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7

齐大柱:“是。”戚继光:“知不知道那天在总督衙门是谁放了你们?”齐大柱:“知道,是总督大人。”戚继光:“知道就好。那我们就都听总督大人的。总督大人有话要讲,你们先起来,叫父老们都起来。”“是。”齐大柱大声回应着站了起来,“乡亲们都起来,总督大人有话要对我们说。”百姓们都站了起来。火把光的簇拥下,胡宗宪走近了一堆沙包,戚继光伸手搀着他,把他送了上去。第四章浙江江南织造局客厅“分洪了!”看见杨金水从里间侧门一走出来,何茂才便急着嚷道,“只淹了淳安一个县和建德半个县!”杨金水走到半途的脚停住了,站在那里。郑泌昌、沈一石也都来了,这时都站在椅子前望着杨金水。杨金水的腿又慢慢迈动了,走到正中的椅子前坐了下来。那几个人也都坐了下来。何茂才:“这样一来沈老板五十万亩,改稻为桑的田就难买了。”沈一石也接言了:“没被淹的县的田也可以买,但备的粮食恐怕就不够。青苗已经长了一半,没有四五十石一亩买不下来。”杨金水不吭声,默默地听着,这时将目光望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郑泌昌。“都被打乱了。”郑泌昌一开口便显出忧心忡忡,“听说分洪的时候那个谭纶也在场。”杨金水的脸上这时才不经意地抽动了一下。郑泌昌:“这件事我们是瞒着他干的,可背后却是小阁老的意思,这点胡部堂应该知道。现在他这样做到底怎么想的,我们摸不透。”“他什么时候回杭州?”杨金水终于开口问话了。郑泌昌:“已经回到总督衙门了。”“什么?”杨金水倏地站了起来,“回了总督衙门也没找你们去?”郑泌昌:“我和何大人纳闷就在这里。按理说赈灾调粮也应该找我这个布政使衙门……”杨金水两眼翻了上去,在那里急剧地想着。“不怕!”何茂才嚷道,“改稻为桑是朝廷的国策,推不动才是个死。他胡部堂在这个时候要这山望着那山高,阁老还没死,吕公公也还掌着司礼监呢。”“你不怕我怕。”郑泌昌接言了,“马宁远到现在还不见人,要是把毁堤的事透了出去,我们几颗人头谁也保不住。”杨金水的目光又盯向了郑泌昌:“马宁远找不着人了?”郑泌昌:“是。派了几拨人去找,杭州府衙门和河道衙门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那就是被胡宗宪找去了。”杨金水的眼睛望向门外。郑泌昌:“我也是这样想。”杨金水:“他不找你们,你们去找他。”何茂才:“见了他怎么说?”杨金水:“不是让你们去怎么说,而是看他怎么说。”郑泌昌:“我们去吧。”浙直总督署签押房马宁远果然在这里!这时的他穿着一件蓝色的葛布长衫,静静地坐在大案对面的椅子上,大概也有好些天没有修面了,面颊上本有的络腮胡都长了出来,长短不一;那双平时就很大的眼这时因面颊瘦了,显得更大。胡宗宪就坐在他对面的大案前,两眼微闭。两人都不说话,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摆在胡宗宪面前的大案上,显得更加打眼。“我对不起部堂。”马宁远还是开口了,声音由嘶哑转成喑哑,“但我对部堂这颗心还是忠的。”胡宗宪仍微闭着眼,脸上无任何表情。马宁远:“我是个举人出身,拔贡也拔了几年,当时如果没有部堂赏识,我现在顶多也就是个县丞。我,还有我的家人,做梦也没想到我能当到杭州知府。从那年跟着部堂修海塘,我就认准了,我这一生,生是部堂的人,死是部堂的鬼。现在我终于有个报答部堂的机会了……”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伸手去解案上那个包袱的布结。包袱打开了,里面是一顶四品的乌纱和一件四品的官服。马宁远双手捧起那个敞开的包袱“这个前程是部堂给我的,我现在还给部堂。什么罪都由我顶着,只望部堂在阁老和小阁老那里,还有裕王他们那些人那里能够过关。”胡宗宪的眼睛慢慢睁开了,接着慢慢站了起来,从案前走了出来,走到签押房的屋中间又站住了,两眼望着门外。马宁远捧着那个包袱慢慢转过身来,又慢慢走到胡宗宪面前,将包袱伸了过去。啪的一声,胡宗宪在他脸上狠狠地抽了一掌!挨了这一掌,马宁远的身子挺得更直了,双手紧紧地抓着那个敞开的包袱,两眼深深地望着胡宗宪。“自作聪明!”胡宗宪的声音很低沉,但透着愤恨和沉痛,“什么阁老,什么裕王,什么过关,你知道朝廷的水有多深!这么大的事,居然伙同他们瞒住我去干,还说对我这颗心是忠的!”马宁远:“我不想瞒部堂……更不会伙同任何人对不起部堂……天下事有许多本是‘知不可为而为之’。”胡宗宪的两眼茫然地望向马宁远,渐渐地,那目光中满是痛悔,又透着陌生。马宁远的头又低了下去。浙直总督署二堂郑泌昌和何茂才一走到这里就被胡宗宪的亲兵队长拦住了。亲兵队长:“部堂大人正在批拟公文,请二位大人在此稍候。”两个人都站在那里,是那种极不情愿的样子,何茂才更是伸着头越过亲兵队长的肩向里面望去,好像想望见胡宗宪这时到底在干什么。亲兵队长:“二位大人请坐吧。”两个人这才坐了下来。亲兵队长却钉子似的,定定地站在那里。郑泌昌带着笑:“请问马宁远马大人是不是来了?”亲兵队长两眼望着前方:“回郑大人,属下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郑泌昌和何茂才目光一碰,更加犹疑了。浙直总督署签押房“‘知不可为而为之’!”胡宗宪望着马宁远的目光移开了,接着慢慢地摇着头,目光中浮出的只是沉痛,“平时叫你读《左传》、《通鉴》,你不以为然,叫你读一读王阳明的书,你更不以为然。还说什么‘半部《论语》可治天下!’现在我问你,孔子说的‘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什么本意?”马宁远低着头默默地站在那里。胡宗宪:“孔子是告诉世人,做事时不问可不可能,但问应不应该!毁堤淹田,伤天害理,上误国家,下害百姓,也叫‘知不可为而为之’!”马宁远:“属下只明白应该为部堂分忧。”胡宗宪跺了一下脚:“九个县,几百万生民,决口淹田,遍翻史书,亘古未见!还说是为我分忧,这个罪,诛了你的九族也顶不了!”说到这里他仰起了头,深长地叹道,“都说我胡某知人善任,我怎么就用了你这样的人做杭州知府兼新安江河道总管!”“我本就不该出来为官!”说着马宁远跪了下去,“可我的老母、拙荆,还有犬子,部堂大人都知道,全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请部堂大人保全他们。”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哽咽,趴了下去。胡宗宪:“我再问你一次,毁堤的事背后指使你的是哪些人?”马宁远抬起了头:“部堂,您不要问了。问下去,我大明朝立时便天下大乱了!部堂担不起这个罪,阁老也会受到牵连。堤不是毁的,是属下们去年没有修好,才酿成了这场大灾。但愿淹了田以后,朝廷改稻为桑的国策能够施行,部堂大人不再夹在里面为难,属下这颗人头赔了也值……”胡宗宪也黯然了,显然被马宁远这番话触痛了心中最忧患处,一声长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事坏就坏在这里……他们拿你的命换银子,拿浙江那么多百姓的身家换钱,你还得死心塌地保他们,还要说是为了朝廷,是为了国策!什么国策,什么改稻为桑,赚了钱,有几文能进到国库?这一次,他们利用的不只是你,胁迫的也不只是我胡宗宪。我真不愿意看到,阁老八十一岁了,被这些人围着,到时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马宁远一怔,愣愣地望着胡宗宪。胡宗宪:“你的命这次是保不住了,你的家人我会尽力保全。你先到里边房间待着,听听你保的人肚子里到底是什么肝肺。死,也不要做个糊涂鬼!”马宁远重重地在砖地上磕了个头,爬了起来,捧起那套官服,脚步蹒跚地向里间的侧门走了进去。胡宗宪对门外:“请郑大人、何大人!”浙直总督署二堂亲兵队长还像钉子般站在那里,郑泌昌和何茂才早就坐立不安了。一个亲兵疾步从里面走了出来,在亲兵队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亲兵队长对郑泌昌和何茂才:“部堂大人请二位大人进去。”郑泌昌和何茂才立刻站了起来,向里面疾步走去。浙直总督署签押房郑、何二人进来时,胡宗宪已闭着眼坐在大案前的椅子上。两个人站住了,对望了一眼。郑泌昌轻声唤道:“部堂大人……”胡宗宪仍然闭着眼睛:“坐吧。”两个人轻轻地走到椅子前坐下,又一齐望向胡宗宪,胡宗宪还是闭着眼睛。尴尬的沉默。两人不得要领了,郑泌昌向何茂才使了个眼色。何茂才轻咳了一声,说道:“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胡宗宪还是闭着眼坐在那里,没有接言。郑泌昌不得不说话了:“属下听说这个事以后,立刻去了义仓,统算了一下,不足三万石粮。受灾的百姓有六十万之多,全赈了,也就够他们吃上十天半月。当务之急是买粮,可藩库里的存银也不够了。我们得立刻给朝廷上奏疏,请朝廷拨粮赈灾。”“拨什么粮?报什么灾?”胡宗宪还是闭着眼睛。何茂才:“自然是报天灾……”“是天灾吗?”胡宗宪这时睁开了眼,目光盯向郑泌昌和何茂才。郑、何二人一怔。郑泌昌:“端午汛,一天一夜的暴雨,水位猛涨,本是想不到的……”见他这个时候还如此厚颜文饰,胡宗宪那双眼不再掩着鄙夷:“那这道奏疏就按你说的,由你来草拟?”郑泌昌连忙接道:“属下们可以拟疏,但最后还得由部堂大人领衔上奏。”胡宗宪:“你们拟的疏,自然由你们奏去。我只提醒一句,同样的江河,同样的端午汛,邻省的白茆河、吴淞江都是去年修的堤,我们一条江花了他们两条江的修堤款。他们那里堤固人安,我们这里倒出了这么大的水灾。这个谎,你们得扯圆了!”郑泌昌和何茂才都变了脸色,互相望着,知道这是逼他们摊牌了。何茂才:“部堂大人既然这样说,属下也不得不斗胆说一句了,小阁老给我们写了信,想必也给部堂写了信,一定要追查,查到我们头上,我们要不要把小阁老的信交给朝廷?部堂要不要再去追查小阁老?那朝廷改稻为桑的旨意是不是也叫皇上收回?请部堂明示!”“你是说,毁堤淹田的事是小阁老叫你干的!”胡宗宪猛一转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何茂才。“我、我没有这样说……”何茂才慌了。胡宗宪:“那你刚才说的小阁老的信是怎么回事?还有要追查小阁老又是什么意思?”何茂才:“属下、属下说的是改稻为桑的国策……”胡宗宪:“改稻为桑和九个县的堤堰决口有什么关系?推行国策和水灾又有什么关系?要有关系,你们不妨也在奏疏里一并陈明!”何茂才懵在那里。郑泌昌不得不接言了:“改稻为桑的国策和这次水灾肯定是没有关系……可这次水灾硬要说是端午汛造成的也有点说不过去……属下想,一定是去年修堤的时候没有修好,河道衙门的人在修堤时贪墨修河工款,造成水灾的事,嘉靖三十一年就有过。”胡宗宪的眼睛望向了他。何茂才的眼睛也是一亮:“有道理!”浙直总督署签押房内室一直怔怔地坐在这里的马宁远这时也倏地站了起来,两眼慢慢地红了。浙直总督署签押房胡宗宪不再驳他,也不接言,只是望着他,等他接着说下去。郑泌昌却转头望向了何茂才,示意他接过话题。何茂才:“就这样上奏吧。至于河道衙门是不是贪墨了修河工款以后可以慢慢查。现在,就凭大堤决了口子这一款,也是大罪。部堂有王命旗牌在,可以将有关人员就地执法!这样,对朝廷也就有了交代。”浙直总督署签押房内室马宁远又慢慢坐了下去,闭上了眼睛。浙直总督署签押房胡宗宪也在签押房中间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了,慢慢问道:“你说的有关人员是哪些人?”何茂才:“当然是河道衙门该管的官员。”胡宗宪:“该管的官员又是哪些人?”何茂才望向了郑泌昌。郑泌昌:“河道总管自然难逃其咎,按律,协办的两个委员同罪。”胡宗宪:“那就是马宁远,还有淳安知县常伯熙、建德知县张知良?”郑泌昌声音很低:“是。”胡宗宪:“还有吗?”郑泌昌:“牵涉的人是不是不宜太多……”胡宗宪:“那河道监管呢?每一笔钱,每一段河堤都是河道监管核查监管的,这个人不要追究?”郑泌昌和何茂才又是一怔,对望了一眼。郑泌昌:“部堂大人知道,河道监管李玄是宫里的人,要治他得杨公公说话,还得上报司礼监的吕公公。”胡宗宪:“那就是说这场水灾还是没有办法上奏朝廷?”郑泌昌和何茂才又不吭声了。胡宗宪也不再搭理他们,又坐了下去,喊了一声:“来人!”亲兵队长应声走了进来。胡宗宪闭上了眼:“把马宁远带出来,在总督署就地看管。”“是。”亲兵队长应着,向签押房里间走去。郑泌昌和何茂才一怔。很快,马宁远在前,亲兵队长押后,二人从里间走出来了。郑泌昌、何茂才这才省悟刚才他们的话,都落到胡宗宪的套子里去了,两个人都低着头望着地面。马宁远走到他们面前停住了,两个人都不看他。胡宗宪低吼了一声:“带走!”亲兵队长押着马宁远向门口走去。马宁远的脚和亲兵队长的脚从郑泌昌和何茂才望地的余光中消失了,二人这才慢慢又抬起了头,慢慢望向胡宗宪。胡宗宪又闭上了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郑、何二人目光好一阵对视。“去说吧。”郑泌昌下决心地说道,“我们俩一起去找杨公公,看他怎么说。”“我想也是。”何茂才接道,“如果以河堤失修的罪名上奏,只治我们的人,那个李玄却没事,怎么也说不过去。”“那你们就去说!”胡宗宪这才睁开了眼,站了起来,“义仓里赈灾的粮要立刻运往淳安和建德!还有,发了这么大的灾,改稻为桑今年碍难施行,这一条,在奏疏里务必写明,请朝廷延缓。写好了杨公公也要署名,你们都署了名,我再领衔上奏!”说到这里,胡宗宪径自走了出去。郑泌昌和何茂才又愣了一阵子,才走了出去。江南织造局杨金水卧房“干爹。”刚跨进门,叫了一声,李玄便有些晕晕乎乎了。——红的灯笼,红的烛,红的丝帐,连床上的被、椅子上的坐垫一色都是红的,整个卧房一片红晕。更让李玄惊愕的是,一桌子的酒席边,杨金水坐在那里,芸娘也坐在那里,还穿着一件大红的帔!李玄便不敢动了。杨金水却满脸的慈蔼:“来,坐到这边来。”李玄这才挪动了脚,走到下首,挨着椅子边慢慢要坐下。“不。”杨金水止住了他,“今天你坐那里。”说着向他和芸娘中间空着的那把椅子一指。李玄又懵住了,挤着笑:“干爹,您老知道儿子胆子小,就别吓我了。”“又胡琢磨了。”杨金水一脸的平和,“让你坐,你就坐。”李玄还是站在那里:“干爹讲恩德,儿子可不敢不讲规矩。”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更加敲鼓了,挨着下首的椅子边坐了下来。杨金水不再劝他:“芸娘你也坐到这边来。”芸娘便端着酒杯走到李玄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干爹!”李玄弹簧似的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里已露出惊慌,“您老要儿子做什么?”杨金水:“好心思,不枉我疼你一场。”李玄那张脸更加惊慌了,定定地望着杨金水。杨金水转对芸娘:“把那盅河豚端给玄儿。”芸娘便端起一个蓝釉景瓷汤盅放到李玄面前,接着给他揭开了盅上的盖子。李玄的眼睛直了,望着盅里的汤,就像望见了毒药。杨金水:“怎么了?像望见毒药一样。”李玄更懵了,僵在那里。杨金水伸手拿过他那盅河豚汤,拿起勺,舀出一勺汤喝了下去,然后放下勺:“这么多儿子里,你算孝顺的。这河豚还是你去年送的,养在池子里,就想着哪天叫你一起来吃。今天,特地请的扬州师傅把它做了,你却不吃。”李玄立刻举起手在自己脸上抽了一下:“儿子糊涂!我这就吃。”说着伸过手端起另一个汤盅,揭开盖子,捧起就喝。“烫!”杨金水喊道,“慢慢喝。”李玄早已被烫了,这时张开嘴吸着气放下汤盅,挨着椅子边又坐了下来。“倒酒吧。”杨金水又说道。芸娘拿起酒壶又拿起一只偌大的酒盏给李玄倒了满满一杯。李玄又有些紧张了:“这么大的杯……”杨金水:“你是个聪明人,刚才你说对了,干爹今天有事跟你说。也就三句话,喝一杯说一句。先把这杯喝了。”李玄只好端起了酒杯,闷着一口喝了,然后直直地望着杨金水。杨金水:“第一句话,你几次在背后说,哪天能跟芸娘睡上一觉,死了也值。说过没有?”李玄这一跳吓得好猛,立刻跳了起来,推开椅子便跪了下去。杨金水也站了起来:“你看,你看,才说第一句你就这样,后面两句我还怎么说?”李玄这时已经吓得不能回话,不断在地上磕头。杨金水使了个眼色,芸娘弯下了腰,去扶李玄,李玄却像见鬼似的,连忙往旁边一挪。“起来!”杨金水声调硬了。李玄又是一怔,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兀自有些发抖。杨金水:“扶他坐下。”芸娘扶着他的手臂,李玄硬硬地坐了下去。芸娘又给他那只大盏里倒满了酒。杨金水:“喝了。”李玄两只手颤着,端着那盏酒,费了好大劲才喝了下去。杨金水:“第二句话,干爹平时待你如何?”李玄又要站起,却被站在身边的芸娘按住了,只得坐在那里说道:“干爹待儿子有天覆地载的恩情……儿子死也报答不了……”“有良心。”杨金水大声接了一句,“倒酒。”芸娘又给他那盏里倒满了酒。这回不待杨金水说,李玄端起酒就喝,却被杨金水伸手按住了:“这杯酒等我说完了,你愿意干再喝。”李玄这时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害怕了,大声答道:“我这条命本是干爹的,愿不愿也由不得我,您老就快说吧。”杨金水:“那好,那我就说第三句。今天晚上你就睡在这里,芸娘和你一起睡。”尽管已经明白,听了这句话李玄还是僵直在那里。杨金水站起来了:“我的三句话都说完了,这杯酒喝不喝你自己看吧。”说完便向门口走去,走出门反手把门带上了。李玄终于醒悟了过来,突然转过头望着芸娘,大声吼道:“端杯,伺候老子喝!”浙直总督署衙前大坪大约到寅时了,天还在将亮未亮之际,这里便布满了兵士。外围一圈火把,钉子般站着拄枪的兵;八字墙两侧是两行火把,站着挎刀的兵。透过敞开的大门还能看到,两行火把照耀下的兵丁一直排到二堂、三堂。谁都不发出一点声响。这一夜偏又没有风,连那根偌长的旗杆上的旗也死沉沉地垂着,更透出人的肃杀!是要杀人了。大坪的旗杆前,立着四根斩人的柱子,两根柱子上一根绑着常伯熙,一根绑着张知良,另两根还空在那里。“谁!”突然大坪的外围起了喝问声,一个队官领着两个兵士向几盏灯笼迎去。“织造局衙门的。”灯笼那边答道。是四个兵,护着三个人走过来了。那三个人中间的一个便是李玄,他这时显然醉了,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地搀着,走了过来。那队官:“是新安江河道监管李玄吗?”搀着他的一个太监点了下头,李玄自己却抬起了头,饧着眼,答道:“是老子……开刀问斩吧……”那队官:“扶过去吧。”一行走到了大坪的柱子前,看到绑在柱子上的常伯熙、张知良,李玄停住步不走了:“你们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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