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国志-2

先主说绍南连荆州牧刘表,绍遣将其本兵至汝南。公使将蔡杨击之。先主谓曰:“吾势虽不便,汝等百万来,未如吾何;曹孟德单车来,吾自去。”杨等必战,为先主所杀。  公既破绍,自南征汝南。先主遣麋竺、孙干诣刘表。表郊迎之,待以上宾,使屯新野。颍川徐元直致琅琊诸葛亮,曰:“孔明,卧龙也,将军愿见之乎?”先主曰:“君与俱来。”庶曰:“此人可就见,不可屈致也。”先主遂造亮,凡三。因屏人曰:“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而智术浅短,遂用猖蹶。至于今日,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亮对曰:“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不可胜数。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虽云天时,抑人谋也。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也。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殆天所以资将军也。益州险塞沃野,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ウ弱,张鲁在北,国富民殷而不知恤,贤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着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天下孰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如此,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先主曰:“善。”与亮情好日密,自以为犹鱼得水也。  十三年,表卒,少子绻犬位。曹公南征,琮遣使请降。先主屯樊,不知曹公卒至;至宛,先主乃知,遂将其众去。比到当阳,众十馀万人,车数千两,日行十馀里。别遣关羽乘船会江陵。或谓先主曰:“宜速行。虽拥大众,被甲者少,曹公军至,何以御之?”先主曰:“夫济大事,以人为本,今人归吾,何忍弃之!”公以江陵有军实,恐先主据之,乃释辎重,以轻骑五千追先主,一日一夜行三百里,及于当阳之长阪。先主弃妻子,与诸葛亮、张飞等数十骑走。公尽获其民众,急追先主。张飞据水断桥,横马按矛曰:“我,张益德也,可来决死!”公徒乃止。先主斜趣汉津,与羽船会;而赵云身抱先主弱子后主,及拥先主甘夫人,相及济沔。亮曰:“事急矣!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时权军柴桑,既服先主大名,又悦亮奇雅,即遣周瑜、程普水军三万助先主拒曹公,大破公军于赤壁,焚其舫舟。公引军北归。  先主以刘表长子江夏太守琦为荆州刺史。先主南平四郡。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皆降。庐江雷绪率部曲数万口稽颡。琦病死,先主领荆州牧,治公安。孙权进妹,恩好绸缪。以亮为军师中郎将,督南三郡事;以关羽为荡寇将军,领襄阳太守,住江北;张飞为征虏将军,宜都太守。初,先主之败东走也,径往鄂,无土地。关羽责之曰:“早从猎中言,无今日。”先主曰:“安知此不为福也?”及得荆州,复有人众。  孙权遣使求共伐蜀,又曰:“雅愿以隆,成为一家。诸葛孔明母、兄在吴,可令相并。”主簿殷观曰:“若为吴先驱,大事去矣。今但可赞之,言新据诸郡,未可以动,彼必不越我而有蜀也。”先主乃报曰:“益州不明,得罪左右。庶几将军高义,上匡汉朝,下辅宗室。若必寻干戈,备将放于山林,未敢闻命。”权果辍计。迁观别驾。  十六年,益州牧刘璋遣法正迎,遂西入益州。  建安十九年,先主克蜀。蜀中丰富盛乐,置酒大会,飨食三军。取蜀城中民金银颁赐将士,还其谷帛。赐诸葛亮、法正、关羽、张飞金五百斤、银千斤,钱五千万、锦万匹,其馀各有差。以亮为军师将军,署左将军府事,正扬武将军、蜀郡太守,关羽督荆州事,张飞为巴西太守,马超平西将军,不用许靖。法正说曰:“有获虚誉而无实者,靖也。然其浮名称播海内,人将谓公轻士。”乃以为长史。庞羲为司马,李严为犍为太守,费观为巴郡太守。征益州太守南郡董和为掌军中郎将,巴郡太守汉嘉王谋为别驾,广汉彭为治中。辟零陵刘巴为西曹掾,广汉长黄权为偏将军。于是亮为股肱,正为谋主,羽、飞、超为爪牙,靖、羲及麋竺、简雍、孙干、山阳伊籍为宾友。和、严、权,本刘璋所授用也;吴懿、费观,璋之婚亲也;彭,璋所排摈也;刘巴,己所宿恨也;皆处之显位,尽其器能,有志之士,无不竞劝。  群下劝先主纳刘瑁妻,先主嫌其同族。法正曰:“论其亲疏,何与晋文之于子圉乎!”从之。正既临郡,睚眦之怨,一餐之惠,无不报复。或谓诸葛亮曰:“法正于蜀郡太纵横,将军宜启主公。”亮曰:“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操之强,东惮孙权之逼,内虑孙夫人兴变于肘腋之下。孝直为辅翼,遂翻飞翱翔,不可复制。如何禁正使不得行其志也?”孙夫人才捷刚猛,有诸兄风,侍婢百人,皆仗剑侍立。先主每下车,心常凛凛。正劝先主还之。  二十年,孙权使报先主,欲得荆州。先主报曰:“吾方图凉州,凉州定,以荆州相与。”孙权怒,遣吕蒙袭夺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先主下公安,令关羽下益阳。会曹公入汉中,张鲁走巴西,黄权进曰:“若失汉中,则三巴不振,此割蜀人股臂也。”于是先主与吴连和,分荆州:江夏、长沙、桂阳东属;南郡、零陵、武陵西属。引军还江州。以权为护军迎鲁,鲁已北降曹公。权破公所署三巴太守杜、朴胡、袁约等。公留征西将军夏侯渊、益州刺史赵及张守汉中,公东还。数犯掠巴界,先主令张飞等进军宕渠之蒙头拒,相持五十馀日。飞从他道邀战于阳石,遂大破军。失马,缘山,独与麾下十馀人从间道还南郑也。  二十一年,先主还成都。  二十二年,蜀郡太守法正进曰:“曹操一举降张鲁,定汉中,不因此势以图巴、蜀,而留渊、,身遽北还,非智不逮,力不足,将内有忧逼耳。今算渊、才略不胜吾将率,举众往讨,则必可擒。天以与我,时不可失也。”先主从之,以问儒林校尉巴西周群。群对曰:“当得其地,不得其民;若出偏军,必不利。”先主遂行。诸葛亮居守,足食足兵也。  二十三年,先主急书发兵。军师亮以问从事犍为杨洪,洪对曰:“汉中,蜀之咽喉,存亡之机,若无汉中,则无蜀矣。此家门之祸,男子当战,女子当运,发兵何疑!”亮以法正从行,白先主,以洪领蜀郡太守,后遂即真。初,洪为犍为太守李严功曹,去郡数年,已为蜀郡,严故在职;而蜀郡何祗为洪门下书佐,去郡数年,已为广汉太守,洪故在官。是以西土咸服亮能揽拔英秀也。后洪、祗俱会亮门下,洪谓祗曰:“君马何驶?”祗对曰:“故吏马不为驶,明府马不进耳。”  二十四年,先主定汉中,斩夏侯渊。张率吏民内徙。先主遣将吴兰、雷同入武都,皆没。乃举群茂才。时州后部司马张裕亦知占术,坐漏言,言先主得蜀,寅卯之间当失,汉凶年在庚子,诛。曹公为魏王,王西征,闻法正策,曰:“固知玄德不辨此。”又曰:“吾收奸雄略尽,独不得正邪!”  群下上先主为汉中王,大司马。以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零陵赖恭为太常,南阳黄柱为光禄勋,王谋为少府,武陵廖立为侍中,关羽为前将军,张飞为右将军,马超为左将军,皆假节钺。又以黄忠为后将军,赵云翊军将军。其馀各进官号。军师诸葛亮曰:“黄忠名望本非关、张、马超之伦也。今张、马在近,亲见其功,犹可喻指;关遥闻之,恐必不悦。”先主曰:“吾自解之。”时关羽自江陵围曹仁于樊城,遣前部司马犍为费诗拜假节。羽怒曰:“大丈彬终不与老兵同列!”不肯受拜。诗谓曰:“昔萧、曹与高祖幼旧,陈、韩亡命后至,论其班爵,韩最居上,未闻萧、曹以此为怨。今王以一时之功隆崇于汉升,意之轻重宁当与君侯齐乎?王与君侯譬犹一体,祸福同之。愚谓君侯不宜计官号之高下,爵禄之多少也。”羽即受拜。初,羽闻马超来降,素非知故,书与诸葛亮问其人材。亮知羽忌前,答曰:“孟起,黥、彭之徒,一世之杰,当与益德并驱争先,犹不如髯之绝伦也。”羽省书忻悦,以示宾客。羽美鬓髭,故亮称云“髯”也。羽臂尝中流矢,每天阴疼痛,医言矢锋有毒,须破臂刮毒,患乃可除。羽即伸臂使治。时会客,臂血流离,盈于盘器,而羽引酒割炙,言笑自若。  魏王遣左将军于禁督七军三万人救樊,汉水暴长,皆为羽所获。又杀魏将庞德,威震华夏。魏王议徙许都以避其锐。而孙权袭江陵,将军傅士仁、南郡太守麋芳降吴。羽久不拔城,魏右将军徐晃救樊,羽退还,遂为孙权所杀。吴尽取荆州,以刘璋为益州牧,驻姊归。是岁,尚书令法正卒,谥曰翼侯。以尚书刘巴为尚书令。  二十五年春正月,魏武王薨,嗣王丕即位,改元延康。蜀传闻汉帝见害,先主乃发丧制服,追谥曰孝愍皇帝。所在并言众瑞。故议郎阳泉亭侯刘豹、青衣侯向举、偏将军张裔、黄权、大司马属阴纯、别驾赵笮,治中杨洪、从事祭酒何宗、议曹从事杜琼、劝学从事张爽、尹默、谯周等上言:“河洛符验,孔子所甄。《洛书甄耀度》曰:‘赤三日德昌,九世会备,合为帝际。’《洛书宝号命》曰:‘逃谌帝道备称皇’。”又言:“周群父未亡时,数言西南有黄气,立数十丈,而景云祥风从璇玑下来应之。如《图》《书》,必有天子出。方今大王应际而生,与神合契,愿速即洪业,以宁海内。”先主未许。冬,魏王丕即皇帝位,改元黄初,汉献帝逊位为山阳公。  章武元年,魏黄初二年也。春,太傅许靖、安汉将军麋竺、军师将军诸葛亮、太常赖恭、光禄勋黄柱、少府王谋等乃劝先主绍汉绝统,即帝号。先主不许。亮进曰:“昔吴汉、耿等劝世祖即帝位,世祖辞让。耿纯进曰:‘天下英雄喁喁,冀有所望。若不从议者,士大夫各归求主,无从公也。’世祖感之。今曹氏篡汉,天下无主,大王绍世而起,乃其宜也。士大夫随大王久勤苦者,亦欲望尺寸之功如纯言耳。”先主乃从之。亮与博士许慈、议郎孟光建立礼仪,择令辰。费诗上疏曰:“殿下以曹操父子逼主篡位,故乃羁旅万里,纠合士众,将以讨贼。今大敌未克,而先自立,恐人疑惑。昔高祖与楚约,先破秦者王,及屠咸阳,获子婴,犹推让;况今殿下未出门,便欲自立。愚臣诚不为殿下取也。”朝廷左迁诗部永昌从事。  夏四月丙午,先主即帝位,大赦,改元章武。以诸葛亮为丞相,假节,录尚书事;许靖为右司徒;张飞车骑将车,领司隶校尉,叫掴西乡侯;马超骠骑将军,领凉州刺史,封乡侯,北督临沮;偏将军吴懿为关中都督;进魏延镇北将军;李严辅汉将军,襄阳马良为侍中,杨仪为尚书,蜀郡何宗为鸿胪。立宗庙,祭高皇帝、世祖光武皇帝。五月辛巳,立皇后吴氏——吴懿妹,刘璋兄瑁妻也。子禅为皇太子。六月,立子永为鲁王,理为梁王。  先主将东征以复关羽之耻,命张飞率巴西万兵,将会江州。飞帐下将张达、范︹杀飞,持其首奔吴。初,飞、羽勇冠三军,俱称万人之敌。羽善待小人,而骄士大夫;飞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是以皆败。先主常戒之曰:“卿刑杀过差,鞭挞健儿,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飞不悟,故败。先主闻飞营军都督之有表也,曰:“噫,飞死矣!”命丞相亮领司隶校尉。  秋七月,先主东伐。群臣多谏,不纳。广汉秦宓上陈天时必无其利,先主怒,絷之于理。孙权送书请和,先主不听。吴将陆议、李异、刘阿等军至姊归,左右领军南郡冯习、陈留吴班自建平攻破异等,军次姊归。武陵五溪蛮夷遣使请兵。  二年春正月,先主军姊归,吴班、陈戒等水军屯夷陵,夹江东西岸。二月,将进,黄权谏曰:“吴人悍战,而水军顺流,进易退难。臣请为先驱以尝寇,陛下宜为后镇。”先主不从,以权为镇北将军,督江北军。先主连营稍前,军于夷道犭虎亭。遣侍中马良经亻艮山安慰五溪蛮夷。  夏六月,黄气见,自姊归十馀里中,广十馀丈。后十数日,与吴人战,先主败绩,冯习及将张南皆死。先主叹曰:“吾之败,天也!”委舟舫由步道还鱼复。将军义阳傅彤为后殿,兵众死尽,彤气益烈。吴将喻令降,彤骂曰:“吴狗,何有汉将军降者!”遂战死。从事祭酒程畿独溯江退,众曰:“后追以至,宜解舫轻行。”畿曰:“吾在军,未习为敌走,况从天子乎!”亦见杀。黄权偏军孤绝,遂北降魏。李异、刘阿等踵蹑先主,屯南山。先主改鱼复曰永安。丞相亮闻而叹曰:“法孝直若在,则能制主上使不东行;既复东行,必不颠危矣!”  八月,司徒靖卒。是岁,骠骑将军马超亦卒,临没上疏曰:“臣宗门二百馀口,为孟德所诛略尽,唯从弟岱当为微宗血食之系,深陛下。”岱官至平北将军。拜彤子佥左中郎将。  冬十月,诏丞相亮营南北郊于成都。孙权闻先主在白帝,甚惧,遣使请和。先主使太中大夫南阳宗玮报命。十有一月,先主寝疾。十有二月,汉嘉太守黄元,素亮所不善,闻先主疾病,虑有后患,举郡拒守。  三年春正月,召丞相亮于成都,诏亮省疾于永安。元烧临邛城,治中从事杨洪启太子遣将军陈、郑绰由青衣水伐元,灭之。二月,亮至永安。先主谓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对曰:“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先主又为诏敕太子曰:“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亮与尚书令李严并受寄。  夏四月,先主殂于永安宫,时年六十三。亮表后主曰:“大行皇帝迈仁树德,覆育无疆。昊天不吊,今月二十四日奄忽升遐。臣妾号兆,如丧考妣。乃顾遗诏,事惟太宗,百寮发哀,三日除服,到葬复服。其郡国守、相、令、长、丞、尉三日除服。”五月,梓宫至成都,谥曰昭烈皇帝。秋八月,葬惠陵。  撰曰:汉末大乱,雄桀并起。若董卓、吕布、二袁、韩、马、张杨、刘表之徒,兼州连郡,众逾万计,叱咤之间,皆自谓汉祖可踵,桓、文易迈。而魏武神武干略,戡屠荡尽。于时先主名微人鲜,而能龙兴凤举,伯豫君徐,假翼荆楚,翻飞梁、益之地,克胤汉祚,而吴、魏与之鼎峙。非英才命世,孰克如之!然必以曹氏替汉,宜扶信顺,以明至公;还乎名号,为义士所非。及其寄死孤于诸葛亮,而心神无贰,陈子以为“君臣之至公,古今之盛轨”也。  ●卷七  ○刘后主志  后主讳禅,字公嗣,先主太子,甘夫人所生也。袭位时年十七。  建兴元年夏五月,后主即位,尊皇后吴氏曰皇太后。大赦,改元,——于魏黄初四年,吴黄武二年也。立皇后张氏,车骑将军飞女也。封丞相亮武乡侯;中都护李严假节,加光禄勋,封都乡侯,督永安事;中军师、卫尉鲁国刘琰亦都乡侯;中护军赵云,江州都督费观,屯骑校尉、丞相长史王连,中部督襄阳向宠,及魏延、吴懿,皆封都亭侯;杨洪、王谋等关内侯。  南中诸郡并叛乱,亮以新遭大丧,未便加兵。遣尚书南阳邓芝固好于吴。吴主孙权曰:“吾诚愿与蜀和亲,但主幼国小,虑不自存。”芝对曰:“吴、蜀二国之地,吴有三江之阻,蜀有重险之固。大王命世之英,诸葛一时之杰。合此二长,共为唇齿,进可兼并天下,退可鼎足而峙。大王如臣服于魏,魏则上望大王入朝,其次求太子入侍;若其不从,则奉辞伐叛,蜀必顺流,见可而进。如此,江南之地非复大王之有也。”吴主大悦,与蜀和报,使聘岁通。芝后累往,权曰:“若灭魏之后,二主分治,不亦乐乎!”芝对曰:“灭魏之后,大王未深识天命者,战争方始耳。”权曰:“君之诚恳,乃至于此!”书与亮曰:“丁宏张,阴化不实。和合二国,惟有邓芝。”  二年,丞相亮开府,领益州牧,事无巨细,咸决于亮。亮乃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亲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庶事精练,物究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乎封域之内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劝戒明也。辟尚书郎蒋琬及广汉李邵、巴西马勋为掾,南阳宗预为主簿,皆德举也;秦宓为别驾,犍为五梁为功曹,梓潼杜微为主簿,皆州俊彦也。而江夏费、南郡董允、郭攸之始为侍郎,赞扬日月。  吴遣中郎将张温来聘,报邓芝也。将返命,百官饯焉。惟秦宓未往,亮累催之。温问曰:“彼何人也?”亮曰:“益州学士也。”及至,温问宓曰:“君学乎?”答曰:“五尺童子皆学,何况小人!”温曰:“天有头乎?”宓曰:“有之”。温曰:“在何方也?”宓曰:“《诗》云,‘乃眷西顾’,知其在西。”又曰:“天有耳乎?”宓曰:“《诗》不云乎:‘鹤鸣九皋,声闻于天。’若其无耳,何以听之?”又曰:“天有足乎?”曰:“《诗》不云乎:‘天步艰难,之子不犹。’若其无足,何以步之?”又曰:“天有姓乎?”曰:“姓刘。”“何以知之?”曰:“其子姓刘。”又曰:“日生于东乎?”曰:“虽生于东,终没于西。”答问如响之应声,温大敬服。宓亦寻迁右中郎将、长水校尉、大司农。  三年春,长水校尉廖立坐谤讪朝廷,废徙汶山。立自荆州与庞统并见知,而性傲侮,后更冗散,怨望,故致黜废。三月,亮南征四郡,以弘农太守杨仪为参军从行,步兵校尉襄阳向朗为长史,统留府事。秋,南中平,军资所出,国以富饶。冬,亮还至汉阳,与魏降人李鸿相见,说新城太守孟达委仰于亮无已。亮方北图,欲招达为外援,谓参军蒋琬、从事费诗曰:“归当有书与子度相闻。”诗曰:“孟达小子,昔事振威不忠,后奉先帝,背叛,反复之人,何足与书!”亮不答。诗数率意而言,故凌迟于世。十有二月,亮至。群官皆道迎,而亮命侍郎毖参乘,官小年幼,众士于是莫不易观。  四年,永安都督李严还督江州,城巴郡大城。以征西将军汝南陈到督永安,封亭侯。是岁,魏文帝崩,明帝立。  五年,魏太和元年也。春,丞相亮将北伐,上疏曰:“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咸追先帝之遇,欲报之陛下也。先帝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帅奖三军,北平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克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于陛下。愿陛下臣以讨贼兴复;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陛下亦宜自谋,谘诹善道,察纳雅言,不宜引喻失谊,以塞忠谏之路也。”又曰:“亲贤臣,远小人,先汉所以兴隆;昵小人,疏君子,后汉所以倾覆。侍中郭攸之、费、侍郎董允,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斟酌规益,进尽忠言,则其任也。宫省之事,悉以谘之,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也。”以尚书南阳陈震为尚书令,治中张裔为留府长史,与参军蒋公琰知居府事。二月,亮出屯汉中,营沔北阳平、石马。以镇北将军魏延为司马。  六年春,丞相亮扬声言由斜谷道取,使镇东将军赵云、中监军邓芝据箕谷为疑军。魏大将军曹真举众当之。亮身率大众攻祁山。赏罚肃而号令明。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叛魏应亮,关中响震。魏明帝西镇长安,命张拒亮。亮使参军襄阳马谡、裨将军巴西王平及张休、李盛、黄袭等在前,违亮节度,为所破,平独敛众为殿。而云、芝亦不利。亮拔将西县千馀家还汉中,戮谡及休、盛以谢众,夺袭兵,贬云秩,长史向朗以不时臧否免罢;超迁平参军,进位讨寇将军,封亭侯,统五部。亮上疏曰:“臣以弱才,叨窃非据,亲秉旄钺,以厉三军,不能训章明法,临事而惧,至有街亭违令之阙,箕谷不戒之失,咎皆在臣。臣授任无方,《春秋》责帅,职臣是当。请自贬三等,以督厥咎。”于是以亮为右将军,行丞相事。辟天水姜维为仓曹掾,加奉义将军,封当阳亭侯。亮书与长史张裔、参军蒋琬,称维曰:“姜伯约西州上士,马季长、李永南不如也。”  七年春,丞相亮遣护军陈式攻武都、阴平。魏雍州刺史郭淮出,将击式。亮自至建威,淮退,遂平二郡。后主诏策亮曰:“街亭之败,咎由马谡,而君引愆,深自抑损,重违君意,听顺所守。前年耀师,馘斩王双,今岁爰征,郭淮Т走,降集氐羌,兴复二郡,威震凶暴,功勋赫然。复君丞相,君其无辞。”夏四月,吴主孙权称尊,遣卫尉陈震庆问。吴与蜀约分天下。冬,城汉、乐。  八年春,丞相亮以参军杨仪为长史,加绥军将军。迁姜维护军、征西将军。秋,魏大将军司马宣王由西城,征西车骑将军张由子午,大司马曹真由斜谷,三道将攻汉中。丞相亮军成固,表进江州都督李严骠骑将军,将二万人赴汉中。严初求以五郡为巴州,书告亮,言魏大臣陈群、司马懿并开府,亮乃加严中都护,以严子丰为江州都督。大雨道绝,真等还。丞相亮以当西征,因留严汉中,署留府事。严改名平。  丞相司马魏延、将军吴懿西入羌中,大破魏后将军费曜、雍州刺史郭淮于阳溪。延迁前军师、征西大将军,封南郑侯。懿左将军、高阳乡侯。徙鲁王永为甘陵王、梁王理为安平王,皆以鲁、梁在吴分故也。  九年春,丞相亮复出围祁山,始以木牛运。参军王平守南围。司马宣王拒亮,张拒平。亮虑粮运不继,设三策告都护李平曰:“上计断其后道,中计与之持久,下计还住黄土。”时宣王等粮亦尽。盛夏雨水,平恐漕运不给,书白亮宜振旅。夏六月,亮承平指引退。张至青封交战,为亮所杀。秋八月,亮还汉中。平惧亮以运不辨见责,欲杀督运岑述,惊问亮何故来还;又表后主,言亮“伪退”。亮怒,表废平为民,徙梓潼;夺平子丰兵,以为从事中郎,与长史蒋琬共知居府事。时费为司马也。  十年春,丞相亮休士劝农。车骑将军刘琰与军师魏延不和,还成都。秋,旱,亮练兵讲武。  十一年,魏青龙元年也,丞相亮治斜谷邸阁,运粮谷口。  十二年春,丞相亮以流马运,从斜谷道出武功,据五丈原,与司马宣王对于渭南。亮每患粮不继,使志不伸,乃分兵屯田,为久住之基。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百姓安堵,军无私焉。秋八月,亮疾病,卒于军,时年五十四。还葬汉中定军山,冢足容棺,敛以时服。谥曰忠武侯。  征西大将军魏延与长史杨仪素不和。亮既恃延勇猛,又惜仪筹画,不能偏有所废,常恨恨之,为作《甘戚论》,二子不感。延常举刃拟仪,仪涕泪交流。惟护军费和解中间,终亮之世,尽其器用。仪欲案亮成规,将丧引退,使延断后,姜维次之。延怒,举军先归南郑,各相表反。留府长史蒋琬、侍中董允保仪疑延,延欲逆击仪,仪遣平北将军马岱讨灭延。初,延自以武干,常求将数万别行,依韩信故事,亮不许,以亮为怯。及仪将退,使费造延,延曰:“公虽亡,吾见在,当率众击贼,岂可以一人亡废国家大事乎!”使报,仪不可,故欲讨仪。  仪率诸军还成都。大赦。以吴懿为车骑将军,假节,督汉中事。初,亮密表后主,以若臣不幸,可以蒋琬代臣”。于是以琬为尚书令,总统国事,以仪为中军师,司马费为后军师,征西姜维为右监军、辅汉将军,邓芝前军师、领兖州刺史,张翼前领军,并典军政。  廖立在汶山闻亮卒,垂泣曰:“吾终为左衽矣!”李平亦发病死。初,立、平为亮所废,安奄没齿,常冀亮当自补复,策后人不能,故感愤焉。  十三年,拜尚书令蒋琬为大将军,领益州刺史;以费为尚书令。时新丧元帅,远近危悚,琬超登大位,既无戚容,又无喜色,众望渐服。侍中董允兼虎贲中郎将,统宿卫兵。军师杨仪自以年宦在琬前,虽同为参军、长史,己常征伐勤苦,更处琬下,殊怨望,谓费曰:“公亡际,吾当举众降魏,处世宁当落度如此耶!”表其言,废徙汉嘉。仪又上书激切,遂行仪重辟。  吴以亮之卒也,增巴丘守万人,蜀亦益白帝军。右中郎宗预使吴,吴主曰:“东之与西,共为一家,何以益白帝守?”预对曰:“东增巴丘之戍,蜀益白帝之兵,俱事势宜然,不足以相问也。”  十四年,夏四月,后主西巡至湔山,登阪观汶川之流。武都氐王符健请降,将军张尉迎之,过期不至,大将军琬忧之。牙门将巴西张嶷曰:“健求附款至,必无返滞。闻健弟狡,不能同功,各将乖离,是以稽耳。”健弟果叛就魏。健率四百家随尉,居广都县。  十五年,魏景初元年也。夏六月,皇后张氏薨,谥曰敬哀。是岁,车骑将军吴懿卒,以后典军、安汉将军王平领汉中太守,代懿督汉中事。懿从弟班,汉大将军何进官属吴匡之子也,名常亚懿,官至骠骑将军,持节,绵竹侯。时南郡辅匡元弼、刘邕南和,官亦至镇南将军;颍川袁、南郡高翔至大将军,征西将军。  延熙元年春正月,立皇后张氏,敬哀皇后妹也。大赦,改元。立子为太子,瑶为安定王。以典学从事巴西谯周为太子家令,梓潼李讠巽为仆,皆名儒也。冬十二月,大将军琬出屯汉中,更拜王平以前护军署大将军府事,尚书仆射李福为前监军,领大将军司马。  二年春三月,进大将军琬大司马,开府,辟治中从事犍为杨羲为东曹掾。羲性简,琬与言,时不应答,群吏以为慢。琬曰:“夫人心不同,各如其面;面从后言,古人所戒。羲欲赞吾是耶,则非本心;欲反吾言也,则显吾之非,是以嘿然。此羲之快也。”督农杨敏常毁琬:“作事愦愦,诚非及前人也。”或以白琬,琬曰:“吾信不如前人。”主者白:乞问“愦愦”状。琬曰:“苟其不如,则愦愦矣,复何问也。”后敏坐事下狱,人以为必死,琬心无莫。是以上下辑睦,归仰于琬,蜀犹称治。辅汉将军姜维领大司马司马,西征入羌中。是岁,魏明帝崩,齐王即位。  三年,魏正始元年也。安南将军马忠率越太守张嶷平越郡。  四年,冬十月,尚书令费至汉中,与大司马琬谘论事计,岁尽还。  五年,春正月,姜维还屯涪县。大司马琬以丞相亮数入秦川,不克,欲顺沔东下征三郡,朝臣咸以为不可。安南将军马忠自建宁还朝,因至汉中宣诏旨于琬,琬亦连疾动,辍计。迁忠镇南大将军,封彭乡亭侯。  六年,大司马琬上疏曰:“臣既ウ弱,加婴疾疹,奉辞六年,规方无成,夙夜忧惨。今魏跨带九州岛,除之未易。如东西掎角,但当蚕食;然吴期二三,连不克果。辄与费、马忠议,以为凉州胡塞之要,宜以姜维为凉州刺史,衔持河右。今涪水陆四通,惟急是赴,东北之便,应之不难。”冬十月,琬还镇涪。以王平为镇北大将军,督汉中事;姜维镇西大将军、凉州刺史。十有一月,大赦。迁尚书令费大将军,录尚书事;就迁江州都督邓芝车骑将军。  七年闰月,魏大将军曹爽、征西将军夏侯玄征蜀。王平白与护军零陵刘敏距兴势围。以大司马琬疾病,假大将军节,率军自成都赴汉中。旌旗启路,马人擐甲,羽檄交驰。严鼓将发,光禄大夫义阳来敏求共围棋。留意博弈,色守自若。敏曰:“聊试君耳。君信可人,必能辨贼者也。”比至,爽等退。命镇南将军马忠平尚书事。夏四月,安平王卒,子胤嗣。秋九月,还。  大司马琬以病故,让州职于费、董允。于是加大将军,领益州刺史,允加辅国将军,守尚书令。允立朝,正色处中,上则匡主,下帅群司,于时蜀人以诸葛亮、蒋、费及允为“四相”,一号“四英”。宦人黄皓,便僻佞慧,畏允,不敢为非。后主欲采择,允曰:“妃后之数,不可过十二。”允尝与典军义阳胡济、大将军共期游宴,命驾将出。郎中襄阳董恢造允修敬,自以官卑年少,求去。允曰:“本所以出者,欲同与好游谈耳。君以自屈,方展阔积,舍此就彼,非所谓也。”命解骖止驾。允之下士接物,皆此类也,君子以为有周公之德。  八年秋,皇太后吴氏薨,谥曰“穆”。冬,十有一月,大将军行军汉中。  九年,夏六月,还成都。秋,大赦。司农孟光众责曰:“夫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之所宜有也。今主上贤仁,百寮称职,有何旦夕之急?数施非常之恩,以惠奸轨之恶,上犯天时,下违人理,岂具瞻之高美,所望于明德哉!”但顾谢焉。初,丞相亮时,有言“公惜赦”者。亮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吴汉不愿为赦。先帝亦言:‘吾周旋陈元方、郑康成间,每见启告治乱之道备矣,曾不语赦也。’若景升、季王父子,岁岁赦宥,何益于治!”故亮时军旅屡兴,赦不凸嚷也。自亮没后,兹制遂亏。  蜀初阙三司之位,以待天下贤人。其卿士皆勋德融茂:太常杜琼学通行修,卫尉陈震忠笃粹,孟光亮直着闻,皆良干也。但光好指レ利病,大长秋南阳许慈普记性,光禄来敏举措不慎,失执事者指,当世美名不及特进太常广汉镡承、光禄勋河东裴隽也。其朝臣:尚书巴西马齐、义阳胡博、仆射巴西姚、侍中汝南陈祗,并赞事业。以故丞相长史向朗为左将军。朗自去长史,优游无事,乃鸠合经籍,开门诱士,讲论古义,不预世务。是以上自执事,下及童冠,莫不宗敬焉。  冬,十有一月,大司马琬卒,谥曰恭侯。尚书令董允亦卒。超迁蜀郡太守南阳吕为尚书令,进姜维为卫将军,与大将军并录尚书事。维出陇西,与魏将郭淮、夏侯霸战,克之。  十年,凉州胡王白虎文、治无戴等率众降,卫将军维徙之繁县。汶山平康夷反,维复讨平之。过见廖立,意气自若。维还,假节。  十一年,镇北将军王平卒。以中监军胡济为骠骑将军,假节,领兖州刺史,代平督汉中事。平始出军武,不大知书,性警朗有思理,与马忠并垂事绩。平同郡勾扶亦果壮,亚平,官至右将军,封宕渠侯。后张翼与襄阳廖化并为大将,故时人为语曰:“前有何、勾,后有张、廖。”平本养外家何氏,后复姓。夏五月,大将军出屯汉中。  十二年,魏嘉平元年也,魏诛大将军曹爽,右将军夏侯霸来降,渊子也,拜车骑将军。四月,大赦。秋,卫将军维出雍州,不克,将军勾安、李韶降魏。  十三年,卫将军维复出西平,不克而还。  十五年,吴主孙权薨,子亮立,来告赴,如古义也。立子琮为西河王。命大将开府。尚书令吕卒,以侍中陈守尚书令,加镇军将军。  十六年,春正月朔,魏降人郭循因贺会手刃杀大将军费于汉寿,谥曰敬侯。当国功名略与蒋琬比,而任业相继,虽典戎于外,庆赏刑威,咸咨于己。承诸葛之成规,因循不革,故能邦家和壹。自殁后,阉宦秉权。卫将军维自负才兼文武,加练西方风俗,谓自陇以西可制而有,常裁制;至是无惮,屡出师旅,功绩不立,政刑失错矣。四月,维将数万攻南安,魏雍州刺史陈泰救之,维粮尽还。  十七年,魏正元元年也。春,卫将军维督中外军事。大赦。夏六月,维复出陇西,魏狄道长李简举县降。维围襄武,魏大将徐质救之。维拔狄道、河关、临洮裙蓉民入蜀,居于绵竹及繁。是岁,魏帝齐王废,高贵乡公即位。  十八年春,卫将军维复议出征,征西大将军张翼廷争,以国小不宜黩武,维不听。夏,率车骑将军夏侯霸及翼出狄道,大破魏雍州刺史王经于洮西,经众死数万。经退保狄道城。翼曰:“可矣,不宜进,或毁此成功,为蛇画足。”维必进。魏征西将军陈泰救狄道,维退驻锺题。  十九年,魏甘露元年也。春,进卫将军姜维为大将军。秋八月,维复出天水,至上わ。镇西大将军胡济失期不至,大为魏将邓艾所破,死者众。士庶由是怨维,而陇以西亦无宁岁。冬,维还,谢过引负,求自贬削,于是以维为后将军,行大将军事。立子瓒为新平王。大赦。  二十年,春,大赦。魏征东大将军诸葛诞以淮南叛,连吴,魏分关中兵东下。后将军姜维复从骆谷出长城,军芒水,与魏大将司马望、邓艾相持。  景耀元年,维以诞破,退还成都,复拜大将军。史官言景星见,大赦,改元。宦人黄皓与尚书令陈祗相表里,始预政,皓自黄门丞至今年为奉车都尉、中常侍。姜维虽班在祗右,权任不如,蜀人无不追思董允者。时兵车久驾,百姓疲弊,太中大夫谯周着《仇国论》,言“可为文王,难为汉祖”,人莫察焉。征北大将军宗预自永安征拜镇军将军,领兖州刺史;以襄阳罗宪为领军,督永安事。吴大臣废其主亮,立孙休,来告难,如同盟也。大将军维议,以为汉中错守诸围,可御敌,不获大利,不若退据汉、乐二城,积谷坚壁,听敌入平,且重关镇守以御之。敌攻关不克,野无散谷,千里悬粮,自然疲退,此殄敌之术也。于是督汉中胡济守汉寿,将军王含守乐城,护军蒋斌守汉城。又于西安、建威、武卫、石门、武城、建昌、临远皆立围守。  二年,夏六月,立子谌为北地王,恂为新兴王,虔为上党王。以征西张翼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刺史;广武督廖化为右车骑将军,领并州刺史。时南郡阎宇为右大将军。秋八月丙子,镇军将军陈祗卒,谥曰忠侯。祗在朝,上希主指,下接阉宦,后主甚善焉。以仆射南乡侯董厥为尚书令。  三年,魏景初元年也。秋九月,追谥故前将军关羽曰壮缪侯,车骑将军张飞曰桓侯,骠骑将军马超曰威侯,军师庞统曰靖侯,后将军黄忠曰刚侯。是岁,魏帝高贵乡公卒,常道乡公即帝位。  四年春三月,追谥故镇军赵军赵云曰顺平侯。冬十月,大赦。拜丞相亮子武乡侯瞻中都护、卫将军;迁董厥辅国大将军,与瞻辅政;以侍中义阳樊建守尚书令。自瞻、厥用事,黄皓秉权,无能正矫者,惟建特不与皓和好往来。而秘书令河南郄正与皓比屋周旋,皓从微至着,既不憎正,又不爱之,官不过六百石,常免于忧患。  五年春正月,西河王琮卒。大将军维恶皓之恣擅,启后主欲杀之。后主曰:“皓,趋走小臣耳。往者董允切齿,吾常恨之,君何足介意!”维本羁旅自,而功效无称,见皓枝附叶连,惧于失言,逊辞而出。后主敕皓诣维陈谢,维说皓求沓中种麦,以避内逼。皓承白后主。秋,维出侯和,为魏将邓艾所破,还驻沓中。皓协比阎宇,欲废维树宇,故维惧,不敢还。  六年春,魏相国晋文王命征西将军邓艾、镇西将军锺会、雍州刺史诸葛绪、益州刺史师纂五道伐蜀。大将军姜维表后主,求遣左、右车骑张翼、廖化督诸军分护阳安关口及阴平桥头。黄皓信巫鬼,谓敌不来,启后主寝其事,群臣不知。  夏,艾将入沓中,会将向骆谷,蜀方闻之。遣张翼、董厥为阳安关外助,廖化为维援继。大赦。改元炎兴。比至阴平,闻诸葛绪向建威,故待月馀。维为邓艾所摧,还阴平。  锺会围乐城,遣别将攻关。守将蒋舒开门降,都督傅佥奋战而死。冬,会以乐城不下,径长驱而前。  翼、厥之至汉寿也,维、化舍阴平还保剑阁拒会。会不能克,粮运悬远,议欲还。而邓艾由阴平景谷傍入。后主又遣都护诸葛瞻督诸军拒艾,至涪,不进。尚书郎黄崇,权子也,劝瞻速行固险,无令敌得入坪,言至流涕。瞻不从。前锋已破,艾径至涪,瞻退保绵竹。艾书诱瞻曰:“若降者,必表封琅琊王。”瞻怒,杀艾使。战于绵竹,瞻军败绩,瞻临阵死。崇及羽林督李球、尚书张遵皆必死没命。瞻长子尚叹曰:“父子荷恩,不早斩黄皓,以致败国殄民,用生何为!”乃驱马赴魏军而死。  百姓闻艾入坪,惊迸山野。后主会群臣议,欲南入七郡,或欲奔吴。光禄大夫谯周劝降魏,魏必裂土封后主。后主从之,遣侍中张绍、驸马都尉邓良赍玺绶奉笺诣艾降。北地王谌恚愤,杀妻子而后自杀。  艾至成都,后主舆榇面缚,衔璧迎之。艾亲释其缚,受其璧,焚其榇,承制拜骠骑将军,使止其宫。执黄皓,将杀之,受贿而赦之。诸围守皆奉后主敕令乃下。姜维未知后主降,谓且固城;素与执政者不平,欲使其知卫敌之难,而后逞志;乃回由巴西,出妻阝、五城。会被后主手令,乃投戈释甲,诣锺会降于涪。军士莫不奋激,以刃斫石。  明年春正月,会构艾,槛车见征。会图异计,奇维雄勇,还其节盖本兵,谓长史杜预曰:“姜伯约比中州名士,夏侯太初、诸葛公休不如也。”邓艾亦谓蜀人曰:“姜维,雄儿也!”会、维出则同车,坐则同席。将至成都,自称益州牧以叛。恃维为爪牙,欲遣维为前将军伐中国。维既失策,又知会志广,教会诛北来诸将;诸将既死,徐欲杀会,尽坑魏兵,还复蜀祚。密书通后主曰:“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魏太后崩,会命诸将发丧,因欲诛之。诸将半入,而南安太守胡烈等知其谋,烧成都东门以袭杀会及维、张翼、后主太子等。军众抄掠,数日乃定。  三月,后主举家东迁洛阳。丁亥,封安乐县公,食邑万户,赐绢万匹,奴婢百人,他物称此。弟兄子孙为三都尉、侯者五十馀人。以谯周全国济民,封城阳亭侯。秘书令郄正舍妻子随侍后主,相导威仪,封关内侯。于是尚书令樊建、殿中督张通、侍中张绍亦封侯。刘氏凡得蜀五十年,正称尊号四十三年。  蜀郡太守王崇论后主曰:“昔世祖内资神武之大才,外拔四七之奇将,犹勤而获济,然乃登天衢,车不辍驾,坐不安席。非渊明弘鉴,则中兴之业何容易哉!后主庸常之君,虽有一亮之经纬,内无胥附之谋,外无爪牙之将,焉可包括天下也!”又曰:“邓艾以疲兵二万溢出江油,姜维举十万之师案道南归,艾为成禽;禽艾已讫,复还拒会,则蜀之存亡未可量也。乃回道之巴,远至五城,使艾轻进,径及成都。毙拗家灭,己自招之。然以锺会之知略,称为子房,姜维陷之,莫至克扌建,筹{卞}相应,优劣惜哉!”愚以为维徒能谋一会,不虑穷兵十万,难为制御,美意播越矣。  撰曰:诸葛亮虽资英霸之能,而主非中兴之器,欲以区区之蜀,假已废之命,北吞强魏,抗衡上国,不亦难哉!似宋襄求霸者乎!然亮政修民理,威武外振;爰迄琬、,遵修弗革,摄乎大国之间,以弱为强,犹可自保。姜维才非亮匹,志继洪轨,民嫌其劳,家国亦丧矣。  ●卷八  ○大同志  古者国无大小,必有记事之史,表成着败,以明惩劝。稽之前式,州部宜然。自刘氏祚替而金德当阳,天下文明不及曩世,逮以多故。族祖武平府君、汉嘉杜府君并作《蜀后志》,书其大同,及其丧乱。然逮在李氏,未相条贯,又其始末,或有不详。第璩往在蜀栉沐艰难,备谙诸事,故更叙次,显挺年号,上以彰明德,下以志违乱,庶几万分有益国史之广识焉。  魏咸熙元年,蜀破之明年也,以东郡袁邵为益州刺史,陇西太守安平牵弘为蜀郡,金城太守天水杨欣为犍为太守。后主既东迁,内移蜀大臣宗预、廖化及诸葛显等并三万家于东及关中,复二十年田租。董厥、樊建并为相国参军。冬,分州,置梁州。遣厥、建兼散骑常侍,使蜀慰劳。  晋泰始元年春,刺史袁邵以治城将被征。故蜀侍郎蜀郡常忌诣相国府陈邵抚恤有方,远国初附,当以渐导化,不宜改易州将,失遐外心。相国听留,辟忌为舍人。冬十二月,晋武帝践祚。  二年春,武帝弘纳梁、益,引援方彦,用故黄金督蜀郡柳隐为西河,巴郡文立为济阴太守,常忌河内县令。  四年,故中军士王富有罪逃匿,密结亡命刑徒,得数百人,自称诸葛都护,起临邛,转侵江原。江原方略吏李高、闾术缚富送州,刺史童策斩之。初,诸葛瞻与邓艾战于绵竹也,时身死失丧,或言生走深逃。瞻亲兵言富貌似瞻,故富假之也。  五年,散骑常侍文立表复假故蜀大臣名勋后五百家不预厮剧,皆依故官号为降。  六年,分益州南中建宁、云南、永昌、兴古四郡为宁州。  七年,汶山守兵吕臣等杀其督将以叛,族灭之。初,蜀以汶山郡北逼阴平、武都,故于险要置守,自汶山、龙鹤、冉ζ、白马、匡用五围,皆置修屯牙门。晋初以御夷徼,因仍其守。  八年,三蜀地生毛如白毫,裙圈长七、八寸,生数里。  十年,汶山白马胡恣纵,掠诸种。夏,刺史皇甫晏表出讨之。别驾从事王绍等固谏,不从。典学从事蜀郡何旅谏曰:“昔周宣王六月北伐者,犭佥狁孔炽,忧及诸夏故也。今胡夷相残,戎虏之常,未为大患;而盛夏出军,水潦将降,必有疾疫。宜须秋冬,图之未晚。”晏不听,遂西行。军城比人,麂入营中,军占以为不祥,晏不悟。胡康水子烧香言军出必败,晏以为沮众,斩之。夏五月,军至都安,屯观阪上。旅复谏曰:“今所安营地名观阪上,自上观下,反上之象,其征不吉。昔汉祖悟柏人以免难,岑彭恶彭亡而不去,遂陷于祸。宜移营他所。”晏不纳其言。夜,所将中州兵蔡雄、宣班、张仪等以汶山道险,心畏胡之强,晏愎谏干时,众庶所怨,遂引牙门张弘、督张衡等反,杀晏。众夜乱,不知所为。惟兵曹从事犍为杨仓弯弓力战,射百馀发,且詈雄;众击之,矢尽见杀。从事广汉王绍亦赴之死。初,晏未出,蜀中传相告曰:“井中有人。”学士靳普言:“客星入东井,东井、益州之分野,忧刺客耳。又有猛风,是逆风。其日《观》卦用事,若军西行,护观阪门,人向天井,益可虑也。”故旅勤谏云。卒如其言。弘等遂诬表晏欲率己共反,故杀之,求以免罪。其众抄掠百姓。广汉主簿李毅白太守弘农王:宜急救益州祸乱,保晏无恶,必为弘等所枉害。从之。而晏主簿蜀郡何攀以母丧在家,闻乱,释诣洛,诉晏忠孝,而弘等恶逆,事得分明。诏书因以为益州刺史,加轻车将军。斩弘等,益州平。  咸宁三年春,刺史诛犍为民陈瑞。瑞初以鬼道惑民,其道始用酒一斗、鱼一头,不奉他神,贵鲜洁。其死丧产乳者不百日不得至道治。其为师者曰“祭酒”。父母妻子之丧不得抚殡入吊及问乳病者。后转奢靡,作朱衣、素带、朱帻、进贤冠。瑞自称“天师”,徒众以千百数。闻,以为不孝,诛瑞及祭酒袁旌等,焚其传舍。益州民有奉瑞道者、见官二千石长吏巴郡太守犍为唐定等,皆免官或除名。蜀中山川神祠皆种松柏,以为非礼,皆废坏烧除,取其松柏为舟船,惟不毁禹王祠及汉武帝祠。又禁民作巫祀。于是蜀无淫祀之俗,教化大行,有木连理、嘉禾、黄龙、甘露之祥。  三月,被诏罢屯田兵,大作舟船,为伐吴调。别驾何攀以为佃兵但五、六百人,无所辨,宜召诸休兵,借诸郡武吏,并万馀人造作,岁终可成。从之。攀又建议:裁船入山,动数百里,艰难。蜀民冢墓多种松柏,宜什四市取,入山者少。令攀典舟船器仗。冬十月,遣攀使诣洛表可征伐状,因使至襄阳与征南将军羊祜、荆州刺史宗廷论进取计。  四年春,汉中郡吏袭祚等谋杀太守姜宗以叛。宗觉,坚守。祚等烧南郑市及平民屋,族诛。刺史当迁大司农,至汉寿,重遣参军李毅诣洛,与何攀并表求伐吴。  五年,诏书拜龙骧将军,假节,监梁、益二州军事。除何攀郎中,参军事。以典军从事张任、赵明、李高、徐兆为牙门,姚显、郄坚为督。冬当大举。秋,攀使在洛,安东将军王浑表孙皓欲北侵,请兵,朝议征,欲须六年。攀因表可因今取之,策皓必不自送。帝乃许焉。  冬,十有二月,因自成都帅水陆军及梁州三水胡七万人伐吴。临发,斩牙门剿泐延,所爱侍将也,以争骑斩,众莫不肃。至江州,诏书进平东将军,都督二州,巴东监军唐彬及平南军皆受指授。别遣参军李毅将军由涪陵入取武陵,会巴陵。  太康元年春三月,吴平。攀、毅以下功封各有差。以淮南胡罴为益州刺史,迁辅国将军。初,将征,问靳普:“今行何如?”普对曰:“客星伏南斗中,而太白、岁星在西方,占曰:‘东方之国破’。必如志矣。”普学术,不贪荣贵,卒于布衣。  三年,更以梁、益州为轻州,刺史乘传奏事。以蜀多羌夷,置西夷府,以平吴军司张牧为校尉,持节统兵。州别立治西夷、治蜀,各置长史、司马。  五年,罢宁州,诸郡还益州,置南夷校尉,持节如西夷,皆举秀才、廉良。  八年,武帝子成都王颖受封,以蜀郡、广汉、犍为、汶山十万户为王国,易蜀郡太守号为成都内史。  元康六年,复以梁、益州为重州。迁益州刺史栗凯为梁州,加材官将军;扬烈将军赵为益州刺史,加折冲将军。关中氐及马兰羌反,寇天水、略阳、扶风、始平、武都、阴平。发梁州及东羌、镇西讨之,不克。益州遣牙门马玄、尹方救援之,以鹿车运成都米给军粮。  八年,至州,虽崇简约,而性实奢泰。略阳、天水六郡民李特及弟庠、阎式、赵肃、何巨、李远等,及氐叟、青叟数万家,以群土连年军荒,就谷入汉川。诏书不听入蜀,益州敕关禁之。而户曹李开关放入蜀,布散梁州及三蜀界。  汶山兴乐县黄石、北地卢水胡成豚坚、安角、成明石等与广柔、平康文降、刘紫利羌有雠,遂与奉同羌郅逢等数千骑劫县令,求助讨紫利。太守杨挞杀豚坚,而降其馀类,馀类遂叛,杀长吏。冬,西夷校尉西平曲炳表出军,遣牙门将孙眺为督护,万人征之。战于常安,大为胡所破。  九年,炳以败军征还。夏,用江夏太守陈总为代。胡退散。  永康元年,诏征刺史为大长秋;迁成都内史中山耿滕为益州刺史、折冲将军,因所服佩。初,以晋政衰而赵星黄,占曰“星黄者王”,阴怀异计:蜀土四塞,可以自安。乃倾仓赈施流民,以收众心。以李特弟庠卫六郡人,勇壮,厚恤遇之。流民恃此,专为劫盗,蜀民患之。滕数密表:“流民刚戆,而蜀人懦弱,客主不能相饶,宜移还其本土;不者,与东三郡隘地。观其情态,渐不可长,将移秦雍之祸于梁益矣。”又言:“仓库虚竭,无以应锋镝之急,必益圣朝西顾之忧。”由是恶滕。州被诏书,已遣文武士千馀人迎滕。滕以未出州,故在郡。募庠党罗安、王利等劫滕,大败,于广汉宣化亭杀传诏者。滕议欲入州城,功曹陈恂谏曰:“今州郡并治兵,怨构日深,入城必有大祸。不如安住少城,檄诸县合村保以备秦氐;陈西夷行至,且观其变。不尔,可退住犍为,西渡江原,以防非常。”滕不从。冬十有二月,滕入城,登西门。遣亲近代茂取滕,茂告之而去。又遣兵讨滕。滕军败绩,自投少城上。吏左雄负滕子奇依民宋宁藏。购千金,宁不出。寻败,得免。郡吏皆窜走,惟陈恂面缚诣,请滕死丧,义而不杀也。恂与户曹掾常敞共备棺冢葬之。  又遣军逆陈总。总至江阳,闻有异志。主簿赵模进曰:“今州郡不协,必生大变,惟当速行。府是兵要,助顺讨逆,莫有动者也。”总更缘道迟留,至南安鱼涪津,以与军遇。模白总:“散财货,募士卒距战,若克州军,则州可得;不克,顺流而退,必无害也。”总不能,更曰:“赵益州忿耿侯,故杀之,与吾无嫌,何为如此?”模曰:“今州起事,必当立威,虽不战,无益也。”言至垂涕。总不听。众弛,总逃草中,模衣总服格战。兵杀模,见非总,乃搜求总,杀之。  自称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以武阳令蜀郡杜淑、别驾张粲、巴西张龟、西夷司马袭尼、江原令犍为费远等为左右长史、司马、参军,徙犍为太守李庠为威寇将军,召临邛令涪陵许为牙门将。召诸王官,莫敢不往。又以广汉太守张征、汶山太守杨、成都令费立为军祭酒。时庠与兄特,弟流、骧,妹婿李含,天水任回、上官晶,扶风李攀、始平费他,氐符成、隗伯、董胜等四千骑在北门,使庠断北道。庠素东羌良将,晓军陈,不用麾志,举矛为行伍。庠劝称大号汉。庠部下放搅,等忌之,遂于会所斩庠及其兄子弘等十馀人;虑特等为变,又命为督将,安慰其军,还特庠丧。其夜,特、流彻众散归绵竹。遣故阴平令张衡、升迁费恕就绥纳,皆为特所杀。许求为巴东监军,杜淑、张粲逆不许,怒,于州ト下手刃杀淑、粲,淑、粲左右即亦杀。二子,腹心也。  永宁元年春正月,遣万馀人断北道,次绵竹,以长史费远为继,前军宿石亭。特等相合得七百馀人,夜袭之,因放火杀军略尽,进攻成都。城中忄凶惧,中郎常美与费远、李、张微等夜斩关委走,文武散尽。独与妻子乘小船顺水至广都,为下人朱竺所杀。字和叔,本巴西安汉人也。祖世随张鲁内移,家赵。赵王伦器之。历长安令,天门、武陵太守,来临州。长子在洛,亦见诛。特、流至成都,杀西夷护军姜发及袭尼、成都令袁洽,因大抄掠;遣牙门王角、李基诣洛表状。  初,梁州刺史罗尚闻反,表非雄才,又蜀人不愿为乱,必无同者,事终无成,败亡可计日而俟。惠帝因拜尚平西将军,假节,领护西夷校尉、益州刺史,给卫节兵一千,梁州兵二千,又配上庸都尉义歆部千五百人,合四千五百人。迁梓潼太守乐陵徐俭为蜀郡、扬烈将军,陇西辛冉为广汉太守。罗尚又表请牙门将王敦兵,凡七千馀人入蜀。  特等闻尚来,甚惧,使弟嫘揞迎。特厚进宝物,尚以骧为骑督。特、流奉牛酒劳尚于绵竹。王敦说尚曰:“特等陇上塞盗劫贼,宜军无后患也,会所杀之。”辛冉本赵王伦所用,非资次,召当还,欲讨以自新,亦言之。尚不纳。又冉谓特曰:“故人相逢,不吉当凶。”特自猜惧。  三月,尚至州治。汶山羌反于都安之天拭山,遣王敦讨之。杀数千人,大没女弱为生口。敦单马驰,为羌所杀。  御史冯该、张昌摄秦、雍州从事,督移还流民,徙者万馀家。而特兄辅素留乡里,言迎家,既至蜀,因谓特曰:“中国乱,不足还。”特遣天水阎式累诣尚,求弛领校,权停至秋,并进货赂于尚、该,许之。及秋,又求至冬。辛冉、李以为不可,必欲移之。式为别驾杜说逼移利害。亦欲宽迸民一年。辛冉、李以为不可,尚从之。致秀才板出,还家,知计谋不行故也。时有白虹,头在井里,尾在东山,拖太大城上。治中从事巴西马休问阎式曰:“此何祥也?”式曰:“占言下有万尸气,甚迫于城,非佳应,天孽可违乎!平西若能宽迸民,灾自消矣。”冉、又白尚:“流民前乱际,多所枉没,宜因移,设关以夺取。”秋七月,尚移书梓潼,所在抱关。八月,关皆城。阎式曰:“无寇而城,雠必保之,蜀将乱矣!”九月,遣军军绵竹,扬言种麦,实备越逸。冉又购特、流首百匹。特、骧悉更其购云:“能送六郡大姓阎、赵、任、杨、李、上官及氐叟梁、窦、符、隗、董、费等首,百匹。”流民本无还意,大惊骇,趣特。  冬十月,特、流乃保赤祖,为二营。特称镇北、益州,流镇东,皆大将军,兄辅骠骑,弟骧骁骑,特长子荡镇军,少子雄前军,李含西夷校尉,含子国、离及任回、上官晶、李攀、费他皆将军。以天水任臧、上官、杨褒、杨发、杨、王达、曲歆、阴平李远、武都李博、略阳夕斌等参佐,而阎式、何巨、赵肃亦为宾从,其馀皆有官号。辛冉遣护军曾元攻之,为特所杀,尚遣督护田佐、牙门刘并助冉,复败。进围广汉。尚复遣犍为太守李、长史费远助冉,不能克。冉罪于绵竹令南郡岐苞,斩之,而溃围走德阳。特等得广汉,诈为表奏,称引梁统推举窦融故事以自贵。尚书檄告喻阎式,式答曰:“辛冉倾巧,杜景狂发,曾元小竖,田佐血气不治,李叔平才经廊庙,无将帅之气,讨羸乏羌,谓可长尔。式前为节下及杜景文论留徙之宜。人怀桑梓,孰不愿之?但往初至,随谷佣赁,一室五分;复值雨潦,乞须冬熟。而不见听,必穷鹿抵虎。但恐绳之太过,迸民不肯延颈受刃,其忧在后。即听式言,宽使治严,不过去九月尽集,十月坐进道,令达乡里,何有如此也!雅听未察,恤彼过言。今辛冉奴亡,叔平长遁,支分势解,事渐及己,所谓不寤曲突远薪,而有焦烂之客也。”尚率其民尽渡郫水以南,阻长围,自都安至犍为七百里捍特。特等保广汉。  太安元年春,尚牙门夏匡攻李特于立石,失利。征西遣督护衙博西征讨特,博次梓潼。晋复拜前广汉太守张微广汉太守,据德阳。尚遣督护巴西张龟督四十牙门,军繁城。博方遣参军蒙绍诱特降,尚贻博书曰:“昔年得李流笺,降心款款;由时威帖,得还为寇。闻特委诚于下吏,而流、骧七、八千人来寇日至,奸凶之态,诡谲不测,不可不重以持之也。”博不从,故为特所破于阳沔。梓潼太守张演委仓库走巴西,巴西郡丞毛植、五官襄班举郡降特。衙博才兼文武,征西大将军河间王深器之。初为阴平太守,为从事巴郡毛扶所免,怨梁州人。及西征,征西许以梁州。阳沔之役,寇尚未至,闻鹤鸣便退。博欲委罪梁州,以自不供给。梁州治中表之,博以是得罪。晋乃更用许雄为梁州刺史。  八月,特破德阳,流次成都北土,李骧在毗桥。尚遣将张兴伪降于骧,觇士众虚实,还,以告尚。尚遣叟兵袭骧,破之。流、骧并众攻,尚军尚军失利,丧其器甲。梁州刺史许雄数遣军讨特,特备险,不得进。征西乃遣监军刘沈将西征,以中国有事,不果。而南夷校尉李毅遣叟兵助尚,军数挫,特势日盛。  二年春正月朔,特攻尚水上军。特从盎底渡、党徒从赤水渡入郫及水西南。缘江守军皆散走,太守徐俭逼降。尚保太城,特营少城,而流军江西之检上。蜀民先已结村保,特分人就主之。雄书谏特收质任,无得分散猛锐;流亦谏之。特怒曰:“大事以定,但当安民,何缘疑动?”而劫害不止。尚从事蜀郡任说尚曰:“特即凶逆,侵暴百姓,又分人众,散在诸村,怠忄元无备,殆天亡特之秋也。可告诸村,密克战日,内外击之,破特必矣。”尚从之,夜纟追出,使宣旨告诸村,期二月十日同时讨特。手书隐语曰:“在彼杨水”。先诣特降,究观虚实。特问城中,曰:“米谷已欲尽,但有货帛耳。”因求省家,特与启信。诸村悉从。还报尚,如期出军讨特。诸村亦起,大杀特众。特众破退。追及于繁之官桑,斩特及兄辅、李远等。李流敛馀众还赤祖。尚乘胜,但施游军征荡。传特首洛阳,焚其尸。李雄以李离为梓潼太守,众还赤祖,推流为大将军、大都督、益州牧、而荆州刺史宋岱水军三万助尚,次垫江,前锋建平太守孙阜破特德阳守将蹇硕、太守任臧,径至涪。  三月,尚遣督护张龟、何冲、左汜等军繁城;而绵竹降,涪陵民药绅、杜阿应尚。尚又遣督护常深军毗桥,为流、骧御。荡、雄攻绅。深破骧,杀李攀,弟恭复为主。左汜、黄り攻北营,营中氐、羌因符成、隗伯、石定叛应汜、り,攻荡、雄。荡母罗擐甲略陈,伯手刃罗,伤目,壮气益烈。又时成、伯战于内,汜、り攻其外,自晨至日中,营垂欲破。会流破深,荡、雄破绅还,与汜、り会,大破之,成、伯将其党突出诣尚。荡策马追退军,为叟长矛所扌舂死。罗、雄秘不发丧,以安众心。  流以特、荡死,而岱、阜并至,恐惧。李含劝流降,流从之。雄与骧谏之,不纳,遣子世及含子胡质于阜。李离闻父、舅将降,自梓潼还,欲谏不及。雄与离谋袭阜,曰:“若功成事济,当为人主,要三年一更。”雄曰:“与君计虽定,老子不从,若何?”离曰:“当制之。若不可,便行大事。虽君叔,势不得已;老父在君,夫复何言?”雄乃说六郡人士,激以尚之自侵,惧以共残蜀民之祸,陈以袭阜可富贵之秋。得以破阜,阜军死者甚众。而岱病亡,荆州军退。转攻尚。流惭其短,军事任雄。雄数破尚军,尚保太城。  夏四月,尚杀隐士刘敞,故州牧刘璋曾孙也。隐居白鹿山,高尚皓首,未尝屈志,亦不预世事。尚信ビ言杀之。杀之日,雷震人,大雨,城中出水。  五月,李流降于孙阜,遣子为质。李雄以为不可,乃举兵与李离袭阜。阜军败绩。宋岱病卒垫江,州军退。雄逼攻尚,尚保太城中。  六月,雄从帛羊颓渡,攻杀汶山太守陈[B081],据郫城。秋七月朔,雄入郫城,流尽移营据之。三蜀民流迸,南入东下,野无烟火,卤掠无处,亦寻饥饿;唯涪陵民千馀家在江西,依青城山处土范贤自守。平西参军涪陵徐舆求为汶山太守,抚帅江西民,与官掎角讨雄。尚不许。舆怨之,求使江西,因叛降雄。雄以为安西将军,说贤给其军粮,雄得以振。  九月,流病死,雄复称大将军、都督、州牧。尚数攻郫,雄使武都朴泰谲尚曰:“李骧与雄以饥饿孤危,日斗争相咎,骧欲将民江西食谷。若潜军来,我为内应,可得也。”尚以为然,大与金宝。泰曰:“今事故未立效,后取不晚也。”又求遣人自随觇伺,尚从之。泰要发火,遣隗伯诸军攻郫。骧使道设伏,泰以长梯上伯军,伯军见火起,皆争缘梯。雄因放兵击之,大破尚军。雄径追退军,夜至城下,称万岁,曰:“已得郫城矣!”入少城,尚乃觉,保太城。骧别攻犍为,断尚运道,获太守武陵龚恢。恢往为天水西县令,任回为吏。回问曰:“识故吏不?”恢曰:“识汝耳。”郡吏星散,惟功曹杨涣侍卫,回谓曰:“卿义人也,吾力恐不能救,龚君不能免也,卿宜早去。”涣曰:“背主求生,何如守义而死!”遂并见杀。以李溥为犍为太守。雄生获伯,知其伤,死创也;伯女为梁双妻,为己用,故不杀。  闰十二月,尚粮运不继,而被攻急,夜退,由牛な水东下,留牙门张罗持城。终夜,比雄觉,去以远。仓卒失节钺,罗持从后,得之,并获资应。雄得成都。  梁州刺史许雄以讨贼不进,槛车征诣诏狱,惟护军与汉国太守杜孟治、都战帅赵汶、荆州太守梓潼守汉中。  永兴元年春正月,尚至江阳。军司辛宝诣洛表状,诏书权统巴东、巴郡、涪陵三郡,供其军赋。冬,尚移屯巴郡,遣军掠蜀中,斩雄从祖冉,获骧妻昝、子寿兄弟。十二月,雄太尉李离伐汉中,杀战帅赵汶。  永嘉元年春,尚施置关戍,至汉安、道。时益州民流移在荆、湘州及越、柯,尚表置郡县,就民所在;又施置诸村参军。  三月,关中流民邓定、訇氐等掠汉中,据冬辰势以叛。巴西太守张燕帅牙门武肇、汉国郡丞宣定遣兵围之,氐求救于李雄。夏五月,雄遣李离、李云、李璜、李凤入汉中救定。杜孟治闻离至,命燕释围保州城。初,燕攻定,定众饥饿,伪降,送金一器与燕,燕纳之。居七日,氐至,定还冬辰势;燕进围之,不听孟治言。离至,先攻肇营,营破;次攻定,又破之。燕惧战,将百骑走,离等大破州军。牙门蔡松退告孟治曰:“州军已破,贼众,不可待也。”孟治怖。护军欲城守,谓孟治曰:“贼来虽众,客气之常。李区区有东南之逼,必不分宿兵于外,不过迎拔定、氐耳。”孟治曰:“不然。雄冒称帝王,纵横天下,以遣重众,必取汉中。虽有牢城,士民破胆,不可与待寇也。”乃开门退走。护军北还。孟治入大桑谷,民数千家,车数千两,一夜行才数十里。而梓潼荆子以父与孟治有隙,合子弟追之,及于谷口。孟治弃子走,荆子获之,及吏民千馀家。惟汉国功曹毋建荷檐杖曰:“吾虽不肖,一国大夫,国亡不能存,终不属贼也。”饿死谷中。积十馀日,离等腋晒。汉中民句方、白落率吏民还守南郑。  二年,诏书录尚讨特功,加散骑常侍、都督二州,进爵夷陵侯。长子宇以佩奉车都尉,拜次子延寿骑都尉。梁州以为雄所破坏,晋更以皇甫商为梁州。商不能之官,更用顺阳内史江夏张光为刺史,治新城。汉中民逼李凤寇掠,东走荆沔。  三年冬,天水訇琦、张金苟、略阳罗杀雄太尉李离,降尚。雄太傅骧、李云、李璜攻,为所破,杀云、璜,雄从弟也,为司徒、司空。十有二月,琦等送离母子于尚,尚斩之,分其室。  四年,天水文石杀雄太宰李国,以巴西降尚,梓潼、巴西还属。初,巴西谯登诣镇南请兵,镇南无兵,表为扬烈将军、梓潼内史,义募三巴蜀汉民为兵,克服州郡。先征宕渠,杀雄巴西太守马脱,进住涪。折冲将军张罗进据犍为之合水。巴蜀为语曰:“谯登治涪城,文石在巴西,张罗守合水,巴氐那得前!”  秋七月,尚薨于巴郡。尚字敬之,一名仲,字敬真,襄阳人也。历尚书丞、郎,武陵、汝南太守,徙梁州,临州。诏书除长沙太守皮素为益州刺史,兼西夷校尉、扬烈将军,领义募人及平西军,当进治三关。时李骧急攻谯登,素次巴东,敕平西将张顺、杨显救登。尚子宇恚恨登,粮运不给,素至涪,欲治执事,执事怀惧。冬,十有二月,素至巴郡,降人天水赵攀、阎兰等夜杀素。素字泰混,下邳人也。建平都尉暴重杀宇及攀,巴郡乱,不果救登。三府官属上巴东监军、冠军将军南阳韩松为刺史、校尉,治巴东。  五年春正月,李骧破涪城,获登。巴西、梓潼复为雄有。荆、湘有乱,氐符成、隗文作乱宜都,西上巴东。雄众攻道,走犍为太守魏纪,杀江阳太守姚袭。  二月,氐隗文等反于巴东,暴重讨之,未下。重杀刺史韩松。松字公治,南阳人,魏大司徒暨孙也。重自领三府事。  三月,三府文武与巴东太守、吏共囚重及妻子于宜都,杀之;共表巴郡太守张罗行三府事。罗治枳。自讨隗文于宫圻,破降之。旬月复叛,劫巴郡太守黄龛,以为主。龛穷急,欲自杀,主簿杨预谏曰:“文之宿恶,江川所知,拘劫明府,谁不危心,虚假之名,孰当信之?可使张将军知其丹诚,何遽如此?”龛曰:“贼已断道,何缘得令景治知之?”预乃作龛书,遣弟逃氐诣罗。罗曰:“子宣宣诚,吾自明之耳。”隗文闻,怒,囚龛执预,问遣信状。龛曰:“不遣也。”文乃考预一日夜,预不言。文欲杀龛,预死杖下,文义之,赦龛。罗遣军讨之,破还。罗自讨之,败绩,身死。罗字景治,河南梁人也。文驱略吏民西上降雄,巴中无复馀种矣。雄将任回获犍为太守魏纪。三府文武共表平西司马王异行三府事,又领巴郡太守。梁州刺史张光复治汉中。  六年,龙骧将军、江阳太守张启与广汉罗琦共杀异。异字彦明,蜀人也。启复行三府事,罗琦行巴郡太守。启病亡。启字进明,犍为人,蜀车骑将军张翼孙也。三府文武复共表涪陵太守义阳向沈行西夷校尉,率吏民南入涪陵。  建兴元年春,沈卒。涪陵多疫疠。蜀郡太守江阳程融、宜都太守犍为杨芬、西夷司马巴郡常歆、都安令蜀郡常仓弘等,共推汶山太守涪陵兰维为西夷校尉。时中原既乱,江东有事,救援无所顾望,融等共率吏民北出枳,欲下巴东,遂为雄剿泐恭、费黑所破获。  五月,梁州刺史张光讨王如党涪陵李运、巴西王建于盘蛇便作山,疑其欲叛也。运、建走保枸山,光遣军攻破,杀之。建女婿杨虎保黄金山以叛,讨之。虎夜弃营还趋厄水,去州城四十里住。光遣其子孟苌讨之,迭有胜负。光求助于武都氐王杨茂搜,虎亦求救于茂搜。初,茂搜子难敌遣养子贾梁州,私买良人子一人,光怒,鞭杀之。难敌以是怨光,曰:“使君初来,大荒之后,兵民之命,仰我氐活,氐有小罪,不能贳也?”阴谋讨光。会光、虎求救。秋八月,茂搜遣难敌将骑入汉中,外言助光,内实应虎。至州城下,光以牛酒飨劳,遣与孟苌共讨虎。孟苌自处前,难敌继后。与虎战久,难敌从后击孟苌,大破,生禽孟苌,杀之。  九月,光恚死,州人共推始平太守胡子序领州。冬十月,虎与氐急攻州城,子序不能守,委城退走。氐、虎得州城,发光冢,焚其尸丧。难敌得光鼓吹妓乐,自号刺史。虎领吏民入蜀。汉中民张咸等讨难敌,难敌退还,咸复入蜀。于是三州没为雄矣。  蜀自太康至于太安,频怪异。成都北乡有人尝见女子僻入草中,往视,物如人,有身形头目口,无手足,能动摇,不能言。广汉有马生角,长大各半寸;又有驴,无皮毛,袒肉,饮食数日死。繁、什邡、郫、江原生草,高七、八尺,茎叶赤,子青如牛角,内史耿滕以为朱草,表美于成都王。元康三年正月中,一夜有火光,地仍震。童谣曰:“郫城坚,盎底穿,郫中细子李特细。”又曰:“江桥头,阙下市,成都北门十八子。”及尚在巴郡也,又曰:“巴郡葛,当下美。”皮素之西上也,又曰:“有客有客,来侵门陌,其气欲索。”  武平府君云:“谯周言:‘己没三十年后,当有异人入蜀,蜀由之亡。’”蜀亡之岁,去周三十三年。又曰:“宋岱不死,则孙阜不反,币三旬之间,流、雄之首悬于辕门。”愚以为宋岱方进,阜见得质,反更摧败;设岱生在,无所保据矣。杜自湘中与柳监军书曰:“前诸人不能宽李特一年,又不以徐士权为汶山太守,而屯故如此。所谓失之毫厘,差以万里。”斯言有似。然必以不杜渐为恨者:流民初西,当承诏书闭关不入;其次易代赵,选宜内遣;平西绵竹之会,听王敦之计,少可以宁。毫之觉,非彼之谓也。  撰曰:先王规方万国,必兼亲尊贤能而任宗盟者,盖内藩王室、外御叛侮。故元牧有连率之职,奉贡无失职之愆。爰及汉氏,部州必卿佐之才,郡守皆台鼎之望。是以王尊、王襄著名前世,第五伦、蔡茂径登三司。斯作远之准格,不凌之令范也。自大同后,能言之士无不以西土张旷为忧,求王皇宗,树贤建德。于时莫察,视险若夷,缺垣不防,任非其器,启戎长寇,遂覆三州。《诗》所谓“四国无正,不用其良”也。  ●卷九  ○李特雄期寿势志  李特字玄休,略阳临渭人也。祖世本巴西宕渠ク民。种党劲勇,俗好鬼巫。汉末,张鲁居汉中,以鬼道教百姓,ク人敬信。值天下大乱,自巴西之宕渠移入汉中。魏武定汉中,祖父虎与杜、朴胡、袁约、杨车、李黑等移于略阳,北土复号曰“巴人”。  特父慕为东羌猎将。特兄弟五人:长兄辅,字玄政;次特;特弟庠,字玄序;庠弟流,字玄通;流弟骧,字玄龙,皆锐骁有武干。特长子荡,字仲平,好学,有容观。少子雄,字仲隽。初,特妻罗氏妊雄,梦双虹自门升天,一虹中断。罗曰:“吾二儿若有先亡,在者必大贵。”雄少时,辛冉相当贵。有刘化者,道术士也,言关陇民皆当南移,李氏子中,惟仲隽天姿奇异,终为人主。乡里人多善之。与叔父庠并以烈气闻,人多归之。  既克成都,众皆饥饿,骧乃将民入妻阝、五城食谷、芋。雄遣信奉迎范贤,欲推戴之,贤不许,更劝雄自立。永兴元年冬十月,杨褒、杨共劝雄称王,雄遂称成都王。追尊曾祖虎曰巴郡公,祖父慕陇西王,父特景王,母曰王太后。追谥世父辅齐烈王,仲父庠梁武王,仲父流秦文王,兄荡广汉壮文公。以叔父骧为太傅,庶兄始为太保,外兄李国为太宰,国弟离为太尉,从弟云为司徒,璜为司空,阎式为尚书令,褒为仆射,发为侍中,为尚书,洪为益州刺史,徐舆镇南,王达军师,具置百官。下赦,建元建兴。迎范贤为丞相。从弟置,流子也,以不陪列,诛之。贤既至,尊为四时八节天地太师,封西山侯,复其部曲,军征不预,租税皆入贤家。贤名长生,一名延久,又名九重,一曰支,字符,涪陵丹兴人也。  光熙元年,雄称皇帝,改元晏平。  永嘉三年,罗、訇琦等杀李离于梓潼。时阎式去雄依离,并见杀。骧攻不克,时李云、李璜皆战死。  明年,文硕杀李国。巴西、梓潼为晋。平寇将军李凤在晋寿。梁州先以为雄所破,不守。而谯登在涪,平西参军向奋屯汉安之宜福,张罗屯平无逼雄。雄将张宝弟全在訇琦中,雄遣宝反为奸,许以代离。宝素凶勇,先杀人而后奔梓潼,密结心腹。会罗尚遣使慰劳琦,琦等出送其使,宝从后闭城门,琦等奔巴西。雄得梓潼,拜宝为太尉。雄自攻奋,奋走。遣骧攻登。登初将骧子寿,欲以诱骧,被攻急,救援不至,还骧寿。  五年春,骧获登,遣李始督李凤攻巴西,杀文硕。改元玉衡。是岁,雄姨弟任小受张罗募,手刃雄头,雄几死。  是后,扶风邓定、杨虎等各率流民前后数千家入蜀。以凤为征北、梁州,任回镇南、南夷、宁州,李恭征东、南蛮、荆州,皆大将军、校尉、刺史。雄、骧勤恤百姓于内,凤、回、恭招流民于外,称有功。氐符成、隗文既降复叛,手伤雄母,及其来也,咸释其罪,厚加待纳,皆以为将。天水陈安举陇右来降,武都氐王杨茂搜奉贡称臣,杜自湘州使使求援,晋凉州刺史张骏遣信交好,汉嘉夷王冲归遣子入质。顷之,朱提雷率民归降,建宁爨量蒙险委诚。其馀附者日月而至。雄乃虚己受人,宽和政役,远至迩安,年丰谷登。乃兴文教,立学官。其赋民,男丁一岁谷三斛,女丁一斛五斗,疾病半之。户调绢不过数丈,绵不过数两。事少役稀,民多富实,至乃闾门不闭,路无拾遗,狱无滞囚,刑不滥及。但为国威仪无则,官无秩禄,职署委积,班序无别,君子小人服章不殊;货贿公行,惩劝不明;行军无号令,用兵无部伍;其战,胜不相让,败不相救,攻城破邑,动以虏获为先,故纲纪莫称。  李凤在北,数有战降之功。时荡子稚屯晋寿,害其功。大兴元年,凤以巴西叛,骧讨之,久驻梓潼不敢进。雄自至涪,骧遂斩凤,以寿代凤为梁州、知北事。  二年,嫘蕙越,又分伐朱提。三年,获太守、西夷校尉李钊。夏,叫蕙宁州,大败于螳螂,还。  初,氐王杨茂搜子难敌、坚头为刘曜所破,奔晋寿。晋寿守剿泐稚,荡第二子也,受其赂遗,不送成都。曜既腋晒,稚遣难敌兄弟还武都,遂即叛稚。稚悔失计,连白雄,求伐氐。雄许之。群臣多谏,雄不从,遣稚兄含以侍中、中领军统稚攻难敌,由白水入;遣寿与稚弟午由阴平入,二道讨氐。难敌等先拒寿、午,午、寿不进;而含、稚迳至下辨。以深入无继,大为氐所破,稚、含皆死,死者千馀人。雄深自咎责,以谢百姓。含,荡之元子,有名望志尚,雄欲传以后嗣,甚痛惜之。  雄妻任无子,养含弟班为子,雄自有庶子十五人。群臣上立嗣,雄曰:“孙仲谋割有江东,伯符兆基,子止侯爵,《国志》耻之。宋宣公舍子立弟,君子以为知人。吾将弥缝《国志》之耻,以继宣公之美。”骧与司徒王达谏,以为不可,雄不从。永昌元年冬,立班为太子。骧泣曰:“乱始于是矣!”  泰宁元年,越斯叟反,攻围任回及太守李谦。遣其征南费黑救之。  咸和元年夏,斯叟破。二年,谦移郡民于蜀。  三年冬,骧死,追赠相国,谥曰汉献王。寿以丧还,拜午征北、梁州,代寿。以班行抚军将军,修晋寿军屯。  五年,拜寿都督中外诸军、大将军、中护军、西夷校尉,录尚书事,总统如骧。冬,寿率征南费黑、征东任邵伐巴东,至建平,监军丘奥退保宜都。  六年春,寿还,遣任邵屯巴。雄以子越为车骑,住广汉。秋,寿伐阴平。冬,城涪县。  七年秋,寿南征宁州,以费黑为司马,与邵攀等为前军,由南广入;又别遣任回子调由越入。冬十月,寿、黑至朱提,朱提太守董炳固城。宁州刺史尹奉遣建宁太守霍彪、大姓爨深等助炳。时寿已围城,欲逆拒之,黑曰:“料城中食少,霍彪等虽至,赍粮不多,宜令人入城共消其谷,犹嫌其少,何缘拒之?”彪等皆入城。城久不下,寿欲急攻之。黑谏曰:“南中道险,俗好反乱,宜必待其诈勇已困,但当日月制之,全军取胜,以求有馀。溷牢之物,何足汲汲也!”寿必欲战,果不利,乃悉以军事任黑。  八年春正月,炳、彪等出降,威震十三郡。三月,刺史尹奉举州委质,迁奉于蜀。寿领宁州。南中初平,威禁甚肃,后转凌掠民。秋,建宁民毛衍、罗屯等反,杀太守邵攀;柯太守谢恕举郡为晋,寿破之。  九年春,分宁州置交州,以霍彪为宁州、建宁爨深为交州刺史。封寿建宁王。张骏使参军傅颖、治中张淳遗雄书,劝去尊号,称藩于晋。雄引见,谓曰:“吾过为士大夫所推,然本无心于帝王也。贵州将令行河沙,常所希冀。进思共为晋室元功之臣,退思共为守藩之将,扫除氛埃,以康帝宇。而晋室凌迟,德声不振,引劣讷望,有年月矣。会获来贶,情钧ウ至,有何已已!”颖、淳以为然,使聘相继。巴郡尝告急,云有东军。雄曰:“吾常虑石勒跋扈,侵逼琅琊,以为耿耿,不图乃能举军,使人欣然。”雄之雅谈多如此类。三月,寿还。  夏六月癸亥,雄疾病卒,时年六十一。伪谥曰武帝,庙称太宗。凡自立三十年。冬十二月丙寅,葬成都,墓号安都陵也。  班字世文,荡第四子也。少见养于雄,年二十六,立为太子。好学爱士。每观书传,谓其师友天水文夔、陇西董融等曰:“吾见周灵王太子晋、魏太子丕、吴太子孙登文章鉴识,超然卓绝,未尝不有惭色,何古人之难及乎!”进止周旋,勤于咨问。但性轻躁,失在田猎。  甲子,袭位。午来奔丧,劝遣雄子越还江阳,而欲令期代己知北事。班以未葬,不许,遣午还涪。冬十月癸亥,期、越杀班于临次,并杀班仲兄领军都,弟午奔晋。期伪谥班曰戾太子,寿追谥曰哀皇帝。子幽、为期所杀。班兄弟五人皆兵死,四人无后。午在晋历巴郡、襄阳、宜都太守,龙骧将军,永和三年,从征西于山阳战死也。  期字世运,雄第四子也。母冉贱,雄妻任养为子。少攻学问,有容观。雄时令诸子各募合部曲,多者才得数百人,而期独得千馀人。为安东将军。雄亡,越自江阳来赴丧,兄弟怏怏。既以班非雄所生,又虑午不利己,与兄越密谋图班。太史令韩约上言:“宫室有阴谋兵气,戒在亲戚。”班不悟,遂因夜哭,越杀班,期自立。以越为相国,与寿并录尚书事。进寿大都督,徙封汉王,使讨午于涪。封越建宁王,以仲兄霸为中领军、镇南,弟保镇西、西夷校尉、汶山太守,从父始征东,代越,皆大将军。午走,即拜寿梁州、知北事。  咸康元年春正月,立妻阎氏为后,下赦,改元玉恒。秋,以司隶景骞为尚书令,征南费黑为司隶,班舅罗演为仆射。罗演与汉王相天水上官澹谋袭期,立班子幽。谋泄,杀演、澹,并诛班母罗、含子严、稚妻昝。  二年,忌从子载多才艺,他事诛之,而霸、保皆暴病死。于是大臣自疑,骨肉不相亲。而期志益广,忽慢父时公卿,政刑失错。  四年夏四月,寿自涪还袭期,假以诛越、蹇为言。越请散财募民格战,期谓寿不自薄,不许。既诛越、骞,初,废期为邛都县公;五月,乃杀期及诛李始等,杀兄弟十馀人。期死时年二十四,谥曰幽公。五年,徙其妻子于越,势又使人就越诛其子。  寿字武考,有干局,爱尚学义,志度少殊于诸子,雄奇之。自代父为将,志在功名,故东征南伐,每有效事。雄疾病,侍疾左右,左右侍臣造雄顾命,寄于寿。  期之杀班也,李始初欲附寿,图共讨期,寿不敢。始怒,说期取寿。期惮李午在北,欲藉寿讨之,故不许。寿既受汉封,北伐午,告以去就利害,假道,故午得由巴顺水东下吴。  寿虽代午镇涪,岁终当入朝觐,常自危嫌,辄造汉中守将张才急书,告方外寇警。咸康二年冬,北入汉中,破走司马勋。寿见期、越兄弟十馀人年方壮大,而手下有强兵,惧不自全,数聘命高士巴西龚壮。壮虽不应,恐见害,不得已,数见寿。时岷山崩,江水竭,寿缘刘向之言而恶之,每谋壮以自安之术。壮之父及叔皆为特所杀,欲假手报雠,未有其由,因说:“立事何如舍小从大,以危易安,开国裂土,长为诸侯,名高桓文,勋流百代矣。”寿从之,阴与长史略阳罗恒、巴西鲜思明共谋据成都,为晋称藩。会养弟攸从成都病还,死道中,乃阳言越药杀之。又诈造妹婿任调书,言期、越当废寿,以惑群下,群下信之。乃誓文武,许赏城中资财,得数千人,南攻成都。子势为开门内应,遂获期、越,诛其宗族十馀人。兵入掳掠民家,奸淫雄公主及李氏诸妇,多所残害,数日乃定。  恒与思明及李奕、王利等劝寿称镇西将军、益州牧、成都王,以壮为长史,告下;又劝令送期于晋。任调与司马蔡兴、侍中李艳及张烈等劝寿自立。寿亦生心,遂背思明所陈之计,称汉皇帝,尊父骧曰献帝,母昝氏曰太后,下赦,改元汉兴。以恒为尚书令,思明为广汉太守,任调镇北、梁州、知北事、东羌校尉,李奕镇西、西夷校尉。更代诸郡及卿佐,皆用宿人及己参佐。省交州,以从子权为镇南、南夷、宁州。于是成都诸李子弟无复秉兵马形势者,雄时旧臣及六郡人皆斥废也。  秋七月,李奕从兄干与大臣合谋,欲废寿。寿惧,使子广与大臣盟,要为兄弟。进李闳为征东、荆州,移镇巴郡。  八月,天连阴雨,禾稼伤损,百姓饥疫。草莽臣龚壮上封事曰:“臣闻阴德必有阳报,故于顾沩狱,高门待封。伏惟献皇帝宽仁厚惠,宥罪甚众,灵德洪洽,诞锺陛下。陛下天性忠笃,受遗建节,志齐周、霍,诚贯神明;而志绪违理,颠覆顾命,管、蔡既兴,谗谀滋蔓。大义灭亲,拨乱济危,上指星辰,昭告天地,歃血盟众,举国称藩,天应人悦,白鱼登舟,霆震助威,烈风顺义,神诚允畅,日月光明。而论者未喻,权时定制。淫雨,垂向百日,禾稼伤损,加之饥疫,百姓愁望,或者天以监示陛下。又前日之举,止以救祸,陛下至心,本无大图;而今久不变,天下之人谁复分明知陛下本心者哉!且玄宫之谶难知,而盟誓顾违。一旦疆场有急,内外骚动,不可不深思长久之策,永为子孙之计也。愚谓宜遵前盟誓,结援吴会,以亲天子,彼必崇重,封国历世。虽降阶一等,永为灵德,宗庙相承,福祉无穷,君臣铭勋于上,生民宁息于下,通天下之高理,弘信慎之美义,垂拱南面,歌诗兴礼,上与彭、韦争美,下与齐、晋抗德,岂不休哉!论者或言二州人附晋必荣,六郡人事之不便。昔豫州入蜀,荆楚人贵;公孙述时,流民康济。及汉征蜀,残民太半;锺、邓之役,放兵大掠,谁复别楚、蜀者乎!论者或不达安固之基,惜其名位。在昔诸侯自有卿相、司徒、司空,宋、鲁皆然,及汉藩王,亦有丞相。今义归彼,但当崇重,岂当减削?昔刘氏郡守令长方仕州郡者,国亡主易故也。今日义举,主荣臣显,宁可同日而论也!论者又谓臣当为法正。陛下覆臣如天,养臣如地,恣臣所安;至于名荣,汉、晋不处,臣复何为当侔法正?论者或言晋家必责质任,及征毙蕙胡,何以应之?案晋不烦尺兵一国来附,威卷四海,广地万里,何任之责?胡之在北,亦此之忧。今平居有东北之虞,纵令征兵,但援汉川,犹差二门耳。臣附深重,忘疲病之秽,实感殊遇,冀以微言,少补明时,常惧殒殁,不写愚心,辜负恩顾。谨进忄空忄空,伏愿罪戮。”寿不悦,然拘前言,礻必藏之。  九月,仆射任颜——雄妻弟也——谋反,诛,并杀雄子豹等。  五年,春二月,晋将伐巴郡,获李闳。闳,恭子也。初,寿许自牛な以东土断与闳,执政者以为不可,乃止;复不益兵,故覆没。闳弟艳以是怨,故与朝右有隙。是时,寿疾病,恒、思明等复议奉晋计。寻巴郡破,寿以为附晋,晋当以兵威,故不能自断,遂辍计。三月,拜李奕镇东,代闳。  夏,建宁太守孟彦率州人缚宁州刺史霍彪于晋,举建宁为晋。遣右将军李位都讨之。时权在越。秋,又遣尚书广汉李摅为御史,入南中。摅祖毅,晋故宁州刺史,以向与南人有旧,故遣之。摅从兄演自越上书劝寿归正返本,释帝称王,寿怒,杀之。  车骑将军王韬为参军  晋康帝建元元年,寿卒,势立,改元太和。太史令韩皓上言:“荧惑守心,乃宗庙不修之谴。”势乃更命祀成始祖、太宗,皆谓之汉。势之弟大将军广以势无子,求为太弟,势不许。马当、鲜思明固请许之。势疑与广有谋,收当、思明斩之。广自杀。思明被收,叹曰:“国之不亡,以我数人在也,今其殆矣!”思明有智略,敢谏诤,马当素得人心,及其死,士民无不哀之。  冬,李奕自晋寿举毙薮,单骑突门,门者射杀,众溃。势大赦境内,改年嘉宁。势骄淫不恤国事,中外离心。蜀土无獠,至是始从山出,自巴至犍为、梓潼,布满山谷,大为民患。加以饥馑,境内萧条。  三年春二月,桓温伐蜀,军至青衣。势大发兵,遣昝坚等将之,自山阳趣合水。诸将欲设伏江南以待晋兵,昝坚不从,引兵自江北鸳鸯奇渡向犍为。温自将步卒直指成都。昝坚至犍为,乃知与温异道,还自沙头津济。比至,温已军于成都之十里陌,坚众自溃。势悉众出,战于笮桥。中书监王嘏、散骑常侍常璩劝势降,乃夜开东门走。至葭萌,使散骑常侍王幼送降文于温。势至建康,封归义侯。  李氏自起事至亡,六世,四十七年,正僭号四十二年。  蜀中亦有怪异。期时有狗豕交,木冬华。势时,涪陵民乐氏妇头上生角,长三寸,凡三截之。又有民马氏妇妊身而胁下生,其母无恙,儿亦长育。有马生驹,一头,二身相着,六耳,一牡一牝。又有天雨血于江南数亩许。李汉家舂米,自臼中跳出;遽敛于箕中,又跳出;写于簟中,又跳出。有猿居鸟巢,至城下。地仍震,又连生毛。其天谴不能详也。  撰曰:特、流乘衅险害,雄能推亡固存,遭皇极不建,遇其时与!期倡为祸阶,而寿、势终之,《诗》所谓“乱离瘼矣,爰其归”者也。长老传谯周谶曰:“广汉城北有大贼,曰流曰特攻难得,岁在玄宫自相贼。”终如其记。先识预睹,何异古人乎!历观前世伪僭之徒,纵毒虔刘,未有如兹。每惟殷人丘墟之叹,贾生《过秦》之论,亡国破家,其监不远矣。  ●卷十(上)  ○先贤士女总赞(上)  含和诞气,人伦资生,必有贤彦,为人经纪,宣德达教,博化笃俗。故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品物焕炳,彝伦攸叙也。益、梁爰在前代,则夏勋配天,而彭祖体地。及至周世,韩服将命,蔓子忠坚。然显者犹鲜,岂国史简阙,抑将分以秦、楚,希预华同?自汉兴以来,迄乎魏、晋,多士克生,髦俊盖世,恺元之畴,感于帝思。于是玺书交驰于斜谷之南,束帛戋戋于梁、益之乡。或龙飞紫阁,允陟玑;亦有盘桓利居,经纶皓素。其耽怀道术,服膺六艺,弓车之招,旃旌之命,征名聘德,忠臣孝子,烈士贤女,高劭足以振玄风,贞淑可以方蘩者,奕世载美。是以四方述作,来世志士莫不仰高轨以咨咏,宪洪猷而仪则,擅名八区,为世师表矣。故《耆旧》之篇,较美《史》、《汉》。而今志州部区别,未可总而言之。用敢撰约其善,为之述赞,因自注解,甄其洪伐,寻事释义,略可以知其前言往行矣。  ◎蜀都士女  ▲严平恬泊,皓然沈冥。  严遵,字君平,成都人也。雅性澹泊,学业加妙,专精大《易》,耽于《老》、《庄》。常卜筮于市,假蓍龟以教。与人子卜,教以孝;与人弟卜,教以悌;与人臣卜,教以忠。于是风移俗易,上下兹和。日阅数人,得百钱,则闭肆下帘,授《老》、《庄》。着《指归》,为道书之宗。杨雄少师之,称其德。杜陵李强为益州刺史,谓雄曰:“吾真得君平矣。”雄曰:“君但可见,不能屈也。”强以为不然。至州,修礼交遵,遵见之,强服其清高而不敢屈也。叹曰:“杨子云真知人也!”年九十卒。雄称之曰:“不慕夷即由矣”,“不作苟见,不治苟得,久幽而不改其操,虽随、和何以加诸。”  ▲仲元抑抑,邦家仪形。  李弘,字仲元,成都人。少读五经,不为章句。处陋巷,淬励金石之志,威仪容止,邦家师之。以德行为郡功曹,一月而去。子赘以见辱杀人,太守曰:“贤者之子必不杀人。”放之。赘自以枉,语家人。弘遣亡命。太守怒,让弘,弘对曰:“赘为杀人之贼,明府私弘枉法。君子不诱而诛也。石昔杀厚,《春秋》讥之;孔子称父子相隐,直在其中。弘实遣赘。”太守无以诘也。州命从事,常以公正谏争为志。杨子云称之曰:李仲元为人也,“不屈其志,不累其身”,“不夷不惠,可瘪之间”;“见其貌者肃如也,观其行者穆如也,闻其言者愀如也”;“非正不言,非正不行,非正不听,吾先师之所畏”。  ▲子云玄达,焕乎弘圣。  杨雄,字子云,成都人也。少贫好道,家无担石之储、十金之费,而晏如也。好学,不为章句。初慕司马相如绮丽之文,多作词赋。车骑将军王音,成帝叔舅也,召为门下史,荐待诏,上《甘泉》、《羽猎赋》,迁侍郎,给事黄门。雄既升秘阁,以为辞赋可尚,则贾谊升堂,相如入室,武帝读《大人赋》,飘飘然有凌云之志,不足以讽谏,乃辍其业。以经莫大于《易》,故则而作《太玄》;传莫大于《论语》,故作《法言》;史莫善于《苍颉》,故作《训纂》;箴谏莫美于《虞箴》,故作《州箴》;赋莫弘于《离骚》,故反屈原而广之;典莫正于《尔雅》,故作《方言》。初与刘歆、王莽、董贤同官,并至三公,雄历三帝,独不易官。年七十一卒。自刘向父子、桓谭等深敬服之。其玄渊源懿,后世大儒张衡、崔子玉、宋仲子、王子雍皆为注解。吴郡陆公纪尤善于《玄》,称雄圣人。雄子神童乌,七岁预雄《玄》文,年九岁而卒。  ▲林生清寂,莫得而名。   林闾,字公孺,临邛人也。善古学。古者,天子有车之使,自汉兴以来,刘向之徒但闻其官,不详其职,惟闾与严君平知之,曰:“此使考八方之风雅,通九州岛之异同,主海内之音韵,使人主居高堂知天下风俗也。”扬雄闻而师之,因此作《方言》。闾隐Т,世莫闻也。  ▲乡忠贞,社稷是经。进贤为国,稽考典刑。爱莫助之,身殒朝倾。   何武,字君公,郫人也。初以射策甲科为郎,历扬、兖州刺史,司隶校尉,京兆尹,清河、楚、沛太守,廷尉,御史大夫。成帝初具三公,拜大司空,封汜乡侯。为人忠厚公正,推贤进士,在楚致两龚,在沛厚两唐,临司隶致平陵何并,居公位进辛庆忌,皆世名贤。临州郡虽无赫赫之名,及去,民思之。才虽不及丞相薛宣、翟方进,而正直过之。哀帝即位,以朱博、赵玄为公卿,用事,免官。谏大夫鲍子都亟言讼之,丞相王嘉亦以为慨。帝复征武为御史大夫,徙前将军。时大司马新都侯王莽避帝外家丁、傅氏,逊位,亦以列侯见征。哀帝诏博举太常,莽从武求举,武以莽奸人之雄,不许。哀帝崩,王太皇太后,莽姑也,即日引莽入,收大司马董贤印绶,诏举大司马。丞相孔光等逼王氏,皆举莽。武与左将军公孙禄谋曰:“莽四父世朝,权倾人主,必危刘氏。”乃举禄,禄亦举武。太后不从,用莽为大司马。莽讽有司劾奏,皆免。武就国后,莽浸盛,遂为宰衡、安汉公。欲图篡汉,惮武与其叔红阳侯王立不从。元始三年,因吕宽、吴章事槛车征武,武自杀。众咸冤之。莽欲厌众心,谥武曰刺侯。子况嗣。平帝崩,莽因居摄,后僭帝位。  ▲叔文播教,变风为雅。道洽化迁,我实西鲁。   张宽,字叔文,成都人也。蜀承秦后,质文刻野,太守文翁遣宽诣博士东受七经,还以教授,于是蜀学比于齐、鲁,巴、汉亦化之。景帝嘉之,命天下郡国皆立文学,由翁唱其教,蜀为之始也。宽从武帝郊甘泉泰,过桥,见一女子裸浴川中,乳长七尺,曰:“知我者,帝后七车。”得宽车。对曰:“天有星主祠祀,不齐洁,则作女令见。”帝感寤,以为扬州刺史。复别蛇莽之妖。世称云“七车张”。作《春秋章句》十五万言。  ▲长卿彬彬,文为世矩。   司马相如,字长卿,成都人也。游京师,善属文,着《子虚赋》而不自名。武帝见而善之,曰:“吾独不得与此人同世。”杨得意对曰:“臣邑子司马相如所作也。”召见相如。相如又作《上林赋》,帝悦,以为郎。又上《大人赋》以风谏;制《封禅书》,为汉辞宗。官至中郎将。世之作辞赋者自杨雄之徒咸则之。  ▲王渊艳丽,蔚若华圃。   王褒,字子渊,资中人也。以高才文藻侍宣帝。初为王襄作《乐职》、《中和》颂,宣帝时,又上《甘泉》、《洞箫》赋。帝善之,令宫人诵之。为谏大夫,卒。  ▲子山翰藻,遗篇有序。   杨终,字子山,成都人也。年十三,已能作《雷赋》,通屈原《七谏》章。后坐太守徙边,作《孤愤》诗。明帝时,与班固、贾逵并为校书郎,删《太史公书》为十馀万言,作《生民》诗,又上《符瑞》诗十五章,制《封禅书》,着《春秋外传》十二卷,《章句》十五万言,皆传于世者。  ▲少迁猛毅,垂勋三邦。   陈立,字少迁,临邛人也。成帝时,柯有乱,大将军王凤荐立为太守,克平祸乱。徙守巴郡,秩中二千石,治有尤异。又徙天水太守,为天下最,天子赐黄金四十斤。入为左曹、卫将军护军都尉。  ▲世公赋政,祥瑞来同。   王阜,字世公,成都人也。太守第五伦察举孝廉,为重泉令,有鸾鸟集于文学十馀日。迁益州太守,神马出滇池河,甘露降,白乌见,民怀之如父母。  ▲猗欤文父,发幼童。德澹会稽,道崇辟雍。   张霸,字伯饶,谥曰文父,成都人也。年数岁,以知礼义,诸生孙林、刘固、段着等宗之,移家其宇下。启母求就师学,母怜其稚,对曰:“饶能。”故字伯饶也。为会稽太守,拨乱兴治,立文学,学徒以千数,风教大行,道路但闻诵声,百姓歌咏之。致达名士顾奉、公孙松、毕海、胡母官、万虞先、王演、李根,皆至大位。在郡十年,以有道征,拜议郎,迁侍中。遂授霸五更,尊礼于太学。年老卒,葬河南。  ▲少府委迟,作卿作师。   赵典,字仲经,成都人。太尉戒子也。与颍川李膺等并号“八俊”。三为侍中,自乐禄俸施贫。方授国师,未拜,病卒。  ▲何、杨研神,贯奥入微。   何英,字叔俊,郫人也。杨由,字哀侯,成都人也。二子学通经纬。英着《汉德春秋》十五卷。孙汶,字景由,亦深学。初征,上日食盗贼起,有效。为谒者,京师旱,请雨,即澍。迁犍为属国。着《世务论》三十篇。卒。杨由为太守廉范文学,范称能治。由言当有贼发。顷之,广柔羌反,寇杀长姚超。乡人冷丰赍酒侯之,值客,未内,由为知其多少。又言,人当致果,其色赤黄,果有送甘橘者。大将军窦宪从太守索《云气图》,由谏莫与,寻宪受诛。其明如此。着书十篇而卒。  ▲司农明允,国宪是维。   任,字文始,成都人也。初为叶令,治奸贼七十馀人。迁梁相、尚书令,清身检下。大将军梁冀惮之,出为魏郡,徙平原,岁出租税百万。冀诛,复入为尚书令、司隶校尉,迁大司农,卒。弟恺,徐州刺史,亦有治名。父循,字伯度,为长沙太守,得其父,时为五官,事在精通也。  ▲翁君美秀,牧后寤机。   何霸,字翁君,司空武兄也。为郡户曹。刺史王尊将之官,移诸郡不得遣迎,唯霸白太守宜往,太守遣霸。尊大怒。霸对曰:“太守遣霸,非修敬也,以去京师久,迟知朝廷起居耳。”尊遽下车,持节对之。因奇霸容止,辟为别驾,举秀才,为属国、中郎将。弟显,颍川太守。兄弟五人皆有名。  ▲伯骞推贤,求善如饥   柳宗,字伯骞,成都人也。初结九友共学,号“九子”。及为州郡右职,务在进贤。拔致求次方、张叔辽、王仲曾、殷智孙等,终至牧守。州里为谚曰:“得黄金一笥,不如为伯骞所识。”举茂才,为美阳令。  ▲文侯,极位台衡。   文侯赵戒,字志伯,少府典父也。父定,以游侠称。戒,顺、桓帝之世历司徒、太尉,登特进。屡居公辅,免忧患于无妄之世。告归于蜀,薨家。  ▲太尉颉颃,志振颓纲。   赵谦,字彦信,戒孙也。历位卿尹,初平元年为太尉。时董卓秉政,欲迁天子长安。谦与司空荀爽固谏,卓不听,以为车骑将军。奉大驾西幸,封洛亭侯,拜司隶校尉。忤卓指,免。讨白波贼有功,封郫侯,进司徒,免。拜尚书令,太仆。三年,薨,谥曰忠侯。  ▲司徒继踵,亻黾亻免权横。   赵温,字子柔,谦弟。以侍中同舆辇西迁,封江南亭侯。兄亡,初平四年拜司空,未期,进司徒,当世荣之。时车骑将军李亻与董承、张济等争权,数迁移天子,温以书切责于亻。天子闻,为寒心。寻曹公入,徙天子都许,政出诸侯,礼待温。居公位十五年。建安十三年薨。  ▲犹操道柄,董、李是让。   让,责也。董卓、李亻凶擅,谦、温干之。初,文侯与李固、胡广议立清河王蒜,而冀欲立蠡吾侯,赵戒胁而从之,使李固枉死。君子以为卓、亻之恶甚于梁冀,谦摩卓之牙,温弄亻之爪,虽逼权势,以道陈训,贤其祖远矣。  ▲侍中授命,分节亦彰。   常洽,字茂尼,江原人也。自荆州刺史迁京兆尹、侍中、长水校尉,以兵卫大驾西幸。亻等作难,常侍卫天子左右,为亻所杀。  ▲蛮夷猾扰,倡乱南疆。子恭要传,丑秽于攘。   杨竦,字子恭,成都人也。元初中,越、永昌夷反,残破郡县,众十馀万。刺史张乔以竦勇猛,授从事,任平南中。竦先以诏书告喻,不服,乃加诛。杀虏三万馀人,获生口千五百人,财物四千万,降夷三十六种;举正奸浊长吏九十人,黄绶六十人。南中清平。会被伤卒。乔举州吊赠,列画东观。  ▲伯春、孟元,匡正时君。   张充字伯春,李[B089],字孟元,江原人也。充为治中从事。时刺史恃豪,每见从事,布席地坐,己自安高床上。充入ト,不肯进。刺史寤,乃更礼从事。刺史辟公孙特、大姓犍为李威、桥稚充曹。时有水灾,伦受刺史指,以江中斗平,不足表闻,[B089]固争之。后刺史至,与伦不平,求郡短,劾伦不言水灾。[B089]对以诏书:上灾异不得由州。伦迁司空,辟[B089]掾。  ▲杨罗为令,遗爱在民。   杨班字仲桓,成都人也,罗衡字仲伯,郫人也,俱师征士何幼正。班为不韦、茂陵令,治化浃洽。徙西城、郎中令,号时名宰。衡为万年令,路不拾遗,人家牛马皆系道边,曰:“属罗公。”三府争辟,拜广汉长,二县皆为立祠。  ▲小伯温恭,预图息纷。   陈湛,字小伯,成都人也。历使蓉令,民皆怀服。州辟治中从事。广汉太守遣子诣州修欢交,使君欲纳;湛谏不可失《羔羊》义,使君从之。后有言州郡私交者,考之无得,乃明也。  ▲孟由至孝,遐叶希风。   禽坚,字孟由,成都人也。父信为县吏,使越,为夷所得,传卖历十一种。去时,坚方妊六月;生,母更嫁。坚壮,乃知父湮没,鬻力佣赁,求碧珠以求父。一至汉嘉,三出徼外,周旋万里,经六年四月,突瘴毒狼虎,乃至夷中得父。父相见悲感,夷徼哀之。即将父归,迎母致养。州郡嘉其孝,召功曹,辟从事,列上东观。太守王商追赠孝廉,令李为立碑铭,迄今祠之。  ▲仲昱免师,  仲昱,成都人也。少受学于严季后。季后为汶江尉,书呼仲昱,仲昱许十月往。会夷反断道,仲昱期于往。经度六七,几死。数年,卒得至汶江,为季后陈策,俱得免难,远近叹之。  ▲叔本慕仁。   任末,字叔本,繁人也。与董奉德俱学京师,奉德病死,推鹿车送其丧。师亡身病,赍棺赴之,道死,遗令敕子载丧至师门,叙平生之志也。  ▲伯禽证将,   朱普,字伯禽,广都人也。为郡功曹。太守与刺史王冀有隙,枉见劾。普诣新都狱,掠笞连月,肌肉腐臭,恶同死人,证太守无事。敕其子曰:“我死,载丧诣阙,使天子知我心。”事得清理,普以烈闻。  ▲文寺代君。   李磬,字文寺,严道人也,为长章表主簿。旄牛夷叛,入攻县,表仓卒走,锋刃交至。磬倾身捍表,谓虏曰:“乞杀我,活我君。”虏乃杀之,表得免。太守嘉之,图象府庭。  ▲在三义敦,终始可称。   人生于三,事之若一,君、父、师也。言人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普、磬可谓能终始也。  ▲炎光中微,巨、述僭乱。   炎,火光也,汉以火德王。自高祖至平帝十二世,国嗣三绝。平帝早崩,安汉公王莽字巨君遂篡天子位,称新室皇帝。而茂陵公孙述字子阳,为莽导江卒正,遂僭号于蜀。  章、王刎首。 章明,字公孺,新繁人也。王皓,字子离,江原人也。明为太中大夫。莽篡位,叹曰:“不以一身事二主。”遂自杀。皓为美阳令,去莽归蜀。公孙僭号,使使聘之。皓乃自刎,以头付使者。述惭怒,诛其妻子。  侯刚哭汉。 刚字直孟,繁人也,为郎。见莽篡位,佯狂,负木斗守阙号哭。莽使人问之。对曰:“汉祚无穷,吾宁死之,不忍事非主也。”莽追杀之。  ▲公卿绝ㄕ,亦蹈节贯。   王嘉,字公卿,江原人也。为郎,去莽还蜀。公孙述先闭其妻子,使人征之。嘉闻王皓死,叹曰:“吾后之哉!”亦自杀。述惭,贳其妻子。  ▲罗生美至,思济艰难。述方遂非,残彼贞干。  罗衍,字伯纪,成都人也。为述郎,说尚书解文卿、郑文伯使谏述降汉,为子孙福。解、郑从之。述怒,闭二子于薄室六年,二子守志不回,遂幽死。衍卒察孝廉,征博士。  ▲刘主割据,资我英俊。鸿胪渊通,与道推运。   何宗,字彦若,郫县人也。通经纬、天官、推步、图谶,知刘备应汉九世之运,赞立先主。为大鸿胪,方授公辅,会卒。  ▲君肃矫矫,颖类倬群。   何,字君肃,宗族人也。初,犍为杨洪为太守李严功曹,去郡数年,以为蜀郡,严犹在官。为洪门下书佐,去郡数年,以为广汉,洪犹在官。是以西土咸服诸葛亮之能揽拔秀异也。徙犍为太守,卒。  ▲辅汉朗捷,服时之勤。   张裔,字君嗣,成都人也。汝南许文休称其才“锺元常辈也”。为辅汉将军,丞相长史。丞相北征,居府统事,足食足兵。  ▲太常清密,邃远钩深。   杜琼,字伯瑜,成都人也。师事任定祖,通经纬术艺,为太常。沉默慎密,称诸生之淳。  ▲休休众彦,殊涂同臻。金声玉振,蜀之球琳。   休休,美也。众彦,言此四十三人也。《易》曰:殊涂同归,百行齐致。贵于流光显称,扬名垂世。此四十三人者,虽立行不同,俱以垂美,如金玉之音器,为世名宝。  述蜀郡人士。  ▲敬司穆穆,畅始玄终。   敬,司马氏女,五更张伯饶妻也。霸前妻有三男一女,敬司产一男。抚教五子,恩爱若一。霸卒,葬河南,敬司与诸子还蜀。疾病,遗令告诸子曰:“舜葬苍梧,二妃不从。汝父在梁,吾自在蜀,亦各其志,勿违吾敕也。”遂葬蜀。子光超禀母教,为聘士也。  ▲叔纪婉娩,十媛仰风。   叔纪,霸女孙也,广汉王遵。至有贤训,事姑以礼。生子商,海内名士。广汉周干、古朴、彭勰、汉中祝龟为作颂,曰:“少则为家之孝女,长则为夫之贤妇,老则为子之慈亲。终温且惠,秉心塞渊,宜谥曰孝明惠母。”  ▲公乘氏张,两髦义崇。   公乘会妻,广都张氏女也。夫早亡,无子,姑及兄弟欲改嫁之,张誓不许,而言之不止。乃断割耳,养会族子,事姑终身。  ▲助陈抚孩,节笃分充。   助陈,临邛陈氏女,犍为杨凤妻也。凤亡,养遗生子守节,兄弟必欲改嫁,乃引刀割咽,几死。宗族骇之,遂全其义。  ▲二常茕茕,颓构再隆。   元常、靡常,江原人也。元常,广都令常良女,广汉便敬宾,早亡。元常无子,养宾族子。父母欲嫁,乃祝刀誓志而死。靡常,仲山女,成都殷仲孙。家遭疫气死亡,惟靡常在。十八,收葬诸丧,养遗生子,立美成家。  ▲纪常哀哀,精感昭融。   纪常,常侍常洽女,赵侯夫人也。父遇害长安,其二兄皆先没,遣父门生翟登、张顺迎丧。时寇贼蜂起,昼夜悲哀,顺、登得将丧无恙还,时人皆以纪常精诚所感。  ▲贡罗誓志,   贡罗,郫罗倩女,景奇妻也。奇早亡,无子。父愍其年壮,以许同郡何诗。贡罗白书誓父不还家。父乃使诗白州,州告县逼遣之。罗乃诉州,刺史高而许之。  ▲玄何忘生。   玄何,郫何氏女,成都赵宪妻也。宪早亡,无子,父母欲改嫁。何恚愤自幽,乃不食,旬日而死。郡县为立石表。  ▲昭仪殉身。   昭仪,繁张氏女,广汉朱叔贤妻也。贤为郡督邮。建安十九年,刘主围刘璋于成都,贤坐谋外降诛。璋以昭仪配兵将,见逼,昭仪自杀。三军莫不哀叹。  ▲二姚见灵。   广柔长郫姚超二女妣、饶,未许嫁,随父在官。值九种夷反,杀超,获二女,欲使牧羊。二女誓不辱,乃以衣连腰自沈水中死。见梦告兄慰曰:姊妹之丧当以某日至溉下。慰寤,哀愕,如梦日得丧。郡县图象府庭。  ▲峨峨淑媛,表图铭旌。   淑,善;媛,婉娩也。言此十二女皆图象列传。  述蜀郡列女。  右蜀郡士女赞第一。  凡五十五人。  ◎巴郡士女(阙)  ●卷十(中)  ○先贤士女总赞(中)  ◎广汉士女  ▲讲学冲邃,洙、泗是希。胤帝绍圣,庶熙畴咨。  杨宣,字君纬,什邡人也。少受学于楚国王子张,天文、图纬于河内郑子侯,师杨公叔,能畅鸟言,长于灾异,教授弟子以百数。成帝征拜谏大夫。帝无嗣,宣上封事,劝宜以定陶恭王子为太子,帝从之,出宣为交州牧。太子即位,为哀帝。拜河内太守,征太仓令。上言宜封周公、孔子后,帝从之,封周公后公孙相如为褒鲁侯,孔子后孔均为褒成侯。又荐辽东王纲、琅琊徐吉、太原郭越、楚国龚胜等宜赞隆时雍。平帝时,命持节为讲学大夫,与刘歆共校书。居摄中卒。门生河南李吉、广汉严象、赵翘等皆作大儒。  ▲长伯抚遐,声畅中畿。析虎命邦,绰有馀徽。   郑纯,字长伯,妻阝人也。为益州西部都尉。处地金银、琥珀、犀象、翠羽出,作此官者皆富及十世。纯独清廉,毫毛不犯,夷汉歌叹。表闻,三司及京师贵重多荐美之。明帝嘉之,乃改西部为永昌郡,以纯为太守。在官十年卒,列画颂东观。  ▲三老泱泱,实作父师。   杨统,字仲通,新都人也。事华里先生炎高,高戒统曰:“汉九世王出图书与,卿应之。”建武初,天下求通《内谶》二卷者不得。永平中,刺史张志举统方正。司徒鲁恭辟掾,与恭共定音律,上家法章句及二卷解说。迁侍中、光禄大夫。以年老道深,养于辟雍,授几杖为三老,卒。《内谶》二卷竟未详。  ▲平仲淑道,殆乎庶几。   王,字平仲,妻阝人也。少与雒高士张浮齐名,不应州郡辟命。司隶校尉陈纪山,名知人,称天下高士。年四十二卒。弟获志其遗言,撰《王子》五篇。东观郎李胜,文章士也,作诔,方之颜子,列画学官。  ▲文父明洞,探赜索微。   杨序,字仲桓,统仲子也。道业侔父,三司及公车连征辟,拜侍中。上言西方及荆、扬、交州当兵起,人民疫蝗,洛阳大水,宫殿当灾,三府当免,近戚谋变,皆效验。大将军梁冀秉权,自退去。授门徒三千人。本初元年及建和中,特征聘,不行。年八十三卒。天子痛惜,诏谥曰文父。弟子雒昭约节宰、绵竹寇欢文仪、蜀郡何苌幼正、侯祈升伯、巴郡周舒叔布及任安、董扶等皆征聘辟举,驰名当世。  ▲元章玄泊,韬光匿辉。  段翳,字符章,新都人也。明经术,妙占未来。尝告大渡津吏曰:某日当有诸生二人荷担问翳舍处者,幸为告之。后竟如其言。又有人从冀州来学积年,自以精究翳术,辞去。翳为筒作书,封头与之,告曰:“有急发之。”至葭萌争津,吏挝从者头,诸生发筒,筒中有书曰:“到葭萌争津破头,以膏裹之。”生乃喟然知不及翳,还更精学。翳常隐匿,不使人知。门人皆号夫子。  ▲稚子奕奕,古之畏爱。   王涣,字稚子,妻阝人也。初为河内温令,路不拾遗,卧不闭门。民歌之曰:“王稚子,世未有,平徭役,百姓喜。”迁兖州刺史,部中肃清。征拜侍御史、洛阳令。聪明惠断,公平廉正,抑强扶弱,化行不犯,发奸レ伏,忽若有神,京华密静,权豪畏敬。元兴元年卒。百姓痛哭,二县吊丧,行人商旅,莫不祭之。贾胡左威,遭其清理,制服三年。洛阳弦歌之,为立祠。天子悼惜,每下诏书德令,必赐后嗣,与卓茂等为伍。  ▲敬伯恺悌,树德播惠。   王堂,字敬伯,妻阝人也。初临巴郡,进贤达士,举孝子严永、隐士黄错及张、陈髦,民为立祠。徙任右扶风,政教严明。帝舅车骑将军阎显、大将军窦宪,中常侍江京等嘱,辄拒之。白鹿见象,不以为祥。徙鲁相,又徙汝南守,举陈蕃为功曹,应嗣司隶校尉,号知人之鉴。  ▲叔宰济济,以礼进退。   冯颢,字叔宰,妻阝人也。少师事杨仲桓及蜀郡张光超,后又事东平虞叔雅。初为谒者,威仪济济;为成都令,迁越太守,所在着称。为梁冀所不善,冀风州追迫之,隐居。作《易章句》及《刺奢说》,修黄老,恬然终日。  ▲大匠奇畅,妙监玄察。尽言规世,以陨越。   翟,字子超,雒人也。少事段翳,以明天官为侍中、尚书。常见太史令孙懿,欷涕泣曰:“图书有贼臣孙登,将以才智为黄门所害,君表相应之,是以凄怆。”后为京兆尹、光禄大夫、将作大匠,上言汉四百年当有弱主闭门听政,数在三百年之间。荐故太尉庞参、故司徒李明通三才,忠正可以辅世。所言每指利疾,权贵诬及尚书令高堂芝交构,免死。着《援神契经说》,卒家。  ▲司隶聪敏,奋名后叶。   郭贺,字乔卿,雒人也。初为太守黄幸户曹。幸有事,与汉中太守李荣俱被征。贺劝幸星行诣诏狱自归,得免;荣稽留,诏杀之。由是显名。太守蔡茂命为主簿。茂梦坐大殿极上,得嘉禾三穗,以问贺,对曰:“明府位当至三公。”旬月,茂迁司徒。表贺明律令,稍迁侍中、尚书仆射、司隶校尉、荆州刺史。百姓歌之曰:“厥德仁明郭乔卿。”明帝南巡狩,善其治,赐三公服,去露冕,使百姓见之,以彰有德。征河南尹,卒。天子痛惜,赐钱三十万。  ▲镡、蔡翩翩,交友惟贤。   镡显,字子诵,妻阝人也。蔡弓,字子骞,雒人也。俱携手共学,冬则侍亲,春行受业。与张霸、李、张皓、陈禅为友,共师司徒鲁恭。显又与王稚子同见察孝于太守陈司空,历豫州刺史、光禄大夫、侍中、卫尉。弓为庐江太守,征拜议郎。而霸、、皓、禅皆至公卿。  ▲两李丽采,文藻可观。   李尤字伯仁,李胜字茂通,雒人也。侍中贾逵荐尤有相如、杨雄之才,明帝召作东观、辟雍、德阳诸观赋铭、《怀戎颂》、百二十铭,着《政事论》七篇,帝善之。拜谏大夫、乐安相。后与刘珍共撰《汉纪》。孙充,有文才。胜为东观郎,着赋、诔、论、颂数十篇。  ▲宪父悬车,   王稚,字叔起,堂幼子也。屡拒孝廉,公府十五辟,公车征,及授二千石,征以太常,终不诣。年八十一卒。门人录其本行,谥曰宪父。癸未诏书以安车聘请,会已亡。  ▲征君肥Т。   冯信,字季诚,妻阝人也。郡三察孝廉,州举茂才,公府十辟,公车再征,不诣。公孙述时,目青盲,侍婢奸其前,阳不觉。述卒,以年老不出。  ▲董、任循志,束帛戋戋。   董扶字茂安,任安字定祖,绵竹人也。家居教授,弟子自远而至。扶初应贤良方正,诣京师。宰府十辟,公车三征,再举有道,为侍中。观汉将乱,求为属国,还蜀。安察孝及茂才,公府辟,公车征,皆不诣,卒布衣。弟子杜微、何宗、杜琼皆名士,至卿佐。  ▲文表汜博,提携士彦。   王商,字文表,妻阝人也。博学多闻。州牧刘璋辟为治中,试守蜀郡太守。荆州牧刘表、大儒南阳宋仲子远慕其名,皆与交好,许文休称商“中夏王景兴辈也。”商劝璋揽奇拔隽,甚善匡救。荐致名士安汉赵韪及陈实盛先、垫江龚杨、赵敏、黎景、阆中王澹、江州孟彪,皆至州右职、郡守。又为严、李立祠,正诸祀典。在官十年而卒。  ▲超类拔萃,实惟世信。   刘宠,字世信,绵竹人也。出自孤微。以明《公羊春秋》上计阙下,见除成都令,政教明肃。时诸县多难治,乃换宠为郫令,又换妻阝、安汉,皆垂绩。还在成都,迁柯太守。初乘一马之官,布衣疏食,俭以为教。居郡九年,乘之而还,吏人为之立铭。王商、陈实,当世贵士,皆与为友。  ▲节英亢烈,仰诉鼎臣。   段恭,字节英,雒人也。少周流七十馀郡,求师受学,经三十年。兄事冯翊骆异孙、泰山彦之章、渤海纪叔阳,遂明天文二卷。东平虞叔雅学绝高当世,遂游于蜀,恭以朋友礼待之。后为上计掾,会有司劾太尉庞参兼举茂才、孝廉。参性忠正亮直,为贵戚所摈,以恚发病,远近称冤。恭不能耐其枉,亢疏表参忠直,不当以谗佞伤毁忠正。帝悟,即日召西曹掾问疾,寻羊酒慰劳参忠。  ▲士游孝淳,感物悟神。   姜诗,字士游,雒人也。事母至孝。母欲江水及鲤鱼脍,又不能独食,须邻母共之,诗常供备。子汲江溺死,秘言遣学,不使母知。于是有涌泉出于舍侧,有江水之香,朝朝出鲤鱼二头,供二母之膳。其泉灌田六顷,施及比邻。公孙述平后,东精为贼,掠害,不敢入仕泔。时大荒饥,精致米肉与诗,诗埋之。永平三年,察孝廉,明帝诏曰:“大孝入朝,孝廉一切皆平之。”除江阳、符长,所居乡皆为之立祠。  ▲少林阴德,阳报是甄。   王忄屯,字少林,新都人也。游学京师,见客舍有一书生困病,忄屯隐视,奄忽便绝。有金十斤,忄屯以一斤买棺木,九斤还要下葬埋之。后为大渡亭长,大马一匹来入亭中,又有绣被一领飞堕其前,人莫识者,郡县以畀忄屯。后乘马到雒县,马牵忄屯入他舍。主人问忄屯所由得马,忄屯具说其状,并及绣被。主人怅然曰:“卿何阴德而致此?”忄屯说昔埋书生事。主人惊曰:“是我子也,姓金名彦,卿乃葬之,不报,天彰卿德。”辟举茂才,除令。宿亭中,数有人为鬼所杀。忄屯上楼,夜半有女子称冤,曰:“妾,涪令妻也,当之官,宿此,枉为亭长所杀,大小二十口埋在楼下,夺取财物。”忄屯曰:“汝何故以恒杀人?”女子曰:“妾不得白日,惟依夜,人眠不肯应,恚,故杀之。”初来时,言无衣,忄屯以衣衣之,言讫投衣而去。旦召游徼诘问,具服。即收同谋十馀人杀之,送涪令丧还乡里。当世称之。  ▲仲鱼谦冲。   羊期,字仲鱼,妻阝人也。父为交州刺史,卒官。期迎丧,不敢取官舍一物。郡三察孝廉,公府辟,州别驾,皆不应。太守尹奉弃刑名,行礼乐,请为功曹;刺史必欲借期自佐,不得已,为别驾。后为太守孙宝、蔡茂、衤殳讽功曹。当欲渡津,津吏滞,停车待之三日;将宿中亭,中有县吏,引车避之。为野王令。  ▲云卿安贫。   朱仓,字云卿,什邡人也。受学于蜀郡张宁,餐豆屑饮水以讽诵。同业怜其贫,资给米肉,终不受。着《河洛解》。家贫,恒以步行。为郡功曹。每察孝廉,羞碌碌诣公府试,不就。州辟治中从事,以讽咏自终。  ▲伯式玄照,   折像,字伯式,雒人也。其先张江为武威太守,封南阳折侯,因氏焉。父国为郁林太守。家赀二亿,故奴婢八百人,尽散以施宗族,恤赡亲旧,葬死吊丧。事东平虞叔雅,以道教授门人,朋友自远而至。时人为谚曰:“折氏客谁?朱云卿、段节英,中有佃子赵仲平,但说天文论五经。”  ▲孟宗当仁。   杜真,字孟宗,绵竹人。诵书百万言。兄事翟。免后,尚书令与司隶校尉枉劾之,复征诣狱。真上章救之,受掠笞六百,狱中明无事,京师壮之。以汉道微,散财施宗族,不应公府辟命。及辟,长吏候迎,每交于门,乃断以自绝。  ▲味道好施,清风迈伦。   赞仲鱼以下也。  ▲汉儒请雨,精感庆云。   谅辅,字汉儒,新都人。为郡五官掾。时天大旱,请雨不降,辅出祷祈,乃积薪祝神曰:“不雨则欲自焚,为贪叨吏谢罪百姓。”言终暴雨。  ▲韩揆义烈,   韩揆,字伯彦,绵竹人也。为令裒主簿。值黄巾贼入界,扶裒走入草中。裒遣求隐翳处,未还,裒为贼所得,见害。揆殡殓葬埋讫,诣从事贾龙求兵讨贼。贼破,曰:“本报令君,而苟自活,非忠。”乃自杀。  ▲乔云勇震。   左乔云,绵竹人也。少为左通所养为子。通坐任徒,徒逃,吏欲破通膑。通无壮子,故为吏所侵。乔云时年十三,喟然愤怒,以锐刀杀吏,解通走。将令出追,初闻,以为壮士,及知是小儿,为之流涕。  ▲杨宽证将,烈播友人。   宽字叔仲,新都人也。父斌证令万世,太守衤殳讽以忠义状闻。宽为郡吏,乡人马闰章言太守五方,宽与兄皆诣狱证之,得理。后方当迁南郡,闰复章之。宽乃发闰赃私事,闰伏罪。友人汝锟为张明所杀,宽怒,缚明送锟家,使自谢之也。  ▲宁叔执仇,   宁叔,字茂泰,广汉人,与友人张昌共受业太学。昌为河南大豪吕条所杀,叔杀条,自拘河南狱。顺帝义而赦之。  ▲张复师雠。  张钳,字子安,广汉人也。师事犍为谢裒。裒死,负土成坟。三年,裒子为人所杀。钳复其雠,自拘武阳狱。会赦,免,当世义之。  ▲贾为士死,分侔虞、朱。   贾栩,字符集,什邡人也。雒孟伯元为父复仇,闻栩名,往投之。雒县追伯元踪,栩叹曰:“士以义遇我,岂可倍哉!杀雒县,必移什邡,负我君。”乃自杀。李胜诔之,以方虞卿、鲁之朱家。  ▲郭玉通术,盖亦所修。   郭玉字通直,新都人也。明方术,伎妙用针,作《经方颂说》。官至太医丞、校尉。  ▲爰迄刘氏,司农含章。爽朗翠粲,观国之光。   秦宓,字子敕,绵竹人也。初,隐遁不应州郡之命,丞相亮领益州牧,选为别驾、中郎将。吴使张温将反命,亮率百官饯之。温与宓语,答问若响应声,辞义雅美。温大敬服,以为蜀之有宓,犹鲁有仲尼也。迁长水校尉、司农。宓甚有通理,弟子谯周具传其业。  ▲李、王四子,并作琳琅。   李朝字伟南,弟邵字永南,妻阝人也。王士字义强,从弟甫字国山,文表诸弟也。先主领牧,朝为别驾。群下上先主为汉中王,其文朝所造也。后丞相亮府辟西曹掾。亦有文才,兄弟三人号“三龙”。士历宕渠、犍为、益州太守。甫善言议人流,有美称,自绵竹令为州右职。  ▲优游容与,特进太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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