对外用兵,就算不胜,也大多都是在人家的地盘打仗,所以,这支本是用来应急用的特殊部队,也就一直没有了用武之地。而今王上轻浮,沉于酒色,边防荒疏,此次柔然帝国大军南侵,帝都事先竟无一点情报,使得柔然大军似乎一夜而至,一向被西魏帝国所倚重的北方重镇云中城竟然一战而下,而那些令柔然汗国屡屡头痛不已大小三十六座烽火台也居然一个也没有燃起,致使柔然大军长驱直入,直到雁门关下。守关大将荡寇将军葛新宇虽然奋力抵抗,不料偏将军蒋鹏却投敌卖国,开关献城,葛新宇力战而死。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蒋鹏作为柔然先导随军出征的时候,自己的家人却在雁门关屠城中全部被杀。因为,柔然的伏明可汗奥萨马可不管你是不是投降过来的,他下的命令是“不论男女老幼,只要是西魏人,我不想见到活着的。”而他这么做得结果,就是那位刚刚带着柔然兵打下晋阳城的蒋鹏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反水,举兵突袭柔然阿伏罗部,不过在交战中,蒋鹏的部署与奥萨马部的战力相差太大,以至于突袭未成,倒是全军覆没。蒋鹏,这位让西魏上下所不齿叛徒,如同在这场两国交兵的大戏中匆匆登场的一个跳梁小丑,忽闪而逝,只留下了千古的骂名。此次军情紧急,郑王拓跋猗卢急提大军救险,在带来了飞鹰、战熊、猛虎、天龙四大军团和一些地方军后,又想起了原来帝国还有这么一支部队可以使用,就顺手也带来了。此次拓跋林请战,为了确保一战而胜,除了怀朔镇自有的一万精骑之外,郑王爷还特意拨给他了这支“牙狼”军团。**********西魏都北六镇·怀朔城下当拓跋林和阿里不花所率的右路牙狼军团会合之后,左路的牙狼骑兵们亦传来了捷报,他们在大将阿里不答的率领下,也赶来与拓跋林他们会合。一时间,三支铁甲骑兵重新组合成了偃月大阵,宛如一股黑色的洪流,直奔柔然溃敌而去。拓跋林现在的心情不错,甚至可以说是稍微的有些愉悦。自新帝登基以来,王上轻佻,日日声色犬马,奉行无为之治。虽然没有什么劳民暴政,但是对于军队的重视,却是与日俱下。“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这是冠军侯拓跋嗣,在拓跋林从戎的时候,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可就是如此明哲的古训,在现在的朝廷,奉之者也是寥寥。“道理是摆在那得,谁都知道,但主要就是看你如何去做。”拓跋林的脑中又浮现出父亲的教诲。在他看来,父亲已经不只是一个单纯的血缘存在,而更像一座丰碑。今日城下一战,自己已经率部成功的击溃了柔然乌豆部的挑衅,可以说是自从柔然人大举入侵以来的首次胜利,但是年轻气盛的他,却远远没有感到满足,他要夺取更大的胜利,在父亲的眼前,证明自己!于是乎,他决定追击,虽然他知道这么做有着一定的风险,但是,现在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得到父亲的肯定更为重要的了。“阿里不答、阿里不花,西魏帝国牙狼军团军团长,现庄亲王呼韩东(也就是拓跋东)王爷驸马,娶妻呼韩荣、呼韩黛,突厥斯坦族有名的战将。”骑在马上得拓跋林一边追敌,一边在想临出征前父亲拓跋嗣对他说的话,“老爷子还真是博闻广见那,连这支军队他都知道,咳,也难怪,庄王爷那个小老头和他是有名的酒友,他能不知道吗。”停下思路,拓跋林不禁又仔细打量了打量着这兄弟俩:一样黝黑的脸盘,一样粗壮的臂膀,都显得是那么的威猛刚毅,“他们俩还真是像啊!不过阿里不答似乎更加憨厚一些。嗯?他怎么左脸还有条伤疤,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倒是好认了。”抛开拓跋林脑子里的想法不提,眼下这路骑兵追击敌人的节奏却很是诡异,他们总是和柔然败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时而加紧马力猛冲一阵,但是在柔然败军马上就要打散的时候又收缓马力,使得柔然人能够抽身而去。接连的几次小冲锋后,惶恐万分的柔然人再也无心连战,只有没命的逃跑。另一方面,在距怀朔城外十五里之外的平原上。十万柔然甲士策马而行,庞大的数量使得地平线都被他们所覆盖。在一杆红色狼头大纛之下,柔然左贤王伏明敦在马上轻轻地皱了皱眉头,“西魏人怎么突然出城开战了?难道拓跋猗卢那个老狐狸又在耍什么诈?他带到怀朔城的兵力也就八万人,飞鹰、战熊两个军团也就罢了,还带来个似乎是新组建的军团“牙狼”,就这点兵力也干和我们野战?他就算是加上怀朔镇驻军,手里的骑兵一共也就才五万人呀!”左贤王一身戎装,俊朗的面目加上颔下的五绺长须使得他显得睿智非凡,若不是头上的橙色羽毛在标示着他是一名柔然的高官,也许许多人都会认为他是一个西魏帝国的行军参谋之类的智者。不远处,一匹快马带着满身汗水,狼狈的扛着背后的那个一身轻皮甲的柔然士兵直接冲向中军,及到伏明敦近前,马上的骑士滚鞍下马,单膝跪地,说道:“报贤王大人,前军完颜可汗接战不利,与敌军难分上下,望、望大人速去支援!”这个乌豆族斥侯由于一路飞马赶来,所以说话也有些气喘吁吁。“废物,不是老号称什么乌豆人勇猛无敌吗?怎么连西魏的边防军都搞不定!”左贤王面上闪过一丝怒色,随即一扬手,下令道:“三军听令,现在开始全速前进,让我们一鼓作气打下怀朔城,西魏帝都在等着我们那!”无数柔然的传令骑兵游走在各个部族的队伍之中,把左贤王的军令迅速的下达下去,而那些骨子里就充满战斗意识的柔然将士,得知即将开战,登时兴奋异常。“熬熬熬……”如此的嚎叫响彻旷野,柔然人在尽情的发泄着他们的战意!那些乌豆的将领,平时总是以王牌战力自居,可汗完颜衰此次一路随军而来在礼数上也甚是倨傲,早就让伏明敦感到不喜,昨夜,他竟然还夸下海口,说如果是他领兵入侵西魏,根本就不用这么多年的准备,只消三路乌豆精骑,就足以踏破帝都了,简直是当面在在嘲笑伏明敦近年来的努力!不过伏明敦也不是糊涂之人,他也明白,眼下的当务之急自是击败来敌,进而一举而攻下怀朔,以挺进西魏国都。正当左贤王的大军开始全军突进,打算一举歼敌进而打下怀朔镇的时候,远处又是一骑绝尘,飞驰而来。“报告贤王,乌豆前军作战失利,可汗完颜衰同其子被西魏一莫名大将一刀斩杀,兵马已经败了!西魏大军正在后面紧紧追赶!他们,他们现在据我方还有大约两里!”又是一名斥侯,不过他似乎刚历经完一场恶战,浑身污血斑斑。“什么?快快,传我将领,全队缓行,保持队形!”伏明敦闻言大惊,急切下令收拢因为急行军而变得有些散乱得队行。平心而论,伏明敦不愧是一代名将,在前军败退的当口,他不是命令打散队形继续全速前进,而是先整理队形,以免被西魏军打得毫无阵型。其实还有更好的方法,那就是利用西魏人长途奔袭追敌马力已衰的弱点,让两翼的精兵突然杀出,以逸待劳,这么做,恐怕我们的这几位西魏英雄们,都不免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不过很幸运,伏明敦此时由于正在被乌豆人的败退而感到喜怒参半,致使脑子反映稍显迟缓,所以一时间还真没有想到此策。然而战局的所谓成败,往往就是在这一念之间。不过,更使他没有想到的,是乌豆败军败退回来的速度——太快了。在他下达整理队形的命令后不久,就在柔然各个将领正在努力的联军结阵的时候,乌豆族的败军们就如丧家之犬般地赶到了,而紧随其后的,则是两万七千余西魏黑甲骑兵。西魏骑兵的追击艺术充分的被拓跋林演绎了出来,整个西魏骑兵以一个月牙形的军阵在“驱赶”着这群乌豆败军,惊惶失措的乌豆人被压缩到了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两万乌豆士兵在宽度不到五百步的范围内亡命的纵马奔跑,像一把铁锤一样砸向前方,而在他们前方的,正是那十万柔然的后续部队。在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式之后,左贤王勃然变色,用一种近乎于疯狂的腔调大喊:“拦住他们,拦住那些乌豆人,两翼出击,两翼出击!!!”不幸的是,柔然的将军们却显然没有他们的左贤王的战场意识。不过这些人对命令的执行能力还是比较强的,他们纷纷抽出弯刀,然而在拔出弯刀之后,他们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眼前的败兵都是柔然骑兵,总不能让这些人拿刀去砍到自己的手足们身上吧。一时间,大多数的柔然人竟然愣在了当场,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上万军马扑面而至。对面的飞骑掀起滚滚黄尘,势如排山倒海。“敌人据我们还有一千步!”“五百步!”“三百步!”“五百尺!王爷,他们来了!”一个亲卫声音凄厉的喊道。五百尺的距离,刹那即到。惊恐万分的乌豆人冲进了柔然大军的队伍,一时间人喊马嘶,在一脸错愕的柔然士兵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乌豆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已经将他们冲下马来,随后,他们便被千万只马蹄踩成肉酱。听着耳边的阵阵惨叫,此时的柔然将军们才发现事态的严重性,乌豆败兵正源源不断地冲向中军,而密密麻麻的令人发狂的乌豆骑兵现在已经不是督战队用弯刀可以使他们调转马头的了,因为所谓的督战队们,早已化作了团团肉泥,无奈之下,他们只好下令部队后撤。然而,自古行军打仗,令将领们头痛异常的往往并不是如何士气高昂的进军,而是如何有条不紊的撤退。或许,以左贤王之才,他可以在正常情况下使一支军队做到进退有节,但是,在如此混乱的场面下,纵使是军圣再生可能也会无能为力了。何况,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竟然还高喊了一声“撤退”,于是乎,悲剧发生了……本就缺乏智慧的柔然蛮族骑兵们被眼前混乱的场面吓得目瞪口呆,这些野蛮人动作僵硬,表情迟钝。在亲眼目睹了在乌豆骑兵们疯狂的冲击之下自己同伴的那一推推肉酱之后,他们心里的三魂六魄能剩的下还不到一魂一魄,现在既然长官下令后撤,他们真恨不得跑过去亲自己的头儿一口,随后便拼命的向后飞驰,生怕跑得慢了,自己也变作肥料,来滋养这片西魏帝国的土壤。一个千人队在后撤,就足以带动着整个万人队的崩溃,而现在的情形是,柔然中军的五万骑兵全部都在向后狂奔,一泻如水。那么,这战场上的战况也就可想而知了。“糟了!”左贤王无奈的看了看眼前崩溃的柔然大军,无奈的在两万柔然铁达尔精锐的掩护下撤退。临走,左贤王恶狠狠的向着西魏军的方向看了一眼,由于失败而导致得愤怒使得原本俊雅的脸也显得有几分狰狞。“全军回晋南城大营整顿,撤!”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的左贤王,脸色铁青,煞是难看。 第一卷 永明之殇 第六章 铁达尔在怀朔城外十五里处,拓跋林一身黑色的标准怀朔镇战甲,面色凝重地看着对面的敌人。出乎拓跋林意料的是,本以为本阵被牵动后就会全军撤退的左贤王大军中,居然有一支部队逆势而上,从两翼迎向了西魏骑兵军的追击。两股骑兵铁流轰然的碰在了一处,无数柔然铁达尔的身躯被牙狼军团的刺枪挑向了长空,可是紧随其后的那些铁达尔却又奋力的冲杀到前,把自己冰冷的弯刀,砍向黑色的牙狼骑士。一霎时,风云怒吼,血染苍天。拓跋林的“偃月”骑兵军阵两翼陡然一滞,原本整齐的阵型立时显得有些凌乱。要知道,这偃月阵乃是全军呈弧形配置,形如弯月,是一种非对称的阵形,大将本阵通常位于月牙内凹的底部。作战时注重攻击侧翼,以厚实的月轮抵挡敌军,月牙内凹处看似薄弱,却包藏凶险,大将本阵应有较强的战力,兵强将勇者适用,也适用于某些不对称的地形。拓跋林此次出战一是少年气盛,二来对自己的武艺也颇有几分把握,故此才排列此阵。此时两翼的牙狼骑突遭抵抗,使得和中军的本阵竟然隐隐有脱离之感。“这是什么部队?居然有如此的战力?”拓跋林不禁疑问。“铁达尔!”身旁的陈宁回答看似随意,可是谁都知道这三个字的份量。铁达尔,柔然国引以为傲的精锐,自柔然国建国以来就保留下来的纯战斗单位,世袭制,当每一代的铁达尔战死或者退役之后,由他们家族在他的下一代中推选出一位最强壮者继任,信奉柔然古神战神那天威,只有战死,觉无投降!正是铁达尔的这种信仰和建制,使得柔然国每逢大战,都会有成百上千的铁达尔家族整家族消失,而柔然国也会在每年都举行举国的“那达慕”大会,以从平民中选拔新鲜血液来充实铁达尔。每届大会,柔然全国各地的青年平民都会云集柔然王廷哈尔和林城下,在城下广袤的草原会场上展开骑术、搏击、摔跤、箭术等等多方面的较量,各项比赛的前一千名和综合能力的前五千名柔然战士可以正式成为柔然国铁达尔,全能前五名被选为柔铁达尔千夫长。由于竞争激烈和项目优胜者的重复性,平均每年的新入铁达尔大概有三千人,而因为参加比赛而受伤或者伤重而死的柔然人却几乎每年都在三千人以上。如此挑选上来的柔然士兵,战斗力自非一般士兵可比,而这些人的调配权,也紧紧地握在柔然汗国大可汗和左右贤王的手里,一般的部族可汗,是决计不能调动这支劲旅的。故此,柔然士兵,以铁达尔为精锐,他们有精良的装备,健壮的战马和极高的军饷,而柔然国民,也已成为铁达尔为自己家族的莫大荣誉。一旦开战,铁达尔在战场上一往如前,决不后退投降。多少年来,在柔然汗国几次被西魏帝国打到了瀚海之北的时候,都是依靠这这支汗国栋梁的血战而逼退西魏人对柔然王廷的窥视。怀朔城外一战,当左贤王最开始下令全军列队的时候,左、中、右三军中的三万铁达尔最先成阵;当左贤王急令两翼出击的时候,在其他柔然骑兵还在被眼前的情形吓得泥若木鸡的当口,两翼的一万铁达尔已然出击,也正因为如此,这一万人成为了这次让柔然左贤王伏明敦视为奇耻大辱的“怀朔溃败”战役中,唯一大规模战死的柔然骑兵建制。无视身后的滚滚尘嚣,无视柔然兵团的全面崩溃,他们眼里所见的,凡拦路在前的全是敌人,不斩杀殆尽,绝不是铁达尔;他们耳中所听得,是左贤王的军令“两翼出击!两翼出击!”,不执行军令,绝不是柔然铁达尔,柔然铁达尔,只有战死和军令,绝无后退!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们遇到的,是西魏冠军侯拓跋嗣旗下的怀朔精骑,是雪藏了一百多年的突厥“牙狼”,还有,拓跋林。此刻的战场上,拓跋林敏锐地发现了在敌军全军溃退时逆势而上的这支部队的强大战力。如果要是全军和他们在这里缠斗的话,自己的部队就算是可以取得胜利,也会白白的浪费眼下得这个追击溃军的大好机会。更何况,如果给予了伏明敦他们以喘息之机的话,如果柔然人在整顿军马之后反戈一击,那么拓跋林他们可能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想到此,他伸手找来身边的陈宁,说道:“小宁,这支骑兵好像来者不善,我怕阿里不答兄弟有失,打算帮他们一把,可是现在的形势又不能让我们停止追击,所以我打算让你继续持中军大纛领着咱们的怀朔骑兵追击,我带一个小队的人在这里杀一会,解决了这群杂碎,我就和牙狼军团再去和你会和。”“我先带人追吗?”陈宁有些疑惑。“嗯。”拓跋焘哼了一声,随即准备带人杀向侧翼。“不成!你也太不仗义了,你在这里杀得过瘾,让我累得跟马一样跑去和柔然狗赛跑,不行不行,这活我可不干!” 陈宁又耍起了无赖。“少废话,这是军令!你要是不去,回去我让老头子发配你去瀚海筛沙!”拓跋林懒得和陈宁斗嘴,战刀一挥,下令道:“全军听令,变锋矢阵,中军追击,两翼歼敌!”“你……”陈宁眼看着一脸坚定的拓跋林,想想再争辩也没有什么意义,还是要以全局为重,想到此,也只有集合人马,继续追敌。随着中军官手中的军旗有节奏的挥舞,西魏军队迅速的在前进中改变了阵型,中军的那部分人马似乎是非常自然的脱离了整个阵形,又在片刻之后重新结阵,实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看来,拓跋嗣旗下怀朔镇军的战力,也确实不是开玩笑的。打发走了满肚子满脸不情愿的陈宁,拓跋林带着自己的亲卫们,杀向了正和牙狼军团混战的柔然铁达尔骑兵。不过,在和这些人交手不久,拓跋林就发出了如下的感慨:“铁达尔真是名不虚传,那晚上要是都是这些人的话,恐怕不只是三叔,连我都得折进去啊。”挥刀,平掠,一蓬鲜血洒向长空。拓跋林一边奋力的砍死了一个柔然骑兵,一边暗道厉害,“这些蠢狗的招数全都是拚命的招,根本没有防御,可是你要想杀了他,自己也难免被他们伤到呀。”而在他前方的阿里不答,则正风车似的舞着手里的长刀,成片的柔然铁达尔在他的刀下。阿里不答的刀很长,作为战刀,一丈二的尺寸足以使它和刺枪媲美。阿里不答的刀也很宽阔,宽阔到犹如一小扇门板那般大小,所以,这刀号称“合扇板门刀”,可是一刀就能把两个柔然铁达尔连盔带甲拦腰砍成两段,阿里不答得膂力也确实惊人。一个柔然铁达尔全然无视阿里不答的神勇,叫嚷着举刀向阿里不答砍来,阿里不答脸带蔑视,顺手横着砍出一刀,将这名柔然铁达尔挥成两段,可是这个柔然人临死前的一刀也是气势惊人,虽然阿里不答闪身躲过,可是他胯下的战马却已然中刀,“嘶”的一声悲鸣,战马前蹄站起,竟将阿里不答掀下马来。而另一个柔然人紧跟着策马过来,冲着阿里不答当头砍下……“完了!”阿里不答眼睛一闭,慨然赴死。不过,他的运气,似乎到这里还没有用尽。“着!”拓跋林看到了生死一线的阿里不答,情急之下,他摘下马背上的刺枪,奋起神威,一枪就向着那个柔然人掷出。“噗”,一柄钢枪刺穿了这个柔然人的胸膛,把这个柔然人斜刺里贯的飞离了马背,而钢枪依然去势不减,在又刺穿了一个柔然骑兵之后,才掉落在了地下。地上的长枪枪身被血,说不出的妖异。“阿里将军,快些上马,不然柔然骑兵又杀过来了!”拓跋林扶起阿里不答,指着那名柔然铁达尔的战马,语带焦急地说。躺在地下等死的阿里不答突然发现有人在身边叫他的姓名,方才睁开虎目。现在的他,只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啊?是拓跋将军,多谢将军援手,阿里不答来日必报大恩!”阿里不答定睛观看,站在他前面的有一位少年将军,铁甲宝刀,正是拓跋林。 突厥斯坦人向来豪侠仗义,极重承诺,阿里不答得以逃的一条性命,自是对拓跋林感激万分。“将军不必客气,当下你我还是先继续杀敌吧。”拓跋林此刻,却并没有想到,阿里不答刚才的这看似常情得一句谢语,在三年后给他带来的是多么大的帮助。在那时如果没有了阿里不答,身为朝廷通缉要犯的他,根本就活着过不了黄河。当阿里不答重新上马之后,由于刚才的惊险使得他更加愤怒,战马上得他有如一尊凶神,双目赤红,满脸污血污泥,脸上得刀疤更加扭曲狰狞,手中的板门刀大开大阖,一路杀得柔然人惨呼不已。“真是一员悍将呢!”看到阿里布达大开杀戒,便是连拓跋林也不禁吐了吐舌头,心里说:“这简直是一头野兽嘛,亏得我与他是友非敌,不然……”“中军官,打旗语,让他们开始‘牙狼击’!”阿里不答砍人之余,也发布了一道军令。“牙狼击?”拓跋林一时间脑子里充满了好奇,他想看看这个新鲜的名词到底代表着什么样的一种战术。看来,阿里不答也是尝到了这些铁达尔的厉害之处,开始动真格的了。而在细看之下,拓跋林终于从中看出一些端倪,虽说看上去这些牙狼骑似乎是杂乱无章的冲锋的,并没有保持任何的阵形。可是实际上,每三个骑兵都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一个品字型的冲锋小组,每三个冲锋小组又组成了一个大品字形的组合,每个骑兵之间和每个小组之间都可以互相支援,仿佛就是一条看不见的韧带,紧紧地把他们联系到了一起。而在进攻方面,这些牙狼骑则更是显得威猛无比,一杆杆精钢打造的刺枪每一次的全力突刺,几乎都要伴随着一个个柔然铁达尔的倒下,这些突厥壮士异常善战,丝毫不落视死如归的铁达尔下风。而那些铁达尔也毫不示弱,他们虽然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个个莫不视死如归,有的人甚至在被钢枪刺穿之后,还奋起余力,要同对面的敌人同归于尽。整个的牙狼重骑就彷佛张着颗颗獠牙的狼口一般,撕咬着柔然人的阵线。在阿里布达发疯似的狂砍狂杀下,再加上人数比例的悬殊差距(牙狼一万八,铁达尔九千,有近一千铁达尔在迎敌的时候没于乱军),这一路的铁达尔终于崩溃了,他们被牙狼骑士们分割包围,无数的刺枪从四面八方扎来,随即倒下的,是柔然汗国军队几个世纪都引以为豪的战士们。然而在战斗中,纵使战局已经很明朗了,自始至终,却仍然没有一个铁达尔投降,他们就算被人砍下一条手臂,也会用另一手持刀拼杀,虽然他们的弯刀在熟练使用刺枪的牙狼骑兵面前劣势尽显,但是他们依然嘴里大叫着纵马前进。他们的勇悍,就连牙狼骑士都对他们肃然起敬。因为在铁达尔的词汇里,没有后退,投降,只有战斗!“格杀勿论!不要俘虏!”拓跋林在马上大喊,其实他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对面的这些人,是柔然铁达尔。不过无论这些人是不是铁达尔,在此刻战局已经明朗的时候,拓跋林也没想过接受俘虏一说。因为现下,只有时间,才是他最需要的,他担心那孤军追敌的陈宁,他们只有不到一万人,却追赶着数量足足是自己十倍的败敌,万一有个闪失,那么他一定不会饶恕自己的。拓跋林已经在不久前失去了他的叔叔,无论如何,他决不能允许这个和他从小亲若手足的兄弟在有什么不测。短暂的相持之后,现在的战场上上演的,只不过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不久,另一边的站斗也已经结束,阿里不花浑身是血的领着骑兵与拓跋林他们会合,他的左手受了伤,五个指头只剩下四个了,绑着绷带的伤口兀自血流不止。看来铁达尔在死战之下,战力确实可怕。这一战,近一万铁达尔战死九成,剩下的那几百人要么就是丧失了行为能力还没死透的重伤员,要么就是一些新加入的铁达尔--他们逃了,新人还并没有受到那么浓重的熏陶,在他们看来,还是姓命要重于荣誉。而那些有着古老战斗传统的铁达尔们,没有一个投降,尽皆战死。“有了这些勇士,也难怪柔然以一偏居漠北的番邦,竟也可以和我们西魏帝国征伐了近两百年。”拓跋林在点视万战场之后,不由得也有了几分感慨。这一万柔然铁达尔,以他们的热血和生命,在守护了他们作为军人的传统之外,居然不经意的,给初上战阵的拓跋林上了一课。此时,在拓跋林的后方,突然出现了一对斥候,这些人奋力的打马,向着拓跋林他们而来。 第一卷 永明之殇 第七章 追歼陈宁领着不到一万的怀朔铁骑在晋北平原上令人匪夷所思的追赶着近八万柔然骑兵,其中还有两万负责护驾的柔然铁达尔,而所有的柔然普通骑兵一时间把蛮族的特色发挥到了极致,不是勇猛,而是盲从。柔然人庞大的数目使得他的撤退路线也变得多样,至少五支以上的败军在广阔的平原上仓惶失措的逃跑着。几乎没有一个人冷静的掉转马头来自西的审视一下整个战局,其实自己随便一个部族的军队也比在他们身后索魂的西魏人多。然而战争并不仅仅是简单的数字游戏,柔然军士气全无,现在的状态下,就算是他们有二十万大军,也还是会拚命的逃跑的。对于他们来说,身后那宛如一片乌云一般的西魏军骑,简直是恶魔一般的存在。左贤王伏明敦愤恨的跟着大军全力溃逃。他冤哪,他可能是柔然大军里唯一头脑现在还比较冷静的人了,他知道身后的西魏人分明只有不到一万人,可是这支该死的军队自己就是无法再让他们回头再战。他努力过,可是派出去督战的五千铁达尔还没回头结好阵势,就被面前滚滚的败军给冲得七零八落,有的甚至和他们拔刀相向,因为他们觉得这些铁达尔是在将自己逼上死路,当那个铁达尔万夫长一脸颓唐的向伏明顿复命的时候,伏明敦知道,这次大败已经不可逆转了,只好先去晋南大营整顿军马后再说了。左贤王伏明敦,柔然皇族副族长,领那株可汗,《西魏书·柔然伏明敦传》对他的评价是“世之奇才,久居漠北,胸有天下。”算是极高的赞誉了。不过,此刻的伏明敦却只能无奈的向那个万夫长摇了摇头,下令铁达尔督战队,全军撤退。所谓英雄气短,说到底还真是一件颇为无奈的事情啊。在距离晋南大营五十里的时候,柔然人惊喜地发现,身后的西魏骑兵突然停止了追赶,柔然人一边用蛮族语言高声感谢着战神那天威对自己的保佑,一边高兴的打马,轻快的朝着营寨驰去,好像刚刚的战斗是他们全歼了西魏人一样。只有伏明敦,强烈的羞耻感使他气的已经面无人色了。而陈宁之所以停止了追赶,是因为他接到了拓跋林的急令:立刻停止追击,以待和大军汇合。“呵呵,总算可以休息一会了,追了一上午,我的骨头都要散了呢!”这就是陈宁在接到命令后,最直接的反应。当陈宁他们稍作整顿之后,拓跋林和阿里兄弟也带着牙狼骑兵从后面赶了上来。在略微的估算了一下战损之后,拓跋林他们也纷纷下马歇息起来。“抓紧时间休息吧,刚接到斥候传报,说一会有部分北营的骑兵卫,也要前来支援我们呢!”拓跋林下了战马,挨着陈宁坐下。“哦?这么说镇内已经接到了战报,打算让我们继续歼敌?”陈宁问道。“唔,应是如此,如果我们此次能取全攻,那么想来对这场战役,也当会有一定的影响吧。”正当他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的时候,一个豪爽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来来来,大哥,刚才就是拓跋将军救了我一命,要不然,我这会可就见不到你了啊!”说话的正是阿里不答。此时他正拉着他的哥哥阿里不花向着拓跋林走来,即到了跟前,阿里不答单膝跪地,对着拓跋林行了一个大礼,说道:“恩公在上……”“等等,阿里将军,您看您,客气什么,快快起来吧。”拓跋林不等他说完,就急忙的掺起了阿里不答,看得出来,他有点不好意思了。阿里不花见状,也是笑着对拓跋林说道:“嗨,林将军,你就受他一拜吧,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回去怎么和我弟妹说好呢,哈哈!”“这个……”拓跋林在此时,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毕竟他才十八岁,而阿里不答兄弟,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万般推托不过的情况下,拓跋林还是接受了阿里不答的大礼,同时,阿里不答对他的称呼,也从拓跋将军,变成了“恩公”。这实在是让拓跋林感到了一丝得哭笑不得,也许,突厥人就是这么直接吧。不过拓跋林现在所真正关心的,却是那已经退到了晋南大营的柔然人。继续进击吗?自己的这次出战按理说已经取得了很不错的战果,不过在进一步的去突袭柔然人的本营,他还真没有太大的把握。“陈宁,你过来一下。”拓跋林回身叫来了陈宁,当看到他在身前站定之后,问道:“把你们刚才追击敌人时候的情形给我说说。”“刚才啊,哈哈,”陈宁显然十分的得意,“那群兔崽子们和丧家之犬一样的逃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士气,也不想想,咱们都追了乌豆人十几里路,哪还有那么多的精神去玩命一样的追他们?可是他们还是在没命的跑,到你给我信的时候,我其实都差不多看不见他们了呢。”“这么说,他们是全力逃跑?”“当然,哪个逃命的时候不是全力跑啊,你逃跑的时候难道还留几分力气,和后面的人逗着玩?”陈宁显然是对拓跋林的疑问感到幼稚。“那就好,陈宁,阿里不答、阿里不花将军,咱们马上去通知全军,所有人等抓紧时间休息,一会等援军一到,全军上马!”拓跋林狠狠地挥了一下手臂,显得有些激动。落日的余晖和缓的洒向大地,夕阳下的柔然左路军晋南大营显得颇有几分狼狈。原本威风凛凛的柔然汗国红色狼头大旗旗脚卷作了一团,而其余的标示着各个部族的族旗有的甚至鲜血斑驳。垂头丧气的骑兵们在营帐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而那两万铁达尔精锐则大多在抓紧时间刷洗饮溜自己心爱的战马,他们对战马的热爱有时甚至超过了自己。对于他们来说,刚刚过去的那场大败就仿佛是一场噩梦。不过,噩梦是没有那么容易就作完的。大地微微的震颤着,震感逐渐强烈,睡梦中被惊醒的柔然士兵和正在做饭的伙房师傅都纷纷跑出营房,随即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南方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杀来了一片黑甲骑兵,遮天蔽日。直到都看清楚了前排西魏骑兵明晃晃的刺枪之后,晋南大营里才想起了一片撕心裂肺的叫喊:“西魏猪杀过来了!!”“快跑阿!”“我神那天威,保佑我们啊!”而此时,在军营的正中的大帐里,恼恨焦急的伏明敦正半倚在一张行军床上,双目微闭,作着短暂的休息。“报告贤王!西魏军突袭我军!” 一个柔然军官几乎是滚进了中军大帐。“咚!”闻听此言的左贤王由于惊吓太大,竟然摔下了行军床。不过,片刻之后,他又以一种平和的语气说:“探明敌军到底来了多少,还有,马上通知各部,准备决战!”为将帅者,切不可不战自乱,看来伏明敦在这一方面的拿捏,确实是不错。前排的西魏骑兵在冲到晋南大营前二百步的时候左右两翼突然闪开,随后,中间的西魏军在距离大营木栅栏二十步的时候齐齐收马,从马鞍上卸下了飞抓,再搭上了晋南大营的木围栏之后,西魏军掉转马头,策马扬鞭的向着刚才左右两翼杀出来的空地跑去。“轰!”晋南大营的南面围栏全部倒塌,一时间尘土飞扬。在那些西魏怀朔骑兵抽出马刀砍断飞抓绳索的时候,左右两侧的牙狼军团已经蜂拥而入。被栅栏倒塌和西魏人突袭惊呆了的柔然骑兵,往往在还没有找到自己战马的时候,就被一杆杆刺枪挑上了天空,而最凄惨的是前排的柔然人,他们全部都是被生生踩死的。此时的晋南大营已经完全失控,有的柔然人甚至开始徒步逃命,当然,无论他们多么拼命的奔跑,毕竟还是不能超越战马的速度,一把把马刀和一杆杆刺枪毫不留情的超度了他们。四周全是呼喝与哀号,西魏帝国的骑兵已经开始了一场屠杀。“血流成河”。这就是后来的史官在记载这次袭营的时候,对当时场面的描述。柔然左路军,中军帐。“贤王,我军已经开始溃散!您现在要是不走,恐怕会遭遇不测。”那个曾被派去当督战队的万夫长跪在地上,万分焦急的对伏明敦说。“部队全完了,我的计划也全完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回柔然?”伏明敦一脸凄荣,“柔然男儿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哪有临阵而逃的道理?”“贤王,柔然国可以没有百万强兵,没有十万铁达尔,可是,决对不能没有您啊!”伏明敦不仅眉头一皱,心中对这个在如此时机还在拍马屁的将领很是不屑,可是,当他仔细观察眼前的这个大汉的时候,从他的眼中,只看到了诀别和忠诚。“贤王,我古尔列自小生在瀚海边上,刚一出生,我的父母就在四十年前的那次西魏猪的入侵中死于战火,亏得族长收养,我才苟活至今,还成了铁达尔。”这个身高八尺的黑脸大汉顿了顿,接着道:“自我计事以来,我们柔然每每与西魏用兵,不是损兵折将就是无功而返,甚至还屡屡被西魏猪打过了瀚海。这是为什么?不是我们柔然男儿作战不英勇,也不是我们柔然国土不大,而是像您这样既有头脑又身居高位的英明统帅实在是太少了。在那些鲁莽的将军带领下,多少我们柔然的热血男儿血洒疆场,又有多少次我们被西魏人的阴谋诡计算计的大败亏输。此次我们跟随左贤王那大人兴兵伐魏,一路所向披靡,我也第一次的把我的弯刀,举在了雁门关以内的西魏天空之下!”说到这儿,古尔列眼中闪过一丝骄傲,“没有您的指挥,没有您这五年之内对西魏朝野上下的打点,我们怎么可能一直打倒了六镇城下他们才接到兵部告急?没有您亲自独身深入敌营,成功说的敌将反水,我们又怎么可能打下“北镇第一雄关”雁门关?贤王,末将鲁钝,可是我也能看出来,现在的右贤王冲动好杀,绝非一代名将,此次随遭遇不利,可是我相信,只要有您在,我们柔然就还有期望!“见左贤王已有所动,古列尔忙又对左贤王说:“贤王,我愿领本部壹万铁达尔,誓死阻击魏军,保证让大人安全转移!”“可是,你现在去迎击魏军,恐怕是凶多吉少啊!”伏明敦道。“我们铁达尔战力非常,纵然不胜,我们也会及时而退的,大人,您就放心吧!您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我现在就把犬子托付给您,您只要让他成才,也算对得起我们了!”“将军公子叫何名字?”“古尔寒!”看着伏明敦转身在亲卫护送下撤出大帐,古尔列神情慷慨,自语道:“贤王,您说得很对,我们柔然男儿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方不负那天威对我们的保佑啊,可是,您对于我们柔然来说,就是那天威啊!”突然,他的眼神又变得非常的慈爱,轻声道:“寒儿,以后在大人的照料下,总比跟着我当铁达尔有出息的多,你是人中龙凤,平时老抱怨说我把你误了,这下,为父以命换你成才,你可要对得起我啊!”言毕,古尔列抽刀在手,率军出战。他哪曾想到,他的儿子,阿扶至罗·古尔寒,又岂止是成才成器这么简单?那个后来被柔然人称之为“草原上新的那天威“的将领,指挥了三次惊天动地的“寒风之战“的柔然奇才,正是他古尔列以死相托的孩子,不败之将--古尔寒。不到一万名铁达尔翻身上马,自觉地在混乱的晋南大营外集结成阵,他们能在乱军之中热保持着良好的纪律性,实在是颇为不易。马上的柔然男儿睨视着面前的大队西魏黑甲骑兵,愤怒、苍凉而不屑。阵前,古尔列一马当先,在阵前慨然高歌道:“茫茫瀚海,亲亲我家。滚滚尘土,悠悠我穴!朗朗乾坤,男儿热血,浩浩苍穹,佑我柔然!”在他身后,将士们左手抱胸,齐声合唱,右手弯刀,直指长空!残阳如血,刺枪与弯刀,在西魏晋南大营外,一同谱写着一曲壮士悲歌! 第一卷 永明之殇 第八章 异变突生拓跋鲜卑历729年,西魏帝国永明六年夏五月,柔然右军陷武川,杀镇将顾宪之。后,败柱国将军尔朱荣,荣退至怀朔镇。同月,西魏冀州大旱。怀朔城下一战,拓跋林和牙狼军团在两天内斩杀柔然士兵三万余人,其中一万死于自相践踏,杀柔然铁达尔一万五千,俘虏敌军两万余人。其中,柔然乌豆部可汗完颜衰并其子战死,柔然铁达尔第十一、十三军团整建制消失,军团长那牧骑,古尔列死于战阵。自军团长下百夫长上战死或被俘八十余人,整个柔然左路军团被拓跋林一战而败。****“古尔烈,难得的勇士啊…… ”清晨,拓跋林静静地注视着身边如潮水一般的柔然降兵,却并没有表现出胜利之后应有的欣喜,昨日的那一幕似乎刚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惨烈的战斗之后,在柔然的晋南大营外,当所有的负责阻击任务的柔然铁达尔全部丧失战斗力,非死即伤的时候,一位柔然将军,仍然在西魏帝国军的包围之下奋力死战。几乎是用皮来连在一起的左手明示着柔然人的伤情,而仅存的右手却依然死死的握住弯刀,不断地向西魏军队砍来。操使长枪的西魏骑兵们或是笑嘻嘻的闪身躲开,或是用枪轻巧的将他的弯刀拨开,实力上的悬殊差距使这情景根本不像是在两军打仗,反倒更像是一场狩猎游戏。“西魏猪们,给老子一个痛快吧,如此折磨人,难道是你们西魏国的武训上有的吗?”柔然将军满脸的愤恨,却又无可奈何。他真的是很无奈,一个堂堂的柔然帝国精锐战力铁达尔的万夫长,现在竟落到了一个连自杀都没有能力的地步,每当他的弯刀要砍向自己脖子的时候,可恶的西魏人长矛就会把刀架开。如是几次,他也明白了:这些西魏人根本就不是在同他作战,而是要从根本上,羞辱他作为一个柔然武者的起码的尊严。最主要的是,他说的是柔然语,而那些士兵们根本不懂……“嘶”锋利的刺枪枪尖在古尔烈的身上又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一个西魏骑兵愤愤地说:“柔然狗,你们在晋阳、雁门关屠城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们也会有今天?我们杀的是军人,而你们杀的全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哼!老子今天就是要玩死你,你能怎么着?”正在此时,指挥着军士们打扫站场的拓跋林在路过了这里,刚才那名士兵的话清晰地进入了他的耳中。“混账!”拓跋林一声怒吼。无论如何,作为一名同样领兵打仗的将领,他确实不忍心看到眼前的柔然武将如此落魄。拓跋林看了看那名柔然的武将,铁达尔万骑长的身份已经注定了他投降的不可能性,所以,就给他一个真正的武者的归宿吧!“在下西魏帝国怀朔镇偏将军拓跋林,现在请求与对面的柔然武将一战!”拓跋林用柔然语说道,他举起猗卢,刀尖往自己的头盔上示意性的一杨,以示对对手的尊重。拓跋林明白,自己为这个重伤的柔然将军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像一个标准军人那样,在战场上怀着自己的尊严光荣战死!“我是柔然汗国铁达尔军第十三军团军团长古尔烈,林将军,多谢了!”古尔烈有几分惊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青年将军,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由大感欣慰。“将军请了!”“来吧!”两匹战马以极快的速度相对飞驰,在电光火石般的交错之后,一个身躯轰然倒下。拓跋林出手极快,出刀,劈砍,入鞘。和往次杀人不同的是,当拓跋林在看到了古尔列面带微笑得倒下的时候,心中没有了仇恨,竟有了一丝惆怅。像这样豪勇慷慨的将军,任谁都会心存敬佩的。“你们听着!”拓跋林对那些刚才那些西魏骑兵说道:“以后不要再在战场上做出这种令我们西魏武人蒙羞的事情!我们西魏的男人,要去堂堂正正的较量!”“是!”刚才那些逗弄着古尔烈的骑兵们,闻此言也不禁低下头去。“好了,你们去把这位将军好好埋葬一下吧。哎……”拓跋林一挥手,继续前行。在国家的利益面前,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如果不是因为战争,还真想结识一下他呢!”马上得拓跋林叹了口气。准备殿军回城了。这两日的战果斐然,据派出的斥候回报,伏明敦的左路军,已然向着雁门关溃败,看来怀朔镇现下的危机,似乎可以稍稍的缓解一下了。如今,只等武川镇那边的尔朱荣消息,这六镇的精骑和郑王爷所带的中央军,就可以一举而出,收复失地了。突然,一个惶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将军!大事不好了!”远方一骑飞驰过来,马上的闪族斥侯一脸血污,焦急的他竟然还未等跑到近前,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就冲着拓跋林大喊。“慌什么!”拓跋林不禁微微皱了皱剑眉,怀朔军镇的军纪一向严明,按规定斥侯绝对不会再还没有跑到主帅的马前就传报军情的,如果要是致使重要军机被走漏的话,按军律可是要问斩的。“过来再说!!”作为一名将领的敏感使他于感到战局可能出现了不利的因素。“哦,是,大人!”这个年轻的斥侯也明白了自己刚才得一时失语,打马赶到了拓跋林近前,翻身下马,低声到:“大事不好了,武川镇失陷了,怀荒、玄柔两镇也都在告急!”“什么?那顾宪之将军呢?武川那里不是还有驻国大将军尔朱荣吗?他可是带着南营的中央军呢!”闻听此言的拓跋林等人,均是大吃了一惊。“情况紧急,你不必拘泥于军令,给我们详细说来!”拓跋林焦急地说。西魏帝国军制,凡任斥候者,不但要身手敏捷,耳聪目明,对于军情的回报,也一定要做到言简意赅,盖因军情紧急,切不可延误拖沓之意。此时由于异变突生,所以拓跋林妻妾的想把事情知道个明明白白,故此特意让这个斥候细细说来。"喏,大人!"斥候闻言,唱了一诺,开始细细说来。这名斥候年岁并不是很大,但是言语倒是颇为清晰,而随着他的叙述,拓跋林等人也渐渐地了解在武川镇那边所发生的事情。武川镇江顾宪之乃是帝国著名的战将,为人老实持重,自柔然人兵临城下以来一直坚守武川镇。柔然右贤王曾多次强攻,都被顾宪之凭借地利打的狼狈不堪。可是自从尔朱大人带来了十万援军,尤其是之中还有六万中央军的时候,许多将领都认为是到了应该出城和柔然人一战的时候了。顾宪之在考虑到了西魏军队的基本情形之后,本来是反对的,因为柔然右贤王部是柔然人最为嗜血好杀得军队,曾经数屠西魏城镇的阿伏罗部就在其麾下,这些人不单是好杀,其战斗力也自是非常。然而将领之中只有南营的飞熊卫步兵都督萧长华反对出兵,其他的人却都赞成出战,而且,最后连柱国大将军尔朱荣也赞成出兵,此时的顾宪之等人也就再没什么话可言了。两军约好日期,与武川镇下展开决战。战役打响,刚开始时两军势均力敌。西魏每每同柔然打仗,步兵的标配都是长戟,柔然人骑兵虽多,一时倒也占不到多少便宜的。可是,正当两军打到一半的时候,柔然右贤王带着三万铁达尔精骑突然由战场的东侧掩杀了过来,西魏的中军阵脚遂稍稍被冲乱了些,而这时候,意想不到事情发生了:尔朱荣的亲卫队突然向后撤退,中央军南营飞虎卫都督成方也带着自己的军队向后败退,数万人突然间仿佛丧失了士气,只顾没命的向着武川镇中撤退。由于他们的这一溃退,原本还在相持的局面立刻被打破,魏军阵线立时被冲的七零八落,眼看就要崩溃了,亏得顾宪之带着两千近卫军死命抵住了铁打尔的冲击,局面才稍有好转。顾宪之奋起神威,手中战刀飞舞,挡着莫不披靡。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柔然右贤王飞马抡刀杀到了顾宪之的马前,顾宪之措手不及,甫一交手就处在了下风,三五十合之后,柔然右贤王大喊一声,一刀将顾镇将砍下马来!"什么!"听到此处,拓跋林和陈宁齐声叫道。顾宪之镇将是帝国使刀的名将,一套"天行刀法"纵横沙场二十年不曾一败,一度被推为西魏军中第一,拓跋林,陈宁都曾经受过他的真传,说来也是他们两人的受业恩师。《西魏书·顾林龙诸葛尔朱刘列传》说他"刀术妙冠三军"。纵使是拓跋嗣战斗战术翘首三军,在武艺方面,却也自叹弗如顾宪之,深以为憾。现在听人说有人在正面战斗中一人杀了"西魏刀王",拓跋林和陈宁自然是吃惊不小。"顾老师!"林、陈二人脱下头盔,眼圈发红,冲着武川镇的方向默默致哀。顾宪之为人颇为朴实,在教授他们二人刀法的时候的时候也是尽心尽力。怎想到,如此的一位慈师名将,竟然也在一时间惨死沙场!"像顾老师这样的名将,也免不了有一天会战死吗?"拓跋林悲伤之余,竟然生出一种戚戚的感觉。那名斥侯停了一下,见到拓跋林他们沉默不语,不由得又跟着难受了一会,随后开口道:"军队眼见右贤王杀了镇将,立刻溃散了,拦都拦不住,一窝蜂的往城里跑。可是咱们大多数都是步兵,哪有人家骑兵跑得快呀,好多兄弟都让柔然狗砍死在城下,柔然狗还在那个右贤王的带领下,一口气拿下了城门,随后就杀了进来,幸亏武川镇的骑兵都督许可新在南门那领着人拼命死战,才掩护我们的大部队得以安全撤离武川。""尔朱荣是傻子吗?"拓跋林不由气急,"柔然人十五万大军,几乎全是精骑,还有三万铁达尔强兵,我们所有的骑兵加一起不过五万人,这样子去和他们打野战,不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吗?而且还在阵前不战而逃,跟本就是西魏之耻!"他哪里想到,自己不也是逞了一时之勇,领兵出战了吗?只不过他的运气较好,一开始只是碰见了完颜可汗的三万骑兵,若是左贤王的十万部署一拥而上,也许现在的他,恐怕也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吧。"那你们撤往何处去了?"陈宁再也按耐不住,急忙问道。"我们往怀朔镇这里撤退,打算和郑王爷还有冠军侯汇合之后,再作打算,可是我们在半路上又被柔然狗贼给追上了,好多部队都被打乱了,我是负责报信的,在把武川失陷的消息告诉郑王爷后,郑王爷立刻让我来告知将军。将军,你可要速速回军救援啊,我走的时候,郑王爷和冠军侯都已经出城接应去了!!""什么?郑王爷和父亲他们已经出城了?"拓跋林更感焦急,忙说道:"小宁,阿里将军,咱们也得快些去准备了。""父亲……还有郑王爷,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不知怎地,拓跋林在此时,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是!"众将纷纷称是,他们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确是十分的紧急。“全军听令,马上结成战斗队形,全速回军怀朔城!”伴随着拓跋林的军令,陈宁舞动者中军大旗,以旗语向西魏军各部下达了命令。西魏将士不敢怠慢,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去聚拢人马,因为在西魏军中,以旗语的方式来下达军令的情况,往往都非常紧急。“阿里不花将军,麻烦你带着五百牙狼骑,在此处故作疑兵,虚张声势,免得左贤王一路,闻听右路军得胜的消息后,复又赶来厮杀!”拓跋林看着大军集结已毕,对阿里不话说道,他之所以选阿里不花,是因为从这不多的几次见面中,他深感此人乃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比交给那个勇猛无畏的阿里不答,自然要放心许多。“得令!”阿里不花闻言即去点军,走之前,他带着几分赞许的看了看拓跋林,看来拓跋林办事,也却是十分的周密。“大人,恕我直言,您的那些俘虏该怎么办呢?”那个斥侯骑兵怯生生的问道。确实,如果要是大军奔袭,这几万的柔然俘虏,还真是不能带着。拓跋林不由得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斥候,此人不但身形敏捷,看来也是颇有几分头脑,加之言语条理清楚,虽说相貌平平,但确是一个精干之人。“放了吧,不过,柔然皇族的就地屠灭!”拓跋林稍一犹豫,随即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回大人,我是羯族的高洋,草字子进。”那个叫做高洋的羯族斥侯大声道,双目的光华熠熠生彩…… 第一卷 永明之殇 第九章 星殒拓跋鲜卑历729年,西魏永明六年夏五月,柔然汗国兵至怀朔镇,魏军大溃,西魏中央军南营校尉,荡寇将军龙越战死.战败了……遍地哀鸿让他的心仿佛撕裂开来!当拓跋林和陈宁、阿里不答率领着大队西魏黑甲骑士赶到怀朔镇城下的时候,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成千上万的西魏败兵像溃散的蚂蚁一样毫无组织的向怀朔城中撤退。他们丢盔弃甲,士气全无,空洞的目光和机械的步伐根本看不出这些人曾经是西魏帝国曾经的堂堂中央军主力。拓跋林带住战马,随手叫住一个溃兵,朗声问道:“你是南营的吗?你们的都尉呢?”这个士兵茫然的抬头看了看拓跋林,用一种根本听不出抑扬顿挫的语调答道:“我是西魏中央军南营,飞熊卫下四营什长王大勇,我们在后边二十里的地方被柔然狗贼追上了,我们营被打散了,营长高齐被一个柔然狗活生生的给劈了,那些柔然骑兵真的是魔鬼,太可怕了,大人,您也快逃吧!”王大勇在此时,仍掩饰不住自己对刚才那场溃败的恐惧。“住口,我们怎么会当懦夫!还有,郑王爷和冠军侯呢?你看见他们没有?”拓跋林微微有些生气,但他知道,现在可不是急怒攻心的时候。“懦夫?那是尔朱荣和成方这两个狗贼!我们飞熊卫要不是他们的撤退,什么时候打过这样的败仗?要不是武川的骑兵都督许可新死战上党,要不是我们的南营校尉龙越、步兵都督萧长华在撤退的时候掩护殿后,这路大军早就被柔然狗杀的一干二净了!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和我说什么懦夫,老子是不愿意跑,可是连顾宪之、许可新、高齐大人都站死了,我一个人拼命,又有什么用?我还有老婆孩子呢!让开!少挡我路,还有,那个什么冠军侯的部队我遇见了,他是去救龙大人、萧大人去了,现在估计正和柔然人打着呢,郑王爷的两个中央军团我也见了,不过和冠军侯去的不是一个方向,他好像去左路救人去了。天杀的尔朱荣和成方,别看这些狗娘养的跑得快,还是在跑的时候被追上了,郑王爷就是去救那两个挨千刀的!”说完这话,这个叫王大勇的伍长无视拓跋林的军阶,再无一句话,大步向后走去。“这个什长也太嚣张了,大人,我去杀了他!”高洋在一旁愤愤的喊道,他刚刚跟随拓跋林,立功心切,想博个好彩头。“胡说!西魏军人的马刀和刺枪,决不面对自己人!这古训你难道忘了?”拓跋林大声道:“留着你的力气去多杀几条柔然狗吧!”随后,拓跋林一扬猗卢,纵音说道:“弟兄们,柔然狗贼就在眼前,冠军侯和萧长华大人正在和他们搏斗,来吧,弟兄们,让那些柔然狗看看我们西魏帝国军人的真正实力!”身后的数万黑甲骑兵应声而动,以凛然的气势随着拓跋林冲向了前方的战场。然而,随着他们离战场的越来越近,拓跋林的心也就越来越惊讶,满地的伤兵、逃兵,混乱不堪,而前方的烟尘滚滚似乎也在昭示着那里还有战斗在发生,拓跋林狠狠的在战马上抽了一鞭,飞一般的杀了过去。烟尘起处,一万三千柔然轻骑正在愉快的进行着一场杀戮,他们将大约四千名中央军飞熊卫的步兵围在了一个方圆五百步的地方,骑兵的高机动性使得本来需要两万步兵才能完成的包围网轻松的被他们完成。这些柔然蛮人们,在马背上口中“赫赫”作响,不是用弯刀进行砍杀,就是拿骑弓在向里面射击。而与之相持的西魏步兵们,纵使在手持一米多高大盾的盾牌手的掩护下,不时的还是有人中箭倒下。“咦?”一个正在享受着杀人盛宴的柔然士兵突然发现东方的地平线上凸出了一个黑点,随后是两个、三个……直到完全看不见地平线的位置,铺天盖地全是黑甲骑兵。这些骑士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涌了过来,随着距离的拉近,一杆凛凛的大旗也逐渐的清晰起来,上边写着“西魏怀朔镇”!“啊!”他意识到了这是敌人的军队,于是开始拼命的大喊:“西魏援军到了,列、列、列阵哪!”。可惜的是,太迟了。根本没想过西魏军队还有余力的柔然骑兵被西魏大军几乎在瞬间冲垮,这些为了减轻负载意在追敌的柔然蛮族身上只穿皮甲,上身那强悍霸道的肌肉轮廓都清晰可见,他们的甲胄甚至不能防御住马刀的劈砍,更不要说刺枪的整齐突刺了。身着棕色皮甲仓促结阵的柔然人仿佛是挡在黑色洪水面前的一座棕色土丘,被洪水无情的淹没……战斗很快结束,一万三千柔然轻骑在西魏骑、步军的前后夹击下大败亏输,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两军交锋的第一个照面就被挑下马来,随即便被身前身后的滚滚铁骑踏作尘土。约有近一万柔然人战死,逃回去的则不到四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