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然后他就可以随便对付我母亲了。”不,不仅是因为亚洲的战争,你不想听这个,但是他爱你,虽然是以你不喜欢的方式,天神有很多张面孔,就像欧里庇得斯说的亚力山大双手按在破败的石墙上,转向他的朋友,“欧里庇得斯是给演员们写的,在面具后面你可以说是,或不是,有时很动人,有时不是。但是我只有一张面孔。天际划过一颗黄绿色的带着暗红尾巴的流星,落入远处的大海,赫菲斯提昂作出快乐的样子,像急饮了一杯酒似的,“这是给你的兆头,你今晚就得作出决定,你知道。”“我被弄醒了,这地方像个粪堆般恶臭。”一丛细弱的白花从石缝里长出来,他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它,就像肩头突然挑起千斤重担,赫菲斯提昂意识他被依赖,被需要远甚于被爱。这感觉不会带来欢乐,而是像看到致命伤留下的伤疤。生锈,他能忍受任何事除了生锈。“今晚,”他平静地说,“不能再拖了,你知道的。”一动不动,亚力山大似乎在集中精力,“是的,首先我在浪费时间,无所事事,我以前从未这样过,其次,有那么几个人,国王科莱斯特是其中一个,知道不能利用我对付我父亲,就会把我的头给他送去,第三,他要是死了,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死,如果他死了我却离开了边境……”“那样的话你更该回去,赫菲斯提昂冷静地说,他要你回去,你们都侮辱了对方,没人想先开口,所以得想个折中的办法,让谁去呢?”现在他很坚定了,好像已经下了决心。亚力山大说,“柯林斯的德莫瑞特,他对我们两个都有好感,他会很高兴被托以重任,他会做的很好,我们派谁去找他?”他们派了哈珀勒斯,为了防备遇到山贼他们送他到埃皮罗斯边境,但是他没写信,他的使命要不留任何痕迹。他只带了他的骡子,换洗衣服和他的魅力。菲利普很高兴地得知他的老朋友德莫瑞斯要来北方办事,并顺便来拜访他。他煞费苦心地准备晚餐,准备了跳剑舞的节目助兴,食物撤下,舞者退场后,他们开始喝酒,柯林斯是全希腊的耳目,菲利普马上打听新闻,他听说提比斯和斯巴达发生了冲突,德莫瑞斯对此有何感想?德莫瑞斯对自己享有特权的客人身份很自傲,晃着他铁灰色头发,他说,“啊,国王,我以为你会问,希腊人是否生活在和睦中,在你自己家陷入纷争的时候。“菲利普还没醉酒的眼睛圆睁起来,他老练的耳朵发现了其中的暗示。他没回应。“那男孩为一点儿小事发火了,只是几句醉酒后的傻话,头脑正常的人第二天醒来就会一笑置之。结果他跑去找他母亲了,你认识那女人。”德莫瑞斯这样回应他,“真是太不幸了,”他说,“有这么个善妒的母亲,这年轻人应该知道到他的未来受到她的不光彩行为的影响。”他差不多正确地引用了西蒙尼得斯的演说。“他是自作自受。有天分的孩子,真是浪费。没有那女巫的话我们本可以相处的很好,他应该知道,现在他为此付出代价了,他在伊利利亚的山林里一肚子悔恨吧,如果他以为我……”德莫瑞斯在埃皮罗斯受到礼遇崇高的接待。他要护送国王的妹妹和她儿子回派拉,已经很富裕的他只能用荣誉报偿了。亚力山大国王用祖传金杯向他敬酒,并请他接受它当作礼物。奥林匹娅斯拿出她最优雅的派头接待他,她的敌人叫她泼妇,让他自己判断吧。亚力山大穿着他剩下的好衣服,保持着警惕。直到一晚一个疲惫僵硬的老人骑着一头骡子从多纳来,是菲尼克斯,路上他经历了可怕的天气,几乎从鞍子上跌倒在在他养子的怀里。亚力山大要人给他准备热水澡,橄榄油,搓澡工,在第昂可没有这些东西。他自己帮菲尼克斯搓澡这王家浴盆是件涂了彩绘的旧东西,修修补补以防漏水,也没有长榻,他只好派人去取,他清洗着那青筋暴突的大腿,顺着亚里士多德教给他的筋腱和肌肉方向,在家的时候他曾这样教他的奴隶。在伊里利亚,他给其他人治病,有时知识和记忆不管用,他就在梦里寻找征兆,比起当地的女巫他们更信任他。“啊,好多了,就是这里老在痒,你像阿基里斯那样跟克戎学习过了么?““没有,需要就是最好的老师,现在转过来。““你胳膊上添了新伤疤。““是我的豹子干的,我不得不把它的皮送给主人。““你收到那些毯子了么。““你给我送毯子了?哦,伊利里亚到处都是贼,我收到书了,他们不识字,很幸运他们也不缺引火的东西,书好极了,一次他们把牛头偷走了。”“你怎么做的。”“追上去杀了那个贼,他没跑远,牛头不让他骑,”他捏了捏菲尼克斯衰弱的肌腱。“这半年你快把我们逼疯了,像只狐狸般到处躲,”亚历山大短促地笑了一声,没停下手里的活儿,“但是时间在流逝,你应该释怀了,你父亲也认为你只是在使性子,就像我跟他说过的那样。”菲尼克斯回过头看看他亚力山大站起来用毛巾擦着沾满油膏的手,“是的,”他慢慢地说,“使性子,你可以那么说。”菲尼克斯从水里出来,“你在这儿打了一仗是么,阿基里斯。”“有一次,一场部族冲突,我得站在主人一边,我们赢了。”他把被蒸汽沾湿的头发向后拢去,他的嘴收缩着,他用力把毛巾扔进角落。菲尼克斯想,他曾夸耀在列昂尼达那里受到的折磨教会他忍受痛苦,我在派拉的时候听到他笑着这么说过,但是这几个月的事他是不会拿来夸耀的,不会笑的人是忍耐不下去的。好像有人大声跟他说了什么似的,亚历山大突然生气地说,“为什么我父亲觉得是我应该请求他的原谅?”“好了,来吧,他是个喜欢讨价还价的人。每次谈交易都出价很高,最后才亮出底牌。”菲尼克斯蹲在垫子上擦他青筋暴结的腿。长榻放在小窗子旁边,角落上有个鸟巢,窗台上有把残破的象牙梳子,上面缠着几根亚历山大国王的红胡子。他想过他会失败,是的,即使是他。他会发现面前是滚滚洪流,后面没有退路。在这个贼窝里,也许在某个黑暗的夜晚他自己也认识到了这点。谁知道呢。去当大王总督的雇佣兵,或是去投奔哪个三流的西西里僭主,或是像彗星般划过夜空然后消失在黑暗中?他一定想到了这些,他一向愿意展示战争中留下的伤疤,但是这些伤疤即使在我面前,他也像奴隶的烙印般把它们隐藏起来。“来吧,交易得继续,擦掉老价格,重新开始,别忘了阿加门农对阿基里斯说过什么,当他们和好的时候:但是我能做什么?一切都来自诸神。被蒙蔽的心是宙斯所赐我们是怎样的傻瓜啊““你父亲已经明白了,我在他脸上看到这个了。”亚力山大说,“我可以给你找把更干净的梳子,”他把它放回那鸟巢下,冲洗着手指,“好了,我们知道阿基里斯说过什么”‘对赫克托尔和特洛伊人这倒有好处希腊人,我想,会长久地记住我们的争吵虽然如此,让我们都忘记虽然受到伤害,但是我们必须压制心里的怨恨‘他从菲尼克斯的鞍囊里取出干净衬衣,帮他从头上套进去,又递给他他的腰带。“啊,孩子,你总是对我这么好。”菲尼克斯扣好腰带,他希望他的话能打破僵局,但是他却失望了,一切毫无进展。“尼克纳的马”军团又在亚历山大的指挥下了。讨价还价持续了一段时间,信使从德莫瑞斯和国王那里翻山越岭来到埃皮罗斯,这里是交易的中心。没有哪方获得完全胜利。最后父子相见的时候,觉得该说的话都被人说完了,他们不得不自己又重复了一遍。他们注视对方,眼光充满好奇,仇恨,怀疑,悔恨和隐藏的很好的模糊的希望。在德莫瑞斯得意的眼光中,他们交换着表示和解的吻。亚历山大带来了他的母亲,菲利普也吻了她,她的傲慢和敌意倒没有变得更深。有一瞬间他想起年轻时对她的感情。他们要重新开始过去那样的的生活了。大多数宫里的人尽量避免结党。只有小伙人派系鲜明。阿塔利得斯是奥林匹娅斯的代理人,亚力山大的同志和朋友,参加了争吵和密谋。流放者的归来就像在牛奶里掺了酸果汁,分离开始了。年轻人知道他挑战了长辈们,当那满怀嫉妒的年长者们试图降伏他,他接受挑战并并取得了胜利。他公开表达了他们自己闷在心里的反抗情绪。他是他们的具有牺牲精神的英雄。因为他的缘故,他们甚至站在奥林匹娅斯作一边。看到自己的母亲受辱,自己的父亲,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公开和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招摇过市,谁能忍受这个。他们遇见他的时候,热烈地向他致敬,他都看在眼里。他变瘦了,他早已饱受风吹日晒,但是却从没像现在这样憔悴。他们的致意让他重新精神焕发,而他饱含信任的温暖笑容让他们感受到了回报。赫菲斯提昂,托勒密,哈珀罗斯和其他人,他流放中的同伴,被待以敬畏,他们的事迹成了传奇。他们没让朋友们失望,所有的故事都是关于胜利的,豹子,向边境的闪电般的行军,在部落战争中的辉煌胜利。除了他们的爱,他们的骄傲也鼓舞了他。他们改变了他对发生的事情的印象。他的感谢虽然是无言的,却也足够了。他们感到自己被爱着。不久他们被视为公认的首领,他们有时很不谨慎地表现出这一点。他的党派聚集着,由那些喜欢他的人,和那些跟他并肩战斗过的人组成。有些人曾在色雷斯受过伤,在冻的半死时候他把自己在火堆边的位置让给他们,让他们从自己的杯里饮酒。那些在沮丧的时候得到他鼓励的人,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在警卫室里给他讲故事的人,那些怀念无法无天的老日子,想要个强壮的继承人的人,还有那些仇恨他敌人的人。阿塔拉斯的权利和傲慢日益增长,帕美农做了鳏夫,取了阿塔拉斯的女儿,国王作为伴郎出现在婚礼上。亚历山大再次见到保森尼阿斯,在没人能听到的情况下,他为他的好客感谢他。他留了胡子的上唇僵硬地移动着,好像失去了回报他微笑的能力。“没什么,亚力山大,这是我们的荣幸,我应该多做些的。”有一会儿,他们的眼睛相遇了,保森尼阿斯探寻着亚历山大的眼睛,但是他从来不是容易看透的人。欧律迪克拥有一栋漂亮的房子,在离王宫不远的山坡上。一片松林为了盖房子被清理掉了,还有林中的狄奥尼索斯神像。奥林匹娅斯王后回来后把他重新立了起来。这里不是古代圣地的祭坛,只是她自己的爱好,关于这爱好流传着近乎丑闻的流言蜚语。赫菲斯提昂进入他的生活的时候太晚了,来不及知道一些事情。一个儿子的合法性取决于他母亲的荣誉。当然他得保护她,他别无选择。但是为什么带着这样的激情,这样苦涩地恨他的父亲?真正的朋友分享一切,但是不包括他们相遇之前发生的事。她有自己的小派系,人人都知道这个,她的房间成了南方的流亡者的会议室。每次亚历山大去那里,赫菲斯提昂都觉得烦躁不安。他知道她的全部计划么?不管是不是,如果发生麻烦国王会认定他知道的。赫菲斯提昂还太年轻,那些趋炎附势的人的疏远一开始也让他深感震惊。亚历山大的胜利对他们是个警告。在马其顿,他被认为像黑豹般危险,他一向蔑视过分屈从,但是他内心深处却满是被爱的需要。现在他体会到人情冷暖,国王冷漠又讥讽地看着他们。“你应该做些什么来弥补,”赫菲斯提昂说,“他想要你这么做,要不为什么叫你回来?总是年轻人先道歉,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光彩的。”“我不喜欢他看我的方式。”他也许也一样。你们都有些过分。但是为什么怀疑你是他的继承人,有谁能取代你,阿瑞达俄斯么?上次派拉的大型节庆后这白痴出现了。他母亲的族人老是带着他,打扮整齐,让他向父亲致敬。他还是个样子健康的婴儿的时候菲利普很高兴地认下了他。现在他17岁,比亚力山大还高,他不张大嘴的时候菲利普倒很喜欢看见他。没人带他去剧场,在那儿他会在看悲剧的时候,或者在庄严的仪式上傻笑。他会像被扔到岸上的鱼般在地上打滚,把自己得满身是泥。医生说,他会一直是个孩子。他喜欢节日的杂耍,像被保傅领着的小男孩般被个老奴隶领着。这一年他开始长胡子,但是还不想跟他的娃娃分开。“多出色的竞争对手,”赫菲斯提昂说,“你为什么就不能放松些。”在提出这些建议后,他离开了,去找阿塔利得斯小团伙的人,或者奥林匹娅斯的仇人。他憎恨他们的谈话,对他们咬着牙。亚历山大的朋友们都有份,性急的赫菲斯提昂是做的更多。真的朋友分享一切,尤其是争吵。过后他责备自己,但是他们都知道没有这些爱的证据他们无法接近亚历山大,不是他让他们陷入这些麻烦,围绕着他忠诚像燧石打出火星。他不知疲倦地打猎,猎物越危险,或者需要一场长而艰难的追逐,他就越开心。他现在不怎么读书,但都带有目的,他的仇恨需要行动。只有在训练他的人为即将到来的战争作准备的时候他才高兴。在所有地方都能看到他,他要求工程师设计能拆开的弩炮,不必在每次围攻后丢弃,他检阅骑兵,检查马蹄,马厩的地板和草料。他和旅行者交谈着,商人,信使和演员们,那些了解大希腊殖民地或更远地方的人。他们告诉他的话他逐章跟色诺芬的远征记对照。他跟赫菲斯提昂分享着他的研究,把他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战争上。那几个月的生活像镣铐般留下伤疤。他需要安慰的药剂,击败他的敌人来治愈受伤的骄傲。他始终寄望于自己能做先头部队,自己或和帕美浓一起,为亚洲的主力军打先锋,赫菲斯提昂隐藏着自己的不安,问他是否要先跟国王谈谈这个。“不,让他来找我好了。”国王虽然自己也很忙,却小心观察着。他看到需要获得他的批准战术变化,徒劳的等待着请求。他看到年轻人改变了的神情,他比小偷还多的朋友。搞清楚他在想什么从来都不容易。但是作为战士与战士之间,菲利普受到伤害而且很愤怒,作为国王他心生疑窦。他刚得到好消息,他没花多大代价取得了一个战略盟友,在内心深处,他渴望对儿子吹嘘这件事,但是如果这男孩傲慢地忽略他的父亲和国王,他就不能指望他主动和他商量。让他自己打听好了,或者从他母亲的间谍那儿因此他从奥林匹娅斯那儿听说阿瑞达俄斯要结婚的消息。亚洲的南方海滨的卡瑞亚,被臣服大王的本地王朝统治着。伟大的马赛拉斯在躺进他华丽的坟墓前建立了一个小帝国。隔海对着罗德斯,克斯和基奥斯,向南对着利基亚。他的继承人互相争吵,王位却传给菲利克德洛斯,他的小兄弟。他缴纳贡赋,交出人质,大王也很谨慎不再要求更多。在锡拉库萨陷入政治混乱之后,马其顿崛起之前,卡瑞亚是地中海上最大的势力。菲利普老早就盯着他,派遣秘密使节,跟他们玩花样,现在他收网了,他给阿瑞达俄斯弄来了菲利克德洛斯的女儿。奥林匹娅斯是一天早晨在剧场里得知这个消息的,那里在为欢迎卡瑞亚的使节上演悲剧。她派人去找亚历山大的时候没立刻找到他,他和赫菲斯提昂坐在后面的座位上,为塞特勒斯喝彩,那天上演的是《疯狂的海格力斯》,赫菲斯提昂过后想,当时他怎么没意识到这是个征兆呢。塞特勒斯已经四十岁了,正处于在能力和名声的顶峰,他多才多艺到可以带着任何面具表演从安提戈尼到涅斯托尔的全部角色。他也听说了这些事,尽力地表达着他不变的忠诚。离开剧场后赫菲斯提昂回家陪伴父母,他们为了过节进城。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风暴的中心。亚历山大的房间挤满了他的朋友们,他们吵嚷着,愤怒着,猜疑着,密谋着。看到赫菲斯提昂,亚利山大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向他,抓着他的胳膊对他的耳朵大声告诉他这个消息。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赫菲斯提昂安慰着他。当然国王应该告诉他,当然他被轻视了。真相从喧闹声中一点点浮现,他相信这说明阿瑞达俄斯通过这件事被当作马其顿的继承人。奥林匹娅斯很肯定这一点。“我得单独和他谈谈,”赫菲斯提昂想,但是他不敢这么做。亚利山大激动得满脸通红,年轻人回忆着他的胜利,诅咒着国王的不公,提供着疯狂的建议。他们感到他需要他们,他们不会离开他。他要从和菲斯提昂身上得同样的东西。而且更为急切,现在反驳他是件疯狂的事。“在伊利里亚”,赫菲斯提昂心想,“他就像感染了无药可救的疾病般没法摆脱这种想法。过后我会跟他谈的。”“谁是那倒霉的姑娘,”他说,“她知道她被许给一个白痴么?”“你怎么想,”亚历山大问,他的鼻孔开合着,“她父亲知道么。”他皱着眉毛思考起来,他来回踱步,赫菲斯提昂知道这只是个序幕。不顾那些危险的信号,赫菲斯提昂跟在他身边说:“亚历山大,如果国王没疯的话这不会是真的,为什么,他自己当选的原因是马其顿不接受一个孩子做国王,他怎么能想象他们会接受一个白痴。”“我知道他在干什么,”他身上似乎在散发着一股炙热,“阿瑞达俄斯是个权益之计,他在等欧律迪克生下男孩。”“但是,但是想想,还没有什么男孩还没生下来,即使生下来,起码要18年他才能长大成人,国王是个军人。”“她又怀孕了,你不知道么?”他都要气炸了,赫菲斯提昂心想“他不会觉得自己可以长生不死,他要去打仗,如果他五年之内就死掉的话,除了你还有谁能继位?”“除非他杀了我,”他又抛出这个老生常谈。“什么,你怎么能相信这个,你是他的儿子。”“他们说我不是,好吧,我自己会查出来的。”“谁说的?你是说那个婚礼上的酒鬼?所以人都知道你是血统纯正的继承人。”“哦,不,现在他们可不这么说。”“听着,出来一下,我们去打猎,然后再谈这个。”回头看了一下确定没人能听见,亚历山大低声说,“安静,安静。”赫菲斯提昂走回人群,亚历山大像被困在笼子里的狼般来回走着突然他转向他们,说:“我会处理这件事。”赫菲斯提昂之前从未听过他用这样充满决心和信念的语调说话,感到一场灾难就在眼前。“我们会看看谁能赢。”亚历山大说,“在这场婚礼交易上。”人们像合唱队般轰鸣着,要他说下去,“我会派人去卡瑞亚告诉菲利克德洛斯他做了笔什么交易。”一阵掌声响起,赫菲斯提昂想,所有人都疯了。在一片喧哗声中,海军军官尼尔科斯喊道,“你不能那么做,亚历山大,你会害我们输掉在亚洲的战争。”“你让我说完,”亚历山大喊着,“我自己要娶那姑娘。”他们静了下来,托勒密说,“做吧,亚历山大,我站在你这边。”赫菲斯提昂惊恐地注视着他们,他以为托勒密,他的兄长,是个坚定的可以信赖的人。他最近从克林斯娶回了在他的流放岁月里陪伴他泰西斯,但是现在他跟亚历山大一样愤怒。虽然没被正式承认,但他是菲利普最年长的儿子,干练,野心勃勃,快三十岁了,他在认为他会在卡瑞亚做的更好,一方面他在支持一个亲爱的兄弟,另一方面他要排挤那个流口水的阿瑞达俄斯。“你们呢,你们都支持亚历山大么?”一片混杂的赞同声音响起,亚利山大总是得到赞同。他们宣称这婚姻会稳固他的地位,会迫使国王小心对待他。就算懦夫也加入其中。他们以为这跟伊里利亚的流放不同,他们什么也不需要做,所有个风险都是他一个人的。这是叛国罪,赫菲斯提昂满怀绝望的愤怒心想,以有权要求他的人的坚定他抓住亚历山大的肩膀,亚历山大马上转向他。“去睡觉吧,明天再想这个。”“我不会放弃的。”“听着,如果你父亲和菲利克德洛斯是在交换呢,如果她是个,只配得上阿瑞达俄斯的荡妇或巫婆呢,你会被人嘲笑的。”看的出在努力克制,亚历山大转过他闪烁不定的眼睛,说,“怎么了,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们的,你知道。”“我当然知道,”赫菲斯提昂愤怒地说。 “你不是在和阿瑞达俄斯说话,你这笨蛋。”不,不,我们中总得有个人保持理智,突然,他明白过来。赫菲斯提昂想,他想对自己证明,他能从他父亲手里争到一个女人,阿瑞达俄斯只是个借口,不能告诉他,谁敢跟他说这个,即使是我。亚历山大挑战地抬起头,估算着卡瑞亚的海军力量,这一切让赫菲斯提昂感到无助,现在他需要的不是建议,而是爱的证据,他要什么就一定会得到。“你知道我永远跟随你,不管结果怎样,不管你要干什么。”亚历山大按了按他的胳膊,给他一个笑容,转身对着其他人。“你派谁去卡瑞亚?”哈珀勒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去。”亚历山大走过去握着他的手,“不,不能派一个马其顿人,我父亲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你的建议很高贵,我不会忘记的。”他吻了哈珀勒斯的脸颊,他变的易动感情,另外几个人围了过来要替他去卡瑞亚。活像场闹剧,赫菲斯提昂心想然后他猜到亚历山大会派谁去。赛特勒斯在天黑的时候来了。他是从奥林匹娅斯的秘密后门进来的。她也想在场,但是亚历山大单独见了他,他走的时候带了枚金戒指,昂着头。奥林匹娅斯以她想表现出来就可以的魅力感谢他,给他一袋银子,他优雅地接受了,他曾练习过一面想别的事情一面发表演说。七天后,亚历山大在王宫的院子里遇到了阿瑞达俄斯,他现在来的更勤了。医生建议他多跟人相处,带动他的智力。他急切地向前跑想追上亚历山大,比他矮一头的老仆人焦急的跟在后面。亚历山大对他不比对敌人的马或狗更仇恨,回应了他的致意。“弗兰妮还好么?”他问。娃娃不见了,他们把它拿走了?阿瑞达俄斯咧嘴傻笑着,在他的黑胡子上留下一道口水痕迹,“老弗莱尼在盒子里,我不需要她了,他们要给我个真的姑娘,从卡瑞亚来。”他说到,像个学大人话的笨孩子。下流的吹嘘。亚历山大同情地看着他,“照顾好弗莱妮吧,她是个好朋友,你没准还会需要她的。”“我有个妻子后就不需要了”。他对亚历山大点着头,怀着友好和信任加上一句,“等你死了就轮到我当国王。”他的看护扯着他的腰带把他带走了。他走上廊柱,自顾自地唱着只走调的歌菲勒特斯变得焦虑起来,他看到提醒他该拿出些有用的东西了的脸色。他又被排除在一个秘密之外,半个月后他才有所察觉。没人泄漏什么。但是他知道有谁参与其中,他们或是太得意,或是太惊慌,没能把这事藏住。对菲勒特斯来说这是艰难时光,他这些年围着亚历山大转,却没能得到完全的信任。他有很好的军事纪录,令人印象深刻的脸,虽然蓝眼睛有些凸出,他是晚餐的好伙伴,精通时髦风尚,他给国王的报告总是很谨慎,而且从未被识破,为什么他不被信任?他本能地认为这是赫菲斯提昂的错。帕美农缠着他要消息,如果他错过眼前这个机会,不管究竟是什么事,他父亲和国王都会让他靠边站。他要是在流放中跟随就好了,他在那儿会很有用,而现在就会知道所有的事。但是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婚礼上一场争吵后就要作出选择,虽然吵架的时候他很勇猛,他不喜欢卷入麻烦,在前景可疑的事情上他更乐意让别人去火中取栗。他想不让任何人告诉亚历山大或赫菲斯提昂,他问了危险的问题。因此在他知道真相前,他花了很长时间搜罗琐事,寻找他遗漏的细节。赛特勒斯自己去报告太显眼了,他从克林斯派了个信使宣布他的成功。菲利克德洛斯知道了些关于阿瑞达俄斯的事,虽然不是全部。菲利普作为老骗子手,知道持续的条约不能靠完全的欺骗达成。当总督知道他想把那笨驴换成良种马不需要额外代价的时候,他很高兴。在赫利卡纳索斯那装饰着圆柱和波斯墙砖,摆着希腊椅子的接待室里,那位姑娘被谦虚地展示出来,不用像骗阿瑞达俄斯那样说她只有只有八岁了。赛特勒斯表达了代理人的欣喜,婚礼无疑将带来更多喜悦。但是一旦见过新娘,新郎的家族就得接受她。现在只需要派个地位适合的人去提亲了。在大部分时间,亚历山大在场的时候,他的朋友们不敢谈论,但是独自待着的时候他们偷偷谈论,他们尽量小心,却让菲勒特斯给链条加上最后缺少的一环。除了保持镇静,菲利普国王没什么更好的主意了。他不想要大吵大闹。已经作出的伤害就够受的了,他一生中很少这么生气,这次他的愤怒冷静而清醒。白天什么也没发生就过去了,夜晚来临,亚历山大回到他的房间,发现他独自一人,也就是说赫菲斯提昂也不在。门外安置了哨兵,虽然窗户有20尺,但是下面也放了哨兵。他什么也不知道,选的人很小心,他们什么也不回答,他等待着,直到中午。他枕头下面有把匕首,在马其顿王宫,这是像衣服一样必备的,他把匕首藏进衬衣,给他送食物的话他会拒绝,毒药不是战士的死法。他等待着脚步声。最后他们来了,他听到武装的卫兵列队的声音,来的不是刽子手,但是他没感到轻松,他认得这脚步声。菲利普走了进来,菲勒特斯跟在后面。“我需要证人,”国王说,“这个人就是。”在他看不间的地方,他肩膀后面,菲勒特斯震惊又关切地看着亚历山大,表现得迷惑不解。他对他做了几个小手势,表示在这场他并不知情的麻烦里他无助的忠诚。亚历山大好象察觉到他的动作了,但是国王的存在充满了屋子,他宽脸上的大嘴巴,他向外斜着,在他皱眉的时候像鹰翅般伸展开的粗眉毛。他像散热般散发着强力。亚历山大站在那儿等着,紧张中他感觉着衣服里的匕首。“我早知道,”他父亲说,“你就像头野猪般刚愎自用,像个科林斯娼妓般爱慕虚荣,而且因为你母亲的教唆又极不可靠。但是只有一点我没想到,就是你是个傻瓜。”国王说到“极不可靠”的时候他喘过气来,想要开口说话。“闭嘴。”国王说,“你怎么敢开口,你怎么敢用你的傲慢和孩子气的妒嫉干涉我的事务。你这愚蠢的,疯狂的傻瓜”“就为了说这个,”亚历山大停了一下,“你带来了菲勒特斯?”他全身涌过一阵震动,就像一个感觉不到的伤口。“不,”国王险恶地说,“你等着吧。你害我丢了卡瑞亚,你没看到么。你这蠢货。看在诸神份上,你从来都很为自己打算,这次你更应该了,你想当波斯诸侯么,你想要一大群野蛮人姻亲?他们在战争开始的时候跟着你转,把你的计划买给敌人,为你的脑袋讨价还价。好吧,如果是这样你就算完蛋了,我会先看着你去冥府的,你在那儿不会这么碍手碍脚了。在这之后,你认为菲利克德洛斯还会接受阿瑞达俄斯么?除非他是个比你更傻的傻瓜。那机会很小,我想我可以省下阿瑞达俄斯了,好吧,我是个傻瓜,应该生出一群傻子。”他喘了口粗气,“我没运气得到好儿子。”亚历山大安静地站着,藏在肋部的匕首都纹丝不动。过了一会儿他说,“如果我是你儿子,那你对我母亲很不公正。”他说的时候不带多少感情,他被更深处的东西占据了。菲利普的下唇撅了起来,“别试验我的耐心,”他说,“我为了你才让她回来,她是你母亲,我一直试着记住这个。别在见证人面前试验我。”背后的菲勒特斯晃着他的大块头,轻轻地,同情地咳嗽一声“现在,”菲利普说,“注意听,我要去处理这件事。首先,我要派信使去卡瑞亚,他将带着我的正式回信,取消你弟弟的订婚,另一封表示你也退出。如果你不肯写,他会带着另一封信,告诉菲利克德洛斯他可以得到你,但不是我的儿子。这就是你面临的选择,现在告诉我答案。不想?很好。第二,我不会叫你盯着你母亲,你反正不会的,我不会叫你告诉我她的密谋,我从不问这些,我现在也不会问。但是只要你还作为我的继承人待在马其顿,这取决我的选择,你要远离她的密谋,如果你再掺和进去,你可以滚回你来的地方,并且呆在那儿,为了免得你再胡闹,你身边那伙年轻傻瓜们可以去国外继续惹麻烦了。今天他们收拾东西去了。他们走了你才能离开房间。”亚历山大沉默地听着,他已经为即将到来的折磨作了准备,起码他可以活着上战场,但是他没想到别人。“怎么”,国王说,“你不想知道有谁么?”他回答,“你反正会告诉我。”“托勒密,我在儿子们身上运气很坏,哈珀勒斯,脑满肠肥的贪心的狐狸,如果他值的话我本可以收买他,尼尔克斯,他的克里特亲戚会很欢迎他的,阿里吉阿斯和莱奥蒙德,”名字被慢慢念出来,他看着对方的面孔变的惨白,这次这男孩该明白谁是主人了,让他等着吧。还好菲勒特斯没把赫菲斯提昂卷进来,他没说他的名字,既不是因为公正也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一阵无法排除的恐惧阻止了他,国王从自己的角度从未发现赫菲斯提昂危险,虽然他没什么不能为亚历山大牺牲的。他值得冒险一试。这是个会让奥林匹娅斯失望的原谅,而且还有别的用途。“考虑到爱默特的儿子赫菲斯提昂,”他慢慢地说,“我想了又想,”他又停住了,内心深处涌动着轻蔑和深深的嫉妒,“你不想装模作样,很好,他没告发你的计划,但是他并不赞成,是么?”在巨大痛苦中,亚历山大用空洞的声音说,“他不同意,但是我说服了他。”“是么,好吧,也许是这样。在我看来,他不出声或是告发你都逃脱不了罪责。”他的声音干吧吧的,“因此我免除他的流放,如果他给你好的建议,你就该接受,这对你们两个都好,我当着证人的面说下这些话,虽然过会儿你会争辩。如果你再搞背叛的密谋,我会把他算进去,不仅是知情者而是作为同谋,我会在公民大会上指控他,让他们判他死刑。”亚历山大回答,’我听到了,你没必要带着证人.”“很好,明天如果你的朋友们都走了,我会撤掉哨兵。今天你好好想想自己的生活吧,还有不少时间呢.”他转过身,外面的卫兵收起武器,菲勒特斯跟着他离开,向亚历山大表示着谨慎的支持和模糊的义愤。最后他转过脸走开了.时间过去,亚历山大发现追随他的人少了许多,赶时髦是要付出代价的,即使是年轻人。谷壳被扬掉了,剩下的却是坚实的谷粒,他注意着这些忠诚的人,他们从未被忘记过。几天后,他被告知去小接见室,信使只告诉他国王要见他。菲利普坐在王座上,身边有一个法官,几个秘书,一群诉讼人。什么也没说,他示意他儿子在台下坐下,然后开始口授一封信。亚历山大站了一会儿,然后坐下,菲利普对门口的卫兵说,“可以把他带进来了。”四个卫兵把赛特勒斯带了进来,他的手脚上都上了镣铐,他拖着沉重的脚镣走着,手腕上勒出了血痕。他头发蓬乱满脸胡须,但是昂着头,他以客人的礼节向国王鞠躬,他也向亚历山大鞠躬,他的眼睛里没有责备。“你来了,”国王冷酷地说,“如果你是个诚实的人,你应该向我说实话,如果你够聪明,你应该跑的比克林斯更远。”赛特勒斯向前倾着头,“看上去是这样,国王,但是我愿意为我的行为负责。”“真遗憾,你的赞助人会很失望,你将在派拉作最后一次表演,你的单人表演。”亚历山大站了起来,现在人们明白为什么叫他来了“是的,”国王说,“让赛特勒斯看看你,你要为他的死亡负责。”亚历山大高声说,“他是狄奥尼索斯的艺术家,他的生命是神圣的。”“他应该专心搞他的艺术,”菲利普对一个军官点点头,他正写着什么东西他是塞萨利人,亚历山大说。“这二十年来他是雅典公民,在和约签订后他反对我,他没有权利,他自己知道。”赛特勒斯对亚历山大几乎不能察觉地摇了摇头,他的眼睛盯着国王。“他得到他应得的,”菲利普说,“他明天就被绞死,如果他想要宽恕,他必须乞求我,你也一样。”亚历山大僵硬地站着,深深吸了口气,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他向王座走了一步。脚镣叮当响着,赛特勒斯向前迈出一只沉重的脚,让他显出观众们喜爱的英雄的姿势,人们的眼光跟随着他的动作。“让我来回答,一个人不能超过他的地位,我在卡瑞亚多管闲事,甚于你儿子。我想让索福克勒斯作我的求情人。”他向前伸出双臂,做着经典的动作,也展示着他的伤口。一阵震惊的低语响起,他比所有奥林匹克冠军取得的胜利都多,没有哪家希腊剧院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能让两万名观众听清洪亮的声音,在封闭的小房间里更加完美,他表达着乞求。他的话不很恰当,但是不重要,这是在做样子,真正的意思是,“是的,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也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们是不是该结束这场闹剧了?”菲利普眯起一只眼,他明白他的意思,他吃惊地看到他儿子,被不能控制的感情驱使,站在那演员身边。“我当然要为赛特勒斯求情,陛下,如果我不这么做就太可耻了。他为我冒生命危险,我不会为他吝惜我的骄傲,请原谅他吧,所有的错都是我犯的,赛特勒斯,请原谅我。”赛特勒斯用他带着镣铐的手做了个比语言表达还丰富的手势,无声的赞美在空气中浮动。菲利普对赛特勒斯点点头,像个达到目的的人。“很好,我希望这教会了你在淘气的时候别想拿神当挡箭牌。这次你被原谅了,别指望有下次。带他下去,去掉锁链,我要办其他事了,”他出去了,他需要时间恢复平静,他犯了错,他和国王几乎把亚历山大当成傻瓜,虽然事先没商量。一对悲剧演员,互相配合耍弄了他的感情。赛特勒斯当晚坐在老朋友尼克拉特斯家,他跟他一起到派拉来以防他需要赎金,并一路在他的伤口上涂上油膏。“我亲爱的,我为那男孩流血,他缺乏经验,我极力想让他明白。但是他太当真了,他以为绞索悬在我头顶。”“我也是,你从来都不吸取教训么?”“行了,行了,你以为菲利普是什么人?一个伊里利亚盗匪?你应该看到他在德尔菲变成了希腊人,他知道他做的够了,在我告诉他之前。一场令人不快的旅行,我们坐船回去吧。”“你知道在柯林斯你的大半声誉被毁掉了,阿里斯特德莫斯得到了你的角色,菲利普国王把你从他的舞台上赶走后没人敢雇用你。”“哦,我并不孤单,我从没想到这男孩会有这样的天性。多好的戏剧效果,等到他明白过来,我告诉你,会有好戏看的。但是对他来说糟糕的是,我为他了流血了,真的血。”赫菲斯提昂在午夜黑暗的房间里低语着:“我知道,是的,我知道,但是你必须睡觉,我会陪着你的,尽量睡一会儿。”用单调而激动的声音,亚历山大重复着:“他在侮辱我。”“他不会因此得到称赞,他把塞特勒斯锁起来是桩可耻的行为,每个人都说你做的很好。”“他侮辱我,让我明白他可以这么做,在赛特勒斯面前,在所有人面前。”“他们会忘记的,你也一样。所有的父亲都有不公正的时候,我记得有一次……”“他不是我父亲。”赫菲斯提昂的安慰的手一瞬间僵住了,“哦,别当着诸神说这种话,再也别说这种话。”“神会启示你的,你必须等待神的启示,你知道的,等战争开始,等到你赢得下场战役,他又该为你骄傲了。”亚历山大仰面躺着,盯着上空,突然他紧紧抱住赫菲斯提昂,他那么用力,以至于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说:’没有你我会发疯的.”“我也是,”赫菲斯提昂充满爱意地说,换个角度想,他想,你避开了那个凶兆。亚历山大什么也没说,他有力的手指深深陷进着赫菲斯提昂的肩膀和腰身,在那里留下淤青。赫菲斯提昂心想,“我也是国王的一件礼物,他可以拿走的礼物。”过了一会儿,找不到什么话说,他和他做爱来驱赶悲伤,起码这样可以带来睡眠。一个奴隶女孩从圆柱的阴影里溜出来,这是个穿着红衣服的努比亚黑女人,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起伺候克里欧佩特拉。像条家养小狗般在她身边长大。“亚历山大,公主请你去王后的花园里的喷泉边见她。”他锐利的眼神警惕地盯着她,然后说:“我现在很忙。”“请去见我的女主人,请快来吧,她正在痛哭。”他看到她自己的黑面孔上泪水也像落在青铜上的雨点般流淌着‘“告诉她我就来。”正是早春时节,玫瑰花藤上像珠串般结满又红又硬的花苞。在傍晚的斜晖里像红宝石般闪着微光。一棵长在古代石刻间的杏树盛放如同粉色的云霞。深色的水流从装饰着圆柱的喷泉中流出,流进底下长满苔藓的残破的斑岩水槽。克里欧佩特拉坐在喷泉边望着他来,她已经擦干泪水,“哦,我很高兴梅里萨找到你了。”他把一只膝盖放在矮墙上,迅速地做了个手势,“等等,在你说任何话之前先等等。”她茫然地望着他,他说:“我曾告诉你知道某些事要提醒我,什么事发生了?”“提醒你?”她在想着别的事,“哦,但是,不是的。”“等等,我不会参加她的任何事情,任何阴谋,这就是我要说的。”“密谋?不,不,别走”“我现在告诉你,你不必再这么做了,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了。”不,真的,请留下。你在米洛斯的时候,和亚历山大国王在一起,他是什么样的?“我们的舅舅?几年前他来过,你应该还记得他,大个子,红胡子,在他的年纪算是年轻。”“是的,我知道,他是哪种人?”“哦,野心勃勃,做战很勇敢,但是对他的判断力我不敢恭维,虽然他是个好国王,但是他的眼光很有问题。”“他的妻子是怎么死的?他对她好么?”“我怎么知道?她好像死在产床上。”他停了一下,他的声音变了,“为什么你要问这个?”“我将要嫁给他。”他倒退一步,泉水从幽暗的泉眼里潺潺流入圆柱喷泉,他的第一句话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应该有人告诉我,国王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他什么也没有说。”她默默地看着他,然后说,“他刚刚来找我,然后离开了。”他走上前去,把她拥入怀中,度过童年岁月后他几乎没拥抱过她。她只能在梅里萨怀里哭泣。“对不起,别害怕,他不是坏人,他从未有残忍的名声,人民爱戴他,你离家也不会很远”她心想,“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一切,你想要的时候只要抬抬手指。当人们给你选了个妻子的时候,你想去找她就去,要不可以和你的情人呆在一起。但是我必须为那个老人,我母亲的兄弟,没有残忍的名声而心存感激,诸神对女人们是多么的不公是的,我时常这样想,但是诸神不会是不公的,因此这是男人们的罪恶。”他们的眼神在疑惑中交织,却无法心意相通。“在他远征亚洲之前,菲利普要稳固同埃皮洛斯的关系,妈妈怎么说?”她抓住他的衬衣,这个姿势代表恳求,“这正是我想求你的,你会为我告诉她么。”“告诉她?但是她肯定比你先知道这个消息。”“不,父亲说她不知道,他让我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抓住她的手腕,“你在隐瞒什么?”“不,只是我告诉他她会很生气。”“所以要我来告诉她?这是怎样的侮辱呀,为什么要这样轻视她,当事情……我应该想到……”突然他放开了她,他的神情改变了,他沿着台阶走动着,凭本能敏捷地避开坏掉的边。,她知道他发觉了个可怕的秘密,事关他们的母亲。现在她忍受不了等待,他转过身,脸色灰白,他的眼神吓到了她,他想起她还在场,突然说:“我去告诉她。”然后就要迈步走开。“亚历山大,”听到她的喊声他不耐烦的转过身,“到底是怎么了,告诉我这意味着什么?”“你自己不明白么?菲利普让亚历山大成了米洛斯国王和埃皮罗斯的国王,这还不够么?他是他的内弟,这还不够么?为什么还要他成为一个女婿?你还不明白?不是别的,是要替代某个人。”她缓缓地说,“什么?”然后叫道,“不,天神不许。”“还有什么可能,什么事情会让他变成亚历山大国王的敌人,如果不重新缔结联姻?还会有什么?除了要抛弃他的姐姐,让欧律狄克当王后。”她突然大哭起来,撕扯着她的头发和衣服,用指甲抓她赤裸的胸膛,他拉开她的手,抚平她的衣服,压住她的胳膊,“安静,别人别人知道,我们得想想。”她抬起因恐惧睁大了的双眼,“她会做什么?她会杀了我的。”这些话在奥林匹娅的孩子间是不会引起震惊的,但是他把她搂进怀里安慰她。“不,别傻了,她不会作对自己不利的事,如果她要杀人的话。”他陷入一阵不祥的沉默,换上一阵笨拙的安慰,“勇敢些,向诸神献祭,他们会做些什么的。”“我想,”她抽泣着说,“也许他不是个坏人,我可以去米洛斯,起码我可以离开,但是要和她呆在同一间宫殿里,经过这所有的一切,我宁愿去死,我宁愿去死。”她蓬乱的头发落到他的唇边,他闻到它们的咸湿味儿。越过她的肩膀,他看见远处桂树从里闪过一角红衣,他伸出一只手召唤,使女梅利莎畏畏缩缩地走出来,但是他想,她应该不会去偷听很快就会被告知的东西。他对克里欧佩特拉说,“我这就去见母亲,我现在就去。”他把他的妹妹交给向她伸出的黑色手臂,在路上他回头看了看,那个女奴坐在喷泉边上,让公主把头枕在她腿上。订婚的消息很快传开了,赫菲斯提昂思考着亚里山大会作何感想,他猜的很对。亚历山大没出席晚宴,他和王后呆在一起。赫菲斯提昂在他的房间里等他,不觉进入了梦乡,直到门闩的声音弄醒了他。亚历山大走了进来,他眼窝深陷,但是目光充满热烈的喜悦,他走上前,把手放在赫菲斯提昂身上,像是为了获得好运而碰触圣物,同时陷入了深思。赫菲斯提昂沉默地望着他。“她都告诉我了,”亚历山大说赫菲斯提昂设么也没问,“他在说什么?”他想“她最终告诉我了,”他的目光穿透了赫菲斯提昂,把他纳入自己的孤独,“她施了魔法,并且让神亲自对我说话。”赫菲斯提昂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全神贯注地望着亚历山大,他认识到他的存在就是他能给予的全部了。你不能跟一个游走在冥府边缘的人交谈,否则他将永远沉入黑暗,人们都知道这个。在半梦半醒中,亚历山大认出了这具安静的躯体,这张专注而漂亮的面孔,宁静的黑眼睛,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用手摩挲着额头。“她施魔法的时候我就在那儿,”他说,“有好一会儿神沉默不语,既不应允也不拒绝,然后他说话了,在火焰中。”突然间他意识到赫菲斯提昂是一个不同于他本人的存在,他坐在他身边,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他允许我倾听,如果我发誓不泄漏的话,就像所有的秘仪一样,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这是属于神的秘密。”“不,那个女巫,”,赫菲斯提昂心想,“她在设陷阱。”他的手拉住亚历山大的双手,轻柔地握着它们,他的手温暖干爽,信任地贴在他手上,但是却不想寻求安慰。“你必须遵守神的命令,”赫菲斯提昂说。他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样想,谁知道呢,亚里士多德也不否认这样的事情存在,他不能这么不虔诚,如果这是真的,就应该接受,但是对于他身上凡人的那部分,这将是巨大的负担。他紧握住那双手,“告诉我,你感到满意么。”“是的,”他在油灯的阴影中点了点头。’是的,我很满意.”突然间他显的精疲力竭,他的双颊凹陷,手变的冰凉,他开始发抖,赫菲斯提昂在战场上见过人们受伤发冷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他也许需要同样的方式治疗。“你这里有酒么。”亚历山大摇摇头,他抽回他的手想隐藏他的颤抖,他来回走动着。赫菲斯提昂说,“我们都需要喝一杯,我天很早就离开餐桌,去和帕勒蒙喝一杯吧,他妻子给他生了个儿子,今天他还在大厅里找你呢,他是个忠诚的人。”这倒是真的,今天晚上,虽然很开心,他还是很为王子忧愁的样子难过,不断地替他斟满酒杯,他显得开心多了,虽然吵吵闹闹,这是场朋友间的聚会,多数人在他指挥下参加过战斗。最后,赫菲斯提昂自己也勉强才把他扶到床上,他一直睡到中午,正午时分,赫菲斯提昂来看看他怎么样,看到他在桌边读书,面前放着杯冷水。“这是什么书?”赫费斯提昂靠在他肩膀上问道,他读的太快以至于听不太清他把书放到一边,“希罗多德写的波斯人的习俗,人们应该了解将要跟他战斗的人。”书卷结尾处卷起来一点,过了一会儿,在他出去后,赫菲斯提昂展开卷轴‘某人不能由于只犯了一个错误被处死,任何一个波斯人也不能因仅有的错误惩罚仆人,只有在计算他犯的错多于他做的好事的时候主人才可以惩罚他泄愤。波斯人还认为任何人都不会谋杀自己的父母,他们认为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时候,孩子要么是畸形怪物,要们是通奸所生,因为人们认为一个父亲被他的亲生孩子杀掉是不可想象的‘赫菲斯提昂把卷轴放回原处,有一会儿他站起来望着窗外,太阳穴靠在窗框上,直到亚里山大回来,嘲笑他那雕花桂叶都印到他的肉里去了军队整装待发,赫菲斯提昂很久以来就渴盼这一天,现在几乎是急不可待了。菲利普的威胁与其说让他害怕,不如说让他愤怒,像所有的人质那样,他活着比死了有价值。让波斯大王的军队杀了他倒好些。在这里他们似乎是被推向深谷,脚下是滚滚急流,战争意味着广阔天地,自由和逃脱。一个半月后,卡瑞亚的菲利克德洛斯派来了信使,他说他女儿陷入痛苦的等待,但是跟她的期望落空相比,更让他不快的是他要重新考虑和马其顿的结盟。一个同船到来的间谍报告说,菲利克德洛斯给新的波斯大王大流士送上忠诚的担保,把那女孩许给了波斯大王的一位最高贵的总督。第二天一早,菲利普坐在王座上,面前直挺挺地站着亚历山大,他直接了当地宣布了这个消息,然后看着他等他的回应。“是的,亚历山大平静地说,“真糟糕,但是别忘了,陛下,菲利克德洛斯对我很满意,毁约不是我的选择。”菲利普皱了皱眉头,同时似乎感到某种轻松,这孩子最近变的太平和了,现在这无礼劲儿倒是更像他,除了那副克制的样子。人们总是从愤怒中学到东西。“你到现在还在给自己找借口?”“不,陛下,我只是说明我们都知道的事实。”他还是没抬高嗓门,菲利普,在最初的怒火已经发泄,加上对坏消息早有准备,并没冲他吼。在马其顿,侮辱人是件生死大事,但好好讲话却是权力。对普通人,甚至女人他也给以这样的权力。有一次在法庭度过漫长的一天后,他告诉一个丑老太婆,他没工夫听她啰嗦,老太婆于是冲他喊道:“那么你也没工夫当一个国王。”于是他留下来听她申诉。现在他也在倾听,这是他作为国王的分内事。他也许该做的更多,他暂时忘掉他的不快。“我终止了那件事是有合适的理由的,这你知道。”他有很好的理由。阿瑞达俄斯可以利用,亚利山大却会变得危险,卡瑞亚太强大了。“是你母亲的错,”他说,“她让你变成了个傻瓜.”“她有什么可责备之处么?”亚利山大平静如初,眼里流露出探察的意味,“你让其他女人怀了孩子,欧律迪克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吧?”就是这样,那双灰眼睛盯着他的脸,哀求的目光也许能令他软下心肠。他费了很多力气教这个孩子成为国王,如果他在即将发生的战争中死去,谁来继承王位?他注视着面前的这张脸,如此的寸步不让,如此的不像他。阿塔拉斯曾给他讲过乡间的酒神狂欢,这是从色雷斯传来的风俗,只有妇女知道里面的秘密。在狂欢中,人们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把一切后果都归到神身上,他的化身或是人形或是一条蛇。但是偶尔传来凡人的笑声。那张异国的面孔,菲利普想着,然后记起来,满面通红,容光焕发,从黑马的背上直接跳到他怀里。他动摇了,并为此生气。他想,他是来受训斥的,他怎么敢反过来教训我?让他对得到的任何处置感激万分吧,我是有权力给予的那个人,他不配得到更多了。“好吧,如果我给你提供了个竞争对手,对你到是好事。表现你的本事,来赢取你的继承权吧。”亚历山大敏锐的目光注视着他,一种几乎是痛苦的专注。’好吧,看来我必须这样了.”‘很好,“菲利普轻蔑地够着他的文件。“陛下,你打算派谁指挥远征亚洲的军团?“菲利普看看他,“'帕美浓 和 阿塔拉斯,”他冷冷地说,“你该庆幸我没派你去没法看着你的地方,对你母亲来说也一样。你可以下去了。”林克斯山上的堡垒里,埃罗坡斯的儿子们站在棕色的石头城墙上。这是片开阔地,不怕偷听,他们把客人留在楼下,已经听过他的话,还没给他回答。他们头顶上是堆叠着巨塔般白云的天空,现在是暮春时节,森林那边的山峰上,只有最深的峡谷里还有积雪。“想说什么就说吧,你们两个,“最大的亚历山大说,”但是我不相信,也许这是老狐狸派来试探我们的,或者是个陷阱,你想过这个没有。“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的年长的弟弟问道,”为什么是现在?““你的眼睛长哪了?他现在要出征亚洲,你却问为什么是现在?“最小的弟弟阿瑞波奥斯回答,“西边没人叛乱对他来说就足够了。不,如果是他的话,两年前他向南方进军的时候就该这么做了。““就像他说的,”赫洛迈尼斯朝楼梯猛地扭过头,“现在是时候了。菲利普出发后他会把人质交给我们,”他看着亚历山大,他的义务就是在国王打仗的时候纳贡。他怨恨地瞪了回去,在这之前他就想过,只要他一不留神,两个弟弟就会干出让他丢脑袋的蠢事。“我告诉你我不相信,我们不认识这个人。”但是,赫洛迈尼斯争辩说,“我们认得那个担保人。”“也许,但是他担保的人的名字却是保密的。”“雅典人的名字告诉我们了,”阿瑞波奥斯说,“如果你们两个忘了怎么说希腊语,你们可以去找他。”“他的名字,” 亚历山大像马一样喷着鼻子,“对第比斯有什么价值?他让我想起我妻子的小狗,老是找大狗打架,除了叫嚷却什么都不做。”对这种事很有兴趣的赫洛迈尼斯说道,“他带来了好处。”“那是钓饵,我们不能接受。你们得学会相马才不会被马贩子蒙骗。你觉得我们的脑袋不如一袋达里克金币重要?冒这风险的又不是他。”“我们能获得一切,”赫洛迈尼斯怨恨地说,“如果菲利浦被除掉的话,你们还怕什么,你是家族的头领,还是个大姐姐?我们能夺回父亲的国土。你却像个看护刚会走路的小孩子的保姆般喋喋不休。”“这个保姆在防止你们掉脑袋。那雅典人在闻到血腥味的时候可以像只山羊般跑掉。大流士那个还没坐稳宝座的篡位者不用另一场战争也是麻烦满身。你认为谁在乎我们的死活么?”“还有,你认为他们知道我们在跟谁打交道么?当然不。他们以为他是个被宠坏了的小王子,占了别人的功劳。那个雅典人总是这么说。但是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在那小伙子16岁的时候见过他,他那时就像个30岁的人般老成了,那还是三年前。一个月前我在派拉,不管他是否失宠,人们会为他赴汤蹈火。我们打得过国王的军队?你知道答案。他是否也参与其中了,像这个人说的,才是最重要的问题。那雅典人会为了一笔合适的价钱卖掉自己的母亲。一切都取决于这个小家伙的立场,但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有两件事很难办。”他接着说,“首先,他的朋友都在流放中,有些甚至远在埃皮罗斯。我们不能在山里碰面。为什么派这个不认识的调停人,把一切都托付给他?另一件事就是他许诺的太多了。你见过他的,想想看吧。”“我们先好好想想,”阿瑞波奥斯说,“他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做。我想很有可能。”“还有他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是个私生子。”赫洛迈尼斯插进来,“那样的话虽然危险,但是却不是大逆不道。我想他可以并且想要这么做。”“我仍然觉得这不是他的行为,”亚历山大不经心地从头发力抓出一只虱子,用手指挤扁。“如果他是他儿子……”“我们不知道那个,我们知道的是,那个新妻子又怀孕了,菲利浦把他女儿许给埃皮罗斯国王,他要休掉那个巫婆。所以我想有人肯定坐不住了。亚历山大无所谓,就算欧律迪克生了个儿子,菲利普活着的时候他说什么都行,等他死了,马其顿人也不会接受一个不能上战场的小孩子。他应该知道这点,但是对奥林匹娅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这事儿不是她的阴谋,我就把我最好的马输给你。”“如果这是她的鬼主意,”阿瑞波奥斯说,“那我们还是三思后行。”“那小伙子才19岁,”赫洛迈尼斯说,“如果菲利普现在就死掉,没有那傻孩子挡道的话,你就有机会。你还没明白那家伙想告诉你什么么?”“哦,海格力斯在上,”亚历山大咆哮着,“你叫谁傻孩子。他18岁就在半岛指挥骑兵左翼,你去集会上告诉大家他是个不会打仗的小孩子,看你有命活着回来没有。别做梦了,搞清楚你要对付的是谁吧。”“我在想,”阿瑞波奥斯说,“他到底是不是私生子。”“你说他可以等待,”赫洛迈尼斯醉酒通红的脸上的两只蓝眼睛轻蔑地看着亚历山大,他一直嫉妒他的位置。“有些人对权力可是急不可耐。”“我只能说,这件事谁受益,是奥林匹娅斯。如果国王长寿的话,最惨的是她。德摩斯梯尼可以得到他一直痛恨的人的鲜血,雅典人得到一场马其顿的内战,我们的角色,要么跟随国王,要么投靠那个正失宠被人看轻的男孩。菲利普要是向亚洲出兵,大流士将会给你更多金子,才这么点你就不要脑袋了。事情办完后我们是不是会被钉到十字架上才没人在乎呢,你把赌注押在那男孩身上,你连场斗鸡都没赢过。”他们又吵了一会儿,决定拒绝来使,送还黄金。但是欠了不少债的赫洛迈尼斯,送那位客人走的时候真是很伤心。鲜血的气味弥漫在着露水未消的清晨的冷列气息中,混着松脂,百里香和高地百合的香气。像成人一样高大的狗心满意足的啃着鹿骨头,强壮的牙齿不时被硌到。雄鹿悲哀空洞的脸耷拉在草丛里,在一堆散发着香气的火上,两个猎人正烤肉作早餐。其余的出发去找溪流。两个仆人刷着马。一片开满小白花的草地上坐落着一块岩石,在初升的阳光中,赫菲斯提昂躺在亚历山大身边,望着天际,对耳边传来的话心不在焉。荷马曾写道,阿基里斯和帕特罗克罗斯也不能和他的爱人分享思绪。但是当帕特罗克罗斯的鬼魂出现时,他们分享了悲伤。亚历山大觉得这段诗不吉利,从来不引用它“像一个埋伏着怪兽的巨大的黑色迷宫,”他说,“现在天亮了。”“你早该告诉我,”赫菲斯提昂用通红的手抓了把苔藓好擦去血迹。“这只会给你增加负担。”“是的。但是你应该告诉我。”那时候告诉你的话就是懦弱,人们应该自己对付恶灵。回首往事的时候,我记得他总是在那儿,在每个命运的十字路口。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遇到他,仅仅是这个愿望,也是很可怕的重担,有时我梦见复仇女神,就像埃斯库罗斯的悲剧里那样[指的应该是弑母而被复仇女神追赶的,阿加门农的儿子俄瑞斯忒斯的故事],我感到她们冰冷的手碰触着我的脖子,说着:‘有一天你会属于我们。’我被吓醒了,有人说站在悬崖上,会感到虚空在往下拉你,这就是我的命运。“我早知道这种感觉,我也是你命运的一部分,你忘了么?”“哦,我们经常交流这个,无需言辞。事物被词语规范,就像粘土在火中成型。我想以后我会摆脱这个,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世,当我知道他不是我的亲人,我就知道我该干什么了。从那一刻起,我的思想清晰起来,为什么这么做,会是何种结局,为什么是现在?有什么必要?”“我曾试图告诉你。”“我知道,但是我听不进去。让我烦恼的不仅是那个男人,是神,神的阻止了我灵魂中觉得必需做的事情,想到我身上流着他的血,就像染上一种恶疾。现在我自由了,也不那么恨他了,神创造了我,如果我注定这么做,没什么会比现在更坏了。我现在处于命运的低潮,但是潮头要转了。”“他去亚洲的时候,是不会留我在这儿摄政的。我正失宠,而且他也不敢。他必须带我上战场。当我在战场上的时候,我会叫他和马其顿人看看,我在半岛已经让他们很高兴了。如果他活着,他会因为我为他打了胜仗转变态度,如果他死了,我会是那个带领军队的人,这才是最重要的。”他的目光被岩缝里的一朵蓝色的小花吸引住了。他轻柔地托起它的花冠,念着它的名字和治咳嗽的药效。“当然,我会尽快杀了阿塔拉斯,最好在亚洲作这事。”赫菲斯提昂点了点头。他19岁了,已经杀过不计其数的人。“是的,他是你的敌人。你应该除掉他。现在那女孩不算什么了。国王出征后会马上再找一个。”“我告诉我母亲,但是……。当然,她会按她喜欢的那样想,我掌权的话,因为受到的不公正的对待,她会要求复仇。这也是国王在离开前要把她驱逐出境的原因。她到最后一刻都会搞阴谋,她无法停止,这已经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会想法把我拉进来。但是我事先让她明白,这种事提都不要跟我提。”被这从未听到过的口吻吸引,赫菲斯提昂投过一个注视。“我要想想计划好。我受不了阵发的疯狂,她必须明白这个。”“这会让她放下心来。”自己放下心来的赫菲斯提昂说。(这么说她施了魔法,但是没得到想要的回应,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婚礼对她来说是荣耀的一天,她的女儿和兄弟,不管国王在想什么,或是要做什么,看在那新郎面上他得给她她应得的体面,还有你的。”“噢,是的,但是这主要是他的大日子。这样盛大的仪式在记忆和历史中都没有先例。埃盖已经聚集了许多工匠。邀请送到远方的国家,我好奇他是否连斯基泰人也要邀请。无所谓,在我们穿越亚洲之前,不得不忍耐这些事。那里看上去会很像这个。”他指着脚下的平原和军队的营帐。“是的,无所谓了,你已经建立起一座城市,而你将会建立一个王国,我就像天神亲口告诉我一样确定。”亚历山大对他微笑着,坐了起来,双手抱膝对这远处的群山,他的目光无法离开地平线。“你还记得么?在希罗多德的书里,爱奥尼亚人派阿里斯托格罗斯去斯巴达,恳求他们从亚洲手里解放希腊的城邦。当他们听说苏萨离大海有三个月路程的时候他们大叫起来,这些看家狗,不是真正猛犬。”'阿里斯托格罗斯带给他们一张铜牌上的地图,上面有整个的被大海环绕的世界。他给他们看波斯帝国。‘这不是很难的任务,野蛮人不擅长战争,而你们是世界最好最勇敢的人,他们使用弓箭和短矛作战,穿着裤子,头上缠着头巾,这样的人很好征服,那些人拥有的财富比世界上其他所有地方加起来的还多。黄金,白银,青铜,精美的外衣,驴马和奴隶,这一切都将是你们的。’他带着这张地图穿越斯巴达,直到卡斯皮河畔的卡西亚。‘河岸边就是苏萨,波斯大王的宫廷就在这里,那里有他全部的财富,当你成为这城市的主人,你可以和宙斯比富,他提醒斯巴达人他们老是在一小块贫瘠的土地上跟养牲口的人作战,你们不想成为亚洲的主人么?’他说。他们让他等了三天,最后告诉他那里离大海太远了营火那边吹响了号角,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亚历山大凝望着群山,他是多么饥饿,他从未这么向往食物。“只是苏萨,他们甚至不让他讲讲波斯波利斯。”在雅典的比雷埃弗斯港的军械街,想不大声喊就让别人听到自己是不大可能。店铺都朝前开门,是为了让锻铸的热气散开并向人们展示他们的工作。这里不是大堆廉价的奴隶忙忙活活的小作坊,这里都是最好的工匠在测量着粘土胸像或是赤裸的客人。整条街的铺子都忙着挑选镶嵌图式,只有几间店铺做打仗用的铠甲。这里为参加潘纳赛尼克游行[纪念雅典建城的盛大游行,只有公民可以参加]的骑士们提供最引人注目的时新图案,他们可以带上所有的朋友,只要他们能忍受这喧哗。来来往往不会引人注意。店铺上方的房间里喧哗一刻不止,人们不互相凑到一起,就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人们都知道,在军械街偷听可是件很难办到的事。一间房间里正在开会。这是场代理人会议,后台人物都没露面,四个人里有三个双手交叠靠在橄榄木桌子上,他们的酒杯在长榻上随着捶击声晃荡,杯里的酒晃动着,不时洒出一滴。三个交谈着的人正为一桩拖了很久的金钱纠纷达成协议,其中一个来自开俄斯,他的橄榄色皮肤和黑发来自米太血统,一个是伊利里亚人,来自林科斯边境,第三个是主人,是个雅典人,他的头发在额头上用带子束好,脸上精致地画着妆。第四个人靠在椅子里,双手放在松木扶手上,等着他们结束,他的神情说明,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他才容忍眼前的一切。他来自马其顿的长期贸易伙伴,北方的优卑亚。桌上有蜡板和铁笔,尖端用来书写,末端用来在与会者离开前,当着他们的面擦掉写下的全部字迹。雅典人不耐烦地用铁笔敲着桌子,又用它剔牙。开俄斯人说到,“大流士的友谊可不仅仅会带来这些礼物,我告诉过你们赫洛迈尼斯在宫廷里有关系。”“他在想办法在马其顿高升,而不是被流放,我希望你们都明白这个。”“当然,订金很慷慨,开俄斯人看看雅典人,”他点了点头,垂下眼皮。“林科斯叛乱开始后还会有更大的数额,他的兄弟,那里的首领已经同意了。我必须坚持事成再付款。”“很好,”雅典人说,把笔从嘴里抽出来,他有点口齿不清,“让我们先谈妥,再去找负责的人。我的主人要今天就达成协议。”这话让优卑亚人像其他人一样转过身来。“你之前就这么说,而我说过不行。他一直跟随菲利浦,他可以出入寝宫,他会有更好的机会做完再离开,这么做对他要求的就太多了。”“我的想法是,”雅典人在桌上滚动着笔,“就是那天,否则我们将不提供庇护。”优卑亚人猛拍着已经兹嘎作响的桌子,雅典人不满地合上双眼,“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是的,为什么?”伊里利亚人也说,“赫洛迈尼斯可没这么说,他随时可以得到消息。”开俄斯人挑了挑他的黑眉毛,“我的主人对哪天动手不在乎,只要菲利浦不能出发去亚洲就够了。为什么一定要那一天?”雅典人托着铁笔,把下巴搁在上面微笑着“首先,那天所有向国王申诉的人都会出现在仪式上,没人能逃脱嫌疑,他们会互相指控,可能还会打起来,这对我们很有用,我想我的主人应该得到一些快乐,这是他一生事业的顶点,他希望希腊的暴君被打倒,但是不是在某个醉醺醺的夜晚,而是在他志得意满的顶点。”他转向优卑亚人,你的主人的错误成就了他,这也会让他高兴的“是的,”他慢慢地回答,“毫无疑问,但是这可行么?”“当然可能,仪式的安排我们已近到手了”。他逐条念给他们听,念到一条的时候他故意停下来。“你很会打听。”优卑亚人挑了挑眉毛说。“这次你们全靠这个了。”“我敢说我的人能逃出来就是万幸了,他应该等更好的机会。”“没有什么比复仇者的名声更令人尊敬,好吧,好吧,既然我们在谈论名声,我就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吧。我的主人要求首先在雅典公布这个消息,在消息抵达前,在我们的人中间。他期待着这样的前景。当马其顿人回到他们的野蛮部落仇杀中——,”他看到优卑亚人愤怒的眼色,匆忙说道,“他就可以宣布他在争取自由贡献了多大的力量。同时人们会记住他多年跟暴君战斗的历史,没人反对这个小小的回报吧。”“他要承担多大的风险?”伊里利亚人突然喊道,虽然外面锤子的敲击声依然十分吵闹,这声音还是让其他几个人对他怒目而视。“他是要为自己的荣誉复仇,却只能听从德莫斯提尼选择的时间,好让他在集市上宣布预言。”三个老油条彼此交换着充满了厌恶的目光,除了林科斯的乡巴老,谁会派这样粗鲁的人来出席会议?谁知道他接下来还要说什么。他们终止了会议,事情都定下来了。人们各自离开房子,最后走的是开俄斯人和优卑亚人。开俄斯人说,“你确定你的主人会履行职责?”“噢,是的。”他回答,“我们知道怎么办。”“你去过那儿?你在那里你亲耳听到的?”寒冷的春天的夜晚笼罩着马其顿的山间,火炬在窗洞里冒着烟,灶火的余烬在熏黑了的石头炉膛里闪烁。已经很晚了,随着光线变暗,石墙好像也向中间挤着想偷听人们的谈话。客人都离开了,除了一个人外。奴隶们都被打发去睡觉。主人和他的儿子把三长长榻拽到酒桌边,其他长榻在地上东一个西一个地乱放着,显得房间里乱糟糟的。“你说你去过那儿?”保森尼阿斯说,他上身前倾,扶住长榻的边缘才保持平衡。他的眼睛因酒精而充血,但是他刚听到的事情使他的酒全醒了。主人的儿子回应着他的注视,他是个长着蛊惑人的蓝眼睛的年轻人,黑胡须下是一张刻薄的嘴。“我喝多了,”他回答,“我什么也不能再说了。”“我替他道歉,”他父亲说,“你怎么了,赫拉克斯。我试图阻止你的。”保森尼阿斯像只挨了一箭的野猪般转过身,“你也知道?”“我当时并不在那里,”主人说,“但是人们谈论这事。我很抱歉让你在我的房子里听到这些。他们两个之间这也是秘密,你应该知道国王和阿塔拉斯也不会拿这事吹牛。”保森尼阿斯的指甲掐进了桌子里,“八年前他对我发过誓,永远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事,所以我没报仇。他知道。我告诉过他。”“他并没有破坏誓言,”赫拉克斯恶毒地笑着说,“他没让别人谈论,他自己说的。他感谢阿特拉斯的效劳,阿特拉斯回答的时候用手捂了下嘴,然后他们都笑了起来。现在我明白是为什么了。”“他指着冥河的水对我发誓,”保森尼阿斯几乎要哭出来了,他几乎在低语,“他还不知道冥河是什么样子。”达尼阿斯摇摇头,“赫拉克斯,这么多人都知道的情况下我不能责备你。保森尼阿斯从朋友这里听到总要好一些。”“他对我说,”保森尼阿斯的声音越来越粗重,’我不久就能恢复名誉,人们会忘了这事.”“人们在觉得自己很安全的时候是不大在意誓言的?”“阿塔拉斯是很安全,”赫拉克斯随意说,“他和他的军队在亚洲。”保森尼阿斯在炉火的余烬发出的红光中盯着他们,说道,“他不觉得已经太晚了么。”“你愿意看看我的礼服么,”克里欧佩特拉说,他跟她到她的房间,礼服挂在架子上,是深红色的上等亚麻,用珠宝刺绣着花朵。她没什么错处,而且他们不久之后就不能再相见。尽管发生了这一切,预期中的豪华场面让她高兴起来。就像被火烧秃的山上开始重新长出青草,她开始为她要成为一个王后感到高兴。“看,亚历山大,”她从垫子上拿起她的新娘花冠,那是用黄金精心打造成的交织在一起的麦穗和橄榄枝,她走到镜子前。“不,别试,这很不吉利。那一天你看上去会非常美的。”她已经不再是胖胖的小姑娘,而且已经预示出某种出众的美。“我想快点去埃盖,我想看那些装饰品,人一多起来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你听说了么,亚历山大,剧场要举行盛大的游行,会向十二大神作出献祭,神像也会抬出来——”“不是十二尊,”亚历山大冷淡地说,“十三尊,十二尊奥林匹斯天神,还有菲利普,但是他还算谦恭,他的像在最后面,听,那是什么声音。”他们跑向窗子,一群人刚刚下马,正结队走向宫殿。这些人头戴月桂花冠,领头的人手持桂树枝。离开窗台,亚历山大热切地说,“我必须走了,那些是从德尔菲回来的信使,他们带来了战争的神示。”他匆忙吻了她一下,转身向门口跑去,这时候他母亲走进来了克里欧佩特拉偷偷看了她一眼,旧日的恨意浮上心头。亚历山大捕捉到她的目光,知道这是为什么,看到她要开口,他匆匆忙忙地说,“我不能久留,德尔菲的信使回来了,我有权在场,我不希望人们忘了这一点。”“是的,你去吧。”她对他伸出双手,在他吻她的时候哭了起来。他后退一步说道,“现在不行,我要迟了。”他松开她的手,她在他身后喊,“但是今天我们必须谈谈。”他像没听见似的走开了。她发觉克里欧佩特拉在看着她,就问了她几个关于婚礼的小问题。多年以来,很多时候克里欧佩特拉都在琢磨着他们两个,但她保持着平静。如果多年前的那个国王是亚历山大,她会是最适合他的王后。在珀尔修斯房间里,安提帕特罗斯,阿波罗和宙斯的祭司还有全体贵族都出场了,他们聚集于此,等待着宣布神谕。德尔菲的信使对着高台站着,最先进来的亚历山大站在王座右边,紧接着国王就进来了。现在他得自己料理这些事情了。一阵窃窃私语声响起,这是国王的信使的提问,不是那些可以随便打发的,为了婚姻,田地,航海和求嗣前来求问的普通人。头发灰白的皮提亚下到庙宇地下冒烟的山洞中,登上坐落在迷宫般的地下洞穴里的的三角架,咀嚼桂叶,吸入岩洞裂口冒出的气体,发出一串来自神的狂乱话语,站在前面的机灵的祭司们把这些话翻译成诗句。古老的可怕的传说像浓雾般笼罩在人们心头,无动于衷的人人等待着令人震惊的结果,建议向某些神祗献祭,或者去圣地献祭。国王走进来,人们向他致敬,他坐了下来,僵硬的腿向前伸着,他现在很少运动,他发福了,身上长了不少肉,站在他身后的亚历山大看到他的脖子更粗了。仪式开始了,信使展开了手里的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