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会,汝阳太守。 次子由,字茂道。好学,有文才,尤善草隶。性方厚,有名士之风。又工摹画,为时人所服。历给事中、尚书郎、东莱太守。罢郡后寓居颍川。天平初,元洪威构逆,大军攻讨,为乱兵所害,时年四十三。名流悼惜之。 江悦之,字彦和,济阳考城人也。七世祖统,晋散骑常侍。刘渊、石勒之乱,南徙渡江。祖兴之,父范之,并为刘裕所诛。 悦之少孤。仕刘骏,历诸王参军。好兵书,有将略,善待士,有部曲数百人。萧道成初以悦之为荆州征西府中兵参军,领台军主。迁屯骑校尉,转后军将军。部曲稍众,千有余人。萧赜遣戍汉中,就迁辅国将军。萧衍初,刘季连据蜀反叛,悦之率部曲及梁秦之众讨灭之,以功进号冠军将军。武兴氐破白马,进图南郑,悦之率军拒战,大破氐众,还复白马。 衍秦梁二州刺史庄丘黑死,夏侯道迁与悦之及庞树、军主李忻荣、张元亮、士孙天与等,谋以梁州内附。既杀萧衍使者及杨灵珍,衍华阳太守尹天宝率众向州城。悦之与树、忻荣勒众逆战,为天宝所败,遂围南郑。战经四日,众心危沮,咸怀离贰。悦之尽以家财散赏士卒,身当矢刃,昼夜督战。会武兴军至,天宝败走。道迁之克全勋款,悦之实有力焉。正始二年夏,与道迁俱至洛阳。寻卒,年六十一。赠辅国将军、梁州刺史,追封安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谥曰庄。悦之二子:文遥、文远。 文遥,少有大度,轻财好士,士多归之。道迁之图杨灵珍也,文遥奋剑请行,遂手斩灵珍。正始二年,除步兵校尉。遭父忧解官。永平初,袭封,拜前军。出为咸阳太守。勤于礼接,终日坐事,至者见之,假以恩颜,屏人密问。于是民所疾苦、大盗姓名、奸猾吏长,无不知悉,郡中震肃,奸劫息止,治为雍州诸郡之最。征拜骁骑将军、辅国将军,进号征虏将军。肃宗初,拜平原太守。在郡六年,政理如在咸阳。 迁后将军、安州刺史。文遥善于绥纳,甚得物情。时杜洛周、葛荣等相继叛逆,自幽燕以南悉皆沦陷,唯文遥介在群贼之外,孤城独守。鸠集荒余,且耕且战,百姓皆乐为用。建义元年七月遘疾,卒于州,年五十五。 长史许思祖等以文遥遗爱在民,复推其子果行州事。既摄州任,乃遣使奉表。庄帝嘉之,除果通直散骑侍郎、假节、龙骧将军、行安州事、当州都督。既而贼势转盛,台援不接。果以阻隔强寇,内徙无由,乃携诸弟并率城民东奔高丽。天平中,诏高丽送果等,元象中,乃得还朝。 果弟昴,武定三年袭爵。齐受禅,例降。 文远,善骑射,勇于攻战。以军勋致效,自给事中稍迁中散大夫、龙骧将军。 庞树,南安人。世宗追录谋勋,封其子景亮襄邑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 李忻荣,汉中人。与树俱击天宝,同时战殁。封其子建为清水县开国子,食邑二百户。 张元亮,汉中人。便弓马,善战斗。以勋封抚夷县开国子,食邑二百户。拜东莱太守,入为平远将军、左中郎将。迁中散大夫,加龙骧将军。卒,赠左将军、巴州刺史。 士孙天与,扶风人。以勋封莫西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拜武功太守。 又襄阳罗道珍、北海王安世、颍川辛谌、汉中姜永等,皆参其勋末。 道珍,除齐州东平原相,有治称。卒于镇远将军、屯骑校尉。 安世,苻坚丞相王猛之玄孙也。历涉书传,敏于人间,自羽林监稍迁安西将军、北华州刺史。卒,赠本将军、梁州刺史。 谌,魏卫尉辛毗之后,有文学。历步兵校尉,濮阳、上党二郡太守。卒,赠征虏将军、梁州刺史。子儒之,济州司马。 永,善弹琴,有文学。员外郎、梁州别驾、汉中太守。 永弟漾,亦善士。性亦至孝,为汉中所叹服。元罗之陷也,永入于建鄴,遂死焉。时有颍川庾导者,亦与道迁俱入国,虽不参谋,亦为奇士。历览史传,善草隶书,轻财重义。仕萧衍,右中郎将,助戍汉中。及至洛阳,环堵敝庐。多与俊秀交旧,积二十余岁,殊无宦情。正光中,乃除幽州左将军府主簿、饶安令。罢县后,仍客游齐鲁之间。天平中,卒于青州。 时有皇甫徽,字子玄,安定朝那人。仕萧衍,历诸王参军、郡守。及道迁之入国也,徽亦因地内属。徽妻即道迁之兄女,道迁列上勋书,欲以徽为元谋。徽曰:「创谋之始,本不关预,虽贪荣赏,内愧于心。」遂拒而不许。后刺史羊祉表授征虏府司马,卒官。 子和,武定末,司空司马。 和弟亮,仪曹郎中。 淳于诞,字灵远。其先太山博人,后世居于蜀汉,或家安国之桓陵县。父兴宗,萧赜南安太守。诞年十二,随父向扬州。父于路为群盗所害。诞虽童稚,而哀感奋发,倾资结客,旬朔之内,遂得复仇,由是州里叹异之。赜益州刺史刘悛召为主簿。萧衍除步兵校尉。 景明中,自汉中归国。既达京师,陈代蜀之计,世宗嘉纳之。延昌末,王师大举,除骁骑将军、假冠军将军,都督别部司马,领乡导统军。诞不愿先受荣爵,乃固让实官,止参戎号。及奉辞之日,诏遣主书赵桃弓宣旨劳勉,若克成都,即以益州许之。师次晋寿,蜀人大震。属世宗晏驾,不果而还。后以客例,起家除羽林监。萧衍遣将张齐攻围益州,诏诞为统军,与刺史傅竖眼赴援。事宁还朝。 正光中,秦陇反叛,诏诞为西南道军司、假冠军将军、别将,从子午南出斜谷,趣建安,与行台魏子建共参经略。时衍益州刺史萧渊猷遣将樊文炽、萧世澄等率众数万围小剑戍,益州刺史邴虬令子建拒之。因转营,为文炽所掩,统军胡小虎、崔珍宝并见俘执。子建遣诞助讨之。诞勒兵驰赴,相对月余,未能摧殄。文炽军行之谷,东峰名龙须山,置栅其上以防归路。诞以贼众难可角力,乃密募壮士二百余人,令夜登山攻其栅。及时火起,烟焰涨天。贼以还途不守,连营震怖。诞率诸军鸣鼓攻击,文炽大败,俘斩万计,擒世澄等十一人。文炽为元帅,先走获免。 孝昌初,子建以诞行华阳郡,带白马戍。二年,复以诞行巴州刺史。三年,朝议以梁州安康郡阻带江山,要害之所,分置东梁州,仍以诞为镇远将军、梁州刺史。永安二年四月卒,时年六十。赠安西将军、益州刺史,谥曰庄。 长子亢。 亢弟胤,字□馆。武定末,梁州骠骑府司马。 李苗,字子宣,梓潼涪人。父膺,萧衍尚书郎、太仆卿。苗出后叔父略。略为萧衍宁州刺史,大著威名。王足伐蜀也,衍命略拒足于涪,许其益州。及足还退,衍遂改授。略怒,将有异图,衍使人害之。苗年十五,有报雪之心,延昌中遂归阙。仍陈图蜀之计。于是大将军高肇西伐,诏假苗龙骧将军、乡导统军。师次晋寿,世宗晏驾,班师。后以客例,除员外散骑侍郎,加襄威将军。 苗有文武才干,以大功不就,家耻未雪,常怀慷慨。乃上书曰:「昔晋室数否,华戎鼎沸,三燕两秦,咆勃中夏,九服分崩,五方圮裂。皇祚承历,自北而南,诛灭奸雄,定鼎河洛,唯独荆扬,尚阻声教。今令德广被于江汉,威风远振于吴楚,国富兵强,家给人足。以九居八之形,有兼弱攻昧之势,而欲逸豫,遗疾子孙,违高祖之本图,非社稷之深虑。诚宜商度东西戍防轻重之要,计量疆场险易安危之理,探测南人攻守窥觎之情,筹算卒乘器械征讨之备,然后去我所短,避彼所长,释其至难,攻其甚易,夺其险要,割其膏壤,数年之内,荆扬可并。若舍舟楫,即平原,敛后疏前,则江淮之所短;弃车马,游飞浪,乘流驰逐,非中国之所长。彼不敢入平陆而争衡,犹我不能越巨川而趣利。若俱去其短,各恃其长,则东南未见可灭之机,而淮沔方有相持之势。且夫满昃相倾,阴阳恆理;盛衰递袭,五德常运。今以至强攻至弱,必见吞并之理;如以至弱御至强,焉有全济之术?故明王圣主,皆欲及时立功,为万世之业。去高而就下,百川以之常流;取易而避难,兵家以之恆胜。今巴蜀孤悬,去建鄴辽远,偏兵独戍,氵斥流十千,牧守无良,专行劫剥,官由财进,狱以货成,士民思化,十室而九,延颈北望,日觊王师。若命一偏将,吊民伐罪,风尘不接,可传檄而定。守白帝之厄,据上流之险,循士治之迹,荡建鄴之逋,然后偃武修文,制礼作乐,天下幸甚,岂不盛哉!」于时肃宗幼冲,无远略之意,竟不能纳。 正光末,二秦反叛,侵及三辅。时承平既久,民不习战。苗以陇兵强悍,且群聚无资,乃上书曰:「臣闻食少兵精,利于速战;粮多卒众,事宜持久。今陇贼猖狂,非有素蓄,虽据两城,本无德义。其势在于疾攻,日有降纳,迟则人情离阻,坐受崩溃。夫飚至风起,逆者求万一之功;高壁深垒,王师有全制之策。但天下久泰,人不晓兵,奔利不相待,逃难不相顾,将无法令,士非教习。以骄将御惰卒,不思长久之计,务奇正之通,必有莫敖轻敌之志,恐无充国持重之规。如今陇东不守,汧军败散,则二秦遂强,三辅危弱,国之右臂,于斯废矣。今且宜勒大将,深沟高垒,坚守勿战。别命偏师精兵数千,出麦积崖以袭其后,则汧岐之下,群妖自散。」于是诏苗为统军,与别将淳于诞俱出梁益,隶行台魏子建。子建以苗为郎中,仍领军,深见知待。孝昌中,还朝,镇远将军、步兵校尉。俄兼尚书右丞,为西北道行台,与大都督宗正珍孙讨汾、绛蜀贼,平之。还除司徒司马,转太府少卿,加龙骧将军。 于时萧衍巴西民何难尉等豪姓,相率请讨巴蜀之间,诏苗为通直散骑常侍、冠军将军、西南道慰劳大使。未发,会杀尔朱荣,荣从弟世隆拥荣部曲屯据河桥,还逼都邑。孝庄亲幸大夏门,集群臣博议。百僚恇惧,计无所出。苗独奋衣而起曰:「今小贼唐突如此,朝廷有不测之危,正是忠臣烈士效节之日!臣虽不武,窃所庶几。请以一旅之众,为陛下径断河梁!」城阳王徽、中尉高道穆赞成其计。庄帝壮而许焉。苗乃募人于马渚上流以舟师夜下,去桥数里便放火船,河流既驶,倏忽而至。贼于南岸望见火下,相蹙争桥,俄然桥绝,没水死者甚众。苗身率士卒百许人泊于小渚以待南援。既而官军不至,贼乃涉水,与苗死斗。众寡不敌,左右死尽,苗浮河而殁,时年四十六。帝闻苗死,哀伤久之,曰:「苗若不死,当应更立奇功。」赠使持节、都督梁益巴东梁四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梁州刺史、河阳县开国侯、邑一千户,赗帛五百匹、粟五百石。谥忠烈侯。 苗少有节操,志尚功名。每读蜀书,见魏延请出长安,诸葛不许,常叹息谓亮无奇计。及览《周瑜传》,未曾不咨嗟绝倒。太保、城阳王徽,司徒、临淮王彧重之,二王颇或不穆,苗每谏之。及徽宠势隆极,猜忌弥甚。苗谓人曰:「城阳蜂目先见,豺声今转彰矣。」解鼓琴,好文咏,尺牍之敏,当世罕及。死之日,朝野悲壮之。及庄帝幽崩,世隆入洛,主者追苗赠封,以白世隆。世隆曰:「吾尔时群议,更一二日便欲大纵兵士焚烧都邑,任其采掠。赖苗京师获全。天下之善士也,不宜追之。」 子昙,袭爵。武定末,冀州仪同府刑狱参军。齐受禅,爵例降。 史臣曰:寿春形胜,南郑要险,乃建鄴之肩髀,成都之喉嗌。裴叔业、夏侯道迁,体运知机,翻然鹊起,举地而来,功诚两茂。其所以大启茅赋,兼列旐旟,固其宜矣。植不恆其德,器小志大,斯所以颠覆也。衍才行将略,不遂其终,惜哉!李、席、王、江虽复因人成事,亦为果决之士。淳于诞好立功名,有志者竟能遂也。李苗以文武干局,沉断过人,临难慨然,奋其大节,蹈忠履义,殁而后已。仁必有勇,其斯人之谓乎! 列传第六十阳尼贾思伯李叔虎路恃庆房亮曹世表潘永基朱元旭 阳尼,字景文,北平无终人。少好学,博通群籍,与上谷侯天护、顿丘李彪同志齐名。幽州刺史胡泥以尼学艺文雅,乃表荐之。征拜秘书著作郎,奏佛道宜在史录。后改中书学为国子学。时中书监高闾、侍中李冲等以尼硕学博识,举为国子祭酒。高祖尝亲在苑堂讲诸经典,诏尼侍听,赐帛百匹。尼后兼幽州中正。出为幽州平北府长史,带渔阳太守,未拜,坐为中正时受乡人财货免官。尼每自伤曰:「吾昔未仕,不曾羡人,今日失官,与本何异?然非吾宿志,命也如何!」既而还乡,遂卒于冀州,年六十一。有书数千卷。所造《字释》数十篇,未就而卒。其从孙太学博士承庆遂撰为《字统》二十卷,行于世。 子介,字天佐。奉朝请,冀州默曹参军。早卒。 尼从子鸣鹄。鸣鹄弟季智,俱有名于时,前后并为幽州司马。 季智子璠,通直散骑常侍。 季智从弟荆,范阳太守,有吏能。卒,赠平西将军、东益州刺史。 季智从子伯庆,汝南太守。 伯庆从父弟藻,字景德。少孤,有雅志,涉猎经史。太和初,举秀才,射策高第。以母疾还。征拜中书博士,诏兼礼官,拜燕宣王庙于长安。还,授宁远将军,赐爵魏昌男。选为廷尉正,转考功郎中。除建德太守。以清贫,赐帛六十匹。寻假宁远将军,领统军,外防内抚,甚得居边之称。解任还家,久之,除兗州左将军府长史,又拜瀛州安东府长史,加扬烈将军。藻以年老归家,阖门不关世事。孝昌中,在乡为贼帅杜洛周所囚,发病卒。永熙中,赠征虏将军、幽州刺史。 子贞,字世干。早卒。 贞弟弼,字世辅。长于吏事。本州别驾,加轻车将军。属洛周陷城,弼遂率宗亲南渡河,居于青州。值邢杲起逆,青州城民疑河北人为杲内应,遂害弼,时年四十八。 子捴,袭祖爵。 弼弟斐,武定末,尚书右丞。 藻从弟令鲜,京兆王愉郎中令。坐同愉反,逃窜免。会赦,除名。 子世和,武定末,齐州骠骑司马。 藻从弟延兴,南豳州刺史。 延兴从弟固,字敬安。性俶傥,不拘小节。少任侠,好剑客,弗事生产。年二十六,始折节好学,遂博览篇籍,有文才。 太和中,从大将军宋王刘昶征义阳,板府法曹行参军,假陵江将军。昶严暴,治军甚急,三军战栗无敢言者。固启谏,并面陈事宜。昶大怒,欲斩之,使监当攻道。固在军勇决,志意闲雅,了无惧色。昶甚奇之。军还,言之高祖。年三十余,始辟大将军府参军事,署城局,仍从昶镇彭城,板兼长史。俄以忧去任。 裴叔业以淮南内附,世宗诏平南将军、广陵侯元衎与司徒、彭城王勰同镇寿春,敕固为衎司马。还,除太尉西阁祭酒,兼廷尉评。上改定律令议。除给事中。出为试守北平太守,甚有惠政。久之,以公事免。后除给事中,领侍御史。转治书,劾奏广平王怀、汝南王悦、南阳长公主。及使怀荒,镇将万贰望风逃走。劾恆农太守裴粲免官。 时世宗广访得失,固上谠言表曰:「臣闻为治不在多方,在于力行而已。当今之务,宜早正东储,立师傅以保护,立官司以防卫,以系苍生之心;揽权衡,亲宗室,强干弱枝,以立万世之计;举贤良,黜不肖,使野无遗才,朝无素餐,孜孜万几,躬勤庶务,使民无谤讟之响;省徭役,薄赋敛,修学官,遵旧章,贵农桑,贱工贾,绝谈虚穷微之论,简桑门无用之费。以存元元之民,以救饥寒之苦,上合昊天之心,下悦亿兆之望。然后备器械,修甲兵,习水战,灭吴会,撰封禅之礼,袭轩唐之轨,同彼七十二君之徽号。协定鼎嵩河之心,副高祖殷勤之寄,上与三皇比隆,下与五帝齐美,岂不茂哉!臣位卑识昧,言不及义,属圣明广访,敢献瞽言。伏愿陛下留神,少垂究察。」 初,世宗委任群下,不甚亲览,好桑门之法。尚书令高肇以外戚权宠,专决朝事;又咸阳王禧等并有衅故,宗室大臣,相见疏薄;而王畿民庶,劳敝益甚。固乃作《南北二都赋》,称恆代田渔声乐侈靡之事,节以中京礼仪之式,因以讽谏。辞多不载。 世宗末,中尉王显起宅既成,集僚属飨宴。酒酣问固曰:「此宅何如?」固对曰:「晏婴湫隘,流称于今;丰屋生灾,著于《周易》。此盖同传舍耳,唯有德能卒。愿公勉之。」显嘿然。他日又谓固曰:「吾作太府卿,库藏充实,卿以为何如?」固对曰:「公收百官之禄四分之一,州郡赃赎悉入京藏,以此充府,未足为多。且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岂不戒哉!」显大不悦,以此衔固。又有人间固于显,显因奏固剩请米麦,免固官。既无事役,遂阖门自守,著《演赜赋》,以明幽微通塞之事。其词曰: 绍有周之遐轨兮,初锡世于河阳。建甸侯而列爵兮,与王室而并昌。遭季叶之纷乱兮,仍矫迹于良乡。弃卫侯之桢弼兮,乃植根于幽方。自祖考而辉烈兮,逮余躬而翳微。惧堂构之颓挠兮,恐崩毁其洪基。心惴惴而栗栗兮,若临深而履薄。登乔木而长吟兮,抗幽谷而靡托。何身轻而任重兮,惧颠坠于峻壑。凭神明之扶助兮,虽幽微而获存。赖先后之醇德兮,乃保护其遗孙。 伊日月之屡迁兮,何四时之相逼?知年命之有期兮,慨斡流之不息。伤艰踬之相承兮,悲屯蹇而日臻。心恻怆而不怿兮,乃有怀于古人。 或垂纶于渭滨兮,有胥靡于傅岩。既应繇而赴兆兮,作殷周之元鉴。孔栖栖而不息兮,终见黜于庶邦。墨驰骋而不已兮,亦举世而不容。有鸾孤而争国兮,有让位而采薇。有跃马而赴会兮,有栖迟以俟时。曹纳辛而袁亡兮,袁戮田而曹盛。鲍授州而得时兮,韩弃牧而失性。赵尧门而诞圣兮,终夭隐而不繁。卫泯躯于世难兮,启洪业于宣元。释皋繇之法宪兮,见蓼六之先亡。练疑枉于怨狱兮,宁于公之独昌。明祸福之同门兮,知休咎之异涂。寻倚伏之无源兮,或先诎而后舒。 赐凭轩而策驷兮,抚清琴而自娱。宪服敝于陋巷兮,蕴六艺于蓬庐。勃计行而致位兮,错谋合而身倾。萧功成而福集兮,韩勋立而祸并。纷回平而绵结兮,亮未识其幽情。有积毁而恩昵兮,有积誉而宠衰。或形乖而意合兮,或身密而志离。情与貌而纷竞兮,体与识而交驰。 旦流言而见疑兮,先缘谤而益信。乐食子而中疏兮,巴放麂而日进。或举世而称贤兮,偶不合于主心。或居乡而三黜兮,独为时之所钦。或负鼎而干主兮,或杖策于幽林。或望旗而色阻兮,或临危而抚琴。道有大而由小兮,义有显而必微。理贵在于得要兮,事终成于会机。每一日而三省兮,亦有念而九思。孰有是而可是兮,孰有非而可非? 石育子而启夏兮,鳦遗卵而孕殷。鸟藉冰而存弃兮,虎乳孩以字文。发升舟而鱼跃兮,季潜躯而覆云。或挥戈而争帝兮,或洗耳而辞君。道曲成而不一兮,神参差而异兆。兹圣达之未明兮,岂前修之克了?迷白日之近遥兮,方有窥于天表。且临海而观澜兮,何津源之杳杳? 文迁绎而身徂兮,景守节而灾移。汤改祝而革命兮,灵投策而诟龟。圉据胎而为巨兮,友发文而自相。凤吹砺而襄坠兮,神压纽而平王。彼嬴缩之由人兮,信吉凶之在己。或勤忧以减龄兮,亦安乐而获祉。 弟成师而害兄兮,父纯臣而烹子。识同命于三君兮,兆先见于矞姒。始楼桑而发辉兮,终龙变于巴庸。绕阊门而结庆兮,郁蝉蜕于三江。水浩浩而襄陵兮,窃息壤而瘠之。鲧殛死于羽山兮,禹宣力而营之。凿龙门以通河兮,疏九江而入海。总九州以攸同兮,甄五都之所在。虽父子之同气兮,乃业行之丕改。 以患蹇为福兮,痛比干之残躯。以佞谀为获安兮,晒宰嚭之见屠。以举士而受赏兮,悼史迁之腐刑。以进为无益兮,见鄂秋之专城。以仁义为桎梏兮,信揖让之劳疲。以放旷为悬解兮,伤六亲之乖离。哀越种之被戮兮,嘉范蠡之脱羁。钦四皓之高尚兮,叹伊周之涉危。望仗钺而先锋兮,光安车而勿顾。求封赏于寸心兮,梦台衮于远虑。或忌贤而独立兮,或篡君以自树。既思匿而名扬兮,亦求清而反污。 见众兆之纷错兮,睹变化之无方。心营营而扰扰兮,乃探衷而准常。俨端坐于敝筵兮,始拂龟而整策。冀灵鉴之祐余兮,愿告余以忠益。龟发兆以施灵兮,利去华而守约。蓍布列而成卦兮,保龙潜而勿跃。踵嘉遁之玄踪兮,追考盘于岩壑。登名山以恬澹兮,辞朝市之纷若。奉贞吉于占繇兮,翻夕警而晨装。 揖许公于箕岭兮,谘夷齐于首阳。瞻嵩华之嵁崿兮,眺恆碣之突唐。陵江湖之骇浪兮,升医闾之尚羊。乘玄虬之奕奕兮,鸣玉銮之玱玱。浮沧波而濯足兮,入三山而解裳。谒伯禹于涂山兮,诘三苗于三危。登苍梧而遐眺兮,访二妃于有妫。追祝融于荆芊兮,问洛宓于冯夷。 陵回飚而上骧兮,穷深谷而下驰。沿扶水而远瞩兮,见虞渊之威微。乘阆风之峻岅兮,觌王母于崦嵫。升瑶台而奏歌兮,坐琼室而赋诗。托赤水以寄命兮,附光风以传辞。出琨岫之峥嵘兮,入汜林之杳郁。采钟山之玉瑛兮,收珠泽之珂戍。 携羽民而远游兮,探长生之妙术。腾云雾而窈冥兮,变域中之秽质。望玄阙之寂寥兮,过寒门而怀悲。揖若士于霄际兮,求雾尘于海湄。凭帝台而肆眺兮,历层冰而风驰。越弱水之渟濙兮,蹑不周之嶮巇。屑琼蕊以为粮兮,斟玉液以为浆。结秋兰为以珮兮,揽白蜺以为裳。 耸景云而上征兮,抚阊阖而启扉。肃百神而警策兮,奏《中皇》于紫微。聆《钧天》而九变兮,耽广乐而忘归。忽心移而志骇兮,恋旧京而依依。握招摇以为旆兮,巡天汉而下游。建云旗之逶迤兮,御回风之浏浏。策王良以敛辔兮,命风伯以挟辀。符屏翳以清路兮,告河鼓以具舟。 聊右次于析木兮,遹回驾于青丘。访古人以首阳兮,亦问道于爽鸠。睹三韩之累累兮,见卉服之悠悠。瞻雒常之郁郁兮,贡楛矢之啾啾。心怊怊而惕惕兮,志悯悯而绵绵。伊五岳之塠塠兮,何四海之涓涓?瞻九河其如带兮,观三江其沉然。夫五都之总总兮,尚何足以游盘?彼八方之局促兮,殊无可以达观。方吞霞而弃粒兮,亦屑玉而炼丹。漱醴泉以养气兮,吸沆瀣以当餐。廕建木之长柯兮,援木禾之修茎。咀玉髓而充渴兮,嚼正阳以长生。参松乔而抚翰兮,侣浮丘而上征。 嗟域中之默默兮,讵摅写其深情。情盘桓而犹豫兮,志狐疑而未决。久放荡而不还兮,心惆怅而不悦。忆慈亲于故乡兮,恋先君于丘墓。回游驾而改辕兮,纵归辔而缓御。仆眷眷于短衔兮,马依依于跬步。还故园而解羁兮,入茅宇而返素。耕东皋之沃壤兮,钓北湖之深潭。养慈颜于妇子兮,竞献寿而荐甘。朝乐酣于浊酒兮,夕寄忻于素琴。诵风雅以导志兮,蕴六籍于胸襟。敦儒墨之大教兮,崇逸民之远心。播仁声于终古兮,流不朽之徽音。进不求于闻达兮,退不营于荣利。泛若不系之舟兮,湛若不用之器。不洁其身兮,不屑于位。不拘小节兮,不求曲备。资灵运以托己兮,任性命之遭随。既听天而委化兮,无形志之两疲。除纷竞而靖默兮,守冲寂以无为。寄后贤以籍赏兮,宁怨时之弗知。 乱曰:禀元承命,人最灵兮。夭寿否泰,本天成兮。体源究道,归圣哲兮。随化委遇,能达节兮。显亲扬名,德之上兮。保家全身,亦厚量兮。趣世浮动,违性命兮。鉴始究终,同水镜兮。志愿不合,思远游兮。陵虚骋志,从所求兮。周历四极,腾八表兮。形劳志沮,未衷道兮。反我游驾,养慈亲兮。躬耕练艺,齐至人兮。 固又作《刺谗疾嬖幸诗》二首曰: 巧巧佞佞!谗言兴兮。营营习习,似青蝇兮。以白为黑,在汝口兮。汝非蝮虿,毒何厚兮?巧佞!巧佞!一何工矣。司间司忿,言必从矣。朋党噂沓,自相同矣。浸润之譛,倾人墉矣。成人之美,君子贵焉。攻人之恶,君子耻焉。汝何人斯?譛毁日繁。予实无罪,骋汝诡言。番番缉缉,谗言侧入。君子好谗,如或弗及。天疾谗说,汝其至矣。无妄之祸,行将及矣。泛泛游凫,弗制弗拘。行藏之徒,或智或愚。维予小人,未明兹理。毁与行俱,言与衅起。我期惩矣,我其悔矣。岂求人兮?忠恕在己。 彼谄谀兮,人之蠹兮。刺促昔粟,罔顾耻辱,以求媚兮。邪干侧入,如恐弗及,以自容兮。志行褊小,好习不道。朝挟其车,夕承其舆。或骑或徒,载奔载趋。或言或笑,曲事亲要。正路不由,邪径是蹈。不识大猷,不知话言。其朋其党,其徒实繁。有诡其行,有佞其音。蘧蒢戚施,邪媚是钦。既诡且石,以逞其心。是信是任,败其以多。不始不慎,末如之何。习习宰嚭,营营无极。梁丘寡智,王鲋浅识。伊戾、息夫,异世同力。江充、赵高,甘言似直。竖刁、上官,擅生羽翼。乃如之人,僭爽其德。岂徒丧邦,又亦覆国。嗟尔中下,其亲其昵。不谓其非,不觉其失。好之有年,宠之有日。我思古人,心焉若疾。凡百君子,宜其慎矣。覆车之鉴,近可信矣。言既备矣,事既至矣。反是不思,维尘及矣。 肃宗即位,除尚书考功郎,奏诸秀孝中第者听叙,自固始。大军征硖石,敕为仆射李平行台七兵郎中。平奇固勇敢,军中大事悉与谋之。又命固节度水军,固设奇计先期乘贼,获其外城。军罢,太傅、清河王怿举固,除步兵校尉,领汝南王悦郎中令。寻加宁远将军。时悦年少,行多不法,屑近小人。固上疏切谏,并面陈往代诸王贤愚之分,以感动悦,悦甚敬惮之。怿大悦,以为举得其人。熙平二年,除洛阳令,将军如故。在县甚有威风。丁母忧,号慕毁病,杖而能起。练禫之后,犹酒肉不进。时固年逾五十,而丧过于哀,乡党亲族咸叹服焉。 神龟末,清河王怿领太尉,辟固从事中郎。属怿被害,元义秉政,朝野震悚。怿诸子及门生吏僚莫不虑祸,隐避不出,素为怿所厚者弥不自安。固以尝被辟命,遂独诣丧所,尽哀恸哭,良久乃还。仆射游肇闻而叹曰:「虽栾布、王脩何以尚也?君子哉若人!」及汝南王悦为太尉,选举多非其人,又轻肆挝挞,固以前为元卿,虽离国,犹上疏切谏。事在《悦传》。悦辟固为从事中郎,不就。 正光二年,京兆王继为司徒,高选官僚,辟固从事中郎,加镇远将军。府解,除前军将军,镇远如故。又典科扬州勋赏。初硖石之役,固有先登之功,而朝赏未及,至是与尚书令李崇讼勋更表。崇虽贵盛,固据理不挠,谈者称焉。四年九月卒,时年五十七。赠辅国将军、太常少卿,谥曰文。 固刚直雅正,不畏强御,居官清洁,家无余财。终殁之日,室徒四壁,无以供丧,亲故为其棺敛焉。初,固著《绪制》一篇,务从俭约。临终,又敕诸子一遵先制。固有三子。 长休之,武定末,黄门郎。 休之弟诠之,字子衡。少著才名,辟司徒行参军。早为门生所害,时人悼惜之。 贾思伯,字士休,齐郡益都人也。世父元寿,高祖时中书侍郎,有学行,见称于时。思伯释褐奉朝请,太子步兵校尉、中书舍人,转中书侍郎。颇为高祖所知,常从征伐。 及世宗即位,以侍从之勤,转辅国将军。任城王澄之围钟离也,以思伯持节为其军司。及澄失利,思伯为后殿。澄以思伯儒者,谓之必死。及至,大喜,曰:「仁者必有勇,常谓虚谈,今于军司见之矣。」思伯托以失道,不伐其功,时论称其长者。后为河内太守,不拜。寻除鸿胪少卿,以母忧免。服阕,征为荥阳太守,有政绩。迁征虏将军、南青州刺史。初,思伯与弟思同师事北海阴凤授业,无资酬之,凤遂质其衣物。及思伯之部,送缣百匹遗凤,因具车马迎之,凤惭不往。时人称叹焉。寻以父忧免。后除征虏将军、光禄少卿,仍拜左将军、兗州刺史。 肃宗时,征为给事黄门侍郎。因请拜扫,还乡里。未拜,以风闻免。寻除右将军、凉州刺史。思伯以州边远,不乐外出,辞以男女未婚。灵太后不许,舍人徐纥言之,得改授太尉长史。又除安东将军、廷尉卿。思伯自以儒素为业,不好法律,希言事。俄转卫尉卿。 于时议建明堂,多有同异。思伯上议曰:「按《周礼·考工记》云:夏后氏世室,殷重屋,周明堂,皆五室。郑注云:'此三者,或举宗庙,或举王寝,或举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制同也。'若然,则殷夏之世已有明堂矣。唐虞以前,其事未闻。戴德《礼记》云:明堂凡九室,十二堂。蔡邕云:'明堂者,天子太庙,飨功养老,教学选士,皆于其中,九室十二堂。'按戴德撰《记》,世所不行。且九室十二堂,其于规制,恐难得厥衷。《周礼》营国,左祖右社,明堂在国之阳,则非天子太庙明矣。然则《礼记·月令》四堂及太室皆谓之庙者,当以天子暂配享五帝故耳。又《王制》云:'周人养国老于东胶。'郑注云:'东胶即辟雍,在王宫之东。'又《诗·大雅》云:'邕邕在宫,肃肃在庙。'郑注云:'宫,谓辟雍宫也,所以助王。养老则尚和,助祭则尚敬。'又不在明堂之验矣。按《孟子》云:'齐宣王谓孟子曰,吾欲毁明堂。'若明堂是庙,则不应有毁之问。且蔡邕论明堂之制云:'堂方一百四十尺,象坤之策;屋圆径二百一十六尺,象乾之策;方六丈,径九丈,象阴阳九六之数;九室以象九州;屋高八十一尺,象黄钟九九之数;二十八柱以象宿;外广二十四丈以象气。'按此皆以天地阴阳气数为法,而室独象九州,何也?若立五室以象五行,岂不快也?如此,蔡氏之论非为通典,九室之言或未可从,窃寻《考工记》虽是补阙之书,相承已久,诸儒注述无言非者,方之后作,不亦优乎?且《孝经援神契》、《五经要义》、《旧礼图》,皆作五室,及徐刘之论,同《考工》者多矣。朝廷若独绝今古,自为一代制作者,则所愿也。若犹祖述旧章,规摹前事,不应舍殷周成法,袭近代妄作。且损益之极,极于三王,后来疑议,难可准信。郑玄云:'周人明堂五室,是帝各有一室也,合于五行之数,《周礼》依数以为之室。施行于今,虽有不同,时说然耳。'寻郑此论,非为无当。按《月令》亦无九室之文,原其制置,不乖五室。其青阳右个即明堂左个,明堂右个即总章左个,总章右个即玄堂左个,玄堂右个即青阳左个。如此,则室犹是五,而布政十二。五室之理,谓为可按。其方圆高方,自依时量。戴氏九室之言,蔡子庙学之议,子干灵台之说,裴逸一屋之论,及诸家纷纭,并无取焉。」学者善其议。 又迁太常卿,兼度支尚书,转正都官。时太保崔光疾甚,表荐思伯为侍讲,中书舍人冯元兴为侍读。思伯遂入授肃宗《杜氏春秋》。思伯少虽明经,从官废业,至是更延儒生夜讲昼授。性谦和,倾身礼士,虽在街途,停车下马,接诱恂恂,曾无倦色。客有谓思伯曰:「公今贵重,宁能不骄?」思伯曰:「衰至便骄,何常之有?」当世以为雅谈。为元义所宠,论者讥其趣势。孝昌元年卒。赠镇东将军、青州刺史,又赠尚书右仆射,谥曰文贞。 子彦始,武定中,淮阳太守。 思伯弟思同,字士明。少厉志行,雅好经史。释褐彭城王国侍郎,五迁尚书考功郎,青州别驾。久之,迁镇远将军、中散大夫、试守荥阳太守。寻即真。后除平南将军、襄州刺史。虽无明察之誉,百姓安之。及元颢之乱也,思同与广州刺史郑光护并不降。庄帝还宫,封营陵县开国男,邑二百户,除抚军将军、给事黄门侍郎、青州大中正。又为镇东、金紫光禄大夫,仍兼黄门。寻加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迁鄴后,除黄门侍郎、兼侍中、河南慰劳大使。仍与国子祭酒韩子熙并为侍讲,授静帝《杜氏春秋》。又加散骑常侍,兼七兵尚书。寻拜侍中。兴和二年卒。赠使持节、都督青徐光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右仆射、司徒公、青州刺史,谥曰文献。 初,思同之为别驾也,清河崔光韶先为治中,自恃资地,耻居其下,闻思同还乡,遂便去职。州里人物为思同恨之。及光韶之亡,遗诫子侄不听求赠。思同遂上表讼光韶操业,登时蒙赠谥。论者叹尚焉。 思同之侍讲也,国子博士辽西卫冀隆为服氏之学,上书难《杜氏春秋》六十三事。思同复驳冀隆乖错者十一条。互相是非,积成十卷。诏下国学集诸儒考之,事未竟而思同卒。卒后,魏郡姚文安、乐陵秦道静复述思同意。冀隆亦寻物故,浮阳刘休和又持冀隆说。至今未能裁正焉。 李叔虎,渤海蓚人也。从祖金,世祖神中与高允俱被征,位至征南从事中郎。叔虎好学博闻,有识度,为乡闾所称。太和中,拜中书博士,与清河崔光、河间邢峦并相亲友。转议郎。久之,迁太尉从事中郎,转国子博士、本国中正,摄乐陵中正。性清直,甚有公平之称。后兼散骑侍郎、太极都将。事讫,除高阳太守,固辞不拜。寻除显武将军、太尉高阳王雍谘议参军事,雍以其器操重之。寻除假节、行华州事,为吏民所称。永平四年卒,年五十四。赠冠军将军、南青州刺史,谥曰穆。 兄叔宝,州举秀才,拜顿丘公国郎中令。迁太常丞。延昌末,叔宝为弟台户及从弟归伯同沙门法庆反,陷破郡县,叔宝当坐,遇病死于洛阳狱。 子伯胄,光禄大夫。 叔宝从弟凤,历尚书郎中、国子博士。坐弟同京兆王愉逆,除名。 凤从子长仁,字景安。颇有学涉。举秀才,射策高第。拜中书博士,转中书侍郎。累迁平南将军、沛郡太守,仍为彭城太守。又从尉元讨定南境,赐爵延陵男。征拜员外散骑常侍,使于刘准。行还,以疾除北海内史,诏赐医药。凡在三郡,吏民安之。寻卒。武定中,赠安南将军、七兵尚书、冀州刺史,男如故。 长仁从弟述,字道兴,有学识。州举秀才。拜太常博士,使诣长安,册祭燕宣王庙。还,除尚书仪曹郎,赐爵蓚县男,稍迁建兴太守。卒。 子象,字孟则。清简有风概,博涉群书。初袭爵,为徐州平东府功曹参军。迁冀州治中,有勤绩。久之,拜散骑侍郎,加宁朔将军,寻转中书侍郎。出为青州太傅开府谘议参军、行北徐州事、本将军、光禄大夫。齐文襄王引为开府谘议参军,加征东将军。兴和二年,兼散骑常侍,使于萧衍。三年卒,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谥曰文简,以子子贞预义之勤也。 子贞,历司空长史、武邑太守、司徒右长史、阳平太守。入为吏部郎中。出为骠骑将军、兗州刺史。坐贪污赐死。 路恃庆,字伯瑞,阳平清渊人也。祖绰,阳平太守。恃庆有干用,与广平宋翻俱知名,为乡闾所称,相州刺史李安世并表荐之。太和中,除奉朝请。恃庆以从兄文举有才望,因推让之。高祖遂并拜焉。稍迁尚书仪曹郎,转左民郎,行颍川郡。出为华州安定王征虏府长史。寻以母忧去职。仍转定州河间王琛长史。琛贪暴肆意,恃庆每进苦言。年四十八,卒。赠左将军、安州刺史,谥曰襄。 子祖璧,给事中。 恃庆弟仲信,亦好学。为太尉参军,稍迁奉车都尉、开府掾。章武王融之讨葛荣也,仲信为其都督府长史。融败殁,仲信遂亦免弃。 仲信弟思略,字叔约,有识尚。冀州安东府骑军参军。 子祖遗,武定末,太学博士。 思略弟思令,字季俊。初为广阳王司空参军,转司空城局参军、司徒记室、威远将军、尚书左民郎,转右民。 时天下多事,思令乃上疏曰:「臣闻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戎之有功,在于将帅。三代不必别民,取治不等;五霸不必异兵,各能克定。有汤武之贤,犹须伊望之佐;尧舜之圣,尚有稷契之辅。得其人也,六合唾掌可清;失其人也,三河方为战地。何者?动之甚易,靖之至难。窃以比年以来,将帅多是宠贵子孙,军幢统领,亦皆故义托附。贵戚子弟未经戎役,至于衔杯跃马,志逸气浮,轩眉攘腕,便以攻战自许。及临大敌,怖惧交怀,雄图锐气,一朝顿尽。乃令羸弱在前以当锐,强壮居后以安身。兼复器械不精,进止不集,任羊质之将,驱不练之兵,当负险之众,敌数战之虏,欲令不败,岂有得哉!是以兵知必败,始集而先逃;将又怖敌,迁延而不进。国家便谓官号未满,重爵屡加,复疑赏赉之轻,金帛日赐。帑藏空虚,民财殚尽。致使贼徒更增,胆气益盛,生民损耗,荼毒无聊。主叹臣哀,何心寝食。臣虽位微,窃不遑舍。臣闻孝行出于忠贞,节义率多果决。德可感义夫,恩可劝死士。今若舍上所轻,求下所重。黜陟幽明,赏罚善恶。搜徒简卒,练兵习武,甲密弩强,弓调矢劲。谋夫既设,辩士先陈,晓以安危,示其祸福。如其不悛,以我义顺之师,讨兹悖逆之竖,岂异厉萧斧而伐朝菌,鼓洪炉而燎毛发!虽愚者知其不旋踵矣。敢以愚短,昧死陈诚。」 寻拜假节、征虏将军、阳平太守。又割冀州之清河、相州之阳平、齐州之平原以为南冀州,仍以思令为左将军、南冀州刺史、假平东将军、都督。时葛荣遣其清河太守季虎据高唐城以招叛民,思令乃命麾下并率乡曲潜军夜往,出其不意,遂大破之,徐乃收众南还。又诏思令并领冀州流民。及葛荣灭,还镇平原。后除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转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天平三年三月卒,时年五十一。赠骠骑将军、定州刺史。 恃庆从叔景略,起家中书博士。太和中,尚书郎、本郡中正。出为齐州魏郡、平原二郡太守。卒。 景略弟雄,字仲略,容貌伟异。以军功为给事中。高祖曾对群臣云:「路仲略好尚书郎才。」仆射李冲云:「其人宜为武职。」遂停。转太尉咸阳王录事参军,迁伏波将军、奉车都尉。卒,赠顿丘太守。 景略从祖弟法常,幼而修立。为郡功曹,早卒。仪同李神俊与之有旧,每云:「诸路前辈中,有路法常足为名士,谓必远至,而竟无年。天下事诚难知也。」 房亮,字景高,清河人也。父法延,谯郡太守。亮好学,有节操。太和中,举秀才,为奉朝请。拜秘书郎,又兼员外散骑侍郎,副中书侍郎宋弁使于萧赜。还,除尚书二千石郎中、济州中正。兼员外常侍,使高丽,高丽王托疾不拜。以亮辱命,坐白衣守郎中。后除济北太守,转平原太守,以清严称。时冀州刺史、京兆王愉据州反,平原界在河北,与愉接境。愉乃遣人说亮,啖以荣利。亮即斩其使人,发兵防捍。愉怒,遣其大将张灵和率众攻亮。亮督厉兵民,喻以逆顺,出城拒击,大破之。寻遭忧解任。服终,除左将军、汲郡太守。迁前将军、东荆州刺史。亮留心抚纳,夷夏安之。时边州刺史例得一子出身,亮不言其子而启弟子超为奉朝请。议者称之。转平东将军、沧州刺史,入为光禄大夫,加安东将军。永安二年卒,年七十一。赠抚军将军、齐州刺史。 子柬,字元约。卒于光禄大夫。 亮弟诠,字凤举。尚书郎、本州中正。卒,赠抚军将军、齐州刺史。 诠弟悦,字季欣。解褐广平王怀国常侍,转青州平东府中兵参军,加宣威将军。迁高阳太守,转广川太守,加镇远将军。普泰中,济州刺史张琼表所部置南清河郡,仍请悦为太守,朝廷从之。凡历三郡,民吏安之。迁平东将军、太中大夫。兴和二年卒,年七十。赠征东将军、济州刺史。 长子超,字伯颖。武定末,司徒录事参军、济州大中正。 超弟昭,淮州骠骑大将军府长史。 曹世表,字景升,东魏郡魏人也。魏大司马休九世孙。祖谟,父庆,并有学名。世表少丧父,举止有礼度。性雅正,工尺牍,涉猎群书。 太和二十三年,尚书仆射、任城王澄奏世表为国子助教,颇失意。后转司徒记室。与武威贾思伯、范阳卢同、陇西辛雄等并相友善。侍中崔光,乡里贵达,每称美之。遇患归乡。永平中,除兗州左将军府司马,非其所愿,复以病解。延昌中,除清河太守,治官省约,百姓安之。正光中,拜前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大将军、京兆王继西征,以为从事中郎,摄中水兵事,自当烦剧,论者皆称其能。还都,拜司空长史。孝昌中,青齐频年反乱,诏世表持节慰喻。还都,转尚书右丞。 后加征虏将军、出行豫州刺史。值萧衍将湛僧珍陷东豫州,州民刘获、郑辩反于州界,为之内应。朝廷以源子恭代世表为州,以世表为东南道行台,率元安平、元显伯、皇甫邓林等讨之。于时贼众强断小殷关,驿使不通。诸将以士马单少,皆败散之余,不敢复战,咸欲保城自固。世表时患背肿,乃舆病出外,呼统军是云宝谓之曰:「湛僧珍所以敢深入为寇者,以获、辩皆州民之望,为之内应。向有驿至,知刘获移军欲迎僧珍,去此八十里。今出其不意,一战可破。获破,则僧珍自走,东南清服,卿之功也。」乃简选兵马,付宝讨之。促令发军,日暮出城,比晓兵合。贼不意官军卒至,一战破获,诸贼悉平,湛僧珍退走。唯郑辩与子恭亲旧,亡匿子恭所。世表召诸将吏,众责子恭,收辩斩之,传首京师。敕遣中使宣旨慰喻,赐马二匹、衣服被褥。复以世表行豫州事,行台如故。还朝,加左将军,兼尚书东道行台,沿河分立镇戍,以备葛荣。行达青州,遇患卒,时年五十四。永熙中,赠平东将军、齐州刺史。 潘永基,字绍业,长乐广宗人也。父灵虬,中书侍郎。永基性通率,轻财好施。为冀州镇东府法曹行参军,迁威烈将军、扬州曲阳戍主,转西硖石戍主,治陈留、南梁二郡事,颇有威惠。转扬州车骑府主簿。累迁虎贲中郎将、直寝、前将军。出为持节、平北将军、冀州防城都督、长乐太守。于时葛荣攻信都,长围遏水以灌州城。永基与刺史元孚同心戮力,昼夜防拒。外无军援,内乏粮储,从春至冬,力穷乃陷。荣欲害孚,永基请以身代孚死。 永安二年,除颍川太守,迁镇东将军、东徐州刺史。时萧衍将曹世宗、马洪武等率众来寇,永基出讨,破之。永熙中,为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寻加卫大将军、复除东徐州刺史。前后在州,为吏民所乐。代还京师。元象初卒,年五十六。赠散骑常侍、都督冀瀛沧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右仆射、司徒公、冀州刺史。 长子子礼,州主簿。 子礼弟子智,武定中,太尉士曹参军。 朱元旭,字君升,本乐陵人也。祖霸,真君末南叛,投刘义隆,遂居青州之乐陵。元旭颇涉子史,开解几案。起家清河王国常侍。太学博士、员外散骑侍郎。频使高丽。除尚书度支郎中。神龟末,以郎选不精,大加沙汰。元旭与陇西辛雄、范阳祖莹、泰山羊深、西平源子恭并以才用见留。寻加镇远将军、兼尚书右丞,仍郎中、本州中正。时关西都督萧宝夤启云:「所统十万,食唯一月。」于是肃宗大怒,召问所由。录、令以下,皆推罪于元旭。元旭入见,于御座前屈指校计宝夤兵粮乃逾一年,事乃得释。除通直散骑常侍。永安初,加平东将军、尚书左丞、光禄大夫。后转司农少卿。迁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天平中,复拜尚书左丞。既无风操,俯仰随俗,性多机数,自容而已。于时朝廷分汲郡、河内二界挟河之地以立义州,安置关西归款之户,除元旭使持节、骠骑将军、义州刺史。武定三年夏,卒于州,年六十七。赠本将军、幽州刺史。 子敬道,武定中,司徒长流参军。 史臣曰:阳尼学义之迹,世不乏人。固远气正情,文学兼致。贾思伯门有旧业,经明行修,唯兄及弟,并标儒素。李、路器尚所及,俱可观者。象风彩词涉,亦当年之俊民。房亮、曹世表、潘永基、朱元旭,拔萃从宦,咸享名器,各有由也。 列传第六十一奚康生杨大眼崔延伯 奚康生,河南洛阳人。其先代人也,世为部落大人。祖直,平远将军、柔玄镇将。入为镇北大将军,内外三都大官,赐爵长进侯。卒,赠幽州刺史,谥曰简。父普怜,不仕而卒。 太和十一年,蠕蠕频来寇边,柔玄镇都将李兜讨击之。康生性骁勇,有武艺,弓力十石,矢异常箭,为当时所服。从兜为前驱军主,频战陷陈,壮气有闻,由是为宗子队主。从驾征钟离,驾旋济淮,五将未渡,萧鸾遣将率众据渚,邀断津路。高祖敕曰:「能破中渚贼者,以为直阁将军。」康生时为军主,谓友人曰:「如其克也,得暢名绩;脱若不捷,命也在天。丈夫今日何为不决!」遂便应募,缚筏积柴,因风放火,烧其船舰,依烟直进,飞刀乱斫,投河溺死者甚众。乃假康生直阁将军。后以勋除中坚将军、太子三校、西台直后。 吐京胡反,自号辛支王。康生为军主,从章武王彬讨之。胡遣精骑一千邀路断截,康生率五百人拒战,破之,追至石羊城,斩首三十级。彬甲卒七千,与胡对战,分为五军,四军俱败,康生军独全。迁为统军。率精骑一千追胡至车突谷,诈为坠马,胡皆谓死,争欲取之。康生腾骑奋矛,杀伤数十人,胡遂奔北。辛支轻骑退走,去康生百余步,弯弓射之,应弦而死。因俘其牛羊驼马以万数。 萧鸾置义阳□,招诱边民。康生复为统军,从王肃讨之,进围其城。鸾将张伏护自升城楼,言辞不逊,肃令康生射之。以强弓大箭望楼射窗,扉开即入,应箭而毙。彼民见箭,皆云狂弩。以杀伏护,赏帛一千匹。又频战再退其军,赏三阶,帛五百匹。萧宝卷将裴叔业率众围涡阳,欲解义阳之急。诏遣高聪等四军往援之,后遣都督、广陵侯元衍,并皆败退。时刺史孟表频启告,高祖敕肃遣康生驰往赴援。一战大破之,赏二阶,帛一千匹。及寿春来降也,遣康生领羽林一千人,给龙厩马两匹,驰赴寿春。既入其城,命集城内旧老,宣诏抚赉。俄而,萧宝卷将桓和顿军梁城,陈伯之据硖石,民心骇动,颇有异谋。康生乃防御内外,音信不通。固城一月,援军乃至。康生出击桓和、伯之等二军,并破走之,拔梁城、合肥、洛口三戍。以功迁征虏将军,封安武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 出为南青州刺史。后萧衍郁州遣军主徐济寇边,康生率将出讨,破之,生擒济。赏帛千匹。时萧衍闻康生能引强弓,力至十余石,故特作大弓两张,送与康生。康生得弓,便会集文武,乃用平射,犹有余力。其弓长八尺,把中围尺二寸,箭粗殆如今之长笛,观者以为希世绝伦。弓即表送,置之武库。 又萧衍遣将宋黑率众寇扰彭城,时康生遭母忧,诏起为别将、持节、假平南将军,领南青州诸军击走之。后衍复遣都督、临川王萧宏,副将张惠绍勒甲十万规寇徐州,又假宋黑徐州刺史,领众二万,水陆俱进,径围高冢戍。诏授康生武卫将军、持节、假平南将军,为别将,领羽林三千人,骑、步甲士随便割配。康生一战败之。还京,召见宴会,赏帛千匹,赐骅骝御胡马一匹。 出为平西将军、华州刺史,颇有声绩。转泾州刺史,仍本将军。以辄用官炭瓦为御史所劾,削除官爵。寻旨复之。萧衍直阁将军徐玄明戍于郁州,杀其刺史张稷,以城内附。诏遣康生迎接,赐细御银缠槊一张并枣柰果。面敕曰:「果者,果如朕心;枣者,早遂朕意。」未发之间,郁州复叛。时扬州别驾裴绚谋反,除康生平东将军,为别将,领羽林四千讨之,会事平不行。 遭父忧,起为平西将军、西中郎将。是岁,大举征蜀,假康生安西将军,领步骑三万邪趣绵竹。至陇右,世宗崩,班师。除卫尉卿。出为抚军将军、相州刺史。在州,以天旱令人鞭石虎画像;复就西门豹祠祈雨,不获,令吏取豹舌。未几,二兒暴丧,身亦遇疾,巫以为虎、豹之祟。 征拜光禄卿,领右卫将军。与元义同谋废灵太后。迁抚军大将军、河南尹,仍右卫,领左右。与子难娶左卫将军侯刚女,即元义妹夫也。义以其通姻,深相委托,三人率多俱宿禁内,时或迭出。义以康生子难为千牛备身。 康生性粗武,言气高下,义稍惮之,见于颜色,康生亦微惧不安。正光二年三月,肃宗朝灵太后于西林园,文武侍坐,酒酣迭舞。次至康生,康生乃为力士舞,及于折旋,每顾视太后,举手、蹈足、瞋目、颔首为杀缚之势。太后解其意而不敢言。日暮,太后欲携肃宗宿宣光殿。侯刚曰:「至尊已朝讫,嫔御在南,何劳留宿?」康生曰:「至尊,陛下兒,随陛下将东西,更复访问谁?」群臣莫敢应。灵太后自起,援肃宗臂下堂而去。康生大呼唱万岁于后,近侍皆唱万岁。肃宗引前入阁,左右竞相排,阁不得闭。康生夺其子难千牛刀,斫直后元思辅,乃得定。肃宗既上殿,康生时有酒势,将出处分,遂为义所执,锁于门下。至晓,义不出,令侍中、黄门仆射、尚书等十余人就康生所讯其事,处康生斩刑,难处绞刑。义与刚并在内矫诏决之。康生如奏,难恕死从流。难哭拜辞父,康生忻子免死,又亦慷慨,了不悲泣,语其子云:「我不及死,汝何为哭也?」有司驱逼,奔走赴市。时已昏暗,行刑人注刀数下不死,于地刻截。咸言禀义意旨,过至苦痛。尝食典御奚混与康生同执刀入内,亦就市绞刑。 康生久为将,及临州尹,多所杀戮。而乃信向佛道,数舍其居宅以立寺塔。凡历四州,皆有建置。死时五十四。子难,年十八。以侯刚子婿得停百日,竟徙安州。后尚书卢同为行台,又令杀之。康生于南山立佛图三层,先死忽梦崩坏。沙门有为解云:「檀越当不吉利,无人供养佛图,故崩耳。」康生称然。竟及祸。灵太后反政,赠都督冀瀛沧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空公、冀州刺史,又追封寿张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 子刚,袭。武定中,青州开府主簿。齐受禅,爵例降。 刚弟定国,袭康生安武县开国男。 杨大眼,武都氐难当之孙也。少有胆气,跳走如飞。然侧出,不为其宗亲顾待,颇有饥寒之切。太和中,起家奉朝请。 时高祖自代将南伐,令尚书李冲典迁征官,大眼往求焉。冲弗许,大眼曰:「尚书不见知,听下官出一技。」便出长绳三丈许系髻而走,绳直如矢,马驰不及,见者莫不惊欢。冲曰:「自千载以来,未有逸材若此者也。」遂用为军主。大眼顾谓同僚曰:「吾之今日,所谓蛟龙得水之秋。自此一举,终不复与诸君齐列矣。」未几,迁为统军。从高祖征宛、叶、穰、邓、九江、钟离之间,所经战陈,莫不勇冠六军。世宗初,裴叔业以寿春内附,大眼与奚康生等率众先入,以功封安成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除直阁将军,寻加辅国将军、游击将军。 出为征虏将军、东荆州刺史。时蛮酋樊秀安等反,诏大眼为别将,隶都督李崇,讨平之。大眼妻潘氏,善骑射,自诣军省大眼。至于攻陈游猎之际,大眼令妻潘戎装,或齐镳战场,或并驱林壑。及至还营,同坐幕下,对诸僚佐,言笑自得,时指之谓人曰:「此潘将军也。」 萧衍遣其前江州刺史王茂先率众数万次于樊雍,招诱蛮夏,规立宛州,又令其所署宛州刺史雷豹狼、军主曹仲宗等领众二万偷据河南城。世宗以大眼为武卫将军、假平南将军、持节,都督统军曹敬、邴虬、樊鲁等诸军讨茂先等,大破之,斩衍辅国将军王花、龙骧将军申天化,俘馘七千有余,衍又遣其舅张惠绍总率众军,窃据宿豫。又假大眼平东将军为别将,与都督邢峦讨破之。遂乘胜长驱,与中山王英同围钟离,大眼军城东,守淮桥东西二道。属水泛长,大眼所绾统军刘神符、公孙祉两军夜中争桥奔退,大眼不能禁,相寻而走,坐徙为营州兵。 永平中,世宗追其前勋,起为试守中山内史。时高肇征蜀,世宗虑萧衍侵轶徐扬,乃征大眼为太尉长史、持节、假平南将军、东征别将,隶都督元遥,遏御淮肥。大眼至京师,时人思其雄勇,喜其更用,台省闾巷,观者如市。大眼次谯南,世宗崩。时萧衍遣将康绚于浮山遏淮,规浸寿春,诏加大眼光禄大夫,率诸军镇荆山,复其封邑。后与萧宝夤俱征淮堰,不能克。遂于堰上流凿渠决水而还,加平东将军。 大眼善骑乘,装束雄竦,擐甲折旋,见称当世。抚巡士卒,呼为兒子,及见伤痍,为之流泣。自为将帅,恆身先兵士,冲突坚陈,出入不疑,当其锋者,莫不摧拉。南贼前后所遣督将,军未渡江,预皆畏慑。传言淮泗、荆沔之间有童兒啼者,恐之云「杨大眼至」,无不即止。王肃弟子秉之初归国也,谓大眼曰:「在南闻君之名,以为眼如车轮?及见,乃不异人。」大眼曰:「旗鼓相望,瞋眸奋发,足使君目不能视,何必大如车轮。」当世推其骁果,皆以为关张弗之过也。然征淮堰之役,喜怒无常,捶挞过度,军士颇憾焉。识者以为性移所致。 又以本将军出为荆州刺史。常缚蒿为人,衣以青布而射之。召诸蛮渠指示之曰:「卿等若作贼,吾政如此相杀也。」又北淯郡尝有虎害,大眼搏而获之,斩其头悬于穰市。自是荆蛮相谓曰:「杨公恶人,常作我蛮形以射之。又深山之虎尚所不免。」遂不敢复为寇盗。在州二年而卒。 大眼虽不学,恆遣人读书,坐而听之,悉皆记识。令作露布,皆口授之,而竟不多识字也。有三子,长甑生,次领军,次征南,皆潘氏所生,气干咸有父风。 初,大眼徙营州,潘在洛阳,颇有失行。及为中山,大眼侧生女夫赵延宝言之于大眼,大眼怒,幽潘而杀之。后娶继室元氏。大眼之死也,甑生等问印绶所在。时元始怀孕,自指其腹谓甑生等曰:「开国当我兒袭之。汝等婢子,勿有所望!」甑生深以为恨。及大眼丧将还京,出城东七里,营车而宿。夜二更,甑生等开大眼棺,延宝怪而问之,征南射杀之。元怖,走入水,征南又弯弓射之。甑生曰:「天下岂有害母之人。」乃止。遂取大眼尸,令人马上抱之,左右扶挟以叛。荆人畏甑生等骁勇,不敢苦追。奔于襄阳,遂归萧衍。 崔延伯,博陵人也。祖寿,于彭城陷入江南。延伯有气力,少以勇壮闻。仕萧赜,为缘淮游军,带濠口戍主。太和中入国,高祖深嘉之,常为统帅。胆气绝人,兼有谋略,所在征讨,咸立战功。积劳稍进,除征虏将军、荆州刺史,赐爵定陵男。荆州土险,蛮左为寇,每有聚结,延伯辄自讨之,莫不摧殄。由是穰土帖然,无敢为患。 永平中,转后将军、幽州刺史。萧衍遣其左游击将军赵祖悦率众偷据峡石,诏延伯为别将,与都督崔亮讨之。亮令延伯守下蔡。延伯与别将伊甕生挟淮为营。延伯遂取车轮,去辋,削锐其辐,两两接对,揉竹为絙,贯连相属,并十余道,横水为桥,两头施大辘轳,出没任情,不可烧斫。既断祖悦等走路,又令舟舸不通,由是衍军不能赴救,祖悦合军咸见俘虏。于军拜平南将军、光禄大夫。 延伯与杨大眼等至自淮阳,灵太后幸西林园,引见延伯等。太后曰:「卿等志尚雄猛,皆国之名将,比平峡石,公私庆快,此乃卿等之功也。但淮堰仍在,宜须豫谋,故引卿等亲共量算,各出一图以为后计。」大眼对曰:「臣辄谓水陆二道,一时俱下,往无不克。」延伯曰:「臣今辄难大眼,既对圣颜,答旨宜实。水南水北各有沟渎,陆地之计如何可前?愚臣短见,愿圣心愍水兵之勤苦,给复一年,专习水战。脱有不虞,召便可用,往无不获。」灵太后曰:「卿之所言,深是宜要,当敕如请。」 二年,除安北将军、并州刺史。在州贪污,闻于远近。还为金紫光禄大夫。出为镇南将军、行岐州刺史,假征西将军,赐骅骝马一匹。正光五年秋,以往在扬州建淮桥之勋,封当利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寻增邑一百户,改封新丰,进爵为子。 时莫折念生兄天生下陇东寇,征西将军元志为天生所擒,贼众甚盛,进屯黑水。诏延伯为使持节、征西将军、西道都督,与行台萧宝夤讨之。宝夤与延伯结垒马嵬,南北相去百余步。宝夤日集督将论讨贼方略,延伯每云:「贼新制胜,难与争锋。」宝夤正色责之曰:「君荷国宠灵,总戎出讨,便是安危所系。每云贼不可讨,以示怯懦,损威挫气,乃君之罪。」延伯明晨诣宝夤自谢,仍云:「今当仰为明公参贼勇怯。」延伯选精兵数千,下渡黑水,列陈西进以向贼营;宝夤率众于水东寻原西北,以示后继。于时贼众大盛,水西一里营营连接。延伯径至贼垒,扬威胁之,徐而还退。贼以延伯众少,开营竞追,众过十倍,临水逼蹙。宝夤亲观之,惧有亏损。延伯不与其战,身自殿后,抽众东渡,转运如神,须臾济尽,徐乃自渡。贼徒夺气,相率还营。宝夤大悦,谓官属曰:「崔公,古之关张也。今年何患不制贼!」延伯驰见宝夤曰:「此贼非老奴敌,公但坐看。」后日,延伯勒众而出,宝夤为后拒。天生悉众来战,延伯申令将士,身先士卒,陷其前锋。于是勇锐竞进,大破之,俘斩十余万,追奔及于小陇。秦贼劲强,诸将所惮,朝廷初议遣将,咸云非延伯无以定之,果能克敌。授右卫将军。 于时万俟丑奴、宿勤明达等寇掠泾州。先是,卢祖迁、伊甕生数将等皆以元志前行之始,同时发雍,从六陌道将取高平。志败,仍停泾部。延伯既破秦贼,乃与宝夤率众会于安定,甲卒十二万,铁马八千匹,军威甚盛。丑奴置营泾州西北七十里当原城,时或轻骑暂来挑战,大兵未交,便示奔北。延伯矜功负胜,遂唱议先驱。伐木别造大排,内为锁柱,教习强兵,负而趋走,号为排城。战士在外,辎重居中,自泾州缘原北上。众军将出讨贼,未战之间,有贼数百骑,诈持文书,云是降簿,乞且缓师。宝夤、延伯谓其事实,逡巡未阅。俄而宿勤明达率众自东北而至,乞降之贼从西竞下,诸军前后受敌。延伯上马突陈,贼势摧挫,便尔遂北,径造其营。贼本轻骑,延伯军兼步卒,兵力疲怠,贼乃乘间得入排城。延伯军遂大败,死伤者将有二万。宝夤敛军退保泾州。延伯修缮器械,购募骁勇,复从泾州西进,去贼彭阬谷栅七里结营。延伯耻前挫辱,不报宝夤,独出袭贼,大破之,俄顷间平其数栅。贼皆逃遁,见兵人采掠,散乱不整,还来冲突,遂大奔败。延伯中流矢,为贼所害,士卒死者万余人。延伯善将抚,能得众心,与康生、大眼为诸将之冠,延伯末路功名尤重。时大寇未平而延伯死,朝野叹惧焉。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史,谥曰武烈。 又有王足者,骁果多策略。隶邢峦伐蜀,所在克捷。诏行益州刺史。遂围涪城,蜀人大震。世宗复以羊祉为益州,足闻而引退,后遂奔萧衍。次有王神念,足之流也。后自颍川太守奔江南。 又冀州李叔仁,叔仁弟龙环,以勇壮为将统。叔仁位至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陈郡开国公。后为梁州刺史,殁于关西。龙环,正光中北征,战死白道。其平州刺史王买奴、南秦州刺史曹敬、南兗州刺史樊鲁、益州刺史邴虬、玄州刺史邢豹及屈祖、严思达、吕叵、崔袭、柴庆宗、宗正珍孙、卢祖迁、高智方,俱为将帅,并有攻讨之名,而事迹不存,无以编录。然未若康生、大眼、延伯尤著也。 史臣曰:人主闻鞞鼓之响,则思将帅之臣。何则?夷难平暴,折冲御侮,为国之所系也。康生等俱以熊虎之姿,奋征伐之气,亦一时之骁猛,壮士之功名也。 列传第六十二尔朱荣 尔朱荣,字天宝,北秀容人也。其先居于尔朱川,因为氏焉。常领部落,世为酋帅。高祖羽健,登国初为领民酋长,率契胡武士千七百人从驾平晋阳,定中山。论功拜散骑常侍。以居秀容川,诏割方三百里封之,长为世业。太祖初以南秀容川原沃衍,欲令居之。羽健曰:「臣家世奉国,给侍左右。北秀容既在刬内,差近京师,岂以沃脊更迁远地?」太祖许之。所居之处,曾有狗氐地,因而穿之,得甘泉焉,至今名狗氐泉。羽健,世祖时卒。曾祖郁德,祖代勤,继为领民酋长。代勤,世祖敬哀皇后之舅。以外亲兼数征伐有功,给复百年,除立义将军。曾围山而猎,部民射兽,误中其髀,代勤仍令拔箭,竟不推问,曰:「此既过误,何忍加罪?」部内闻之,咸感其意。高宗末,假宁南将军,除肆州刺史。高祖赐爵梁郡公。以老致仕,岁赐帛百匹以为常。年九十一,卒。赐帛五百匹、布二百匹,赠镇南将军、并州刺史,谥曰庄。孝庄初,荣有翼戴之勋,追赠太师、司徒公、录尚书事。 父新兴,太和中,继为酋长。家世豪擅,财货丰嬴。曾行马群,见一白蛇,头有两角,游于马前。新兴异之,谓曰:「尔若有神,令我畜牧蕃息。」自是之后,日觉滋盛,牛羊驼马,色别为群,谷量而已。朝廷每有征讨,辄献私马,兼备资粮,助裨军用。高祖嘉之,除右将军、光禄大夫。及迁洛后,特听冬朝京师,夏归部落。每入朝,诸王公朝贵竞以珍玩遗之,新兴亦报以名马。转散骑常侍、平北将军、秀容第一领民酋长。新兴每春秋二时,恆与妻子阅畜牧于川泽,射猎自娱。肃宗世,以年老启求传爵于荣,朝廷许之。正光中卒,年七十四。赠散骑常侍、平北将军、恆州刺史,谥曰简。孝庄初,赠假黄钺、侍中、太师、相国、西河郡王。 荣洁白,美容貌,幼而神机明决。及长,好射猎,每设围誓众,便为军陈之法,号令严肃,众莫敢犯。秀容界有池三所,在高山之上,清深不测,相传曰祁连池,魏言天池也。父新兴,曾与荣游池上,忽闻箫鼓之音。新兴谓荣曰:「古老相传,凡闻此声皆至公辅。吾今年已衰暮,当为汝耳。汝其勉之。」 荣袭爵后,除直寝、游击将军。正光中,四方兵起,遂散畜牧,招合义勇,给其衣马。蠕蠕主阿那瑰寇掠北鄙,诏假荣节、冠军将军、别将,隶都督李崇北征。荣率其所部四千人追击,度碛,不及而还。秀容内附胡民乞扶莫于破郡杀太守;南秀容牧子万子乞真反叛,杀太仆卿陆延;并州牧子素和婆崘嶮作逆;荣并前后讨平之。迁直阁将军、冠军将军,仍别将。内附叛胡乞、步落坚胡刘阿如等作乱瓜肆,敕勒北列步若反于沃阳,荣并灭之。以功封安平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寻加通直散骑常侍。敕勒斛律洛阳作逆桑乾西,与费也头牧子迭相掎角,荣率骑破洛阳于深井,遂牧子于河西。进号平北将军、光禄大夫,假安北将军,为北道都督。寻除武卫将军,俄加使持节、安北将军、都督恆朔讨虏诸军、假抚军将军,进封博陵郡公,增邑五百户。其梁郡前爵,听赐第二子。时荣率众至肆州,刺史尉庆宾畏恶之,闭城不纳。荣怒,攻拔之,乃署其从叔羽生为刺史,执庆宾于秀容。自是荣兵威渐盛,朝廷亦不能罪责也。寻除镇北将军。 鲜于修礼之反也,荣表东讨,复进号征东将军、右卫将军、假车骑将军、都督并肆汾广恆云六州诸军事,进为大都督,加金紫光禄大夫。时杜洛周陷中山,于时车驾声将北讨,以荣为左军,不行。及葛荣吞洛周,凶势转盛。荣恐其南逼鄴城,表求遣骑三千东援相州,肃宗不许。又迁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寻进位仪同三司。 荣以山东贼盛,虑其西逸,乃遣兵固守滏口以防之。复上书曰:「臣前以二州频反,大军丧败,河北无援,实虑南侵;故令精骑三千出援相州,京师影响,断其南望,贼闻此众,当亦息图。使还,奉敕云:'念生枭戮,宝夤受擒,丑奴、明达,并送诚款,三辅告谧,关陇载宁。费穆虎旅,大翦妖蛮;两绛狂蜀,渐已稽颡。'又承北海王颢率众二万出镇相州。北海皇孙,名位崇重,镇抚鄴城,实副群望。惟愿广其配衣,及机早遣。今关西虽平,兵未可役,山南邻贼,理无发召,王师虽众,频被摧北,人情危怯,实谓难用,若不更思方略,无以万全。如臣愚量,蠕蠕主阿那瑰荷国厚恩,未应忘报,求乞一使慰喻那瑰。即遣发兵东引,直趣下口,扬威振武,以蹑其背;北海之军,镇抚相部,严加警备,以当其前;臣麾下虽少,辄尽力命,自井陉以北,隘口以西,分防险要,攻其肘腋。葛荣虽并洛周,威恩未著,人类差异,形势可分。」于是荣遂严勒部曲,广召义勇,北捍马邑,东塞井陉。 寻属肃宗崩,事出仓卒。荣闻之大怒,谓郑俨、徐纥为之,与元天穆等密议称兵,入匡朝廷,讨定之。乃抗表曰:「伏承大行皇帝,背弃万方,奉讳号踊,五内摧剥。仰寻诏旨,实用惊惋。今海内草草,异口一言,皆云大行皇帝,鸩毒致祸。臣等外听讼言,内自追测。去月二十五日圣体康悆,至于二十六日奄忽升遐。即事观望,实有所惑。且天子寝疾,侍臣不离左右,亲贵名医,瞻仰患状,面奉音旨,亲承顾托。岂容不豫初不召医,崩弃曾无亲奉,欲使天下不为怪愕,四海不为丧气,岂可得乎?复皇后女生,称为储两,疑惑朝野,虚行庆宥。宗庙之灵见欺,兆民之望已失;使七百危于累卵,社稷坠于一朝。方选君婴孩之中,寄治乳抱之日,使奸竖专朝,贼臣乱纪,惟欲指影以行权,假形而弄诏,此则掩眼捕雀,塞耳盗钟。今秦陇尘飞,赵魏雾合,宝夤、丑奴势逼豳雍,葛荣、就德凭陵河海,楚兵吴卒密迩在郊。古人有言:邦之不臧,邻之福也。一旦闻此,谁不窥窬?窃惟大行皇帝,圣德驭宇,继体正君,犹边烽迭举,妖寇不灭,况今从佞臣之计,随亲戚之谈,举潘嫔之女以诳百姓,奉未言之兒而临四海,欲使海内安乂,愚臣所未闻也。伏愿留圣善之慈,回须臾之虑,照臣忠诚,录臣至款,听臣赴阙,预参大议,问侍臣帝崩之由,访禁旅不知之状,以徐、郑之徒付之司败,雪同天之耻,谢远近之怨。然后更召宗亲,推其年德,声副遐迩,改承宝祚,则四海更苏,百姓幸甚。」于是遂勒所统将赴京师。灵太后甚惧,诏以李神轨为大都督,将于大行杜防。 荣抗表之始,遣从子天光、亲信奚毅及仓头王相入洛,与从弟世隆密议废立。天光乃见庄帝,具论荣心,帝许之。天光等还北,荣发晋阳。犹疑所立,乃以铜铸高祖及咸阳王禧等六王子孙像,成者当奉为主,惟庄帝独就。师次河内,重遣王相密来奉迎,帝与兄彭城王劭、弟始平王子正于高渚潜渡以赴之。荣军将士咸称万岁。于时武泰元年四月九日也。 十一日,荣奉帝为主,诏以荣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开府、兼尚书令、领军将军、领左右、太原王,食邑二万户。十二日,百官皆朝于行宫。十三日,荣惑武卫将军费穆之说,乃引迎驾百官于行宫西北,云欲祭天。朝士既集,列骑围绕,责天下丧乱,明帝卒崩之由,云皆缘此等贪虐,不相匡弼所致。因纵兵乱害,王公卿士皆敛手就戮,死者千三百余人。皇弟、皇兄并亦见害,灵太后、少主其日暴崩。荣遂有大志,令御史赵元则造禅文,遣数十人迁帝于河桥。至夜四更中,复奉帝南还营幕。帝忧愤无计,乃令人喻旨于荣曰:「帝王迭袭,盛衰无常,既属屯运,四方瓦解。将军仗义而起,前无横陈,此乃天意,非人力也。我本相投,规存性命,帝王重位,岂敢妄希?直是将军见逼,权顺所请耳。今玺运已移,天命有在,宜时即尊号。将军必若推而不居,存魏社稷,亦任更择亲贤,共相辅戴。」荣既有异图,遂铸金为己像,数四不成。时幽州人刘灵助善卜占,为荣所信,言天时人事必不可尔。荣亦精神恍惚,不自支持,久而方悟,遂便愧悔。于是献武王、荣外兵参军司马子如等切谏,陈不可之理。荣曰:「愆误若是,惟当以死谢朝廷。今日安危之机,计将何出?」献武王等曰:「未若还奉长乐,以安天下。」于是还奉庄帝。十四日,舆驾入宫。 于时或云荣欲迁都晋阳,或云欲肆兵大掠,迭相惊恐,人情骇震,京邑士子不一存,率皆逃窜,无敢出者。直卫空虚,官守废旷。荣闻之,上书曰:「臣世荷蕃寄,征讨累年,奉忠王室,志存效死。直以太后淫乱,孝明暴崩,遂率义兵,扶立社稷。陛下登祚之始,人情未安,大兵交际,难可齐一,诸王朝贵,横死者众,臣今粉躯不足塞往责以谢亡者。然追荣褒德,谓之不朽,乞降天慈,微申私责。无上王请追尊帝号,诸王、刺史乞赠三司,其位班三品请赠令仆,五品之官各赠方伯,六品已下及白民赠以镇郡。诸死者无后听继,即授封爵。均其高下,节级别科,使恩洽存亡,有慰生死。」诏曰:「览表不胜鲠塞。朕德行无感,致兹酷滥,寻绎往事,实切于怀。可如所表。」自兹已后,赠终叨滥,庸人贱品,动至大官,为识者所不贵。武定中,齐文襄王始革其失,追褒有典焉。荣启帝遣使循城劳问,于是人情遂安,朝士逃亡者亦稍来归阙。荣又奏请番直,朔望之日引见三公、令仆、尚书、九卿及司州牧、河南尹、洛阳河阴执事之官,参论国治,经纶王道,以为常式。 五月,荣还晋阳。七月,诏曰:「乾坤统物,星象赞其功;皇王御运,股肱匡其业。是以周道中缺,齐晋立济世之忠;殷祚或亏,彭韦振救时之节。自前朝失御,厄运荐臻,太原王荣爰戴朕躬,推临万国,勋逾伊霍,功格二仪,王室不坏,伊人是赖。可柱国大将军、兼录尚书事,余如故。」 时葛荣将向京师,众号百万。相州刺史李神轨闭门自守。贼锋已过汲郡,所在村坞悉被残略。荣启求讨之。九月,乃率精骑七千,马皆有副,倍道兼行,东出滏口。葛荣为贼既久,横行河北,时众寡非敌,议者谓无制贼之理。葛荣闻之,喜见于色,乃令其众曰:「此易与耳。诸人俱办长绳,至便缚取。」葛荣自鄴以北列陈数十里,箕张而进。荣潜军山谷为奇兵,分督将已上三人为一处,处有数百骑,令所在扬尘鼓噪,使贼不测多少。又以人马逼战,刀不如棒,密勒军士马上各赍神棒一枚,置于马侧。至于战时,不听斩级,以棒棒之而已,虑废腾遂也。乃分命壮勇所当冲突,号令严明,战士同奋。荣身自陷陈,出于贼后,表里合击,大破之。于陈擒葛荣,余众悉降。荣以贼徒既众,若即分割,恐其疑惧,或更结聚,乃普告勒,各从所乐,亲属相随,任所居止。于是群情喜悦,登即四散,数十万众,一朝散尽。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领,随便安置,咸得其宜。擢其渠帅,量才授用,新附者咸安。时人服其处分机速。乃槛车送葛荣赴阙。诏曰:「功格天地,锡命之位必崇;道济生民,褒赏之名宜大。是以有莘赞亳,不次之号爰归;渭叟翼周,殊世之班载集。况导源积石,袭构昆山,门踵英猷,弼成鸿业,抗高天之摧柱,振厚地之绝维,德冠五侯,勋高九伯者哉!太原王荣代荷蕃宠,世载忠烈,入匡颓运,出剿元凶。使积年之雾,倏焉涤荡;数载之尘,一朝清谧。燕恆既泰,赵魏还苏,比绩况功,古今莫二。若不式稽旧典,增是礼数,将何以昭德报功,远明国范?可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诸军事,增邑一万户,通前三万,余官悉如故。」 初,荣之将讨葛荣也,军次襄垣,遂令军士列围大猎。有双兔起于马前,荣乃跃马弯弓而誓之曰:「中之则擒葛荣,不中则否。」既而并应弦而殪,三军咸悦。及破贼之后,即命立碑于其所,号「双兔碑」。荣将战之夜,梦一人从葛荣索千牛刀,而葛荣初不肯与。此人自称:我是道武皇帝,汝何敢违!葛荣乃奉刀,此人手持授荣。既寤而喜,自知必胜。 又诏曰:「我皇魏道契神元,德光灵范,源先二象,化穆三才。玉历与日月惟休,金鼎共乾坤俱永。而正光之末,皇运时屯,百揆咸乱,九宫失叙,朝野抚膺,士女嗟怨,遂使四海土崩,九区瓦解。逆贼杜周,虔刘燕代;妖寇葛荣,假噬魏赵。常山、易水,戎鼓夜惊;冰井、丛台,胡尘昼合。朔南久已丘墟,河北殆成灰烬。宗庙怀匪安之虑,社稷急不测之忧。大丞相、太原王荣道镜域中,德光区外,神昭藏往,思实知来,义踵先勋,忠资曩烈。遂能大建义谋,收集忠勇,熊罴竞逐,虎豹争先,轩翥南溟,抟风北极,气震林原,势动山岳,吊民伐罪,歼此鲸鲵。戮卒多于长平,积器高于熊耳。秦晋闻声而丧胆,齐莒侧听而詟息。中兴之业是乎再隆,太平之基兹焉更始。虽复伊霍宣翼之功,桓文崇赞之道,何足以仿佛鸿踪,比勋盛烈,道格普天,仁沾率土,振古以来,未有其比。若不广锡山河,大开土宇,何以表大义之崇高,标盛德之广远?可以冀州之长乐、相州之南赵、定州之博陵、沧州之浮阳、平州之辽西、燕州之上谷、幽州之渔阳等七郡各万户,通前满十万户为太原国邑。」又进位太师,余如故。 建义初,北海王元颢南奔萧衍,衍乃立为魏主,资以兵将。时邢杲寇乱三齐,与颢应接。朝廷以颢孤弱,不以为虑。永安三年春,诏大将军元穆先平齐地,然后回师征颢。颢以大军未还,乘虚径进,既陷梁国,鼓行而西,荥阳、虎牢并皆不守。五月,车驾出幸河北。事出不虞,天下改望。荣闻之,即时驰传,朝行宫于上党之长子,行其部分。舆驾于是南辕,荣为前驱,旬日之间,兵马大集,资粮器仗,继踵而至。天穆既平邢杲,亦渡河以会车驾。颢都督宗正珍孙、河内太守元袭固守不降,荣攻而克之,斩珍孙、元袭以徇。帝幸河内城。荣与颢相持于河上,颢令都督安丰王延明缘河据守。荣既未有舟船,不得即渡,议欲还北,更图后举。黄门郎杨侃、高道穆等并谓大军若还,失天下之望,固执以为不可。语在侃等传。属马渚诸杨云有小船数艘,求为乡导,荣乃令都督尔朱兆等率精骑夜济,登岸奋击。颢子领军将军冠受率马步五千拒战,兆大破之,临陈擒冠受。延明闻冠受见擒,遂自逃散,颢便率麾下南奔。事在其传。 车驾渡河,入居华林园。诏曰:「周武奉时,藉十乱以纂历;汉祖先天,资三杰以除暴。理民济治,斯道未爽。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丞相、太原王荣,蕴伏风烟,抱含日月,总奇正以成术,兼文武而为资。昔处乱朝,韬光戢翼,秣马冀北,厉兵晋阳,伫龙颜而振腕,想日角以叹息。忠勇奋发,虎士如林,义功始立,所向风靡。故能芟夷群恶,振此颓纲,俾朕寡昧,获承鸿绪。虽大位克正,而众盗未息。葛荣跋扈,仍乱中原,建旗伐罪,授首歼馘。元颢凶顽,构成巨衅,阻弄吴楚,亏污宗社。朕徒御北徂,劬劳鞍甲。王闻难星奔,一举大定,下洽民和,上匡王室。鸿勋巨绩,书契所未纪;饮至策勋,事绝于比况。非常之功,必有非常之赏,可天柱大将军。此官虽访古无闻,今员未有,太祖已前增置此号,式遵典故,用锡殊礼。又宜开土宇,可增封十万,通前二十万,加前后部羽葆鼓吹。余如故。」荣寻还晋阳。 先是,葛荣枝党韩娄仍据幽平二州,荣遣都督侯渊讨斩之。时贼帅万俟丑奴、萧宝夤拥众豳泾,凶势日盛。荣遣其从子天光为雍州刺史,令率都督贺拔岳、侯莫、陈悦等总众入关讨之。天光既至雍州,以众少不敌,逡巡未集。荣大怒,遣其骑兵参军刘贵驰驿诣军,加天光杖罚。天光等大惧,乃进讨,连破之,擒丑奴、宝夤,并槛车送阙。天光又擒王庆云、万俟道乐,关西悉平。于是天下大难,便以尽矣。 荣性好猎,不舍寒暑,至于列围而进,必须齐一,虽遇阻险,不得回避,虎豹逸围者坐死。其下甚苦之。太宰元天穆从容谓荣曰:「大王勋济天下,四方无事,惟宜调政养民,顺时搜狩。何必盛夏驰逐,伤犯和气。」荣便攘肘谓天穆曰:「太后女主,不能自正,推奉天子者,此是人臣常节。葛荣之徒,本是奴才,乘时作乱,妄自署假,譬如奴走,擒获便休。顷来受国大宠,未能开拓境土,混一海内,何宜今日便言勋也!如闻朝士犹自宽纵,今秋欲共兄戒勒士马,校猎嵩原,令贪污朝贵入围搏虎。仍出鲁阳,历三荆,悉拥生蛮北填六镇。回军之际,因平汾胡。明年简练精骑,分出江淮,萧衍若降,乞万户侯。如其不降,径渡数千骑,便往缚取。待六合宁一,八表无尘,然后共兄奉天子,巡四方,观风俗,布政教,如此乃可称勋耳。今若止猎,兵士懈怠,安可复用也。」 荣身虽居外,恆遥制朝廷。广布亲戚,列为左右,伺察动静,大小必知。或有侥幸求官者,皆诣荣承候,得其启请,无不遂之。曾关补定州曲阳县令,吏部尚书李神俊以阶悬不奉,别更拟人。荣闻大怒,即遣其所补者往夺其任。荣使入京,虽复微蔑,朝贵见之莫不倾靡;及至阙下,未得通奏,恃荣威势,至乃忿怒。荣曾启北人为河南诸州,庄帝未许。天穆入见,面启曰:「天柱既有大功,若请普代天下官属,恐陛下亦不得违之。如何启数人为州,便停不用!」帝正色曰:「天柱若不为人臣,朕亦须代;如其犹存臣节,无代天下百官理。此事复何足论!」荣闻所启不允,大为恚恨,曰:「天子由谁得立?今乃不用我语。」庄帝外迫于荣,恆怏怏不悦,兼惩荣河阴之事,恐终难保。又城阳王徽、侍中李彧等欲擅威权,惧荣害之,复相间构,日月滋甚,于是庄帝密有图荣之意。 三年九月,荣启将入朝。朝士虑其有变,庄帝又畏恶之。荣从弟世隆与荣书,劝其不来,荣妻北乡郡长公主亦劝不行,荣并不从。帝既图荣,荣至入见,即欲害之,以天穆在并,恐为后患,故隐忍未发。荣之入洛,有人告荣,云帝欲图之。荣即具奏,帝曰:「外人告云,亦言王欲害我,我岂信之?」于是荣不自疑,每入谒帝,从人不过数十,又皆挺身不持兵仗。及天穆至,帝伏兵于明光殿东廊,引荣及荣长子菩提、天穆等俱入。坐定,光禄少卿鲁安、典御李侃晞等抽刀而至,荣窘迫,起投御坐。帝先横刀膝下,遂手刃之,安等乱斫,荣与天穆、菩提同时俱死。荣时年三十八。于是内外喜叫,声满京城。既而大赦。 前废帝初,世隆等得志,乃诏曰:「故使持节、侍中、都督河北诸军事、天柱大将军、大丞相、太师、领左右、兼录尚书、北道大行台、太原王荣,功济区夏,诚贯幽明,天不慭遗,奄从物化。追终褒绩,列代通谟;纪德铭勋,前王令范。可赠假黄钺、相国、录尚书事、司州牧、使持节、侍中、将军,王如故。」又诏曰:「故假黄钺、持节、侍中、相国、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天柱大将军、司州牧、太原王荣,惟岳降灵,应期作辅,功侔伊霍,德契桓文。方籍栋梁,永康国命,道长运短,震悼兼深。前已褒赠,用彰厥美。然礼数弗穷,文物有阙,远近之望,犹或未尽。宜循旧典,更加殊锡。可追号为晋王,加九锡,给九旒銮辂、虎贲、班剑三百人、辒辌车;准晋太宰、安平献王故事,谥曰武。」诏曰:「武泰之末,乾枢中圮,丕基宝命,有若缀旒。晋王荣固天所纵,世秉忠诚,一匡邦国,再造区夏,俾我颓纲,于斯复振。虽勋铭王府,德被管弦,而从祀之礼,于兹尚阙,非所以酬懋赏于当时,腾殊绩于不朽。宜遵旧典,配享高祖庙庭。」 菩提,肃宗末,拜羽林监。寻转直阁将军。孝庄初,以荣翼戴之勋,超授散骑常侍、平北将军、中书令。转太常卿,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特进。死时年十四。前废帝初,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冀州刺史,谥曰惠。 菩提弟义罗,孝庄初,除散骑常侍、武卫将军。初袭爵梁郡公,又进爵为王。寻卒,赠侍中、车骑将军、司空公、雍州刺史。 义罗弟文殊,建义初,封平昌郡开国公,进爵为王。孝静初,转袭荣爵太原王。薨于晋阳,时年九岁。 文殊弟文暢,初封昌乐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以荣破葛贼之勋,进爵为王,增邑千户。超授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后除肆州刺史,仍本将军,加开府仪同三司。武定三年春,坐与前东郡太守任曹等谋反,伏诛。时年十八。 文暢弟文略,袭爵梁郡王。武定末,抚军将军、光禄大夫。 史臣曰:太祖抚运乘时,奄开王业。世祖以武功一海内,高祖以文德革天下。世宗之后,政道颇亏。及明皇幼冲,女主南面。始则于忠专恣,继以元义权重,握赏罚之柄,擅生杀之威;荣悴在亲疏,贵贱由离合;附会者结之以子女,进趋者要之以金帛。且佞谀用事,功勤不赏,居官肆其聚敛,乘势极其陵暴。于是四海嚣然,已有群飞之渐矣。逮于灵后反政,宣淫于朝。郑俨手运天机,口吐王制。李轨、徐纥刺促以求先,元略、元徽喔咿以竞入。私利毕举,公道尽亡,遐迩怨愤,天下鼎沸。倾覆之征,于此至矣。 尔朱荣缘将帅之列,藉部众之用,属肃宗暴崩,民怨神怒,遂有匡颓拯弊之志,援主逐恶之图,盖天启之也。于是上下离心,文武解体,咸企忠义之声,俱听桓文之举。劳不汗马,朝野靡然,扶翼懿亲,宗祏有主,祀魏配天,不殒旧物。及夫擒葛荣,诛元颢,戮邢杲,翦韩娄,丑奴、宝夤咸枭马市。此诸魁者,或据象魏,或僭号令,人谓秉皇符,身各谋帝业,非徒鼠窃狗盗,一城一聚而已。苟非荣之致力,克夷大难,则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也。然则荣之功烈,亦已茂乎!而始则希觊非望,睥睨宸极;终乃灵后、少帝,沉流不反;河阴之下,衣冠涂地。此其所以得罪人神,而终于夷戮也。向使荣无奸忍之失,修德义之风,则彭、韦、伊、霍夫何足数?至于末迹见猜,地逼贻毙,斯则蒯通致说于韩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