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新唐书-39

太和后,岁漕江、淮米四十万斛,至渭河仓者才十三,舟楫偾败,吏乘为奸,冒没百端,刘晏之法尽废。休分遣官询按其弊,乃命在所令长兼董漕,褒能者,谪怠者。由江抵渭,旧岁率雇缗二十八万,休悉归诸吏,敕巡院不得辄侵牟。著新法十条,又立税茶十二法,人以为便。居三年,粟至渭仓者百二十万斛,无留壅。时方镇设邸阁居茶取直,因视商人它货横赋之,道路苛扰。休建言:“许收邸直,毋擅赋商人。”又:“收山泽宝冶,悉归盐铁。”  秉政凡五岁,罢为宣武军节度使,封河东县子。久之,由太子少保分司东都,复起历昭义、河东、凤翔、荆南四节度。卒,年七十四,赠太尉。  休不为皦察行,所治吏下畏信。能文章,书楷遒媚有体法。为人愬藉,进止雍闲。宣宗尝曰:“休真儒者。”然嗜浮屠法,居常不御酒肉,讲求其说,演绎附著数万言,习歌呗以为乐。与纥干閟素善,至为桑门号以相字,当世嘲薄之,而所好不衰。  刘彖,字子全,高宗宰相仁轨五世孙。第进士,镇国陈夷行表为判官。入迁左拾遗,谏罢武宗方士,言多恳愊。大中初,擢翰林学士。宣宗始复关陇,裁处丛繁,书诏夜数十,虽捉笔遽成,辞皆允切。会伐党项,诏为行营宣慰使。  迁刑部侍郎,乃裒汇敕令可用者,由武德讫大中,凡二千八百六十五事,类而析之,参订重轻,号《大中刑律统类》以闻,法家推其详。  繇河南尹进宣武军节度使。先时,大飨杂进倡舞,彖曰:“岂军中乐邪?”取壮士千人,被铠拥矛盾,习击刺,与吏士临观。又下令不诃止夜行,使民自便,境内以安。徙河东节度使。  未几,以户部侍郎召判度支。始,彖在翰林,帝素器遇。至是,手诏追还,外无知者,既发太原,人方大惊。后请间,帝视案上历,谓彖:“为朕择一令日。”彖跪曰:“某日良。”帝笑曰:“是日卿可遂相。”即诏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领度支。  尝与崔慎由议帝前,慎由请甄别流品,彖质曰:“王夷甫相晋,崇尚浮虚,以述流品,卒致沦夷。今日不循名责实,使百吏各称职,而先流品,未知所以致治也。”慎由不得对,繇是罢宰相。俄而彖大病,加工部尚书,拜卧内,犹手疏陈政事。居位半岁卒,年六十三,赠尚书左仆射。  彖以名节自将,凡议论处事不私,趋于当乃止,未尝以言色借贵近。与彖同知政者夏侯孜。  孜,字好学,亳州谯人。累迁婺、绛州刺史。繇兵部侍郎、诸道盐铁转运使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领盐铁。懿宗立,进门下侍郎、谯郡侯。俄以同平章事出为西川节度使。召拜尚书左仆射,还执政,进司空,为贞陵山陵使。坐隧坏,出为河中节度使,犹同平章事。初,堂史署制,仆孜怀中,即死。不数日,孜罢。  咸通时,蛮犯蜀深入,士乏粮,追责孜治蜀无素备,以太子少保分司东都,卒。  赵隐,字大隐,京兆奉天人。祖植,当德宗出狩,变仓卒,羽卫单寡,硃泚攻城急,植率家人奴客以死拒守,献家财劳军,帝嘉之。贼平,浑瑊引在幕府。累擢郑州刺史。郑滑节度使李融奏以自副,融疾病,委以军政。大将宋朝晏火其营,夜为乱,植列卒不动须之,迟明而溃,捕斩皆尽,优诏嘉慰。累擢岭南节度使,终于官。父存约,辟署兴元李绛府。值军乱,方与绛燕间,吏报贼至,绛麾存约使去,对曰:“荷公德厚,谊不当独免。”即部勒左右捍之,而同被害。  隐以父死难,与兄骘庐墓几十年,阖门诵书,不应辟召。亲友更敦勉令仕,会昌中,擢进士第,历州刺史、河南尹。以兵部侍郎领盐铁转运使。咸通末,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中书侍郎,封天水县伯。  性仁悌,不敢以贵权自处。始布衣时,家无赀,与骘同耕以养,虽姻宗之富,未尝干以财。宦浸显,还家,易衣侍左右,犹布衣也。骘终宣歙观察使。  既辅政,它宰相及百官皆诣第升堂庆母,岁时公卿必参讯。懿宗诞日,宴慈恩寺,隐侍母以安舆临观,宰相方率百官拜恩于廷,即回班候夫人起居,搢绅以为荣。后崔颜昭、张浚当国,皆有母,遂踵其礼。  僖宗初,罢为镇海军节度使。王郢之乱,坐抚御失宜,下除太常卿。广明初,为吏部尚书。居母丧,卒。  子光逢、光裔、光胤,皆第进士,历台省华剧。光逢尤规矱自持,以中书舍人为翰林学士。时光裔由膳部郎中知制诰,对掌内外命书,士歆羡之。  裴坦,字知进,隋营州都督世节裔孙。父乂,福建观察使。坦及进士第,沈传师表置宣州观察府,召拜左拾遗、史馆修撰。历楚州刺史。令狐綯当国,荐为职方郎中,知制诰,而裴休持不可,不能夺。故事,舍人初诣省视事,四丞相送之,施一榻堂上,压角而坐。坦见休,重愧谢,休勃然曰:“此令狐丞相之举,休何力?”顾左右索肩舆亟出,省吏眙骇,以为唐兴无有此辱,人为坦羞之。再进礼部侍郎,拜江西观察使、华州刺史。召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数月卒。  坦性简俭,子取杨收女,赍具多饰金玉,坦命撤去,曰:“乱我家法。”世清其概。从子贽。  贽,字敬臣,及进士第,擢累右补阙、御史中丞、刑部尚书。昭宗引拜中书侍郎兼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寻兼户部尚书。帝疑其外风检而暱帷薄,逮问翰林学士韩偓,偓曰:“贽,咸通大臣坦从子,内雍友,合疏属以居,故臧获猥众,出入无度,殆此致谤言者。”帝每闻咸通事,必肃然敛衽,故偓称之为贽地。  帝幸凤翔,为大明宫留守,罢。俄进尚书左仆射,以司空致仕。硃全忠将篡,贬青州司户参军,杀之。  郑延昌,字光远,咸通末,得进士第,迁监察御史。郑畋镇凤翔,表在其府。黄巢乱京师,畋倚延昌调兵食,且谕慰诸军。畋再秉政,擢司勋员外郎、翰林学士。进累兵部侍郎,兼京兆尹判度支。拜户部尚书,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刑部尚书。无它功,以病罢,拜尚书左仆射,卒。  王溥,字德润,失其何所人。第进士,擢累礼部员外郎、史馆脩撰。崔胤镇武安,表署观察府判官。胤不赴镇,溥留充集贤殿直学士。御史中丞赵光逢奏为刑部郎中,知杂事。昭宗蒙难东内,溥与胤说卫军执刘季述等杀之。帝反正,骤拜翰林学士、户部侍郎,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户部。不能有所裨益,罢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部。未几,召拜太常卿、工部尚书。会硃温侵逼,贬淄州司户参军,赐自尽,与裴枢等投尸于河。  卢光启,字子忠,不详何所人。第进士,为张浚所厚,擢累兵部侍郎。昭宗幸凤翔,宰相皆不从,以光启权总中书事,兼判三司,进左谏议大夫,参知机务。复拜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俄罢为太子少保,改吏部侍郎。  初,光启执政,韦贻范、苏检相继为宰相。贻范,字垂宪,以龙州刺史贬通州,检为洋州刺史。二人奔行在,贻范迁给事中。用李茂贞荐,阅旬为工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度支。倚权臣,恣骜不恭。会母丧免,逾月夺服。不数月卒。检初拜中书舍人,贻范荐于茂贞,即拜工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茂贞与硃全忠通好,乃求尚主,取检女为景王妃以固恩。帝还京师,检长流环州,光启赐死。列传第一百八 毕崔刘陆郑硃韩  毕諴,字存之,黄门监构从孙。构弟栩,生凌,凌生匀 ,世失官,为盐估。匀生諴,蚤孤。夜然薪读书,母恤其疲,夺火使寐,不肯息,遂通经史,工辞章。性端悫,不妄与人交。  太和中,举进士、书判拔萃,连中。辟忠武杜悰幕府。悰领度支,表为巡官,又从辟淮南,入拜侍御史。李德裕始与悰同辅政,不协,故出悰剑南东川节度使。故吏惟諴饯讯如平日,德裕忌之,出为慈州刺史。累官驾部员外郎、仓部郎中。故事,要家势人,以仓、驾二曹为辱,諴沛然如处美官,无异言。宰相知之,以职方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召入翰林为学士。  党项扰河西,宣宗尝召访边事,諴援质古今,条破羌状甚悉,帝悦曰:“吾将择能帅者,孰谓颇、牧在吾禁署,卿为朕行乎。”諴唯唯,即拜刑部侍郎,出为邠宁节度、河西供军安抚使。諴到军,遣吏怀谕,羌人皆顺向。时戍兵常苦调饟乏,諴募士置屯田,岁收谷三十万斛,以省度支经费,诏书嘉美。俄徙昭义,又迁河东。河东尤近胡,复脩杷头七十烽,谨候虏,寇不敢入。  懿宗立,迁宣武节度使,召为户部尚书,判度支。未几,以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再期,固称疾,改兵部尚书,罢。旋兼平章事节度河中。卒,年六十二。  諴于吏术尤所长,既贵,所得禄奉,养护宗属之乏,无间然。始,諴被知于宣宗,尝许以相。令狐綯忌之,自邠宁凡三徙,不得还。諴思有以结綯,至太原,求丽姝盛饰使献。綯曰:“太原于我无分,今以是饵,将破吾族矣。”不受。使者留于邸,諴亦放之。太医李玄伯者,帝所喜,以钱七十万聘之,夫妇日自进食,得其欢心,乃进之帝,嬖幸冠后宫。玄伯又治丹剂以进,帝饵之,疽生于背。懿宗立,收玄伯及方士王岳、虞芝等,俱诛死。  崔彦昭,字思文,其先清河人。淹贯儒术,擢进士第。数应帅镇辟奏,于吏治精明,所至课最。累进户部侍郎。繇河阳节度使徙河东。先是,沙陀诸部多犯法,彦昭抚循有威惠,三年,境内大治,耆老叩阙愿留,诏可。僖宗立,授兵部侍郎、诸道盐铁转运使。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判度支。初,杨收、路岩、韦保衡皆坐朋比贿赂得罪死,萧仿秉政,矫革之,而彦昭协力,故百职修举,察不至苛。不六月,迁门下侍郎。帝因下诏暴收等过恶,申励丁宁,以成其美。  彦昭虽宰相,退朝侍母膳,与家人齿,顺色柔声,在左右无违,士人多其孝。与王凝外昆弟也。凝大中初先显,而彦昭未仕,尝见凝,凝倨不冠带,嫚言曰:“不若从明经举。”彦昭为憾。至是,凝为兵部侍郎。母闻彦昭相,敕婢多制屦袜,曰:“王氏妹必与子皆逐,吾将共行。”彦昭闻之,泣且拜,不敢为怨。而凝竟免。  伶人李可及为懿宗所宠,横甚,彦昭奏逐,死岭南。累拜兼尚书右仆射,以疾去位,授太子太傅,卒。  刘鄴,字汉籓,润州句容人。父三复,以善文章知名。少孤,母病废,三复丐粟以养。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奇其文,表为掌书记。德裕三领浙西及剑南、淮南,未尝不从。会昌时,位宰相,擢三复刑部侍郎、弘文馆学士。  鄴六七岁能属辞,德裕怜之,使与其子共师学。德裕既斥,鄴无所依,去客江湖间。陕虢高元裕表署推官,高少逸又辟镇国幕府。咸通初,擢左拾遗,召为翰林学士,赐进士第。历中书舍人,迁承旨。鄴伤德裕以朋党抱诬死海上,令狐綯久当国,更数赦,不为还官爵。至懿宗立,綯去位,鄴乃申直其冤,复官爵,世高其义。进户部侍郎、诸道盐铁转运使。以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度支。僖宗嗣位,再迁尚书左仆射。  初,韦保衡、路岩与鄴同秉政,为迹亲。俄而萧仿、崔彦昭得相,罢鄴为淮南节度使、同平章事。黄巢方炽,诏高骈代之,徙节度凤翔,固辞,还左仆射。帝西狩,追乘舆不及,与崔沆、豆卢彖匿将军张直方家,贼捕急,三人不肯臣,俱见杀。  豆卢彖者,字希真,河南人。仕历翰林学士、户部侍郎,与崔沆皆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日,宣告于廷,大风雷雨拔树。未几,及祸。初,咸通中,有治历者工言祸福,或问:“比宰相多不至四五,谓何?”答曰:“紫微方灾,然其人又将不免。”后杨收、韦保衡、路岩、卢携、刘鄴、于琮、彖与沆,皆不得终云。  陆扆,字祥文,宰相贽族孙。客于陕,遂为陕人。光启二年,从僖宗幸山南,擢进士第,累进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扆工属辞,敏速若注射然,一时书命,同僚自以为不及,昭宗优遇之。帝尝作赋,诏学士皆和,独扆最先就。帝览之,叹曰:“贞元时,陆贽、吴通玄兄弟善内廷文书,后无继者,今朕得之。”始,得举进士时,方迁幸,而六月榜出。至是,每甚暑,它学士辄戏曰:“造榜天也。”以讥扆进非其时。累为尚书左丞,封嘉兴县男。徙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故事,自三省得宰相,有光署钱,留为宴资,学士院未始有。至扆,送光院钱五十万,以荣近司。进中书侍郎,判户部。  嗣覃王以兵伐凤翔,扆谏曰:“国步方安,不宜加兵近辅,必为它盗所乘,无益也。且亲王而属军事,必有后害。”帝顾军兴,责扆沮挠,贬峡州刺史。师果败。久之,授工部尚书。从天子自华州还,以兵部尚书复当国,封吴郡公。  天复初,帝密语韩偓曰:“陆扆、裴贽孰忠于我?”偓曰:“扆等皆宰相,安有它肠?”帝曰:“外言扆不喜我复位,元日易服奔启夏门,信不?”偓曰:“孰为陛下言此?”曰:“崔胤、令狐涣。”偓曰:“设扆如是,亦不足责。且陛下反正,扆素不知谋,忽闻兵起,欲出奔耳。陛下责其不死难则可,以为不喜,乃谗言也。”帝遂悟。累兼户部尚书。  帝至自凤翔,大赦天下,诸道皆赐诏,独不及李茂贞。扆曰:“国西,凤翔为最近,迹其罪固不可赦。然尚修职贡,朝廷未之绝,无宜于诏书有以异也。”始,崔胤罢相,扆代之。胤内怨望,及是议以为阴有党附,贬沂王傅,分司东都。胤死,复授吏部尚书,从迁洛。柳璨始附硃全忠,谋去朝廷衣冠有望者,贬扆濮州司户参军,杀之白马驿,年五十九。扆初名允迪,后改云。  郑綮,字蕴武。及进士第,历监察御史,擢累左司郎中。因窭甚,丐补庐州刺史。黄巢掠淮南,綮移檄请无犯州境,巢笑,为敛兵,州独完。僖宗嘉之,赐绯鱼。岁满去,赢钱千缗藏州库。后它盗至,终不犯郑使君钱。及杨行密为刺史,送都还綮。王徽为御史大夫,以兵部郎中表知杂事,迁给事中。杜弘徽任中书舍人,綮以其兄让能辅政,不宜处禁要,上还制书,不报,辄移病去。召为右散骑常侍,往往条摘失政,众讠雚传之,宰相怒,改国子祭酒,议者不直,复还常侍。大顺后,王政微,綮每以诗谣托讽,中人有诵之天子前者。昭宗意其有所蕴未尽,因有司上班簿,遂署其侧曰:“可礼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綮本善诗,其语多俳谐,故使落调,世共号“郑五歇后体”。至是,省史走其家上谒,綮笑曰;“诸君误矣,人皆不识字,宰相亦不及我。”史言不妄。俄闻制诏下,叹曰:“万一然,笑杀天下人!”既视事,宗戚诣庆,搔首曰:“歇后郑五作宰相,事可知矣。”固让,不听。立朝偘然,无复故态。自以不为人所瞻望,才三月,以疾乞骸,拜太子少保致仕,卒。  硃朴,襄州襄阳人。以三史举,繇荆门令进京兆府司录参军,改著作郎。乾宁初,太府少卿李元实欲取中外九品以上官两月俸助军兴,朴上疏执不可而止。  擢国子《毛诗》博士。上书言当世事,议迁都曰:“古王者不常厥居,皆观天地兴衰,随时制事。关中,隋家所都,我实因之,凡三百岁,文物资货,奢侈僭伪皆极焉。广明巨盗陷覆宫阙,局署帑藏,里闬井肆,所存十二,比幸石门、华阴,十二之中又亡八九,高祖、太宗之制荡然矣。夫襄、邓之西,夷温数百里,其东,汉舆、凤林为之关,南,菊潭环屈而流属于汉,西有上洛重山之险,北有白崖联络,乃形胜之地,沃衍之墟。若广浚漕渠,运天下之财,可使大集。自古中兴之君,去已衰之衰,就未王而王。今南阳,汉光武虽起而未王也。臣视山河壮丽处多,故都已盛而衰,难可兴已;江南土薄水浅,人心嚣浮轻巧,不可以都;河北土厚水深,人心强愎狠戾,不可以都。惟襄、邓实惟中原,人心质良,去秦咫尺,而有上洛为之限,永无夷狄侵轶之虞,此建都之极选也。”不报。  朴为人木强,无它能。方是时,天子失政,思用特起士,任之以中兴,而朴所善方士许岩士得幸,出入禁中,言朴有经济才,又水部郎中何迎亦表其贤,帝召与语,擢左谏议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素无闻,人人大惊,俄判户部,进中书侍郎。帝益治兵,所处可一委朴。朴移檄四方,令近者出甲士,资馈饟,远者以羡余上。后数月,岩士为韩建所杀,朴罢为秘书监,三贬郴州司户参军,卒。与朴皆相者孙渥。  孙偓,字龙光。父景商,为天平军节度使。偓第进士,历显官,以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门下,为凤翔四面行营都统。俄兼礼部尚书、行营节度诸军都统招讨处置等使。始,家第堂柱生槐枝,期而茂,既而偓秉政,封乐安县侯。与朴皆贬衡州司马,卒。  偓性通简,不矫饬,尝曰:“士苟有行,不必以己长形彼短、己清彰彼浊。”每对客,奴童相诟曳仆诸前,不之责,曰:“若持怒心,即自挠矣。”  兄储,历天雄节度使,终兵部尚书。  韩偓,字致光,京兆万年人。擢进士第,佐河中幕府。召拜左拾遗,以疾解。后迁累左谏议大夫。宰相崔胤判度支,表以自副。王溥荐为翰林学士,迁中书舍人。偓尝与胤定策诛刘季述,昭宗反正,为功臣。帝疾宦人骄横,欲尽去之。偓曰:“陛下诛季述时,余皆赦不问,今又诛之,谁不惧死?含垢隐忍,须后可也。天子威柄,今散在方面,若上下同心,摄领权纲,犹冀天下可治。宦人忠厚可任者,假以恩幸,使自翦其党,蔑有不济。今食度支者乃八千人,公私牵属不减二万,虽诛六七巨魁,未见有益,适固其逆心耳。”帝前膝曰:“此一事终始属卿。”  中书舍人令狐涣任机巧,帝尝欲以当国,俄又悔曰:“涣作宰相或误国,朕当先用卿。”辞曰:“涣再世宰相,练故事,陛下业已许之。若许涣可改,许臣独不可移乎?”帝曰:“我未尝面命,亦何惮?”偓因荐御史大夫赵崇劲正雅重,可以准绳中外。帝知偓,崇门生也,叹其能让。初,李继昭等以功皆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谓“三使相”,后稍稍更附韩全诲、周敬容,皆忌胤。胤闻,召凤翔李茂贞入朝,使留族子继筠宿卫。偓闻,以为不可,胤不纳。偓又语令狐涣,涣曰:“吾属不惜宰相邪?无卫军则为阉竖所图矣。”偓曰:“不然。无兵则家与国安,有兵则家与国不可保。”胤闻,忧,未知所出。李彦弼见帝倨甚,帝不平,偓请逐之,赦其党许自新,则狂谋自破,帝不用。彦弼谮偓及涣漏禁省语,不可与图政,帝怒,曰:“卿有官属,日夕议事,奈何不欲我见学士邪?”继昭等饮殿中自如,帝怒,偓曰:“三使相有功,不如厚与金帛官爵,毋使豫政事。今宰相不得颛决事,继昭辈所奏必听。它日遽改,则人人生怨。初以卫兵检中人,今敕使、卫兵为一,臣窃寒心,愿诏茂贞还其卫军。不然,两镇兵斗阙下,朝廷危矣。”及胤召硃全忠讨全诲,汴兵将至,偓劝胤督茂贞还卫卒。又劝表暴内臣罪,因诛全诲等;若茂贞不如诏,即许全忠入朝。未及用,而全诲等已劫帝西幸。  偓夜追及鄠,见帝恸哭。至凤翔,迁兵部侍郎,进承旨。  宰相韦贻范母丧,诏还位,偓当草制,上言:“贻范处丧未数月,遽使视事,伤孝子心。今中书事,一相可办。陛下诚惜贻范才,俟变缞而召可也。何必使出峨冠庙堂,入泣血柩侧,毁瘠则废务,勤恪则忘哀,此非人情可处也。”学士使马从皓逼偓求草,偓曰:“腕可断,麻不可草!”从皓曰:“君求死邪?”偓曰:“吾职内署,可默默乎?”明日,百官至,而麻不出,宦侍合噪。茂贞入见帝曰:“命宰相而学士不草麻,非反邪?”艴然出。姚洎闻曰:“使我当直,亦继以死。”既而帝畏茂贞,卒诏贻范还相,洎代草麻。自是宦党怒偓甚。从皓让偓曰:“南司轻北司甚,君乃崔胤、王溥所荐,今日北司虽杀之可也。两军枢密,以君周岁无奉入,吾等议救接,君知之乎?”偓不敢对。  茂贞疑帝间出依全忠,以兵卫行在。帝行武德殿前,因至尚食局,会学士独在,宫人招偓,偓至,再拜哭曰:“崔胤甚健,全忠军必济。”帝喜,偓曰:“愿陛下还宫,无为人知。”帝赐以面豆而去。全诲诛,宫人多坐死。帝欲尽去余党,偓曰:“礼,人臣无将,将必诛,宫婢负恩不可赦。然不三十年不能成人,尽诛则伤仁。愿去尤者,自内安外,以静群心。”帝曰:“善。”崔胤请以辉王为元帅,帝问偓:“它日累吾儿否?”偓曰:“陛下在东内时,天阴雺,王闻乌声曰:‘上与后幽困,乌雀声亦悲。’陛下闻之恻然,有是否?”帝曰:“然。是儿天生忠孝,与人异。”意遂决。偓议附胤类如此。  帝反正,励精政事,偓处可机密,率与帝意合,欲相者三四,让不敢当。苏检复引同辅政,遂固辞。初,偓侍宴,与京兆郑元规、威远使陈班并席,辞曰:“学士不与外班接。”主席者固请,乃坐。既元规、班至,终绝席。全忠、胤临陛宣事,坐者皆去席,偓不动,曰:“侍宴无辄立,二公将以我为知礼。”全忠怒偓薄己,悻然出。有谮偓喜侵侮有位,胤亦与偓贰。会逐王溥、陆扆,帝以王赞、赵崇为相,胤执赞、崇非宰相器,帝不得已而罢。赞、崇皆偓所荐为宰相者。全忠见帝,斥偓罪,帝数顾胤,胤不为解。全忠至中书,欲召偓杀之。郑元规曰:“偓位侍郎、学士承旨,公无遽。”全忠乃止,贬濮州司马。帝执其手流涕曰:“我左右无人矣。”再贬荣懿尉,徙邓州司马。天祐二年,复召为学士,还故官。偓不敢入朝,挈其族南依王审知而卒。  兄仪,字羽光,亦以翰林学士为御史中丞。偓贬之明年,帝宴文思球场,全忠入,百官坐庑下,全忠怒,贬仪棣州司马,侍御史归蔼登州司户参军。  赞曰:懿、僖以来,王道日失厥序,腐尹塞朝,贤人遁逃,四方豪英,各附所合而奋。天子塊然,所与者,惟佞愎庸奴,乃欲鄣横流、支已颠,宁不殆哉!观綮、朴辈不次而用,捭豚臑,拒貙牙,趣亡而已。一韩偓不能容,况贤者乎?  列传第一百九 马杨路卢  马植,字存之,凤州刺史勋子也。第进士,又擢制策科,补校书郎。由寿州团练副使三迁饶州刺史。开成初 ,为安南都护。精吏事,以文雅绚饰其政,清净不烦,洞夷便安。羁縻诸首领皆来纳款,遣子弟诣府,请赋租约束。植奏以武陆县为陆州,即柬首领为刺史。既而州部废池珠复生。以政最,检校左散骑常侍,徙黔中观察使。  会昌中,召拜光禄卿,迁大理。植自以誉望在当时诸公右,久补外,还朝不得要官,为宰相李德裕所抑,内怨望。宣宗嗣位,白敏中当国,凡德裕所不善,悉不次用之,故植以刑部侍郎领诸道盐铁转运使,迁户部,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中书侍郎。  初,左军中尉马元贽最为帝宠信,赐通天犀带。而植素与元贽善,至通昭穆,元贽以赐带遗之。它日对便殿,帝识其带,以诘植,植震恐,具言状,于是罢为天平军节度使。既行,诏捕亲吏下御史狱,尽得交私状,贬常州刺史,以太子宾客分司东都。起为忠武、宣武节度使,卒。  初,植兼集贤殿大学士,校理杨收道与三院御史遇,不肯避,朝长冯缄录其驺仆辱之。植怒,奏言:“开元中,丽正殿赐酒,大学士张说以下十八人不知先举者,说以学士德行相先,遂同举酒。今缄辱收,与大学士等。请斥之。”中丞令狐綯援故事论救,宣宗释不问。因著令“三馆学士不避行台”,自植始。台制:“三院还台,以一人为朝长云。”  杨收,字藏之,自言隋越国公素之裔,世居冯翊。父遗直,德宗时,以上书阙下,仕为濠州录事参军,客死姑苏。  收七岁而孤,处丧若成人。母长孙亲授经,十三通大义。善属文,所赋辄就,吴人号神童。里人多造门观赋诗,至压败其籓。收嘲之曰:“尔非羸角者,奚用触吾籓?”切当率类此。及壮,长六尺二寸,广颡深颐,疏眉目,寡言笑,博学强记,至它艺无不通解。贫甚,以母奉浮屠法,自幼不食肉。约曰:“尔得进士第,乃可食。”  涔阳耕得古钟,高尺余,收扣之,曰:“此姑洗角也。”既矞刂拭,有刻在两栾,果然。尝言:“琴通黄钟、姑洗、无射三均,侧出诸调,由罗茑附灌木然。”时有安涚者,世称善琴,且知音。收问:“五弦外,其二云何?”涚曰:“世谓周文、武二王所加者。”收曰:“能为《文王操》乎?”涚即以黄钟为宫而奏之,以少商应大弦,收曰:“止!如子之言,少商,武弦也。且文世安得武声乎?”涚大惊,因问乐意,收曰:“乐亡久矣。上古祀天地宗庙,皆不用商。周人歌大吕、舞《云门》以俟天神,歌太蔟、舞《咸池》以俟地祇。大吕、黄钟之合,阳声之首。而《云门》,黄帝乐也;《咸池》,尧乐也。不敢用黄钟,而以太蔟次之。然则祭天者,圜钟为宫,黄钟为角,太蔟为徵,姑洗为羽;祭地者,函钟为宫,太蔟为角,姑洗为徵,南吕为羽。讫不用商及二少。盖商声刚而二少声下,所以取其正、裁其繁也。汉祭天则用商,而宗庙不用,谓鬼神畏商之刚。西京诸儒惑圜钟、函钟之说,故其自受命,郊祀、宗庙乐,唯用黄钟一均。章帝时,太常丞鲍业始旋十二宫。夫旋宫以七声为均,均,言韵也,古无韵字,犹言一韵声也。始以某律为宫,某律为商,某律为角,某律为徵,某律为羽,某律少宫,某律少徵,亦曰‘变’,曰‘比’。一均成则五声为之节族,此旋宫也。”乃取律次之以示  涚。涚时七十余,以为未始闻,而收未冠也。  以兄假未仕,不肯举进士。既假褫褐,乃入京师。明年,擢进士,杜悰表署淮南推官。悰领度支,又节度剑南东西川,辄随府三迁。宰相马植表为渭南尉、集贤校理,议补监察御史。收又以假方外迁,谊不可先,固辞。植嗟美为止。复为悰节度府判官。蜀有可县,直巂州西南,地宽平,多水泉,可灌粳稻。或谓悰计兴屯田,省转馈以饱边士,悰将从之,收曰:“田可致,兵不可得。且地当蛮冲,本非中国。今辍西南屯士往耕,则姚、巂兵少,贼得乘间。若调兵捍贼,则民疲士怨。假令大穰,蛮得长驱,是资贼粮,岂国计耶?”乃止。  始,周墀罢宰相,节度东川,表其弟严掌书记。俄而墀卒,悰辟为观察使判官,兄弟并在幕府。未几,假自浙西判官擢监察御史,而收亦自西川迁,兄弟同台,世荣其友。以详礼学改太常博士,而严亦自扬州召为监察御使。收因建言:“汉制,总群官而听曰省,分务而专治曰寺。太常,分务专治者也,所以藏天子之旗常。今旗常因车饰隶太仆,非是。”未及行,以母丧免。服除,从淮南崔铉府为支使。还,拜侍御史。夏侯孜以宰相领度支,引判度支案。迁长安令。  懿宗时,擢累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承旨,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始,南蛮自大中以来,火邕州,掠交趾,调华人往屯,涉氛瘴死者十七,战无功,蛮势益张。收议豫章募士三万,置镇南军以拒蛮。悉教蹋张,战必注满,蛮不能支。又峙食泛舟饷南海。天子嘉其功,进尚书右仆射,封晋阳县男。  既益贵,稍自盛满,为夸侈,门吏童客倚为奸。中尉杨玄价得君,而收与之厚,收之相,玄价实左右之;乃招四方赇饷数千诿收,不能从,玄价以负己,大恚,阴加毁短。知政凡五年,罢为宣歙观察使,不敢当两使禀料,但受刺史俸,留公藏钱七百万。韦保衡又劾收前用严譔为江西节度使,受谢百万,及它隐盗。明年,贬端州司马。吏具大舟以须,收不从,曰:“方谪去,可乎?”以二小舸趋官。又明年,流驩州,俄诏内养追赐死。收得诏,谢曰:“辅政无状,固宜死。今独一弟严以奉先人之祀,使者能假须臾使秉笔乎?”使者从之。收自作书谢天子,丐弟严死,奉先臣后。以书授使者,即仰鸩死。帝见书恻然,乃宥严,坐收流死者十一人。后三年,诏追雪其辜,复官爵。子钜、鏻。  钜,乾宁初为翰林学士,从入洛,终散骑常侍。鏻至户部尚书。  收兄发,字至之。登进士,又中拔萃,累官左司郎中。宣宗追加顺、宪二宗尊号,有司议改造庙主,署新谥,诏百官议。发与都官郎中卢搏以为改作主,求古无文,执不可。知礼者韪之。改太常少卿,为苏州刺史,治以恭长慈幼为先。徙福建观察使,又以能政闻。朝廷意有治剧才,拜岭南节度使。承前宽弛,发操下刚严,军遂怨,起为乱,囚传舍,贬婺州刺史。  假,字仁之,仕终常州刺史。收与昆弟护丧葬偃师,会者千人。  严,字凛之,举进士。时王起选士三十人,而杨知至、窦缄、源重、郑朴及严五人皆世胄,起以闻,诏独收严。累迁至工部侍郎、翰林学士。收知政,请补外,拜浙东观察使。收贬,严亦斥为邵州刺史,徙吉王傅。乾符中,以兵部侍郎判度支,卒。子涉、注。  涉,昭宗时,仕至吏部侍郎。哀帝时,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人端重有礼法。方贼臣陵慢,王室残荡,贤人多罹患。涉受命,与家人泣,语其子凝式曰:“世道方极,吾婴网罗不能去,将重不幸,祸且累汝。”然以谦靖,终免于祸。注为翰林学士。涉已相,辞内职,为户部侍郎。  路岩,字鲁瞻,魏州冠氏人。父群,字正夫,通经术,善属文。性志纯洁,亲殁,终身不肉食。累官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承旨,文宗优遇之。居循循谦饬,若不在势位者。所与交,虽褐衣之贱,待以礼,始终一节。  岩幼惠敏过人,及进士第,父时故人在方镇者交辟之,久乃答。懿宗咸通初,自屯田员外郎入翰林为学士,以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年三十六。居位八岁,进至尚书左仆射。  于是王政秕僻,宰相得用事。岩顾天子荒暗,且以政委己,乃通赂遗,奢肆不法。俄与韦保衡同当国,二人势动天下,时目其党为“牛头阿旁”,言如鬼阴恶可畏也。既权侔则争,故与保衡还相恶。俄罢岩为剑南西川节度使,承蛮盗边后,岩力拊循,置定边军于邛州,扼大度,治故关,取坛丁子弟教击刺,使补屯籍,由是西山八国来朝。以劳迁兼中书令,封魏国公。  始,为相时,委事亲吏边咸。会至德令陈蟠叟奏书愿请间言财利,帝召见,则曰:“臣愿破边咸家,可佐军兴。”帝问:“咸何人?”对曰:“宰相岩亲吏也。”帝怒,斥蟠叟,自是人无敢言。咸乃与郭筹者相依倚为奸,岩不甚制,军中惟边将军、郭司马尔,妄给与以结士心。尝阅武都场,咸、筹莅之,其议事以书相示则焚之,军中惊,以有异图,恟恟,遂闻京师。岩坐是徙荆南节度使,道贬新州刺史,至江陵,免官,流儋州,籍入其家。岩体貌伟丽,美须髯,至江陵两昔皆白。捕诛咸、筹等。岩至新州,诏赐死,剔取喉,上有司。或言岩尝密请“三品以上得罪诛殛,剔取喉验其已死”。俄而自及。  保衡者,京兆人,字蕴用。父悫,宣宗时,终武昌军节度使。保衡,咸通中,以右拾遗尚同昌公主,迁起居郎、驸马都尉。主,郭淑妃所生,懿宗所爱,而妃有宠,故恩礼最异,悉宫中珍玩资予之。俄历翰林学士承旨,以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自尚主至是裁再期。又进门下侍郎、尚书右仆射。  性浮浅,既恃恩据权,以嫌爱自肆,所悦即擢,不悦挤之。保衡举进士王鐸第,于籍、萧遘与同升,以尝薄于己,皆见斥。逐杨收,倾路岩,人益畏之。主薨,而宠遇不衰。僖宗立,进司徒。俄为怨家白发阴罪,贬贺州刺史,再贬澄迈令,遂赐死。  弟保乂,自兵部侍郎贬宾州司户参军。而刘瞻等坐主薨见贬者,偕复起。  卢携,字子升,其先本范阳,世居郑。擢进士第,被辟浙东府。入朝为右拾遗,历台省,累进户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乾符五年,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俄拜中书侍郎、刑部尚书、弘文馆大学士。携姿陋而语不正,与郑畋俱李翱甥,同位宰相,然所处议多驳。  初,王仙芝起河南,携表宋威、齐克让、曾衮皆善将,为招讨使。及威杀尚君长,贼炽结,益不制,乃以王鐸镇荆南,为诸道都统。携不悦。是时,黄巢已破广州,势张甚,表求天平节度使,诏宰相百官议。携素厚高骈,属令立功,乃固不可巢请,又欲激巢使战而败鐸,因授率府率。又徇骈与南诏和亲,与畋争,相恨詈,繇是罢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俄为兵部尚书。会骈将张璘破贼,帝复召携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及鐸失守,以骈代之,即按关东诸将为鐸、畋所任者,悉易置。内倚田令孜,而外寄戎政于骈,与夺惟所爱恶。  后病风足蹇,神智瞑塞,事多决于亲吏杨温、李脩,贿赂显行。及巢破淮南,璘战死,忠武兵乱,天下危惧,人皆咎携,始下诏以巢为天平节度使。诏下,贼已破潼关。明日,以太子宾客罢,分司东都,是夜仰药死。巢入京师,棺磔尸于长安市。子晏,天祐初为河南尉,柳璨杀之。  赞曰:卢携之败王鐸,私高骈,贼遂卷咸、镐而西,易若举毛,可谓朝无人焉。唐将亡,携为之鸱枭,宜天之假手于贼而磔其枯胔也。  列传第一百一十 郑二王韦张  郑畋,字台文,系出荥阳。父亚,字子佐。爽迈有文,举进士、贤良方正、书判拔萃 ,三中其科。李德裕为翰林学士,高其才,及守浙西,辟署幕府。擢监察御史,李回任中丞,荐为刑部郎中知杂事,拜给事中。德裕罢宰相,出为桂管观察使,坐吴湘狱不能直冤,贬循州刺史,死于官。  畋举进士,时年甚少,有司上第籍,武宗疑,索所试自省,乃可。奏为宣武推官,以书判拔萃擢渭南尉。父丧免。宣宗时,白敏中、令狐綯继当国,皆怨德裕,其宾客并废斥,故畋不调几十年,外更帅镇幕府。綯去位,始为虞部员外郎。右丞郑薰诬畋罪,不可任郎官,出之。久乃入为刑部员外郎。刘瞻为宰相,荐授户部郎中,入翰林为学士,俄知制诰。会讨徐州贼庞勋,书诏纷委,畋思不淹晷,成文粲然,无不切机要,当时推之。勋平,以户部侍郎进学士承旨。瞻以谏迕懿宗,赐罢,畋草制书多褒言,韦保衡等怨之,以为附下罔上,贬梧州刺史。僖宗立,内徙郴、绛二州,以右散骑常侍召还。故事,两省转对延英,独常侍不与。畋建言宜备顾问,诏可,遂著于令。以兵部侍郎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故时,宰相驺哄联数坊,呵止行人。畋敕导者止百步,禁百官仆史不得擅至宰相府。交、广、邕南兵,旧取岭北五道米往饷之,船多败没。畋请以岭南盐铁委广州节度使韦荷,岁煮海取盐直四十万缗,市虔、吉米以赡安南,罢荆、洪等漕役,军食遂饶。后以王师甫为岭南供军副使,师甫请兼总兵,而岁加献钱二十万缗。畋曰:“荷且有功,而师甫以利啖朝廷,谋夺其兵,不可。”罢之。再迁门下侍郎,封荥阳郡侯。以星变求去位,不许。  乾符六年,黄巢势浸盛,据安南,腾书求天平节度使。帝令群臣议,咸请假节以纾难。畋欲因授岭南节度使,而卢携方倚高骈,使立功,乃曰:“骈才略无双,淮南天下劲兵,又诸道之师方至,蕞尔贼,奈何舍之,令四方解体邪?”畋曰:“不然。巢之乱本于饥,其众以利合,故能兴江、淮,根蔓天下。国家久平,士忘战,所在闭垒不敢出。如以恩释罪,使及岁丰,其下思归,众一离,巢即机上肉耳,法谓不战而屈人兵也。今不伐以谋,而怖以兵,恐天下忧未艾也。”仆射于琮言:“南海以宝产富天下,如与贼,国藏竭矣。”天子内亦属骈,乃然携议。畋曰:“安危属吾等,而公倚淮南用兵,吾不知所税驾。”会骈奏:“南蛮方强,请如西戎,以公主下嫁。”携又议从之。畋以为损国威灵,不可,即抗论,至相诟嫚。携怒,拂衣去,裾衊于砚,因抵之。帝以大臣争口语,无以示百官,乃俱罢,以畋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俄召拜吏部尚书。  明年,为凤翔陇西节度使,募锐兵五百,号“疾雷将”;境中盗不敢发,发辄得。会巢陷东都,遣兵戍京师,以家财劳行,妻自纟任戎衣给战士。帝出梁、洋,畋上谒斜谷,泣曰:“将相误国,臣请死以惩无状。”帝劳遣之,且曰:“公谨扼贼冲,无令得西向。”畋曰:“方艰虞时,事有机急,不可中覆,请便宜从事,臣当以死报国。”帝曰:“利社稷,无不可。”畋还,搜士卒,缮器械,浚城隍,使于梁者道相属。俄而贼使至,诸将皆欲附贼,畋开谕不可,即悉出金帛,请得脱身去,复不听。而使以伪赦令示军中乃去。明日,诏使至,畋召监军袁敬柔以逆顺晓诸将,乃听命,刺血以盟。畋遣子凝绩从帝,有诏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贼将又至,畋斩于军,余党数百人皆捕诛之。迁检校尚书右仆射、西面行营都统。军中承制除拜。乃以前灵武节度使唐弘夫为行军司马。  中和元年,贼将王璠率众三万来攻,畋使弘夫设伏以待。璠内轻畋儒柔,纵步骑鼓而前,畋以锐卒数千当贼,疏阵而多旗帜,乘高伐鼓,贼不测众寡,阵未整,伏发,众皆嚣。日暮,军四合,鏖战龙尾坡,杀贼二万级,积尸数十里,多获铠仗,璠遁去,禽璠子斩之,威动京师。时诸镇兵在寰内尚数万,无所归,畋招来之,厚加慰结。乃与泾原程宗楚、秦州仇公遇、鄜延李孝恭、夏州拓拔思恭约盟,传檄天下。时王命不出剑门,四方谓王室微,不能复兴;及畋檄至,远近咸耸,各治兵思立功,奔问行在。巢大惧,不敢西谋。当此时,微畋,天子几殆。帝闻捷曰:“朕知畋不尽,儒者之勇乃尔!”  弘夫取咸阳,以桴济兵渭水。贼伏甲伪走,弘夫与宗楚乘胜入都门,为贼所覆。畋数敕无轻进,二人不听,果败。以鄜、夏兵屯东渭桥。再进司空、兼门下侍郎、京城四面行营都统,赐御袍犀带。拜而不贺。  行军司马李昌言者屯兴平,遣麾下求为南面都统,辄引兵趋府。畋不意见袭,登城好语曰:“吾方入朝,公能戢兵爱人,为国灭贼乎?能,则守此矣。”遂委军去。昌言自为留后,卫畋出境。既半道,内惭负,即辞疾。诏授太子少傅,分司东都,便医于兴元。  明年,召至行在,以王鐸将兵,复拜畋司空、门下侍郎、平章事,军务一以咨决。兴州戍将孙鄴坐赃抵死,畋奏言:“方关辅失守,鄴护褒斜有功,请免死。陈秋儿保嵯峨山拒贼,农不废耕,请以检校散骑常侍隶奉天军。”制皆可。旧制,使府校书郎以上,满三岁迁;监察御史里行至大夫、常侍,满三十月迁。虽节度兼宰相,亦不敢越。自军兴,有岁内数迁者,畋以为不可,请:“行营节度,繇里行至大夫,许满二十月迁;校书郎以上,满二岁乃奏。非军兴者如故事。”从之。  时田令孜恃权有所干请,畋不应。陈敬瑄欲以官品居宰相上,畋曰:“外宰相安得论品乎?”卒不肯处其下。令孜、敬瑄内常衔之。贼平,帝将还,而李昌言自以袭畋而夺之镇,今畋当国,内不喜,故三人相结,而遣客上畋过咎。帝得其情,不许。畋乃引疾去位,入见帝曰:“乘舆东还,繇大散关幸凤翔,供张顿峙,一委昌言,乃可安。臣若以宰相从,彼且猜阻,非所以靖反侧也。请以散官养疾。或群臣有疑,愿出臣章示之,使知天子于臣无纤芥者。”帝以其诚,乃授检校司徒、太子太保,罢政事。以凝绩为壁州刺史,留养。徙龙州,卒,年六十三,赠太尉。后帝思畋忠力,又赠太傅。凝绩数岁亦卒。始,李茂贞以博野裨将戍奉天,畋召隶麾下,委以游逻,厚礼之。茂贞感其饰擢,及畋还葬郑,表为请谥曰文昭。天复初,与李思恭配飨僖宗庙廷,又赠宗楚、弘夫官。  畋为人仁恕,姿采如峙玉。凡与布衣交,至贵无少易。郑縠者,薰子也。方畋秉政,擢为给事中,至侍郎。其损怨类如此。巢之难,先诸军破贼,虽功不终,而还相天子,坐筹帷幄,终能复国云。  王鐸,字昭范。宰相播昆弟子也。会昌初,擢进士第,累迁右补阙、集贤殿直学士。白敏中辟署西川幕府。咸通后,仕浸显,历中书舍人、礼部侍郎。所取多才实士,为世称挹。拜御史中丞,以户部侍郎判度支。十二年,繇礼部尚书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门下侍郎、尚书左仆射,超拜司徒。韦保衡缘恩幸辅政,始由鐸得进士,故谨事之。虽窃政权,将大斥不附者,病鐸持其事,不得肆,搢绅赖焉。鐸亦上疏祈解,乃以检校左仆射出为宣武节度使。  僖宗初,以左仆射召。始,鐸当国,练制度,智虑周密,时论推允。会河南盗起,天下跂鐸入辅,又郑畋数言其贤,复拜门下侍郎、平章事。乾符六年,贼破江陵,宋威无功,诸将观望不进,天下大震。朝廷议置统帅,鐸因请自率诸将督群盗。帝即以鐸为侍中、荆南节度使、诸道行营都统,封晋国公。绥纳流冗,益募军,完器铠,武备张设。李系者,西平王晟诸孙。敏辩善言兵,然中无有。鐸信之,举为将,分精兵使守湖南。俄而贼舍广州,鼓而北,系望风未战辄溃,鐸退营襄阳。于是以高骈代之,贬太子宾客,分司东都。  未几,召拜太子少师,从天子入蜀,拜司徒、门下侍郎、平章事,加侍中。复以太子太保平章事。是时,诛讨大计悉属骈,骈内幸多难,数偃蹇,而外逗挠。鐸感慨王室,每入对,必噫呜流涕,固请行。时中和二年也。乃以检校司徒、中书令为义成节度使,诸道行营都统,判延资、户部、租庸等使。于是表崔安潜自副,郑昌图、裴贽、裴枢、王抟等在幕府,以周岌、王重荣、诸葛爽、康实、安师儒、时溥六节度为将佐,而中尉西门思恭为监军,率卫兵洎梁、蜀师三万壁盩厔,移檄天下。先是,诸将虽环贼,莫肯先。及鐸檄至,号令殷然,士气皆起,急欲破贼,故巢战数蹙。宦人田令孜策贼必破,欲使功出于己,乃构鐸于帝,罢为检校司徒,以义成节度还屯。鐸功危就,而谗见夺,然卒因其势困贼。后数月,复京师,策勋居关东诸镇第一。四年,徙义昌节度使。  鐸世贵,出入裘马鲜明,妾侍且众。过魏,乐彦祯子从训心利之。李山甫者,数举进士被黜,依魏幕府,内乐祸,且怨中朝大臣,导从训以诡谋,使伏兵高鸡泊劫之,鐸及家属吏佐三百余人皆遇害。朝廷微弱,不能治其冤,天下痛之。  弟镣,累官汝州刺史。乾符中,王仙芝来攻,镣拒之,自督勇士与别将董汉勋守南、北门。城陷,汉勋力战死,镣贬韶州司马。终太子宾客。  王徽,字昭文,京兆人。第进士,授校书郎。沈询判度支,徐商领盐铁,皆辟署使府。始,宣宗诏宰相选可尚主者,或以徽闻。徽本澹声利,闻不喜,往见宰相刘彖曰:“徽年过四十,又多病,不应在选。”彖为言,乃罢。从令狐綯署宣武、淮南掌书记,召授右拾遗。书二十余上,言无回忌,公议浩然归重。徐商罢政事,守江陵,心欲表徽在幕府,恐其不乐外,忍不言。徽自往曰:“公知徽,安得不从?”商大喜,表为殿中侍御史,署节度府判官。御史中丞高湜荐知杂事,进考功员外郎。故事,考簿以硃注上下为殿最,岁久易漫,吏辄窜易为奸。徽始用墨,遂绝妄欺。擢翰林学士。  广明元年,卢携罢宰相,以徽为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日,黄巢入关,僖宗西狩,冒夜出。徽与崔沆、豆卢彖、仆射于琮诘朝乃知,追帝不及,堕崖樾间,为贼所执,迫还,将污以官。徽阳喑不答,以刃环胁,卒不动。贼令归第,使医护视。久之,守者懈,乃奔河中,裂缣书章,遣人间走蜀。诏拜兵部尚书、京城四面宣慰催阵使。  昭义高浔与贼战石桥,败绩。其将刘广擅还,据潞州。别将孟方立杀广,因取邢、洺、磁三州贰于己。昭义所隶,唯泽一州。帝以兵部侍郎郑昌图权守潞,士心多附方立,昌图不能制。朝议以大臣镇抚,即授徽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领昭义节度使。是时,李克用亦争泽、潞,徽商朝廷力未能以兵抗之,奉表固辞,诏可。更为诸道租庸供军使。因说行营都监杨复光,请赦沙陀罪,令赴难。其夏,沙陀会诸军,遂平京师,徽助为多,迁右仆射。  大乱之后,宫观焚残,园陵皆发掘,鞠为丘莽,乘舆未有东意,诏徽充大明宫留守、京畿安抚制置脩奉使。徽外调兵食,内抚绥流亡,逾年,稍稍完聚,兴复殿寝,裁制有宜,即奉表请帝东还。又进检校司空、御史大夫,仍权京兆尹。宦要家争遣人治第,侵冒齐民,讼诉满前,徽不屈势幸,一平以法,繇是为帝左右所憎,以其党薛杞为少尹,轻其权。杞方居丧,徽奏止不使到府。众忿,共谮罢徽,令赴行在。俄授太子少师。徽遂移疾河中,满百日免。帝还京师,复申前授,称疾不任奉谒。宰相疾其怨望,贬集州刺史。会帝避沙陀,出次宝鸡。帝念徽无罪,拜吏部尚书,封琅邪郡侯。未行而嗣襄王煴作乱,帝进次汉中。煴逼召徽,以尪废自言。及煴僭号,迫群臣作誓牒,徽托手弱,卒不肯署。煴平,帝至凤翔,召徽为御史大夫,固辞足痹,复拜太子少师。  昭宗立,见便殿,进对详洽,帝顾宰相曰:“徽神气尚强,可用。”乃复授吏部尚书。是时,铨选失序,吏肆为奸,补调重复不可检。徽为手籍,一验实之,遂无奸滞。进右仆射。大顺元年卒,赠司空,谥曰贞。  谱言其先本魏诸公子,秦灭魏,至汉徙关中霸陵,以其故王家,为王氏。十世祖罴,仕周为同州刺史,死葬咸阳凤政原,子孙因家杜陵。曾祖择从,昆弟四人,曰易从、朋从、言从,皆擢进士第。至凤阁舍人者三人,故号“凤阁王氏”。自是讫大中时,登进士者十八人,位台省牧守者三十余人。徽有雅望,拜宰相一日而京师乱,故其设施无可道者。  韦昭度,字正纪,京兆人。擢进士第,践历华近,累迁中书舍人。僖宗西狩,以兵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从。未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还京,授司空。再狩山南,还次凤翔。李昌符乱兴仓卒,昭度质家族于禁军,誓共讨贼,士感动,乃平昌符。迁太保,兼侍中。昭宗即位,守中书令,封岐国公。  阆州刺史王建攻陈敬瑄于成都,以昭度为西川节度使。敬瑄不内,诏东川顾彦朗与建合兵以讨,拜昭度兼行营招抚使。乃建幢节行城下,谕其众曰:“毋久闭垒。”敬瑄遣人詈曰:“铁券,先帝所命,若何违之?”淹半岁,始拔汉州。建绐昭度曰:“公暴师远出,事蛮夷地,方山东兵连祸结,朝廷不能治,腹心疾也,宜亟还定之。敬瑄小丑,当责建等可办。”昭度信之,请还。未半道,建以重兵守剑门,急攻成都。囚敬瑄,自称留后。罢昭度为东都留守。  杜让能既被害,以司徒、门下侍郎复为平章事,进太傅。王行瑜求为尚书令,昭度建言:“太宗由是即位,后人臣无复拜者。郭子仪有大功,尝授之,固辞免,况行瑜乎?”乃更号尚父。行瑜怨。会用李磎辅政,而崔昭纬密语行瑜曰:“前公已为尚书令,昭度持不可。今又引磎叶力,此奸人务立党与,惑上听,恐事复有如杜太尉时。”行瑜乃与李茂贞数上书讥诋朝政。昭度惧,称疾,罢为太傅,致仕。行瑜、茂贞、韩建联兵至阙下,言昭度伐蜀失谋,请贬之。未及报,而行瑜收昭度于都亭驿杀之。天子不得已,下诏暴其罪。行瑜诛,乃追复官爵,许其家收葬,赠太尉。  张浚,字禹川,本河间人。性通脱无检,泛知书史,喜高论,士友摈薄之。不得志,乃羸服屏居金凤山,学从横术,以捭阖干时。枢密使杨复恭遇之,以处士荐为太常博士,进度支员外郎。黄巢之乱,称疾,挟其母走商山。僖宗西出,卫士食不给,汉阴令李康献糗饵数百驮,士皆厌给。帝异之,曰:“尔乃及是乎?”对曰:“臣安知为此,张浚教臣也。”乃急召浚至行在,再进谏议大夫。宰相王鐸任行营都统,奏署都统判官。  时王敬武在平卢,军最强,累召不肯应。浚往说之,而敬武已臣贼,不迎使者。浚责之曰:“公为天子守籓,今使者赍诏至,不北面俯伏而敢侮慢,公乃未识君臣大分,何以长吏民哉?”敬武愕眙愧谢。浚宣诏已,士按兵默默。浚召将佐至鞠场,倡言:“忠义之士当审利害。黄巢,贩盐虏耳。舍天子而臣之,何利邪?今诸侯勤王者踵相接,公等据一州以观成败,后贼平,将安往?诚能此时共诛大盗,迎天子,功名富贵可反手而取。吾怜公等舍安而蹈危也。”诸将杂然曰:“谏议语是!”敬武即引军从浚西。擢浚为会军使。贼平,以户部侍郎判度支。后再狩山南,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判度支。  浚始繇复恭进,复恭中失权,更依田令孜,故复恭衔之。及为中尉,数被离间。昭宗即位,复恭恃援立功,专任事,帝稍不平。当时多言浚有方略,善处大计,乃复见委信,尝问致治之要,对曰:“在强兵。兵强,天下服矣。”天子繇是甘心于武功。后与论古今事,浚辄曰:“汉、晋之远无可道,陛下春秋鼎富,天资英特,内逼宦臣,外迫强臣,故不能安。此臣所以痛心而泣血也。”  是时,硃全忠威振关东,而安居受杀李克恭,以潞州归全忠。全忠乃与幽州李匡威、云州赫连鐸上言:“先帝幸梁,繇李克用与硃玫连和,请举兵诛之,愿帅兵为掎角。”帝诏文武四品以上议,皆言:“王室未宁,虽得太原,犹非所有。”浚固争:“先帝时,身播屯乱,盖克用、全忠不相下也。请因其弱讨之,断两雄势。”帝曰:“平巢,克用功第一。今乘危伐之,天下其谓我何?”久不决。孔纬曰:“浚言万世之利,陛下所顾一时事尔。臣见师度河,贼必破。今军中费尚足支数年,幸听勿疑。”既浚、纬相倡和,帝乃决出师,诏浚为河东行营兵马招讨制置使,京兆尹孙揆为昭义节度使副之,韩建为供军使;以全忠、匡威、鐸并为招讨使,枢密使骆全諲为行营都监,以汴甲三千为帐下;发五十二军,邠、宁、鄜、夏杂虏合五万。帝置酒安喜楼临饯,浚饮酣,泣下曰:“陛下逼于贼,臣愿以死除之。”复恭闻不怿,率中尉等饯长乐坂,以酒属浚,浚不肯举。是役也,浚外幸成功,而内制复恭,故衔之。  先是,汴、华、邠、岐兵绝河会平阳。汴将硃崇节已戍潞,浚虑汴人遂据有之,乃令揆分兵趋潞,以中人韩归范持节护送至军。会太原将李存孝方攻潞,揆至长子,为存孝所禽,汴人亦弃城去。浚次阴地关,诸军壁平阳。存孝击之,皆大北,委仗械去。浚敛众夜遁,比明,军失太半。存孝进掠晋、绛、慈、隰,其锋甚盛。浚间道出王屋,奔河清,桴而济,麾下略尽。全諲饮药死,建遁去。克用上书请罪,其辞悖慢,因韩归范以闻。朝廷震动,即日下诏罢浚为武昌军节度使,三贬绣州司户参军。全忠为申请,诏听使便。浚乃至蓝田依韩建。及韦昭度死,复用纬为宰相,故浚亦拜兵部尚书,领天下租庸使。将复用,克用上言:“若朝以浚为相,暮请以兵见。”乃止。  乾宁中,罢使,拜尚书右仆射。上疏乞骸骨,迁左仆射致仕,居洛长水墅。虽自屏处,然朝廷得失,时时言之。刘季述乱,浚徒步入洛,泣谕张全义,并致书诸籓,请谋王室之难。王师范起兵青州,欲取浚为谋主,不克。全忠胁帝东迁,浚闻曰:“乘舆卜洛,则大事去矣。”盖知其将篡也。全忠畏浚构它镇兵,使全义遣牙将如盗者夜围墅杀之,屠其家百余人,实天复二年十二月。  始,浚素厚永宁史叶彦,彦知其谋,以告浚子格。浚度不免,父子相持泣曰:“留则俱死,不如去以存吾嗣。”格拜而辞,彦率士三十人送之,溯汉入蜀,后事王建。少子播,间道走淮南,依杨行密。时行密得承制除拜,播请每除吏,必紫极宫玄宗像前致制诰于案,乃出之,示不忘朝廷,且欲雪家冤而不克。终广陵。  赞曰:唐之季,嗣君暗庸,天秽其德久矣。纤人柄朝,靡谋不乖。如畋、鐸皆社稷之才,当大过之世,为天下倡。扶支王室,几致中兴。俄而为逆竖乱宦所乘,功业无所成就。浚以乱止乱,悖缪厥心,悲夫!  列传第一百一十一 周王邓陈齐赵二杨顾  周宝,字上珪,平州卢龙人。曾祖待选,为鲁城令,安禄山反 ,率县人拒战,死之。祖光济,事平卢节度希逸为牙将,每战,得攻鲁城者,必手屠之。历左赞善大夫,从李洧以徐州归天子。父怀义,通书记,擢累检校工部尚书、天德西城防御使,以徙城事不为宰相李吉甫所助,以忧死。  宝藉廕为千牛备身。天平节度使殷侑尝为怀义参军,宝从之,为部将。会昌时,选方镇才校入宿卫,与高骈皆隶右神策军,历良原镇使,以善击球,俱备军将,骈以兄事宝。宝强毅,未尝诎意于人。官不进,自请以球见,武宗称其能,擢金吾将军。以球丧一目。进检校工部尚书、泾原节度使。务耕力,聚粮二十万斛,号良将。  黄巢据宣、歙,徙宝镇海军节度兼南面招讨使。巢闻,出采石,略扬州。僖宗入蜀,加检校司空。时群盗所在盘结,柳超据常熟,王敖据昆山,王腾据华亭,宋可复据无锡。宝练卒自守,发杭州兵戍县镇,判八都:石镜都,董昌主之;清平都,陈晟主之;于潜都,吴文举主之;盐官都,徐及主之;新登都,杜棱主之;唐山都,饶京主之;富春都,文禹主之;龙泉都,凌文举主之。  中和二年,进同中书门上平章事,兼天下租庸副使,封汝南郡王。宝和裕,喜接士,以京师陷贼,将赴难,益募兵,号“后楼都”。明年,董昌据杭州,柳超自常熟入睦州,刺史韦诸杀之。四年,余杭镇使陈晟攻诸,诸以州授晟。宝子玙统后楼都,孱不能驭军,部伍横肆。宝亦稍惑色,不恤事,以婿杨茂实为苏州刺史,重敛,人不聊。田令孜以赵载代之,茂实不受命。宝表留,不听,乃残郛署、污垣牖去。诏以王蕴代载,载留润州。  初,镇海将张郁以击球事宝。光启初,剧贼剽昆山,宝遣郁领兵三百戍海上,郁醉而叛。王蕴谓州兵还休,不设备,郁遂大掠,蕴婴城守。宝遣将拓拔从讨定之。郁保常熟,因攻常州,刺史刘革迎降,众稍集。宝遣将丁从实督兵攻之,郁走海陵,依镇遏使高霸,从实遂据常州。及董昌徙义胜军节度使,宝承制擢杭州都将钱镠领州事。宣州贼李君旺陷义兴守之。是时,右散骑常侍沈诰使至江南,负田令孜势,震暴州县。嗣襄王下令搜令孜党,宝收诰及赵载杀之。  高骈领盐铁,辟宝子佶为支使,宝亦表骈从子在幕府。骈为都统,浸不礼宝,宝衔之。帝在蜀,淮南绝贡赋,谩言道浙西为宝剽阻。帝知其诬,不直骈,自是显隙。骈出屯东塘,约西定京师,宝喜,将赴之,或曰:“高氏欲图公地。”宝未信。骈遣人请会金山,谋执宝,宝答曰:“平时且不闻境上会,况上蒙尘,宗庙焚辱,宁高会时耶?我非李康,不能为人作功勋、欺朝廷也。”骈遣人切让,宝亦诟绝之。  会部将刘浩、刁頵与度支催勘使、太子左庶子薛朗叛,宝方寝,外兵格斗,火照城中。宝惊出,谕曰:“为吾用则吾兵,否则寇也。六州皆我镇,何往不适?”乃自青阳门出奔。士大掠,官属崔绾、陆锷、田倍皆死。浩奉朗领府事。宝至奔牛埭,骈馈以愬葛,讽其且亡也。宝抵于地曰:“公有吕用之,难方作,无诮我!”即奔常州依丁从实,召后楼都,无一士至者。  钱镠遣杜棱、成及攻薛朗,棱子建徽攻从实,声言迎宝,击破贼君旺,取船八百艘,遂围常州,从实奔海陵。镠具橐鞬迎宝,舍樟亭。未几,杀之,不淹月,而骈为毕师鐸所囚。宝死,年七十四,赠太保。镠以杜棱守常州。文德元年拔润州,刘浩亡,不知所在,执朗,剖其心祭宝,使阮结守润州。杨行密杀高霸,而张郁、丁从实皆死。  初,黄巢平,时溥遣小史李师悦上符玺,拜湖州刺史。昭宗时,迁忠国军节度使。董昌反,师悦连和,与镠有隙,而结好于行密,安仁义次润州,复助之。乾宁三年卒,子继徽代,以地附行密,其将沈攸谓不可,继徽乃奔扬州。  陈晟据睦州十八年死,弟询代立,畏镠忌己,因徐绾乱,与田頵通。镠割桐庐隶杭州,询遂绝镠,攻兰溪,镠使方永珍击询。天祐元年,行密遣将阚晊、陶雅救之,执镠弟镒、大将王求、顾全武等。未几,镠将杨习攻婺州,询乃奔杨渥,渥以金师会守之。及镠破衢州,师会走,镠取其地。  王处存,京兆万年人。世籍神策军,家胜业里,为天下高赀。父宗,巧射利,侈靡自奉,僮千人,以此奋,累除检校司空、金吾大将军,遥领兴元节度使。  处存自右军镇使历检校刑部尚书、定州制置使,累迁义武节度使。黄巢陷京师,处存号哭,不俟诏,分麾下兵二千间道至山南卫乘舆。外约王重荣连盟,进屯渭桥,而泾州行军司马唐弘夫亦屯渭北。诏处存检校尚书右仆射督战,俄拜东南面行营招讨使。中和二年授京城东面都统。每痛国难未夷,语辄流涕,军中多处存义,愈为之用。素善李克用,又故婚好,遣使十辈晓譬迎劝,卒共平京师。王鐸差兴复功,以勤王举义处存为第一,收城破贼克用为第一。迁检校司空。复出兵三千属大将张公庆会诸军捕巢泰山,灭之。进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田令孜讨王重荣,徙处存节度河中,上书言:“重荣有大功,不可改易,摇诸侯之心。”不纳,趣上道。军次晋州,刺史冀君武闭门不内,而重荣拒诏。  处存临事通便宜,有大将风。幽、镇兵悍马强,其地势也,而易定介于其间,侵轶岁至。及李匡威得志,谋并取之。处存善修邻欢,内抚民有恩,痛折节下贤,协穆太原以自助,远近同心。岁时讲兵,与诸镇抗,无能侵轧者。累加侍中、检校太尉。卒,年六十五,赠太子太师,谥曰忠肃。  三军迹河朔旧事,推子郜由副使为留后,昭宗从之。累拜节度使,加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进太保。  光化三年,硃全忠使张存敬攻幽州,以瓦桥泞潦,道祁沟关。郜方与刘守光厚,乃畀叔处直兵扰其尾,令骑将甄琼章次义丰,而存敬游奕骑已至,且战且引十余里,执琼章。而氏叔琮下深泽,执大将马少安,围祁州,屠之,斩刺史杨约,休兵十日。处直壁沙河,存敬军河北,挑战,处直不出,涉河乃战,处直大败,亡大将十五,士死者数万。存敬收械甲以赋战士,而焚其余,遂围定州。郜斩亲吏梁汶,移书存敬,且请盟。俄而外郛陷,郜以其族奔太原,使处直主留后。全忠亦至,处直辞曰:“敝邑事上未尝不忠,事邻未尝不礼,弗虞君之见攻也。”全忠责何故事克用,答曰:“太原藉兄弟之旧,修好往来,常道也。君苟为罪,请改图。”全忠许之。处直以从孙为质,上所持节,即献绢三十万,具牛酒犒师。存敬取成而还。全忠表处直为节度留后、检校尚书左仆射。  郜至太原,克用表为检校太尉,卒。  处直,字允明,天复初为太原郡王。  邓处讷,字冲韫,邵州龙潭人。少从江西人闵顼防秋安南。中和元年还,道潭州,逐观察使李裕,召诸州戍校徇曰:“天下未定,今与君等安护州邑,以待天子命,若何?”众称善。乃推顼为留后,请诸朝。僖宗方在蜀,遣使者抚慰。当是时,抚州刺史钟传据洪州,议者欲二盗相噬,即复置镇南军,擢顼节度使。顼悟,不受命。更为检校尚书右仆射、钦化军节度使,以处讷为邵州刺史。  朗州武陵人雷满者,本渔师,有勇力。时武陵诸蛮数叛,荆南节度使高骈擢满为裨将,将镇蛮军从骈淮南。逃归,与里人区景思猎大泽中,啸亡命少年千人,署伍长,自号“朗团军”。推满为帅,景思为司马,袭州,杀刺史崔翥。诏授朗州兵马留后。岁略江陵,焚庐落,劫居人。俄进武贞军节度使。先是,陬溪人周岳与满狎,因猎宰肉不平而斗,欲杀满,不克。见满已据州,悉众趋衡州,逐刺史徐颢,诏授衡州刺史。石门峒酋向瑰闻满得志,亦集夷獠数千,屠牛劳众,操长刀柘弩寇州县,自称“朗北团”。陷澧州,杀刺史吕自牧,自称刺史。  顼既强大,且治人有恩,哀徐颢穷,率兵纳之。向瑰召梅山十峒獠断邵州道,顼掩其营。周岳羸军诱战,顼堕伏中,故大败。淮西将黄皓杀顼。岳闻乱,以轻兵入潭州,自称钦化军节度使。处讷闻之哭,诸将入吊。处讷曰:“与君等荷仆射恩,若合一州之兵问周岳罪,奈何?”众曰:“善。”于是砺甲训兵,积八年,结雷满为援,攻岳斩之,自称留后。昭宗诏拜武安军节度使。  不三日,会刘建锋、马殷兵至,攻澧陵,处讷遣邵州豪杰蒋勋、邓继崇率兵三千断龙回关。勋以牛酒犒师,殷说勋曰:“刘公勇智绝人,术家言当兴翼、轸间。今精兵十万,攻必下,战必克,收败众以饷军,公裒乡兵捍关,殆矣。不如下之,富贵可得也。”勋谓然。又其下畏建锋虐,夜弃甲走。建锋至关,曰:“此天意也!”尽用邵旗铠趋潭州。守者以为勋军,纳之。既入,处讷方宴,执而杀之。建锋许勋赏,未及行,遣请,弗许,勋怒,率邓继崇攻湘乡,取邵州,进壁定胜、武安。建锋使殷督诸将击之,殷大败,走江浒。乡人夏侯陟教殷以奇兵出迪田,逾涧山,据江为壁,伏兵于莽,诱勋度江。勋见士未阵,争出斗,殷分兵袭其壁,麾濒江军夹击,勋大败,拔定胜一壁,进围邵州。未下而建锋死,殷代为节度使。勋请和,不许,卒禽勋斩之。  是时,道州蛮酋蔡结、何庾,衡人杨师远各据州叛。宿人鲁景仁从黄巢为盗,至广州,病不能去,以千骑留连州,众饥,从蔡结求粮,乃相倚杖,与州戍将黄行存诱工商四五千人据连州。郴人陈彦谦杀刺史董岳,发官帑募士,自称都统,胜兵四千。零陵人唐行旻乘巢乱,胁众自防,盗永州,杀刺史郑蔚,与景仁合从,数遣谍殷虚实,完垒自守。  殷遣将李琼攻永州,杀行旻。李瑭攻道州,蔡结约峒獠为援,久不胜,谋曰:“蛮所恃,林薮耳。”乃屯大川,伐山焚林,獠惊走。城陷,执蔡结、何庾,殷斩之。李琼出耒阳、常宁,攻郴州,陈彦谦出战,军乱不能阵,斩彦谦。进围连州,鲁景仁乘城守,三日不下,夜焚其门入之,景仁自刺死。  顼,字公谨。满,字秉仁。岳,字峻昭。行旻,字昌图。  满不修饬,每宴使客,抵宝器潭中,曰:“此水府也,蛟龙所凭,吾能没焉。”乃裸入水,俄取器以出。累迁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天复元年卒。子彦威自立。间荆南节度使成汭兵出。袭江陵,入之,焚楼船,残墟落,数千里无人迹。弟彦恭,结忠义节度赵匡凝以逐彦威,据江陵。匡凝弟匡明击之,还走朗州。  陈儒,江陵人。世为牙右职。广明元年,以郑绍业为荆南节度使,时朗州刺史段彦谟方据荆南,绍业惮之,逾半岁乃至。僖宗入蜀,召绍业还行在,以彦谟代节度。彦谟与监军硃敬玫不平,谋杀之。敬玫觉,先率兵入其府,彦谟方寝,拔剑缒城奔亲军垒,不得入,彦谟曰:“而等负我!”俄见害,亲属僚佐皆死。敬玫以少尹李燧为留后,且诬彦谟以罪。帝遣中人似先元锡、王鲁琪慰抚,密戒曰:“若敬玫可诛,诛之,以尔代而鲁琪为副。”敬玫盛兵出迎,元锡等不敢发而还。复诏郑绍业为节度使,逗留不进。  敬玫署儒领府事。明年,迁检校工部尚书,为节度使,进检校右仆射。敬玫有悍卒三千,号“忠勇军”,暴甚,儒不能制。初,绍业将申屠琮率兵五千援京师,既归,儒告以忠勇挠治,琮请除之。大将程君从闻之,率众奔澧州,琮追斩百余人,军乃溃。已而琮复颛军。雷满三以兵薄城,儒厚啖以利,乃去。  淮南将张瑰、韩师德据复、岳二州,自署刺史。儒请瑰摄行军司马,师德摄节度副使,共击满。师德兵上峡,大略去。瑰引兵逐儒,儒将奔行在,既又劫还,囚之。瑰,滑州人,暴勇而残,荆故将夷戮几尽。时以杨玄晦代敬玫监军,召敬玫还成都,惧帝治前罪,称疾自解。前此数杀大将富商,故积贿,每曝衣,纨绣不可计。瑰见心动,遣卒贼之。敬玫衣黄衣,盗刺其腹死。  秦宗言来寇,马步使赵匡欲奉儒出,瑰觉之,杀匡而绝儒食,七日死。瑰固垒二岁,樵苏皆尽,米斗钱四十千,计抔而食,号为“通肠”。疫死者,争啖其尸,县首于户以备馔。军中甲鼓无遗,夜击阖为警。宗言不能下,乃解去。二年,宗权遣赵德諲攻瑰,瑰求救于归州刺史郭禹,禹率峡州刺史潘章解围。明年,德諲又至,诸将困于战,城遂陷,瑰死,人无识者,并尸于井。复州长史陈璠从瑰至江陵,密断瑰首置囊中,走京师献之,授安州刺史。  刘巨容,徐州人。为州大将。庞勋之反,自拔归,授埇桥镇遏使。浙西突阵将王郢反,攻明州,巨容以筒箭射郢死,拜明州刺史,徙楚州团练使。  黄巢乱江淮,授蕲黄招讨副使,徙襄州行军司马、检校右散骑常侍。巢据荆南,俄迁山南东道节度使以捍巢,屯团林。江西招讨使曹全晸与巨容守荆门关,与贼战,巨容伪北,巢追之,伏兴林樾间,贼大败,执贼将十三人,转斗一舍,虏获不可计。巢浮江东奔,巨容追之,率十俘八,以功迁检校礼部尚书。诸将欲乘胜追斩巢,巨容止曰:“朝家多负人,有危难,不爱惜官赏,事平即忘之,不如留贼,为富贵作地。”诸将谓然,故巢复炽。及陷两京,巨容合诸道兵讨之,授南面行营招讨使,累兼天下兵马先锋开道供军粮料使、检校司空,封彭城县侯。  巨容明吏治。时僖宗在蜀,公卿多因巨容护赴行在。山南西道节度使鹿晏弘为禁军所逐,引麾下东出襄、邓。秦宗权遣赵德諲合晏弘兵攻襄州,巨容不能守,奔成都。  始,扬州人申屠生能化黄金,高骈客之,为吕用之所谮,亡奔襄、汉,骈遣吏捕得,生见巨容自言其术,巨容留不遣。田令孜之弟道襄州,巨容出金夸之。及在蜀,匿生,使术不得传,令孜恨之。龙纪元年,杀巨容,夷其宗,生并死。  巨容部将冯行袭者,均州武当人,以谋勇称里中。中和初,乡豪孙喜聚众数千人,谋攻城。行袭伏士江隩,以单舟迎喜曰:“州人思得将军久矣。顾将军兵多必剽掠,若留众江北,以轻骑进,我为乡导,城可下。”喜信之。既度江,吏出迎,伏甲兴,行袭击喜,斩之,众皆溃。行袭乘胜逐刺史吕烨,据均州,巨容因表为刺史。  帝在蜀,均之右有长山,当襄、汉贡道,有剧贼据险劫献物,行袭平之。武定节度使杨守忠表为行军司马,使领兵搤谷口以通秦、蜀。凤翔李茂贞养子继臻据金州,行袭攻拔之,昭宗即授金州防御使。时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将袭京师,道金、商,行袭逆战破之,就擢戎昭军节度使。硃全忠围凤翔,神策中尉韩全诲遣中人二十辈督江、淮兵过其州,行袭方附全忠,尽杀之,收诏书送全忠。  天祐二年,王建遣将王思绾攻行袭,败其兵,州大将金行全出降,行袭奔均州。建以行全为子,更名宗朗,授观察使,以渠、巴、开三州隶之。宗朗不能守,焚郭邑去。全忠以行袭不足御建,遣别将屯金州。行袭议徙戎昭军于均州,以金、房为隶。全忠以金人不乐行袭,以冯恭领州,罢防御使而废戎昭军。  赵德諲,蔡州人。从秦宗权为右将,以讨黄巢功授申州刺史。光启初,与秦诰、鹿晏弘合兵攻襄州,节度使刘巨容奔成都。宗权假德諲山南东道节度留后,进攻荆南,悉收宝赀,留裨将王建肇守之,遗人才数百室。明年,归州刺史郭禹来讨,建肇纳之,奔黔州。德諲失荆南,又度宗权必败,举地附硃全忠。全忠方为蔡州四面行营都统,即表以自副,加忠义军节度使。宗权平,加中书令,封淮安郡王,卒。子匡凝嗣。  匡凝,字光仪,由唐州刺史自为山南东道节度留后,昭宗即授节度使,不三年,以威惠闻。累迁检校太尉兼中书令。匡凝矜严盛饰,前后持鉴自照。  全忠之败清口,匡凝与奉国节度使崔洪、河东李克用、淮南杨行密约合兵攻全忠。会方城镇遏使度轸奔全忠,发其谋。全忠移书切责,使氏叔琮攻唐州,刺史赵匡璠降。进围隋州,执刺史赵匡璘,斩首五千级;拔邓州,执刺史国湘。匡凝惧,乞盟。  全忠使亲将陈俊、王绅入叔琮军,崔洪留之,绅亡归。洪与行密欲邀友恭军,不克。会河东客伊超使淮南还,过蔡,洪亦留之,因是并俊送全忠,以部将苛拘为解,遣兄贤入质,全忠还之,质洪子于汴。全忠使贤调蔡卒二千出戍。将行,大将崔景思不悦,杀贤,洪惧,驱民趋申州,遂奔行密,麾鼓亘百余里。武昌杜洪邀之,弗及,蔡士多亡去,从者才二千人。  天祐元年,封匡凝为楚王。时诸道不上供,唯匡凝岁贡赋天子。全忠方图天下,遣人谕止之,匡凝流涕曰:“吾为国屏翰,渠敢有他志!”副使王筠劝绝全忠,全忠怒,出兵攻之。弟匡明大破汴军于邓州,因劝匡凝与王建连和。及荆南成汭败,匡凝取江陵,表匡明为荆南节度留后,有诏拜检校司徒、荆南节度行军司马。  全忠以其兵分可图也,乃使杨师厚攻匡凝,自将中军继之,屯临汉。匡凝遣客谢,囚不遣,败荆南救兵,俘其将。全忠循江而南,师厚繇阴谷伐木为梁。匡凝以兵二万濒江战,大败,乃燔州,单舸夜奔扬州。行密见之曰:“君在镇,轻车重马输于贼,今败乃归我邪?”筠自杀。全忠以师厚为山南东道节度留后,遂趋江陵。匡明亦谋奔淮南,子承规谏曰:“昔诸葛兄弟分仕二国,若适扬州,是自取疑也。”匡明谓然,乃趋成都,王建待以宾礼,授武信军节度使,分其众为崇义、勇义、顺义、广义四都,全忠遂有荆南。  杨守亮,曹州人,本姓訾,名亮。与弟信俱从王仙芝为盗。亮身长七尺余,色如铁。仙芝死,又事徐唐莒,劫剽洪、饶二州。杨复光平江西,得其兄弟,养为假子,以信养于弟复恭家,曰守亮、守信。复恭收京师。守亮以战多,拜山南西道节度使、检校太保,守信兴平军节度使,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复恭又以假子守贞为龙剑节度使,守忠为武定军节度使,守厚为绵州刺史。  初,硃玫取兴、凤州,虢州刺史满存以兵赴行在,复收二州,昭宗擢为感义军节度使,累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复恭四假子及利阆观察使席俦等共攻王建。建军已围杨晟,分军逼守厚,军未成列而败。先是,守贞、守忠闻建兵出,拔众奔绵州,并力共攻东川,弗胜。建将华洪以兵万人壁绵州之郊,败守忠、守厚,二人分道行,收兵趋阆州。  始,复恭败,依守亮。而凤翔李茂贞、邠宁王行瑜、镇国韩建等共劾守亮纳叛人,请以镇兵讨之。茂贞自为兴元节度使,以书诮责宰相。帝为削守亮官爵,因诏茂贞问罪。满存来救不克,以众入兴元。茂贞拔兴、凤、洋三州,破守亮于西,乘胜入兴元。复恭挟诸假子及存奔阆州。洪进围之。帝以徐彦若帅凤翔,以兴元授茂贞。茂贞不肯拜,帝乃以其子继密为兴元节度使。  俄而洪拔阆州,守亮等皆挺身走,将北奔太原,趋商山,饥甚,丐食于野,为逻戍所缚,见韩建,守亮视建左右八百人皆常隶己,语建曰:“此属吾养之素厚,无一为我死。公无费衣食,不如杀之。”建许诺。复曰:“公幸贷我,俾生见天子,陈先人功,万有一不死。”建槛车送京师,吏缚以帛,内球于口。帝御延喜楼问反状,守亮不得语,颔而已。左右白服罪,即执献太庙,斩独柳下,枭于市。守厚死巴州,麾下兵多归王建。存奔京师,为左武卫大将军。  杨晟,不详宗系。隶凤翔军,节度使李昌符畏其勇,欲杀之,妾周擿使亡去,隶神策军为都校。僖宗在陈仓,邠宁硃玫遣万骑合昌符追行在,乃擢晟感义军节度使、检校司空,守大散关。玫兵攻关,晟数却,战潘氏,遂大败,内外无固志。帝更徙兴元,晟西奔,玫取兴、凤二州。晟袭文州,逐刺史,据成、龙、茂等州。  王建攻成都,田令孜以晟故将,与连和,假威戎军节度使,守彭州。晟击建,无功引还。且畏建图己,乃约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兄弟合谋拒建,掠新繁,焚汉州,又攻东川顾彦晖,为建兵所逐。建使王宗裕率骑五万围晟,食四郊麦,掠民资产。晟假子实以骑八千降于建,建以奇兵袭杨守厚等,皆亡去。晟开门决战,大败,遂约降。建馈十羊,晟曰:“以我为机上肉乎?”不出。建筑甬道属陴以入,斩晟首。  晟有仁心,下怀其恩,虽城中食尽,无叛者。初,昌符死,晟得其妾周,母事之,周请为妻,晟固辞,旦夕问省,乃视事。爱将安师建者,勇而有礼,既就执,建顾曰:“尔报杨司徒足矣,能从我乎?”谢曰:“司徒誓同死生,不忍复戴日月。”三谓不回,乃戮之。  顾彦朗、彦晖者,丰州人,并为天德军小校。其使蔡京以兄弟有封侯相,每厚礼之,使子赠赉,稍稍进秩。黄巢乱长安,率军同复京师。  彦朗迁累右卫大将军。光启中,擢拜东川节度使、检校太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至剑门,陈敬瑄吏夺其节,彦朗不得入,保利州。敬瑄诬劾彦朗擅兴兵掠西境。僖宗下诏申晓讲和,乃得到军。署彦晖汉州刺史。  初,杨守亮忌壁州刺史王建凶暴,欲逐之。建闻,合溪洞豪酋取阆州,击利州,刺史走,即据二州,守亮不能制。彦朗与建雅旧,阴助赀饟。建攻成都,彦朗挟故憾,与并力,道路鄣梗。敬瑄告难于朝,帝诏和解,又敕李茂贞镌谕。  会彦朗卒,彦晖自知留后。明年为节度使。中人送节,为绵州刺史杨守厚所留。守厚发兵攻梓州,彦晖告急于建,建使李简救之,戒曰:“贼破,并取彦晖,无须再往也。”简破守厚军,彦晖辞疾,不克取。建素有吞噬心,以彦朗与婚娅,久未忍。及彦晖,则交好愈疏,而境上关赋相稽诟,建怒。景福元年,遂攻彦晖。彦晖请救于杨守亮,遣杨子彦戍梓,执建大将王宗弼,彦晖责曰:“王公何以见讨?君为大将,不谏云何?”宗弼谢罪,即解缚,使就馆,帟幕衾服皆具,更养为子,改名琛。明年,建将华洪破绵州,守厚走,得彦晖节。时诏已进彦晖检校司空、东川节度使矣。  乾宁二年,昭宗在石门,督彦晖、建赴行在。建率兵二十万次绵州,即劾彦晖劫辎运,回袭之。彦晖不敢出,但遣人塞建舟路,建遂击取巴、阆、蓬、渠、通、果、龙、利八州。帝遣中人为两川宣谕协和使。建奉诏还,而兵不解。彦晖谋窘,因大略汉、眉、资、简等州。李茂贞亦欲争其地,使子兴元节度使继密引军救彦晖,以窥东川。四年,华洪众五万攻彦晖,取渝、昌、普三州,壁梓州南,败彦晖兵,夺铠马八百,凡五十战,围遂固。帝仍遣左谏议大夫李洵谕止,建拒命。帝以嗣郯王戒丕镇凤翔,徙茂贞代建,皆不奉诏。  梓有镜堂,世称其丽,彦晖尝会诸将堂上,养子瑶尤亲信,彦晖以所佩剑号“疥痨宾”佩之,使侍左右。尝语诸将曰:“与公等生死同之,违者先齿‘疥痨宾’!”众曰:“诺。”及围急,瑶请聚亲信饮,得同死。彦晖顾王琛曰:“尔非我旧,可自求生。”指颓垣令逸。彦晖手杀妻子,乃自刎,宗族诸将皆死,麾下兵犹七万。  初,韦昭度为招讨使,彦晖、建皆为大校。彦晖详缓有儒者风,建左右髡发黥面若鬼,见者皆笑。至是录笑者皆杀之。私署洪为东川节度留后。  赞曰:《诗》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嫉其为中国之害也。春秋之世,楚灭陈、郑,而卒复其祀,圣人善之。处存平黄巢,定京师,功冠诸将。昭宗尝有意都襄阳,依赵凝以自全。大抵唐室屏翰,皆为硃温所翦覆,过于夷狄、荆舒之为害也,甚矣。  列传第一百一十二 二王诸葛李孟  王重荣,太原祁人。父纵,太和末为河中骑将,从石雄破回鹘,终盐州刺史。重荣以父任为列校 ,与兄重盈皆以毅武冠军,擢河中牙将,主伺察。时两军士干夜禁,捕而鞭之。士还,诉于中尉杨玄实,玄实怒,执重荣让曰:“天子爪士,而籓校辱之!”答曰:“夜半执者奸盗,孰知天子爪士?”具言其状。玄实叹曰:“非尔明辨,孰由知之?”更诿于府,擢右署。重荣多权诡,众所严惮,虽主帅莫不下之。稍迁行军司马。  黄巢陷长安,分兵略蒲,节度使李都不能支,乃臣贼,然内惮重荣,表以自副。地迩京师,贼调取横数,使者至百辈,坐传舍,益发兵,吏不堪命。重荣胁说都曰:“我所诡谋纾难,以外援未至。今贼裒责日急,又收吾兵以困我,则亡无日矣。请绝桥,婴城自守,不然,变生何以制之?”都曰:“吾兵寡,谋不足,绝之,祸且至,愿以节假公。”遂奔行在。重荣乃悉驱出贼使斩之,因大掠居人以悦其下。天子使前京兆尹窦潏间道慰其军,因诏代都。重荣率官属奉迎。潏至,大飨士,倡言曰:“天子以大臣守土,谁得逐之?为我疏首恶者。”众无敢对。重荣佩刀历阶曰:“首谋者,我也,尚谁索?”目潏,吏趣具骑,潏即奔还。重荣遂主留后。  贼使健将硃温以舟师下冯翊,黄鄴率众自华阴合攻重荣。重荣感励士众,大战,败之,贼弃粮仗四十余艘。即拜检校工部尚书,为节度使。会忠武监军杨复光率陈、蔡兵万人屯武功,重荣与连和,击贼将李详于华州,执以徇。贼使尚让来攻,而硃温将劲兵居前,败重荣兵于西关门,于是出兵夏阳,掠河中漕米数十艘。重荣选兵三万攻温,温惧,悉凿舟沉于河,遂举同州降。复光欲斩之,重荣曰:“今招贼,一切释罪。且温武锐可用,杀之不祥。”表为同华节度使。有诏即副河中行营招讨,赐名全忠。  巢丧二州,怒甚,自将精兵数万壁梁田。重荣军华阴,复光军渭北,掎角攻之,贼大败,执其将赵璋,巢中流矢走。重荣兵亦死耗相当。惧巢复振,忧之,与复光计,复光曰:“我世与李克用共忧患,其人忠不顾难,死义如己。若乞师焉,事蔑不济。”乃遣使者约连和。克用使陈景斯总兵自岚、石赴河中,亲率师从之,遂平巢,复京师。以功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琅邪郡王。累加检校太傅。  中人田令孜怒重荣据盐池之饶。于时巨盗甫定,国用大覂,诸军无所仰,而令孜为神策军使,建请二池领属盐铁,佐军食。重荣不许,奏言:“故事,岁输盐三千乘于有司,则斥所余以赡军。”天子遣使者谕旨,不听。令孜徙重荣兗海节度使,以王处存代之,诏克用将兵援河中。重荣上书劾令孜离间方镇。令孜遣邠宁硃玫进讨,壁沙苑。重荣诒克用书,且言:“奉密诏,须公到,使我图公。此令孜、硃全忠、硃玫之惑上也。”因示伪诏。克用方与全忠有隙,信之,请讨全忠及玫。帝数诏和解。克用合河中兵战沙苑,玫大败,奔邠州。神策军溃还京师,遂大掠。克用乘胜西,天子走凤翔。  俄嗣襄王煴僭位,重荣不受命,与克用谋定王室。杨复恭代令孜领神策,故与克用善,遣谏议大夫刘崇望赍诏谕天子意,两人听命,即献缣十万,愿讨玫自赎。崇望还,群臣皆贺。重荣遂斩煴,长安复平。然性悍酷,多杀戮,少纵舍。尝植大木河上,内设机轴,有忤意者,辄置其上,机发皆溺。尝辱部将常行儒,行儒怨之。光启三年,引兵夜攻府,重荣亡出外,诘旦杀之,推立重盈。  重盈前此已历汾州刺史。黄巢度淮,擢陕虢观察使,重荣据河中,三迁检校尚书右仆射,即拜节度使。未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及代重荣,留长子珙领节度事,入杀行儒,军复安。昭宗立,进太傅、兼中书令,封琅邪郡王。父子兄弟相继帅守,而从子蕴亦为忠武节度使。  乾宁二年,重盈死,军中以其兄重简子珂出继重荣,故推为留后。珙与弟绛州刺史瑶争河中,上言:“珂本家苍头,请选大臣镇河中。”又与硃全忠书言之。珂急,乃遣使请婚于李克用。克用荐之天子,许嗣镇,然犹以崔胤为河中节度使。珙复构珂于王行瑜、李茂贞,曰:“珂不受代,且晋亲也,将不利于公。”行瑜等约韩建共荐珙。诏曰:“吾重已授珂矣。重荣有大功,不可废。”行瑜怒,使其弟行约攻珂,克用遣李嗣昭援之,败珙于猗氏,获其将李璠。  三镇衔帝之却其请也,连兵犯京师,谋废帝、诛执政而立吉王,固请授珙河中。克用闻之怒,以师讨三镇,瑶、珙兵引去。克用拔绛州,斩瑶而屯渭北,败行约朝邑。  行约走京师。弟行实在左军,共说枢密使骆全瓘,谋挟帝幸邠。右军李继鹏以告中尉刘景宣二人,茂贞党也。,欲以兵劫全瓘等,请帝幸凤翔。两军合噪承天门街,帝登楼谕和之,继鹏怒,辄射帝,纵火焚门,帝率诸王及卫兵战,继鹏矢及帝胄,军乃退。帝出幸定州将李筠军,嗣延王戒丕、嗣丹王允以盐州六都兵从帝出启夏门,次于郊。两军惮盐州兵锐,各走其军。帝次莎城,百官继至,士民从者亦数万。帝欲入谷中自固,以谷有“没唐石”,恶之,徙石门。民匿保山谷间,帝每出,或献饴浆,帝驻马为尝,民皆流涕。既而遣嗣薛王知柔及刘光裕还京师。  克用遣使者奔问行在,帝因诏克用、珂以兵趋新平,又诏泾州张鐇会克用军以扼岐阳。克用在河中未出也,帝惧茂贞之逼,复使嗣延王戒丕以御服玉器赐之,督其西,乃壁渭北,进营渭桥。于是行瑜壁兴平,茂贞壁鄠。行瑜兵数却,茂贞惧,斩继鹏,传首以谢。继鹏姓阎名珪,左神策军拍张人,为茂贞养子云。诏削行瑜官爵,以克用为邠宁四面行营都招讨使,珂为粮料使。克用遣子存贞请天子还宫。诏以骑三千戍三桥。  帝既还,加珂检校司空,为节度使。克用以女妻之,珂亲迎太原,以李嗣昭助守河中,因攻珙,珙战数北。珙任威虐,杀人断首置前,而颜色泰定,下恐,不敢叛,然稍弱,无斗志。光化二年,为部将李璠所杀,自为留后,诏代珙节度。又失众,凡五月,为牙将硃简所杀,挈其地入硃全忠,表授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更名友谦。  珙杀给事中王柷等十余人,幕府曹遭戮辱甚众,人有罪辄刳皪以逞。货者,故为常州刺史,避难江湖,帝闻刚鲠,以给事中召,道出陕。珙谓且柄任,厚礼之。货鄙其武暴,不降意。既宴,盛列珍器音乐,珙请于货曰:“仆今日得在子弟列,大赐也。”三请,货不答。珙勃然曰:“天子召公,公不可留此。”遂罢,遣吏就道杀之,族其家,投诸河,以溺死闻。帝不能诘。珙死,赠太师。诏陕州冤死者,有司吊祭,存问其家。  始,全忠击杨行密不能克,讽荆、襄、青、徐等道请己为都统以讨行密,帝依违未报;而珂与太原、镇定等道亦请加行密都统,以讨全忠。繇是两罢之,全忠怨珂,不忘也。帝为刘季述所废,珂愤见言色,屡陈讨贼谋。既反正,首献方物,帝甚倚之。而全忠以克用方强,不敢加兵。及王镕诎服,拔定州,而克用兵折,乃谓其将张存敬曰:“珂恃太原侮慢我,尔持一绳缚之。”存敬以兵数万度河,由含山袭,绛州刺史陶建钊、晋州刺史张汉瑜皆降,以何絪戍之,进攻珂。全忠率师继进,即劾珂交构克用,为方镇生事,不可赦。珂乞师太原,为絪所迮,不能进。珂急使妻遗克用书曰:“贼攻我,朝夕见俘,乞食大梁矣。”克用答曰:“道且断,往救必俱亡,不如归朝廷。”珂穷,遣使告李茂贞曰:“上初反正,诏籓镇无相侵。而硃公不顾约,以攻敝邑。敝邑亡,则邠、岐非君所保,天子神器敛手付人矣。宜与华州韩公出精锐固潼关,以张兵势。仆不武,公其惠我西偏地,以为扞守。蒲,请公自有之。关西安危,国祚长短,系公此举也。”茂贞不答。  珂益蹙,会桥毁,潜具舟将遁,夜谕守兵,无肯为用者。牙将刘训叩寝门,珂疑有变,叱之,训自袒其衣曰:“苟有它,请断臂自明!”珂出,问计所宜,答曰:“若夜出,人将争舟,一夫鸱张,祸系其手。如旦日,以情谂军中,宜有乐从者,可则济,否则召诸将行成以缓敌,徐图所向,上策也。”珂然之。明日,登城语存敬曰:“吾于硃公有父子欢,君姑退舍,须公至,吾自听命。”乃执太原诸将并奉节印内存敬军,竖大幡城上,遣兄璘与诸将樊洪等见存敬。存敬解围而戍以兵。  全忠自洛至。全忠,王出也,始背贼事重荣,约为甥舅,德其全己,指日月曰:“我得志,凡氏王者皆事之。”至是,忘誓言,过重荣墓,伪哭而祭。次虞乡,珂欲面缚牵羊以见,全忠报曰:“舅之恩,无日可忘。君若以亡国礼见,黄泉其谓我何?”珂出迎,握手泣下,骈辔以入。居旬日,以存敬守河中,举珂室徙于汴。后令入觐,遣人贼之于华州。  自重荣传珂,凡二十年。  诸葛爽,青州博昌人。为县伍伯,令笞苦之,乃亡命,沈浮里中。庞勋反,入盗中为小校。勋势蹙,率百余人与泗州守将汤群自归,累迁汝州防御使。李琢讨沙陀于云州,表为北面招讨副使。徙夏绥银节度使,检校尚书右仆射。  黄巢犯京师,诏率代北行营兵入卫,次同州,降贼,伪署河阳节度使,代罗元杲。元杲者,本神策将,状短陋,倚中官势,剽财输京师,凡钜万,人怨之。爽至,募州人战,众不从,相率迎爽,元杲奔行在。爽间道表僖宗以自明,诏拜节度使。李克用援陈许,道天井关。爽惧,不肯假道,出屯万善。克用自河中趋汝、洛。  爽累授京师东南面招讨诸行营副都统、左先锋使,兼中书门下平章事。硃温为贼守同州,爽率轻兵入之,温偃旗设伏以待,爽谓贼遁,士解甲就舍,伏发,爽悉弃铠马奔还。至修武,为魏博韩简击败之,不敢入。简留将赵文弁戍河阳,自攻郓,时中和二年也。河阳人诱爽,自金、商驰,复入之,厚礼文弁及戍人,还之魏。于是爽攻新乡,简自郓来,战获嘉西。简阴窥关中,其下不悦,裨将乐彦祯间众之隙,引其军先还,故简兵八万自溃,相藉溺清水至不流。明年,诏爽为东南面招讨使,伐秦宗权,表李罕之自副。  爽虽兴庸厮,善吏治,法令澄壹,人无愁咨。擢累检校司空。光启二年卒。其将刘经与泽州刺史张言共立爽子仲方为留后,为蔡贼孙儒所攻,奔于汴,儒取孟州。  李罕之,陈州项城人。少拳捷。初为浮屠,行丐市,穷日无得者,抵钵褫祗衼去,聚众攻剽五台下。先是,蒲、绛民壁摩云山避乱,群贼往攻不克,罕之以百人径拔之,众号“李摩云”。随黄巢度江,降于高骈,骈表知光州事。为秦宗权所迫,奔项城,收余众依诸葛爽,署怀州刺史。爽伐宗权,即表以自副。屯睢阳,无功。又表为河南尹、东都留守,使捍蔡。  河东李克用脱上源之难,丧气还,罕之迎谒谨甚,劳饩加等,厚相结。罕之因府为屯,会孙儒来攻,罕之不出。数月,走保黾池。东都陷,儒焚宫阙,剽居民去。爽遣将收东都,罕之逐出之,爽不能制。俄而爽死,其将刘经、张言共立爽子仲方,欲去罕之。而罕之故与郭璆有隙,擅杀璆,军中不悦。经间众怒,袭其壁,罕之退保乾壕,经追击,反为所败,乘胜入屯洛阳苑中。经战不胜,还河阳。罕之屯巩,将度汜,经遣张言拒河上,反与罕之合,攻经不克,屯怀州。  孙儒逐仲方,取河阳,自称节度使。俄而宗权败,弃河阳走,罕之、言进收其众,丐援河东,克用遣安金俊率兵助之,得河阳。克用表罕之为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有诏与属籍。又表言为河南尹、东都留守。  罕之与言甚笃,然性猜暴。是时大乱后,野无遗秆,部卒日剽人以食。又攻绛州,下之,复击晋州,王重盈欲出汴兵救,罕之解围还。而言善积聚,劝民力耕,储廥稍集。罕之食乏,士仰以给,求之无涯,言不能厌,罕之拘河南官吏笞督之;又东方贡输行在者,多为罕之邀颉。重盈反间于言,文德元年,罕之悉兵攻晋州,言夜袭河阳,俘罕之家。罕之穷,奔河东,克用复表为泽州刺史,领河阳节度使,遣李存孝、薛阿檀、安休休率师三万攻言。城中食尽,言纳孥于汴求救,全忠遣丁会、葛从周、牛存节来援,战沅河聚。休休不利,降全忠,存孝还。全忠更以丁会为河阳节度使,言归洛阳。  罕之保泽州,数出钞怀、孟、晋、绛,无休岁,人匿保山谷,出为樵汲者,罕之俘斩略尽,数百里无舍烟。克用遣罕之、存孝攻孟方立,拔磁州,方立戍将马溉兵数万战琉璃陂,罕之禽溉,败其众。大顺初,汴将李谠、邓季筠攻罕之,罕之告急于克用,遣存孝以骑五千救之。汴士呼罕之曰:“公倚沙陀,绝大国。今太原被围,葛司空入上党,不旬日,沙陀无穴处矣!”存孝怒,引兵五百薄谠营,呼曰:“我,沙陀求穴者,须尔肉以饱吾军,请肥者出斗!”季筠引兵决战,存孝奋槊驰,直取季筠。谠夜走,追至马牢川,败之。克用讨王行瑜,表罕之副都统,检校侍中。行瑜诛,封陇西郡王,检校太尉、兼侍中。  罕之恃功多,尝私克用爱将盖寓求一镇,寓为请,克用不许,曰:“鹰鹯饱则去矣,我惧其翻覆也。”光化初,昭义节度使薛志勤卒,罕之夜袭潞,入之,自称留后,报克用曰:“志勤死,惧它盗至,不俟命辄屯于潞。”克用遣李嗣昭先击泽州,拘罕之家属送太原。罕之攻沁州,执刺史、守将,送款于汴,全忠表罕之昭义节度使,命丁会援之;与嗣昭战含口,嗣昭不利,葛从周取泽州。嗣昭又攻罕之,罕之暴得病,不能事。会代戍,全忠更以罕之节度河阳三城,卒于行,年五十八。未几,嗣昭复取泽州,以李存璋为刺史,进收怀州,攻河阳。汴将阎宝引兵至,嗣昭还。  始,儒去东都也,井闬不满百室。言治数年,人安赖之,占籍至五六万,缮池垒,作第署,城阙复完。全忠惧言异己,乃徙节天平,以韦震为河南尹。爽诸将无传地者,言后嗣名全义。  王敬武,青州人。隶平卢军为偏校,事节度使安师儒。中和中,盗发齐、棣间,遣敬武击定。已还,即逐师儒,自为留后。时王鐸方督诸道行营军复京师,因承制授敬武平卢节度使,趣其兵使西。及京师平,进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龙纪元年卒。  子师范,年十六,自称留后,嗣领事。昭宗自以太子少师崔安潜领节度,师范拒命。时棣州刺史张蟾迎安潜,师范遣部将卢弘攻之,弘与蟾连和。师范以金啖之,曰:“君若顾先人,使不绝其祀,君之惠也。不然,愿死坟墓。”弘少之,不为备,师范伏兵迎于路,部将刘莘斩弘,遂攻棣州。蟾请救于硃全忠,全忠驰使谕解,师范拔其城,斩蟾,而安潜不敢入。  师范喜儒学,谨孝,于法无所私。舅醉杀人,其家诉之,师范厚赂谢,诉者不置,师范曰:“法非我敢乱。”乃抵舅罪。母恚之,师范立堂下,日三四至,不得见三年,拜省户外不敢懈。以青州父母所籍,每县令至,具威仪入谒,令固辞,师范遣使挟坐,拜廷中乃出。或谏不可,答曰:“吾恭先世,且示子孙不忘本也。”  全忠已并郓州,遣兵攻师范,师范下之。会全忠围凤翔,昭宗诏方镇赴难,以师范附全忠,命杨行密部将硃瑾攻青州,且欲代为平卢节度。师范闻之,哭曰:“吾为国守籓,君危不持,可乎?”乃与行密连盟。遣将张居厚、李彦威以甲槊二百舆绐为献者,及华州,先内十舆,阍人觉,众擐甲噪,杀全忠守将娄敬思。是时崔胤方在华,闭门拒战,执居厚还全忠。  刘鄩袭兗州,入之。师范亦潜兵入河南,徐、沂、郓等十余州同日并发。全忠使从子友宁率军东讨。是时帝还长安,故全忠并魏博军屯齐州。王茂章方以兵二万合师范弟师诲攻密州,破之,以张训为刺史。进攻沂州,败其兵,还青州,半舍而屯。友宁方攻博昌,未下,全忠督战急,友宁驱民十万,负木石,筑山临城中,城陷,屠老少投尸清水,遂围登州。茂章欲啖友宁,不肯救。未几,城破,友宁负胜攻别屯。茂章度汴军怠,与师范合击友宁于石楼,斩其首,传于行密。  全忠怒,悉军二十万倍道至。茂章闭营,伺军懈,毁壁出斗,还与诸将饮,讫,复战。全忠望见,叹曰:“吾有将如是,天下不足平!”于是退屯临淄。茂章畏全忠,乃敛军而南,使李虔裕以五百人后拒。茂章解衣寐,虔裕呼曰:“追至,将军速去!”茂章曰:“吾共决死。”虔裕固请,茂章乃去。已而追至,虔裕一军覆,茂章免。全忠见虔裕,欲释之,瞋目大骂而死。张训召诸将谋曰:“汴人至,师少,何以待之?”众请焚城而亡,训曰:“不然。”即封府藏,下县门,密引兵去。汴军见府库完,德之,不追。  全忠留杨师厚围青州,败师范兵于临朐,执诸将,又获其弟师克。是时,师范众尚十余万,诸将请决战,而师范以弟故,乃请降。全忠归其弟,假师范知节度留后事,师范献钱二十万缗以谢军。汴将刘重霸执棣州刺史邵播,得其书八百纸,皆教师范战守,全忠惮而杀之。  葛从周围兗州,刘鄩不肯下,从周以师范命招之,乃尽出将士,开门降。从周为办装,使诣汴,鄩但素服乘驴而往。全忠赐冠带,辞曰:“囚请就絷。”不许。既见,慰之,饮以酒,固辞。全忠笑曰:“取兗州,量何大邪?”擢署都押衙,在诸旧将上。诸将趋入,鄩一无让,全忠奇之。  岁余,徙师范于汴,亦缟素请罪。全忠见以礼,表为河阳节度使。既受唐禅,友宁妻诉仇人于朝,乃族师范于洛阳。先是,有司坎第左,告之故。师范乃与家人宴,少长列坐,语使者曰:“死固不免,予惧坑之则昭穆失序,不可见先人地下。”酒行,以次受戮者二百人。  孟方立,邢州人。始为泽州天井戍将,稍迁游奕使。中和元年,昭义节度使高浔击黄巢,战石桥,不胜,保华州,为裨将成邻所杀,还据潞州。众怒,方立率兵攻邻,斩之,自称留后,擅裂邢、洺、磁为镇,治邢为府,号昭义军。潞人请监军使吴全勖知兵马留后。时王鐸领诸道行营都统,以潞未定,墨制假方立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知邢州事,方立不受,囚全勖,以书请鐸,愿得儒臣守潞。鐸使参谋中书舍人郑昌图知昭义留事,欲遂为帅。僖宗自用旧宰相王徽领节度。时天子在西,河、关云扰,方立擅地而李克用窥潞州,徽度朝廷未能制,乃固让昌图。昌图治不三月,辄去。方立更表李殷锐为刺史。谓潞险而人悍,数贼大帅为乱,欲销懦之,乃徙治龙冈。州豪杰重迁,有怼言。会克用为河东节度使,昭义监军祁审诲乞师,求复昭义军。克用遣贺公雅、李筠、安金俊三部将击潞州,为方立所破。又使李克修攻取之,杀殷锐,遂并潞州,表克修为节度留后。初,昭义有潞、邢、洺、磁四州,至是,方立自以山东三州为昭义,而朝廷亦命克修,以潞州旧军畀之。昭义有两节,自此始。  克修,字崇远,克用从父弟。精驰射,常从征伐,自左营军使擢留后,进检校司空。  方立倚硃全忠为助,故克用击邢、洺、磁无虚岁,地为斗场,人不能稼。光启二年,克修击邢州取故镇,进攻武安。方立将吕臻、马爽战焦冈,为克修所破,斩首万级,执臻等,拔武安、临洺、邯郸、沙河。克用以安金俊为邢州刺史,招抚之。方立丐兵于王镕,镕以兵三万赴之,克修还。后二年,方立督部将奚忠信兵三万攻辽州,以金啖赫连鐸与连和。会契丹攻鐸,师失期,忠信三分其兵,鼓而行,克用伏兵于险,忠信前军没。既战,大败,执忠信,余众走,脱归者才十二。龙纪元年,克用使李罕之、李存孝击邢,攻磁、洺,方立战琉璃陂,大败,禽其二将,被斧锧,徇邢垒,呼曰:“孟公速降,有能斩其首者,假三州节度使!”方立力屈,又属州残堕,人心恐。性刚急,持下少恩,夜自行陴,兵皆倨,告劳。自顾不可复振,乃还,引酖杀。  从弟迁,素得士心,众推为节度留后,请援于全忠。全忠方攻时溥,不即至,命王虔裕以精甲数百赴之,假道罗弘信,不许,乃趋间入邢州。大顺元年,存孝复攻邢,迁挈邢、洺、磁三州降,执王虔裕三百人献之,遂迁太原。表安金俊为邢、洺、磁团练使,以迁为汾州刺史。  赞曰:以乱救乱,跋扈者能之;以乱不能救乱,险贼者能之。盖救乱似霸,然而似之耳,故不足与共功。观王重荣宁不信哉!破黄巢,佐李克用平京师,若有为当世者。俄而奋私隙,逼天子出奔,虽馘硃玫,仆伪襄王,谓曰“定王室”,实卑之也。身死部将手,救乱而卒于乱,重荣两得之。不杀硃全忠,而为全忠诛,绝其嗣,宜矣。余皆庸奴下材,无所訾责云。  列传第一百一十三 杨时硃孙  杨行密,字化源,庐州合淝人。少孤,与群儿戏,常为旗帜战阵状。年二十 ,亡入盗中,刺史郑綮捕得,异其貌,曰:“而且富贵,何为作贼?”纵之。与里人田頵、陶雅、刘威善。僖宗在蜀,刺史遣通章行在,日走三百里,如约而还。秦宗权寇庐、寿间,刺史募杀贼,差首级为赏,行密以功补队长。都将忌之,俾出戍。将行,都将问所乏,对曰:“我须公头!”即斩之,自为八营都知兵马使。刺史走,淮南节度使高骈因表为庐州刺史。乃以田頵为八营都将,陶雅为左冲山将,讨定乡盗。  骈将吕用之恐行密不可制,遣俞公楚以兵五千屯合淝,名讨黄巢而阴图之。行密击杀公楚。秦宗权遣弟度淮取舒城,行密破走之。时张敖据寿州,许勍据滁州,与行密挐战。又舒人陈儒攻刺史高澞,澞来告难,行密未能定。贼吴回、李本逐澞,据其城,行密虏之,取舒州,为勍所夺。光启二年,张敖遣将魏虔攻庐州,大将李神福、田頵破之楮城。  毕师鐸、秦彦攻高骈,吕用之以骈命署行密行军司马,督其兵进援。客袁袭说行密曰:“高公耄昏,妖人用权,彦乃以逆除暴,炽其乱。公亟应,必得其地。”行密乃檄部州,裒兵而东,次天长,而扬州陷。行密薄城而屯,用之以兵属之。彦以骑兵背城战,行密卧帐中,令曰:“贼近,报我。”俄而陷一屯,别将李宗礼入曰:“兵相迫,战且不利,请坚壁,徐引归可也。”李涛怒曰:“以顺去逆,何众寡为!今尚何归,愿以所部前死。”行密喜,益甲出战,俘杀如藉,彦军不出。会骈死,袭劝行密举军缟素,大临三日。进攻城,未能下。用之将张审晟诡伏西壕,杀阍者,启外兵,彦军疲,守逻皆溃去,行密入据扬州。未阅月,孙儒奄至,兵锐甚。袭见行密曰:“公之入,以少击众,室家未完。若外被重围,情见势殆,不如避之。”行密执海陵镇遏使高霸杀之,并其众,辇所收财归于庐。于是,硃全忠自为淮南节度使,遣将张廷范致命,而授行密副使,以行军司马李璠知留后。行密大怒,廷范、璠不敢入。全忠更请以行密知观察留后。  当此时,孙儒强,赫然有吞吴、越意。行密欲遁保海陵,袭劝还庐州,治兵为后计,行密乃还。既又谋趋洪州,袭不可,曰:“钟传新兴,兵附食多,未易图也。孙端据和州,赵晖屯上元,结此二人以图宣州,我绰绰有余力矣。”行密从之。端、晖次采石,行密自糁潭济,端等战不胜。袭劝行密“速趋曷山,坚壁以须。宣人求战,示以弱,待其怠,一举可禽”。宣将苏瑭兵二万对屯,行密不战,分奇兵伐木开道四出,瑭惊北,遂围宣州。刺史赵锽粮尽,亲将多出降。  初,行密有锐士五千,衣以黑缯黑甲,号“黑云都”。又并盱眙、曲溪二屯,籍其士为“黄头军”,以李神福为左右黄头都尉,兵锐甚。曲溪将刘金策锽必遁,绐曰:“将军若出,愿自吾垒而偕。”锽喜,多遗之金,许妻以女。明日,噪城上曰:“刘郎不为尔婿!”锽宵遁,获之。锽,全忠故人也,发使求之。袭曰:“斩首送之,无后虑。”乃归锽首于汴。昭宗诏行密检校司徒、宣歙池观察使。  时韩守威以功拜池州刺史,行密表徙湖州,以兵护送。而李师悦在湖州,与杭州刺史钱镠战不解。苏、湖、常、润乱甚。行密虽得宣州,而蔡俦为孙儒所破,以庐州降。儒进攻行密,行密复入扬州,北结时溥扞儒。全忠遣庞师古将兵十万,自颍度淮助行密,败于高邮。行密惧,退还宣州,遣安仁义袭成及,取润州,自将三万屯丹阳。仁义又取常州,杀钱镠将杜棱。儒亦使刘建锋夺润、常。帝以杭州为防御使,授镠;以宣州号宁国军,授行密节度使。  大顺二年,儒屯溧水,循山构壁。行密遣李神福屯广德,计曰:“兵倍不战,当避其锐,骄之。”乃退舍。儒众以为怯,守者懈,神福夜袭走之。儒将康旺取和州,安景思取滁州。神福击降旺,逐景思,攻腰山屯,破之,禽儒将李弘章。俄而田頵、刘威为儒所败。行密欲守铜官,神福曰:“儒扫境以来,利速战,宜坚壁老其师,则我无敌矣。又出轻骑绝贼粮道,使前不得战,退无仰储,不亡何待?”于是,行密以神福为宣池都游奕使。儒始乏食。  常熟名贼陈可儿间儒、行密之斗,窃入常州,自称制置使。行密遣陶雅守润州,张训入扬州,因执楚州刺史,以轻兵袭常州,斩可儿。  孙儒围行密宣州,凡五月不解。台濛作鲁阳五堰,拕轻舸馈粮,故行密军不困,卒破儒。即表田頵守宣城,长驱入扬州。战凡七年,定八州,生人将尽,行密劳隐休息,其下遂安。议出盐茗畀民输帛,幕府高勖曰:“疮破之余,不可以加敛。且帑赀何患不足?若悉我所有,易四邻所无,不积日,财有余矣。”行密纳之,始选吏绥劝所部。  蔡俦以庐州叛附硃全忠,纳孙儒将张颢,而倪章据舒州,与俦连和。行密遣李神福攻俦,破其将,俦坚壁不出。颢超堞降,行密以隶袁积军,积请戮之,行密爱其勇,更置于亲军。未几,俦自杀。行密先冢皆为俦发掘,吏请夷发俦世墓,不许。表刘威为刺史。遣田頵攻歙州。于是,刺史裴枢有美政,民爱之,为拒战,頵兵数却。枢,朝廷所命者,食尽欲降,遗行密书,请还京师。行密以鲁郃代枢,州人不肯下,请陶雅代。雅于诸将最宽厚,以礼归枢于朝。是岁,李神福拔舒州,倪章亡,以神福为舒州刺史。  乾宁二年,行密袭濠州。李简重甲绝水缒而入,执刺史张璲,以刘金守之,进取寿州。汴将刘知俊储谷石砀,将南袭。张训屯涟水,遣兵浮海掩得其廥。知俊战不胜,因攻涟水,大败,身仅免。诏拜行密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弘农郡王。  董昌为钱镠所攻,来告穷。行密遣台濛攻苏州,安仁义、田頵攻杭州,身督战。别将张崇为镠执,行密欲嫁其妻,答曰:“崇不负公,愿少待。”俄而还,自是行密终身倚爱。明年五月,破苏州,执镠将成及,以硃党守之。  硃延寿拔蕲、光二州,行密以霍丘当南北走集,以邑豪硃景为镇将。景骁毅绝人,诸盗莫敢犯。汴将寇彦卿以骑三千袭之,致全忠厚意,景不许,苦战,彦卿败而去。田頵、魏约、张宣共围嘉兴,镠大将顾全武救之,执宣、约,逐頵驿亭埭。未几,泰宁节度使硃瑾率部将侯瓚来归,太原将李承嗣、史俨、史建章亦来奔。行密推赤心不疑,皆以为将。于是,兵锐甚,强天下。  帝恶武昌节度使杜洪与全忠合,手诏授行密江南诸道行营都统,讨洪。汴将硃友恭、聂金率骑兵万人与张崇战泗州,金败。瞿章守黄州,闻友恭至,南走武昌栅,行密遣将马珣以楼船精兵助章守。友恭次樊港,章据险,不得前,友恭凿崖开道,以强弩丛射,杀章别将,遂围武昌。章率军薄战,不胜。友恭斩章,拔其壁。  全忠率葛从周万骑攻光州,柴再用遣小校王稔以轻骑觇贼,汴兵围之。候者请救,再用曰:“稔必杀贼,第无往。”稔解鞍自如,暮依樾步战,杀伤多,汴兵乃解。时亡马法峻,稔追汴军,得马乃还。从周涉淮围寿州,而庞师古、聂金以众七万壁清口。硃延寿击从周军,败之。行密欲汴围解,乃击师古。李承嗣曰:“公能潜师趋清口,破其众,则从周不击而溃。”行密出车西门,由北门去,以锐士万二千龁雪驰,迫清口,不进,壅淮上流灌师古军。张训自涟水来,行密使将羸兵千人为前锋。师古易之,方围棋军中,不顾。硃瑾、侯瓚以百骑持汴旌帜,直入师古垒,舞槊而驰。训亦登岸,超其栅。汴军大嚣,即斩师古,士死十八。全忠闻之,与从周皆遁走,追及寿阳,大破之。叩淠水,方涉,为瑾所乘,溺死万余。瑾徙屯安丰,汴将牛全节苦斗,后军乃得度。会大雪,士多冻死。颍州刺史王敬尧燎薪属道,汴军免者数千人。未几,复围寿州,七日走。  马珣收散卒三百,自黄州间道趋分宁,绝山谷,袭抚州。镠将危全讽列四壁,皆万人。珣谓诸将曰:“为诸君击中壁,食其谷以归。”乃夜击之,全讽走。明日,珣高会,广旗帜,伐鼓循山而下,连营溃。既还,行密骂曰:“竖子,不遂据其城邪!”  光化元年,秦裴取镠昆山镇,顾全武围之。行密诸将数败,全武遂围苏州,台濛固守,镠自以舟师至。濛食尽,行密遣李简、蒋勋迎之,败全武兵,濛得还。后军溃,裴援绝,全武劝其降。决水灌城,城坏,裴乃降。镠喜,具千人食以待。既至,士不及百。镠曰:“军寡,何拒之久?”裴曰:“粮尽归死,非仆素也。”初,成及之执,行密阅其室,唯图书药剂,将辟为行军司马,固辞,引刀欲自刺,行密乃止,厚礼而归之。镠亦遣魏约等还。  全忠攻蔡州,奉国节度使崔洪来丐师。明年,遣硃瑾率兵万人攻徐州,屯吕梁,洪遂来奔。会雨霖,瑾引还。行密攻徐州,汴将李礼壁宿州以援,全忠自将次辉州。行密战不胜,乃解。青州将陈汉宾拥兵送款行密,王绾、张训、周本率兵迎之,汉宾中悔,绾、训入见汉宾,约麾下:“飨我不过日中,若不至,可攻城。”汉宾释甲听命。光州叛,行密自攻之,汴将硃友裕来救,撤围还。全忠谕马殷、成汭、雷满合兵攻行密,汭、满犹豫,汭恶殷事全忠,掠其境,满来结好。行密壁黄、鄂间,杜洪寘鸩于酒、于井,弃城去,行密知,不入。全忠又遣使者督殷、汭、满连兵解围,行密还。诏加检校太尉、兼侍中。天复元年,传言盗杀钱镠,李神福急攻临安,顾全武列八壁相望,神福伏军青山,伪若引去,谍奔告,全武悉众蹑之。神福返斗,与伏夹攻,斩首五千级,执全武。明日,遂围临安,镠将秦昶以步兵三千降。神福乃令军中护镠先墓,禁樵采,镠遣使者厚谢。神福以镠不死,临安未可下,纳犒而还。  明年,大将刘存率兵二万、战舻七百伐湖南。殷伏军长碛洲,以楼艓据上流,乘风飏沙,强弩射之,存军濩。行密归顾全武于镠,镠亦释秦裴以报。  帝在凤翔,以左金吾大将军李俨为江淮宣谕使,授行密东面诸道行营都统、检校太师、守中书令,封吴王,承制封拜,且告难。时已削夺全忠封爵,诏西川、河东、忠义、幽州、保大、横海、义武、大同八道攻之。诏硃瑾为平卢节度使,繇海州取青、齐;冯弘鐸为感化节度使,出涟水,攻徐、宿;使硃延寿围蔡州;田頵捍钱勖;行密讨杜洪、马殷,以分全忠势。  行密乃以李神福为鄂岳招讨使,刘存副之,遣冷业攻马殷。杜洪战屡败,婴城,请救于全忠。全忠使韩勍率步兵万人屯滠口,荆南节度使成汭亦悉众救洪。神福逆战,败之,汭溺死,勍引众走。冷业屯平江,为三壁。殷将许德勋以锐卒号“定南刀”夜袭业,击三壁皆破,禽业,掠上高、唐年而去。是时,杜洪困甚,且禽;会田頵、安仁义绝行密,行密召神福、存还计事,洪复振。頵之败,更以台濛为宣州观察使,复遣神福、存攻鄂州。顺义军使汪武与頵连和,歙州刺史陶雅攻钟传,兵过武所,迎谒,缚武于军。  无锡当浙冲,行密使票将张可悰守之。镠劲兵三千夜袭城,可悰以百骑击走之,吏皆贺,答曰:“未也,方劳诸军一战。”乃蔽火敛旗以须。觇者以告,镠兵复至,可悰大破之。  台濛卒,行密以子渥为宣州观察使。天祐二年,王茂章、李德诚拔润州,杀安仁义。以王茂章为润州团练使。聂彦章等率舟师复伐殷,攻岳州。许德勋、詹佶以舟千二百柁入蛤子湖弃山之南,为木龙锁舟,夜徙三百舸断杨林岸。彦章入荆江,将趋江陵。佶蹑之,德勋以梅花海鹘迅舸进,断木龙,舟蔽江,车弩乱发,执彦章,溺死万人。殷释彦章还,德勋谓曰:“为我谢吴王,仆等数人在,湖、湘不可冀也。”  行密宽易,善遇下,能得士死力。每宴,使人负剑侍。陈人张洪因以剑击行密,不中,近将李龙禽斩之。佗日,侍剑如故。行密蚤出,有盗断马鞅,不之问,以故人人怀恩。始,乘孙儒乱,府库殚空,能约己省费,不三年而军富雄。尝过楚州,台濛盛供帐待之,行密一夕去,遗衣卧内,皆经补浣。濛还之,行密曰:“吾兴细微,不敢忘本,君笑我邪?”濛大惭。登城,见王茂章营第,曰:“天下未定,而茂章居寝郁然,渠肯为我忘身乎?”茂章遽毁损。  方帝困凤翔,再遣使督兵,以为行密可亢全忠者,然兵至宿州,绐言粮尽,乃还。全忠胁帝东迁,行密耻愤被病。全忠亦知天子倚行密为重,乃弑帝以绝人望。行密闻之,发丧,不视事三日,因是病笃,召将吏付家事,问嗣于其佐。周隐对曰:“宣州司徒易而信谗,唯淫酗是好,不可以嗣,不如择贤者。”时刘威以宿将有威名,隐意属威,行密不答。因以王茂章代渥,使亟还。行密召所亲严求曰:“我使周隐召吾儿而不至,奈何?”求往见隐,召檄仍在几。始,渥守宣州,押牙徐温、王令谋约渥曰:“王且疾,而君出外,此殆奸人计。他日有召,非我二人勿应也。”及是,二人以符召渥。渥至,行密承制授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淮南节度使留后。行密谂渥曰:“左衙都将张颢、王茂章、李遇皆怙乱,不得为儿除之。”卒,年五十四。遗令谷葛为衣,桐瓦为棺。夜葬山谷,人不知所在。诸将谥曰武忠。  张颢议归都统印于宣谕使李俨,行节度事。诸将畏颢,无敢对,渥流涕。骑军都尉李涛曰:“都统印,先帝所以赐王父子,安得授人?”诸将唯唯。颢投袂去,乃共请于俨,承制授渥兼侍中、淮南节度副大使、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封弘农郡王。  渥好骑射。初与许玄膺为刎颈交,及嗣位,事皆决之,诸将莫敢忤。渥求王茂章亲兵不得,及去宣,辇帷帟以行,茂章嫚骂不与。逾年,遣兵五千袭之,茂章奔杭州。秦裴执钟匡时,渥授以江西制置使。硃思勍、范师从、陈鐇以兵戍洪州,渥为张颢所制,三人者,渥腹心也。颢胁以为有异谋,遣陈祐疾驰,怀短兵,微服入秦裴帐中,裴大惊,命饮,召三将入,皆色动,酒行,祐数其罪,皆斩之。渥召周隐曰:“君尝以孤为不可嗣,何也?”隐不对,遂杀之。  赞曰:行密兴贱微,及得志,仁恕善御众,治身节俭,无大过失,可谓贤矣。然所据淮、楚,士气剽而不刚。行密无霸材,不能提兵为四方倡,以兴王室,熟视硃温劫天子而东,谋穷意沮,愤死牖下,可为长太息矣!  时溥,徐州彭城人。为州牙将。黄巢乱京师,节度使支详遣溥与陈璠率兵五千西讨。次河阴,军乱,剽居人。溥招戢其众,引还屯境上,疑不敢归。详以牛酒犒士,约悉贳其罪,军乃入,共推溥为留后,逐详客馆。溥厚具赀装,遣璠护还京师,夜驻七里亭,璠擅杀详,屠其家。溥怒,署璠宿州刺史,俄杀之。别遣将引锐兵三千入关,僖宗因以武宁节度命之。  巢败东走,围陈州,营溵水。秦宗权方据淮西,相联结。溥地介于贼,乃悉师讨之,军锋甚盛,连战辄克,授东面兵马都统。遂合许、兗、郓兵,逐尚让于太康,斩首数万级,让以所部万人降。溥遣将李师悦等追尾巢至莱芜,大破之。诸将争得巢首,而林言斩之,持归溥,以献天子,故破贼溥功第一。加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检校太尉、兼中书令、钜鹿郡王。宗权阻兵,拜溥蔡州行营兵马都统。  贼平,与硃全忠争功,嫌槊日构。孙儒方与杨行密争扬州,诏全忠为淮南节度使平其乱。溥自以先起,功名显朝廷,位都统,顾不得而全忠得之,颇怅恨。全忠使司马李璠、郭言等东,兵道宿州,遗溥书请假道。溥辞不可,间其堕,以兵袭之。言战甚力,解而还。全忠怨,自是连岁略徐、泗,师不弛甲。全忠自将及其郊,未得志,引去。溥穷,乞师于李克用。克用为攻砀山,硃友裕救之,各亡其大将。友裕进攻宿州,不能拔。时大顺元年也。  明年,丁会筑堤阏汴水,灌宿郛,三月,拔之,使刘瓚守。而溥将刘知俊引兵二千降全忠,军益不振。民失田作,又大水荐饥,死丧十七以上。乃请和于全忠,全忠约徙地而罢兵。昭宗以宰相刘崇望代之,授溥太子太师。溥虑去徐且见杀,惶惑不受命,谕军中固留,有诏听可。泗州刺史张谏闻溥已代,即上书请隶全忠,纳质子焉。溥既复留,谏大惧,全忠为表徙郑州刺史。谏畏两怨集己,乃奔杨行密。行密以谏为楚州刺史,并其民徙之,以兵屯泗。  硃友裕率军攻溥,婴城不出。有语全忠曰:“军行非吉日,故师无功。”全忠遣参谋徐璠至军责谕,友裕答曰:“溥困且破,乃徇妖辞,士心堕矣。”焚其书,督餫馈,急攻之,溥将徐汶出降。溥求救于硃瑾。全忠自以兵屯曹,将去,留精骑数千授霍存曰:“事急,可倍道趋之。”瑾兵二万与溥合,攻友裕,存引兵疾战,瑾、溥还壁。明日复战,霍存败,死之。进逼友裕,友裕坚营不出,瑾食尽,还兗州。全忠使庞师古代友裕,溥分兵固保石佛山,师古攻拔之。自是完垒不战。王重师、牛存节等梯其堞以入,溥徙金玉与妻子登燕子楼,自焚死,实景福二年。全忠遂有其地,私置守焉。  硃宣,宋州下邑人。父以豪猾闻里中,坐鬻盐抵死。宣亡命去青州,为王敬武牙军。黄巢之乱,敬武遣将曹存实率兵西入关,而宣为军候,道郓州。是时,节度使薛崇拒王仙芝战死,其将崔君裕摄州事。存实揣知兵寡,袭杀之,据其地,遂称留后。以宣功多,署濮州刺史,留总帐下兵。  中和初,魏博韩简东窥曹、郓,引兵济河。存实迎战,死于阵,宣收残卒婴城。简围之六月,不能拔,引兵去。僖宗嘉其守,拜宣天平节度使,累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宣有众三万,弟瑾勇冠三军,阴有争天下心。瑾嗜残杀,光启中,求婚于兗州节度使齐克让,托亲迎,载兵窃发,逐克让,据府自称留后,天子即授以帅节,兄弟雄张山东。时秦宗权悉兵攻硃全忠,使秦贤列三十六壁,自将督战。全忠大恐,求救于宣。宣与瑾身率师往击宗权,宗权败走。  全忠厚德宣,兄事之,情好笃密,而内忌其雄,且所据皆劲兵地,欲造怨乃图之。即声言宣纳汴亡命,移书诋让。宣以新有恩于全忠,故答檄恚望。全忠由是显结其隙,使硃珍先攻瑾,取曹州,壁乘氏。宣救曹不克,奔还范。范珍围濮州,宣使弟罕救濮。全忠自将击罕,斩之,拔濮州,硃裕奔归郓,使珍薄郓挑战,宣不出。裕为书绐降,导珍入,信之,夜以兵数千傅城。裕开门,军入,县门发,死者数千,纵畾石击未入者,杀裨将百余人。复取曹,以郭词为刺史,大将郭铢斩词奔全忠。瑾谋悉兵袭汴,全忠乃自攻瑾。瑾以兵掠单父,与全忠将丁会转战,不胜,去。  景福初,复伐宣,令从子友裕先驱,自继之。次卫南,宣以轻兵夜掩友裕军,走之,据其营。全忠未知,运粮以入,乃觉,走瓠河,与友裕相失,距濮十五里舍。明日,友裕乃至。宣留濮州。全忠令友裕驰壮骑谍郓虚实,身将而北。会宣引还,纵兵战,全忠南走,绝堑去,几不脱,大将多死。乃谋持久徼极取宣,岁一再暴其鄙,夺之食,俘其工织,秬有存者。宣令贺瑰守濮州,为友裕所攻,委城走。友裕进击徐州,时溥求援于宣,战不胜而还,溥遂亡。全忠即遣庞师古攻齐州,宣、瑾皆戍以兵,久不下。乾宁元年,全忠身往,薄清河结垒。宣、瑾三分其兵出击之,全忠迎战东阿,南风急,汴军居下,甚惧。俄而风返,全忠得纵火焚其旁,熛薰涨天,宣等大北。是夏,全忠壁曹州南,宣薄战,禽其将三人。全忠还。  明年,使硃友恭击兗州,瑾坚壁,乃堑而守。宣饟瑾,友恭夺其粮。全忠自军单父。会宣求救于李克用,友恭退壁曹南。数月,全忠自伐宣,刈其麦,败克用将李承嗣等,乃还。宣追之,大钞曹州。其秋,全忠复攻郓,壁梁山。宣、克用挑战,全忠设伏破之,斩首数千级,引而南。克用蹑全忠后,至柏和,大寒,全忠军多死。不阅月,复围兗州,因略地龚丘。贺瑰以奇兵击全忠辎重,不及,战钜野东,瑰大败,见禽,师无孑余。军道大陂,风暴起,全忠曰:“岂杀人有遗邪?”乃搜军中,复斩数千人,风亦止,执瑰示城下。  瑾之兄琼守齐州,见势屈,以州归全忠,结同姓欢。全忠许之,轻骑至军,全忠劳苦加礼,因使招瑾。瑾领精骑鬲池笑语如平生欢,乃使将胡规伪送款,欲得琼躬上符节。全忠不之虞,瑾伏壮士桥下,琼单骑至,方交语,士突起,掖琼以入,斩其首弃城下,汴军大震。全忠恚,数日乃去。  三年,克用使其将李瑭以兵屯莘援宣,为罗弘信所破。全忠大喜,度宣可困,遣庞师古伐宣,宣逆战,败于马颊河。师古迫其西门,兵不出。  全忠之攻宣,凡十兴师,四败绩。宣才将皆尽,益内沮,度不能与全忠确,则固守,增堞深沟为不可逼。明年,葛从周密造舟于堑,师人逾而升。宣出奔,为民所缚,追至,执以献,全忠斩之而纳其妻。使师古攻兗州。二月,食尽,瑾自出督刍粟,转掠丰、沛间,而子用贞及大将康怀英等举城降。瑾引麾下走沂州,刺史尹怀宾不纳,乃趋海州,刺史硃用芝以其众与瑾奔杨行密,行密迎之高邮,解玉带以赐,表领徐州节度使,畀以兵。师古、从周以兵七万讨行密,瑾败之清口,击杀师古,而从周还,师至淠水,方涉,瑾追及,杀伤溺死几尽。瑾事行密尤尽力。  孙儒,河南河南人。以趫卞横里中,隶忠武军为裨校,与刘建锋善。黄巢乱,以兵属秦宗权,为都将。光启初,宗权遣儒攻东都,留守李罕之出奔,儒焚宫阙,屠居人。河阳节度使诸葛爽与儒战洛水,爽败,儒亦东围郑州。硃全忠屯中牟救之,不敢前。儒众夜登城,刺史李璠走,儒进拔河桥,遂取河阳,留后诸葛仲方出奔。全忠壁河阴,儒掠汴鄙,全忠兵却,屯胙城东南,列伪旗鼓疑之,儒乃还。  会全忠与宗权战,宗权败走。儒闻,杀孟人,氵不尸于河,焚井邑,乃去。宗权又遣儒钞淮南,乘高骈之乱,儒留濠州。会杨行密得扬州,宗权使弟宗衡争淮南,以儒为副,建锋为前锋。儒常曰:“丈夫不能苦战万里,赏罚繇己,奈何居人下,生不能富贵,死得庙食乎?”未几,汴兵攻蔡,宗权召之,儒称疾不往,宗衡督之。即大会帐下,酒酣,斩宗衡,并其众。与建锋、许德勋等盟。有骑七千,因略定傍州,不淹旬,兵数万,号“土团白条军”。  文德元年,破扬州,自为淮南节度使,与时溥连和。初,全忠尝以书招儒,故又纳款于汴,且送宗衡、秦彦、毕师鐸首,全忠藉以闻。昭宗授儒检校司空,全忠署为招讨副使。  龙纪初,悉兵攻宣州,行密取淮南,儒还。行密走,始得润、常、苏三州,兵益强,使建锋守润、常。全忠约行密图之。儒谋定江南,乃北争天下,畏全忠捣虚,乃遣人卑辞厚贿,全忠荐于朝,诏授淮南节度使。  大顺元年,行密取润州,以安仁义守之,常州以李友守之。儒怒,三分其军度江,建锋复拔常、润,仁义走。全忠遣将庞从等军十万奄至高邮,儒悉师御之,故仁义间取润州,刘威、田頵等败建锋于武进,取常州。杭州钱镠将沈粲自苏州奔儒,行密诸将在润、常者,皆为建锋所逐,仁义、頵弃润州走。  明年,儒引兵自京口转战,召建锋皆行。行密诸将屯险者,闻儒至,皆走。頵、威等合兵三万,邀儒黄池。儒遣马殷击走之。儒营广德,乘胜至东溪,淮人大恐。行密遣台濛屯西溪,自引军逆战。儒军围之数重,黑云将李简以骑驰之,行密乃免。儒遂围宣州,行密乞师于钱镠。会溪潦暴涌,广德、黄池诸壁皆没,儒分兵取和、滁二州。  其秋,儒焚扬州,引而西,传檄远近,号五十万,旌旗相属数百里,所过烧庐舍,杀老弱以给军。行密惧,将遁去。戴规曰:“儒军数败,今扫地而至,决死于我,若吾遣降者间至扬州,抚尉衣食,使儒军闻其家尚完,人人思归,不战可禽也。”行密乃遣亲将入扬州,取儒营粮数十万斛以禀饥民。儒屯广德,陶雅以骑军破儒前锋,屯严公台。十二月,頵、威与儒决战,皆大败。儒连屯稍西,行密使陶雅屯润州,扼其归路。  景福元年,儒复围宣州,屯陵阳。行密战不利,谋出奔,时刘威方系狱,且死,行密穷,更召问计,对曰:“儒焚仓隤垒以来,粮尽将为我禽。若劲兵背城,坐制其困。”李神福亦请据险邀儒粮。行密乃分兵攻广德,壁而绝饟道。军适大疫,儒病{疒占},遣建锋、殷钞诸县。行密知城下兵寡,乃晨出,率仁义、頵背城决战,破五十壁。会暴澍且冥,儒军大败。儒病甚,股弁不能兴。頵执儒献行密,诸将皆降。儒就刑于市,见刘威曰:“中君之谋。”儒尝引鉴搔首曰:“此头不久当入京师。”至是,传首阙下。建锋、殷哭之,相语曰:“公常有志庙食,吾等有土,当庙以报德。”及殷据湖南,表儒赠司徒、乐安郡王,立庙以祀。  列传一百一十四 高赵田硃  高仁厚,亡其系出。初事剑南西川节度使陈敬瑄为营使。黄巢陷京师,天子出居成都,敬瑄遣黄头军部将李鋋巩咸以兵万五千戍兴平,数败巢军。贼号蜀兵为“鵶儿” ,每战,辄戒曰:“毋与鵶儿斗。”敬瑄喜其兵可用,益选卒二千,使仁厚将而东。  先是,京师有不肖子,皆著叠带冒,持梃剽闾里,号“闲子”。京兆尹始视事,辄杀尤者以怖其余。窦潏治京兆,至杀数十百人,稍稍惮戢。巢入京师,人多避难宝鸡,闲子掠之,吏不能制。仁厚素知状,下约入邑闾纵击。军入,闲子聚观嗤侮,于是杀数千人,坊门反闭,欲亡不得,故皆死,自是闾里乃安。  会邛州贼阡能众数万略诸县,列壁数十,涪州刺史韩秀升等乱峡中,韩求反蜀州,诸将不能定。敬瑄召仁厚还,使督兵四讨,屯永安。阡能遣谍者入军中,吏执以献,谍自言父母妻子囚于贼,约不得军虚实且死。仁厚哀之,曰:“为我报贼,明日我且战,有能释甲迎我者,署背曰‘归顺’,皆得复农矣。”纵谍去,命诸将毁栅,鼓而前。贼渠罗浑擎设伏诈降,仁厚遣将不持兵入谕其众,皆真降。浑擎诈穷而逸,吏执之,仁厚曰:“愚人不足语。”降众署背得免,则告诸壁:“大军至。”贼帅句胡僧大惊,斩之,莫能禁,众执胡僧以降。韩求知大贼已禽,徇诸壁曰:“敢出者斩!”众骂之,求赴水死,众钩出,斩以徇,余栅皆下。仁厚按辔徘徊视贼垒,吏请焚之,仁厚命取财粮,乃纵火,尸贼成都。仁厚还,天子御楼劳军,授仁厚检校尚书左仆射、眉州刺史。  敬瑄与仁厚谋曰:“秀升未禽,贡输梗夺,百官乏奉,民不盐食。公能破贼,当以东川待公。”仁厚许之。诏拜行军司马。仁厚闻贼储械、子女皆在屯,乃以锐兵濒江,伐木颓水碍舟道,负岸而阵。使游军逼贼,久不战,则夜以千卒持短刀、强弩直薄营,火而噪之。秀升率舟兵救火,仁厚遣人鹜没凿舟,皆沈,众惧,多溃。秀升斩溃兵,欲胁止之,众怒,执秀升以降。仁厚问状,对曰:“天子蒙尘,反者何独我?”仁厚槛车送行在,斩于市。  东川节度使杨师立初隶神策军,累迁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闻敬瑄仁厚代己,有望言。敬瑄讽帝召师立以本官兼尚书右仆射,师立益怒,移檄言敬瑄十罪,杀监军田绘,屯涪城,遣兵攻绵州,不克。又檄剑州刺史姚卓文共攻成都,假卓文为指挥应接使,卓文不应。帝乃下诏削官爵。敬瑄即表仁厚为东川节度留后,杨茂言为行军副使,杨棠为诸军都虞候,率兵三万讨之。师立遣大将张士安、郑君雄守鹿头关。仁厚次汉州,前军战德阳,师立婴城,阅四旬,夜出兵扰北栅,仁厚设两翼而伏,披栅门列炬,贼不敢进,伏发,击走之。杨茂言谓仁厚且败,引兵走,久乃还。明日,会诸将,仁厚曰:“副使当以死报天子。”斩而徇。于是士安不敢出,师立自督士,十战皆北。仁厚约城中斩首恶者赏,君雄呼于军曰:“天子所讨,反者耳,吾等何与?”乃与士安哗而进,以仁厚书示师立曰:“请以死谢众。”自沈于池死。君雄悉诛其家,献首天子。仁厚入府,纵系囚,赈贫绝。诏拜剑南东川节度使。  光启二年,遂据梓州,绝敬瑄。君雄时为遂州刺史,亦陷汉州,攻成都。敬瑄使部将李顺之逆战,君雄死。又发维、茂州羌军击仁厚,斩之。乾宁中,皆追赠司徒。  赵犨,陈州宛丘人,世为忠武军牙将。犨资警健,儿弄时好为营阵行列,自号令指顾,群儿无敢乱。父叔文见之,曰:“是当大吾门。”稍长,喜书,学击剑,善射。会昌中,从伐潞州,收天井关,又从征蛮,忠武军功多,迁大校。  黄巢入长安,所在盗兴,陈人诣节度府,请犨为刺史,表于朝,授之。既视事,会官属计曰:“巢若不死长安,必东出关,陈其冲也。”乃培城疏堑,实仓库,峙藁薪,为守计。民有赀者悉内之,缮甲兵,募悍勇,悉补子弟领兵。巢败,果东奔。贼将孟楷以万人寇项,犨击禽之。僖宗嘉其功,迁累检校司空。巢闻楷死,惊且怒,悉军据溵水,与秦宗权合兵数十万,缭长壕五周,百道攻之。州人大恐,犨令曰:“士贵建功立名节,今虽众寡不敌,男子当死地求生,徒惧无益也。且死国,不愈生为贼乎?吾家食陈禄,誓破贼以保陈,异议者斩!”众听命。引锐士出战,屡破贼。巢益怒,将必屠之,乃起八仙营于州左,僭象宫阙,列百官曹署,储粮为持久计。宗权输铠仗军须,贼益张。犨小大数百战,胜负相当,故人心固,乃间道乞师于硃全忠。未几,汴军至,壁西北,陈人思奋,犨引兵急击贼,破之。围凡三百日而解。  中和五年,擢彰义军节度使。巢虽败,宗权始炽,略地数千里,屠二十余州,唯陈赖犨独完,以功检校司徒,加泰宁、浙西两节度,皆在陈并领之。龙纪初,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忠武军节度,仍治陈州,流亡踵还。与弟昶至友爱,后将老,悉以军事付之,乃卒,赠太尉。  犨悉忠力以孤城抗贼,巢卒败亡。然附全忠,亦赖其力复振,故委输调发助全忠,常先它镇云。  昶,字大东,神采轩异,而内沈厚,有法度。破孟楷功多。巢之围,昶夜扌取师,疲而寝,如有神相之者。黎曙决战,士争奋死斗,禽贼酋数人,斩级千余。犨领泰宁,以昶为州刺史、检校尚书右仆射。当时,方镇言忠壮吏治,举言犨、昶。犨之老,乃授留后,迁忠武节度使,亦留陈。进检校司徒。劭劝农桑,于人有恩惠。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乾宁二年卒,年五十三,赠太尉。  犨子珝,字有节。雄毅喜书,善骑射。巢之难,激励麾下,约皆死。以先冢迩贼,畏见残齮,即夜缒死士取柩以入。库有巨弩,机牙坏,不能张,珝以意调治,激矢至五百步,人马皆洞,贼畏不敢逼。以劳检校尚书右仆射,遥领处州刺史。  昶帅忠武,珝迁行军司马。昶之丧,知忠武留后,政简济,上下安之。全忠表为忠武军节度使。陈土恶善圮,珝叠甓表墉,遂无患。三加检校太保。光化三年,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兼侍中,封天水郡公。按邓艾故迹,决翟王渠溉稻以利农。一家三节度,相继二十余年,陈人宜之。  天复初,韩建帅忠武,以珝知同州节度留后。昭宗还长安,诏入朝,赐号“迎銮功臣”。以检校太傅为右金吾卫上将军,从东迁。岁余,以疾免。卒,年五十五,赠侍中,陈人为罢市。  田頵,字德臣,庐州合肥人。略通书传,沈果有大志。与杨行密同里,约为兄弟。应州募屯边,迁主将。行密据庐州,頵谋为多。攻赵锽于宣州,锽出东溪,乘暴流以逸,阻水解甲,谓追骑不能及。頵乘轻舠追之,锽惊,遂见禽。行密表頵为马步军都虞候。  沙陀叛将安仁义奔淮南,行密大喜,属以骑兵,使在頵右,两人名冠军中,共攻常州,杀刺史杜棱。钱镠方屯润州,一夕溃。会孙儒南略,頵等屯丹阳,儒火扬州,壁广德,頵破其屯。与战,頵走,行密怒,夺其兵。或谏行密曰:“强敌傅垒,不用頵,非计也。”行密复将頵。儒诒书仁义通好,以疑行密,行密待益厚,署行军副使,卒用此二人功禽儒。乃表仁义为润州刺史,頵宁国军节度使。累迁检校太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仁义至检校太保。  頵已平冯弘鐸,至扬州谢行密。左右求赀不已,狱吏亦有请,頵怒曰:“吏觊吾入狱邪!”又求池、歙为属州,行密不许,頵始怨。将还,指府门曰:“吾不复入此。”  是时,钱镠部将徐绾叛,镠入杭州逐绾,绾屯灵隐山迎頵。  頵遣客何晓见镠曰:“王宜东保会稽,无为虚屠士众也。”镠曰:“军中小叛常然,公为人长,何助逆耶?”頵攻北门,镠登城与语,射中麾下。頵筑垒绝往来道,镠患之,出金币十舆,募能夺地者。陈璋以死士三百,免胄驰击,夺其地,镠授璋衢州刺史。頵攻城未能克,将济江绝西陵,为镠将所却,围益急。  先是,行密欲女镠子,镠急,乃遣元鏚迎女,且告行密曰:“頵得志,为患必大,请以子为质,愿召还頵。”行密使人谓頵曰:“不还,我遣人代守宣州。”頵不从。镠输钱二百万缗犒军,頵又请镠子元瓘出质,乃与绾引兵还。然内怨行密与镠,因移书曰:“侯王守方以奉天子,譬百川不朝于海,虽狂奔澶漫,终为涸土,不若顺流无穷也。东南扬为大,刀布金玉积如阜,愿公上天子常赋,頵请悉储峙,单车以从。”行密答曰:“贡赋繇汴而达,适足资敌尔。”于是頵绝行密,大募兵。李神福白行密:“頵必叛,宜先图之。”行密曰:“頵有大功,而反状未明,杀之,诸将不为用。”頵遣其佐杜荀鹤至汴通好,全忠喜,屯宿州须变。行密以康儒在頵所,故授庐州刺史以间之。頵怒,族其家,儒曰:“公不用吾谋,死无地矣。”  頵与安仁义连和攻升州,劫刺史李神福妻息厚养之。神福方与刘存攻鄂州,行密召之。神福谓诸将曰:“頵反,此心腹疾,宜速攻之。”頵遣李皋诒书神福曰:“公家在此,苟从我,当分地以王。”答曰:“吾以一卒从吴王,任上将,终不以妻子易意。”乃斩皋,破頵兵于曷山。始,頵将王坛等以舟师蹑神福后,至吉阳矶,不战。会日暮,坛掩神福军半济,神福反舟顺流急击,大破之,因纵火,士多死。明日,坛复战,败于皖口,頵乃自将来战。神福曰:“贼弃城而来,此天亡也。”乃濒水坚壁不出,请行密以兵塞頵走道。  仁义焚东塘战舰,夜攻常州,不克,转战至夹冈,立二帜,解甲而息,追兵莫敢向。頵陈舟芜湖。行密遣将王茂章攻润州。仁义以善射冠军中,当时称硃瑾槊,米志诚弩,皆为第一。仁义常曰:“志诚弩十,不当瑾槊之一;瑾槊十,不当吾弓之一。”人以为然。又其治军严,善得士心。战卒数百,濠梁不毁,开门斗,先告所当中,然后射之。茂章等不敢与确。行密遣使谓曰:“吾不忘公功,能自归,当复为行军副使,但不可处兵。”仁义欲降,其子固谏,乃止。  行密召其将台濛泣语曰:“人尝告頵必反,我不忍负人,頵果负我。吾思为将者非公莫可。”濛顿首谢,率骑度江,为阵以行。士笑其怯,濛曰:“頵宿将多谋,备之何害?”与王坛等战广德,濛以行密书遗坛诸将,皆再拜气夺。濛麾兵击之,坛走。神福既以不战困頵,頵绐言母病,还至芜湖。闻坛败,留精兵二万属郭行琮,身走城。濛之行,为狭营小舍,觇者以为才容二千人,頵轻之,不复召兵。与战黄池,矢石始交而濛遁,兵争逐北,遇伏,頵大败,召芜湖兵,不得入。行琮及坛皆归行密,頵恚,自料死士数百,号“爪牙都”,身薄战。濛退军示弱,士超隍,濛殊死战,军溃。頵奔城,桥陷,为乱兵所杀,年四十六。其下犹斗,示頵首,乃溃。  頵始以元瓘归,战不胜,辄欲杀之,頵母护免。及镠与行密合,頵曰:“今日不胜,必杀元瓘。”已而頵死,传首至淮南,行密泣下,葬以庶人礼,亦葬康儒,还元瓘于杭。  頵善为治,资宽厚,通利商贾,民爱之。善遇士,若杨夔、康軿、夏侯淑、殷文圭、王希羽等皆为上客。文圭有美名,全忠、镠交辟不应。頵置田宅,迎其母,以甥事之,故文圭为尽力。夔知頵不足亢行密,著《溺赋》以戒,頵不用。  行密使王茂章穴地取润州,安仁义以家属保城楼,兵不敢登。召李德诚曰:“汝可以委命。”乃抵弓矢就缚,父子斩扬州市。  濛,字顶云,亦合淝人。頵破,行密表为检校太保、宣州观察使。天祐初卒。  硃延寿者,庐州舒城人。事行密,破秦彦、毕师鐸、赵锽、孙儒功居多。行密欲以宽恕结人心,而延寿敢杀。时扬州多盗,捕得者,行密辄赐所盗遣之,戒曰:“勿使延寿知。”已而阴许延寿杀之。  初,寿州刺史高彦温举州入硃全忠,行密袭之,诸将惮城坚不可拔,延寿鼓之,拔其城即表为淮南节度副使。全忠犹屯寿春,延寿以新军出,每旗五伍为列,遣李厚以十旗击西偏,不胜,将斩之,厚请益五旗,殊死战,全忠引去。于是取黄、蕲、光三州,以功迁寿州团练使。  昭宗在凤翔,诏延寿围蔡以披全忠势,擢奉国军节度使。全忠兵每至,延寿开门不设备,而不敢逼也。延寿用军常以寡斗众,败还者尽斩之。  田頵之附全忠,延寿阴约曰:“公有所为,我愿执鞭。”頵喜,二人谋绝行密。行密忧甚,绐病目,行触柱僵。妻,延寿姊也,掖之。行密泣曰:“吾丧明,诸子幼,得舅代我,无忧矣。”遣辩士召之,延寿疑,不肯赴。姊遣婢报故,延寿疾走扬州,拜未讫,士禽杀之,而废其妻。  赞曰:全忠,唐之盗也,行密志枭其元而后已。田頵使出军赋而助之,此其谋责难而绝之,非忠于唐也。弃所附而觊尊大,亦已妄矣。孔子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如仁厚、田、硃,材不足为吴、蜀之老,可与事天子哉!  列传第一百一十五 三刘成杜钟张王  刘建锋,字锐端,蔡州朗山人。为忠武军部将,与孙儒、马殷同事秦宗权。儒之败,建锋、殷收散卒 ,转寇江西,有众七千,推建锋为主,殷为前锋,张佶为谋主,略洪、虔数州,众遂十余万。乾宁元年,取潭州,杀武安节度使邓处讷,自称节度留后,奉表京师,诏即拜检校尚书左仆射、武安军节度使。  建锋已得志,即嗜酒不事事。新息小史陈赡为建锋御者,妻美且艳,乃私之。赡怒,袖铁挝击建锋死,断其喉。众推张佶为帅,佶固辞,马是伤佶左髀,下令曰:“吾非而主。”时马殷攻邵州未克,于是遣人迎殷,磔赡于市。  殷至,佶坐受其谒。既而率将吏推殷为留后。诏即除检校太傅、潭州刺史。殷以成汭、杨行密、刘隐皆养士以图王霸,谓其属高郁曰:“吾欲重币以奉四邻而固吾境,计安出?”郁曰:“荆南暗弱,焉能患我?淮南,我雠也,固不吾援。公若置邸京师,归天子职贡,王人来锡命,四方畏服,然后按兵讨不廷,霸业成矣。”殷悟,厚结宣武硃全忠以请于朝,乃拜湖南节度兵马留后。郁又教殷铸铅铁钱,十当铜钱一。民得自摘山,收茗算,募高户置邸阁居茗,号“八床主人”。岁入算数十万,用度遂饶。  于是收邵、衡、永、道、郴、连六州,进攻桂州,执留后刘士政。诸城望风奔溃,尽得昭、贺、梧、象、柳、宜、蒙等州。又攻容管,执宁远节度使庞巨曦,虏其众及赀。昭宗在凤翔,难方亟,遣中人间道赐硃书,密诏使殷与杨行密攻汴州,殷兵讫不出。  殷弟賨,沈勇知书史,从孙儒为盗,晚事杨行密为黑云军使。与钱镠战,数有功。夜卧,常有光怪。行密知之,曰:“吾今归汝于兄。”辞曰:“賨一败卒,公待以不死。湖南在宇下,朝亡夕至,但谊不忍舍公。”行密具赍以遣曰:“尔还,与兄共食湘、楚,然何以报我?”答曰:“愿通二国好,使商贾相资。”行密喜。既至,殷表以自副。每劝殷与行密连和,殷畏全忠,卒不克。  殷与建锋同里人,凡宗权党散为盗者,皆以酷烈相矜,时通名“蔡贼”云。  成汭,青州人。少无行,使酒杀人,亡为浮屠。后入蔡贼中,为贼帅假子,更姓名为郭禹。当戍江陵,亡为盗,保火门山。后诣荆南节度使陈儒降,署裨校。久之,张瑰囚儒,以禹凶慓,欲杀之。禹结千人奔入峡,夜有蛇环其所,祝曰:“有所负者,死生唯命。”既而蛇亡。禹乃袭归州,入之,自称刺史。招还流亡,训士伍,得胜兵三千,秦宗权故将许存奔禹,禹以青州剽卒三百畀之,使讨荆南部将牟权于清江,禽权,取其众。禹又破其将王建肇,建肇奔黔州。昭宗拜禹荆南节度留后,始改名汭,复故姓。  宗权余党常厚攻夔州。是时,西川节度使王建遣将屯忠州,与夔州刺史毛湘相脣齿,厚屯白帝。汭率存乘二军之间攻之,二军使人谇辱汭,韩楚言尤剧,汭耻之曰:“有如禽贼,当支解以逞!”会存夜斩营袭厚,破之,厚奔万州,为刺史张造所拒,走绵州。存入夔州。楚言妻李语夫曰:“君常辱军,且支解,不如前死。”楚言不决。李砺刀席下,方共食,复语之,夫曰:“未可知。”李取刀断其首,并杀三子,乃自刭。汭畏其烈,礼葬之,刻石表曰烈女。即使司马刘昌美守夔,率存溯江略云安,建将皆奔。存按兵渝州,尽下濒江州县。  时王建肇据黔州自守,帝以建肇为武泰军节度使。汭遣将赵武率存攻之,建肇走,汭乃以武为留后,存为万州刺史。存不得志,汭遣客伺之,方蹴球,汭曰:“存必叛,自试其力矣。”遣将袭之。存夜率左右超堞走,与王建肇皆降于王建。  汭颇知吏治,尝录囚,尽其情。垫江贼阴杀令,其主簿疑小史导之,讯不承。临刑曰:“我且讼地下。”逾月,吏暴死。汭闻,益详于狱。始治州,民版无几,未再期,自占者万余。帝数诏刻石颂功,辄固辞。时镇国节度使韩建亦以治显,号“北韩南郭”。汭进累检校太尉、中书令、上谷郡王。云安榷盐,本隶盐铁,汭擅取之,故能畜兵五万。初任贺隐,隐,贤者也,故汭所举少过。晚得妻父任之,谮害诸子,汭皆手杀之,至绝嗣。澧、朗本荆南隶州,为雷满所据,别为节度,汭数请之,宰相徐彦若不许。及彦若罢,道江陵,汭出怨言,彦若曰:“公专一面,自视桓、文,一贼不能取,而怨朝廷乎?”汭大惭。晚喜术士,饵药濒死而苏。  天复三年,帝诏淮南节度使杨行密围鄂州,硃全忠使韩勍救之,讽汭与马殷、雷彦威掎角。汭身自将而行,下知汭不足亢行密,无敢谏,唯亲吏杨师厚劝之。汭为巨舰,堂皇悉备,行至公安,卜不吉,欲还,师厚曰:“公举全军,中道还,何以见百姓?”汭乃行。彦威潜师略江陵,汭诸将念私,无斗志。淮南将李神福壁沙桥,望汭军曰:“战舰虽盛,首尾断绝,可取也。”击汭君山,败之,火其船,众大溃,汭投江死,士民皆为彦威所劫。韩勍走还。王建遂取夔、施、忠、万四州。天祐中,全忠表汭死国事,请与杜洪皆立庙云。  杜洪,鄂州人。为里俳儿。乾符末,黄巢乱江南,永兴民皆亡为盗。刺史崔绍募民强雄者为土团军,贼不敢侵,于是人人知兵。杭州刺史路审中为董昌所拒,走客黄州。中和末,闻绍卒,募士三千入鄂州以守。洪为州将,有功,亦逐岳州刺史居之。光启二年,安陆贼周通率兵攻审中,审中亡去,洪乘虚入鄂,自为节度留后,僖宗即拜本军节度使。  是时,永兴民吴讨据黄州,骆殷据永兴,二人皆隶土团者也,故军剽甚。洪虽得节制,而附硃全忠,绝东南贡路。乾宁初,身自将击讨,乞师淮南,杨行密遣硃延寿助之。洪引还,延寿拔黄州,俘讨献京师。骆殷弃永兴走,行密取其地。洪得骆殷,倚为心腹,间取永兴守之。  全忠方围凤翔,昭宗遣使者东出,道武昌,洪皆杀之。时行密略光州,诏洪出兵,与忠义赵匡凝、武安马殷袭安州。行密使李神福、刘存率舟师万人讨洪,骆殷弃永兴走,县民方诏守以待命。神福已得诏,大喜,以永兴壮县,馈餫所仰,既得,鄂半矣,遂进围鄂州。  洪婴城,请救于汴,全忠率兵五万营霍丘。行密御之,汴兵不利,引还,使别将吴章以三千兵解围,神福迎破之。时全忠方与河东军薄战,故不能救洪。洪乃求助于马殷,殷不答。洪计穷,复走全忠,全忠遣曹延祚合吴章兵万三千救洪。淮南将刘存浚坎傅城。殷为洪谋曰:“淮兵深入,仰永兴以济,若奇兵取之,贼不战而溃。”洪以精兵合汴人间道掩永兴,三十里而舍。存以方诏、苗璘当之。汴亡卒走淮壁,言军虚实曰:“郓军懦,可取,开道军不可当也。”璘曰:“杀强则弱者挠矣。”乃自击开道军,败之,禽汴士三百人,徇城下。洪军气沮,存使辩士临说,洪恃汴方强,无降意。或劝存急击援兵,则城自下,存曰:“击之,贼入,则城固矣;若纵其遁,城可取也。”俄而汴军走,是日城陷,执洪及曹延祚,穷斩其余。行密见洪,责曰:“尔同逆贼弑主,与孤为仇,吾军还,而复为贼后拒,今定何如?”洪谢曰:“不忍负硃公。”与延祚皆斩扬州市。以刘存守鄂州。行密死,马殷遂取其地。  钟传,洪州高安人。以负贩自业,或劝其为盗必大显。时王仙芝猖狂,江南大乱,众推传为长,乃鸠夷獠,依山为壁,至万人,自称高安镇抚使。仙芝遣柳彦璋略抚州,不能守,传入据之,言诸朝,诏即拜刺史。中和二年,逐江西观察使高茂卿,遂有洪州。抚民危全讽间传之去,窃州以叛,使弟仔昌据信州。僖宗擢传江西团练使,俄拜镇南节度使、检校太保、中书令,爵颍川郡王,又徙南平。  传率兵围抚州,天火其城,士民讠雚惊,诸将请急攻之,传曰:“乘人之险,不可。”乃祝曰:“全讽罪,无害民者。”火即止。全讽闻,谢罪听命,以女女传子匡时。传以匡时为袁州刺史,击马殷。又以彭玕为吉州刺史。玕,健将也,传倚以为重。  广明后,州县不乡贡,惟传岁荐士,行乡饮酒礼,率官属临观,资以装赍,故士不远千里走传府。传少射猎,醉遇虎,与斗,虎搏其肩,而传亦持虎不置,会人斩虎,然后免。既贵,悔之,戒诸子曰:“士处世,尚智与谋,勿效吾暴虎也。”乃画搏虎状以示子孙。凡出军攻战,必祷佛祠,积饵饼为犀象,高数寻。晚节重敛,商人至弃其货去。天祐三年卒。  匡时自立为节度观察留后。次子匡范为江州刺史,怨兄立,挈州附淮南,因言兄结汴人图扬州。杨渥使秦裴攻匡时,围洪州。匡时城守不出,凡三月,城陷,淮军大掠三日止,执匡时及司马陈象归扬州。渥切责,匡时顿首请死,渥哀赦之,斩象于市。  彭玕既失援,厚结马殷,且观虚实,使者还曰:“殷将校辑睦,未可图也。”遂归款。玕通《左氏春秋》,尝募求西京《石经》,厚赐以金。扬州人至相语曰:“十金易一笔,百金偿一篇,况得士乎?”故士人多往依之。  始,危全讽闻匡时立,喜曰:“听钟郎为节度三年,我自取之。”及渥兵盛,不敢救,潜谋攻渥。会淮南亡将王茂章过州,请曰:“闻公欲大举,愿见诸将军才否。”全讽搜众十万,邀茂章观之,对曰:“扬州有士三等,公众正当其下,盍更益之?”全讽不能答。后为杨氏所并。  刘汉宏,本兗州小史,从大将击王仙芝,劫辎重叛去。乾符末,略江陵,焚民室庐,廛无完家。于是都统王鐸遣将崔锴降之,表为宿州刺史,汉宏恨赏薄,有望言。会浙东观察使柳瑫得罪,乃授汉宏观察使,代之。僖宗在蜀,贡输踵驿而西,帝悦,宠其军为义胜军,即授节度使。汉宏既有七州,志侈大,辄曰:“天下方乱,卯金刀非吾尚谁哉?”鸦噪诸廷,命斫树,或曰:“巨木不可伐。”怒曰:“吾能斩白蛇,何畏一木!”  中和二年,遣弟汉宥率诸将攻杭州,壁西陵,为董昌所败。复遣兵七万濒江而屯,昌使钱镠宵济袭破之。明年,汉宏屯黄岭,发洞獠同攻昌,镠出富阳击诸营,多溃去。汉宏大沮,悉军十万,列舰西陵,谋宵济袭昌。祷于江,有一矢坠前,恶之。俄与镠遇,镠俘馘五千,汉宏羸服走,或执之,绐而免。明日复战,镠斩其弟汉容、将辛约。时钟季文守明州,卢约处州,蒋瑰婺州,杜雄台州,硃褒温州。褒兵最强,故汉宏使褒治大舰习战,以史惠、施坚实、韩公汶将其军。帝闻杭、越挐战,遣中人焦居璠持节诏通好,皆不奉诏。  光启二年,镠率诸将攻越,自趋导山,破公汶于曹娥埭。与褒战,烧其舰,进屯丰山。坚实诣镠降,汉宏率麾下六百人走台州,镠斩其母妻于屯。杜雄飨其军,皆醉,执汉宏以见董昌。汉宏曰:“自古岂有不亡国邪?”昌使斩于市,叱刑者曰:“吾节度使,非庸人可杀。我尝梦持金杀我者,必钱镠也。”昌命镠斩之。  张雄,泗州涟水人。与里人冯弘鐸皆为武宁军偏将。弘鐸为吏辱,雄为辩数,并见疑于节度使时溥。二人惧祸,乃合兵三百度江,壁白下,取苏州据之。稍稍啸会,战舰千余,兵五万,乃自号“天成军”。  镇海节度使周宝之败,奔常州,闻高骈将徐约兵锐甚,诱之使击雄,与之苏州。雄匿众海中,使别将赵晖据上元,资以舟械。宝兵散,多降晖,众数万。雄即以上元为西州。负其才,欲治台城为府,旌旗衣服僭王者。  杨行密围扬州,毕师鐸厚赍宝币,啖雄连和。雄率军浮海屯东塘。是时扬州围久,皮囊革带食无余,军中杀人代粮,才千钱。闻雄至,间道挟珍走军,以银二斤易斗米,逮糠籺以差为直。雄军富过所欲,即不战去。晖数剽江道,雄击杀之,坑其众,自屯上元。大顺初,以上元为升州,诏授雄刺史。未几,卒。雄善驭众,人思之,为立庙。弘鐸代为刺史。  弘鐸善骑射,侃侃若儒者。行密已得淮南,弘鐸纳好。然倚兵舰完利,谋取润州,遣客尚公乃进说行密,行密不从。客曰:“公不见听,未知胜几楼船?”时行密大将田頵在宣州,阴图弘鐸,募工治舰。工曰:“上元为舟,市木远方,坚緻可胜数十岁。”頵曰:“我为舟于一用,不计其久,取木于境可也。”弘鐸介宣、扬间,不自安,而州数有怪。天复二年,大风发屋,巨木飞舞,州人骇曰:“州且易主。”大将冯晖等劝弘鐸悉军南向,声言讨钟传,实袭頵。行密知之,遣客说止,不听。頵逆击于曷山,弘鐸大败,收残士欲入海。行密惧复振,遣人迎犒东塘,好谓曰:“兵有胜负,今众尚强,乃自弃于海,奈何?吾府虽隘,尚可以居。若欲扬州,我且让公。”弘鐸举军尽哭。行密挐飞舻,不持兵入其军,执弘鐸手尉勉,遂以归,表为淮南节度副使。见尚公乃曰:“颇忆为冯公求润州否?何多尚邪?”谢曰:“臣为君,恨其未遂。”行密笑曰:“吾得君,尚何忧?”  徐约者,曹州人。已得苏州,有诏授刺史。钱镠遣弟銶攻之,约驱民墨镵其耏曰:“愿战南都。”从事或曰:“都者,国称,杭终有国乎?”约后浸窘,与其下哭而别,入海死。镠使沈粲守苏州。约众降润州阮结,结不能定。镠以成及讨之,尽歼其众。  王潮,字信臣,光州固始人。五代祖晔为固始令,民爱其仁,留之,因家焉。世以赀显。僖宗入蜀,盗兴江、淮,寿春亡命王绪、刘行全合群盗据寿州。未几,众万余,自称将军,复取光州,劫豪杰置军中,潮自县史署军正,主禀庾,士推其信。绪提二州籍附秦宗权。它日,赋不如期,宗权切责,绪惧,与行全拔众南走,略浔阳、赣水,取汀州,自称刺史,入漳州,皆不能有也。初以粮少,故兼道驰,约军中曰:“以老孺从者斩!”潮与弟审邽、审知奉母以行,绪切责潮曰:“吾闻军行有法,无不法之军。”对曰:“人皆有母,不闻有无母之人。”绪怒,欲斩其母,三子同辞曰:“事母犹事将军也,杀其母焉用其子?”绪赦之。会毋死,不敢哭,夜殡道左。  时望气者言军中当有暴兴者,绪潜视魁梧雄才,皆以事诛之,众惧。次南安,潮语行全曰:“子美须眉,才绝众,吾不知子死所。”而行全怪寤,亦不自安,与左右数十人伏丛翳,狙缚绪以徇。众呼万岁,推行全为将军,辞曰:“我不及潮,请以为主。”潮苦让不克,乃除地剚剑祝曰:“拜而剑三动者,我以为主。”至审知,剑跃于地,众以为神,皆拜之。审知让潮,自为副。绪叹曰:“我不能杀是子,非天乎!”潮令于军曰:“天子蒙难,今当出交、广,入巴、蜀,以干王室。”于是悉师将行,会泉州刺史廖彦若贪暴,闻潮治军有法,故州人奉牛酒迎潮。乃围城,岁余克之,杀彦若,遂有其地。  初,黄巢将窃有福州,王师不能下,建人陈岩率众拔之,又逐观察使郑镒,自领州,诏即授刺史。久之,岩卒,其婿范晖拥兵自称留后。岩旧将多归潮,言晖可取,潮乃遣从弟彦复将兵,审知监之,攻福州。审知乘白马履行阵,望者披靡,号“白马将军”。晖守弥年不下,潮令曰:“兵尽益兵,将尽益将,兵将尽,则吾至矣。”于是彦复急攻,晖亡入海,追斩之。建、汀二州皆举籍听命,潮乃尽有五州地。  昭宗假潮福建等州围练使,俄迁观察使。乃作四门义学,还流亡,定赋敛,遣吏劝农,人皆安之。乾宁中,宠福州为威武军,即拜潮节度使、检校尚书左仆射。卒,赠司空。  潮病,以审知权节度,让审邽,不许。诏审知检校刑部尚书、节度观察留后。厚事硃全忠,全忠荐为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帝在凤翔,赐审知硃诏,自三品皆得承制除授。天祐初,进琅邪郡王。  审邽,字次都。为泉州刺史,检校司徒。喜儒术,通《书》、《春秋》。善吏治,流民还者假牛犁,兴完庐舍。中原乱,公卿多来依之,振赋以财,如杨承休、郑璘、韩偓、归传懿、杨赞图、郑戬等赖以免祸,审邽遣子延彬作招贤院以礼之。  刘知谦,寿州上蔡人。避乱客封州,为清海牙将。节度使韦宙以兄女妻之,众谓不可,宙曰:“若人状貌非常,吾以子孙托之。”  黄巢自岭表北还,湖、湘间群盗蚁结,知谦因据封州,有诏即授刺史兼贺水镇使,以遏梧、桂。知谦抚纳流亡,爱啬用度,养士卒。未几,得精兵万人,多具战舰,境内肃然。久之,疾病,召诸子曰:“今五岭盗贼方兴,吾有精甲犀械,尔勉建功,时哉不可失也!”  知谦卒,共推其子隐为嗣,清海军节度使刘崇龟表为封州刺史。嗣薛王知柔代领节度,未至,而牙将卢琚叛。隐率兵奉迎知柔,直趋广州,禽琚献之。于是知柔以闻,昭宗拜隐本军行军司马,俄迁副使。天复初,节度徐彦若死,隐自称留后。  虔人卢光稠者,有众数万,据州自为留后,又取韶州。隐与争之,战不胜,悉师攻虔州。光稠伏军掉战,隐纵驱,伏发,挺身免。天祐初,始诏隐权节度留后,乃遣使者入朝,重赂硃全忠以自固。是岁,光稠死,子延昌自称刺史,为其下所杀,更推李图总州事。图死,钟传尽劫其众,欲遣子匡时守之。不克,州人自立谭全播为刺史,附全忠云。  列传第一百一十六 忠义上  夫有生所甚重者,身也;得轻用者,忠与义也。后身先义,仁也;身可杀,名不可死 ,志也。大凡捐生以趣义者,宁豫期垂名不朽而为之?虽一世成败,亦未必济也;要为重所与,终始一操,虽颓嵩、岱,不吾压也。夷、齐排周存商,商不害亡,而周以兴。两人至饿死不肯屈,卒之武王蒙惭德,而夷、齐为得仁,仲尼变色言之,不敢少损焉。故忠义者,真天下之大闲欤!奸鈇逆鼎,搏人而肆其毒,然杀一义士,则四方解情,故乱臣贼子赩然疑沮而不得逞。何哉?欲所以为彼者,而为我也。义在与在,义亡与亡,故王者常推而褒之,所以砥砺生民而窒不轨也。虽然,非烈丈夫,曷克为之?彼委靡软熟,偷生自私者,真畏人也哉!故次叙夏侯端以来凡三十三人于左方。  夏侯端,寿州寿春人,梁尚书左仆射详孙也。仕隋为大理司直。高祖微时与相友,大业中讨贼河东,表端为副。端邃数术,密语高祖曰:“玉床摇,帝坐不安。晋得岁,真人将兴,安天下之乱者,其在公乎!但上性沈忌,内恶诸李,今金才已诛,次且取公,宜蚤为计。”帝感其言。义师兴,端在河东,吏捕送长安。帝入京师,释囚,引入卧内,擢秘书监。  李密之降,关东地未有所属,端请假节招谕,乃拜大将军,为河南道招尉使。即传檄州县,东薄海,南揵淮,二十余州遣使顺附。次谯州,会亳、汴二州刺史已降王世充,道塞,无所归,计穷彷徨。麾下二千人粮尽不忍委端去,端乃杀马宴大泽中,谓众曰:“我奉王命,义无屈。公等有妻子,徒死无益。吾丐若首,持与贼以取富贵。”众号泣不忍视,端亦泣,欲自刎,争持之,乃止。行五日,饿死十四三。遇贼,众溃,从者才三十余人,遂东走,撷雰豆以食。端持节卧起,叹曰:“平生不知死地乃在此!”纵其下令去,毋俱没。会李公逸守杞州,勒兵迎端。时河南地悉入世充,公逸感端之节,亦固守。世充遣人以淮南郡公、尚书少吏部印绶召端,解所服衣以赠。端曰:“吾,天子使,宁污贼官邪!非持首去不可见。”即焚书及衣,因解节毛怀之,间道走宜阳,历崖峭榛莽。比到,其下仅有在者,皆体发癯焦,人不堪视。端入谒,自谢无功,不及危困状。帝闵之,复拜秘书监。出为梓州刺史。散禄禀周孤穷,不为子孙计。贞观元年卒。  刘感,岐州凤泉人,后魏司徒丰生孙也。武德初,以骠骑将军戍泾州,为薛仁杲所围,粮尽,杀所乘马啖士,而煮骨自饮,至和木屑以食。城垂陷,长平王叔良救之,贼乃解。与叔良出战,为贼执,还围泾州,令感约城中降。感绐诺,至城下大呼曰:“贼大饥,亡在朝暮,秦王数十万众且至,勉之无苦。”仁杲怒,执感埋其半土中,驰射之。至死,詈益甚。  贼平,高祖购得其尸,祭以少牢,赠瀛州刺史,爵平原郡公,封户二千,谥忠壮。诏其子嗣封爵,赐田宅焉。  常达,陕州陕人。仕隋为鹰击郎将。尝从高祖征伐,与宋老生战霍邑,军败自匿,帝意已死,久乃自归。帝大悦,命为统军,拜陇州刺史。  时薛举方强,达败其子仁杲,斩首千级。举遣将仵士政绐降,达不疑,厚加抚接。士政伺隙劫之,并其众二千归贼。举指其妻谓达曰:“识皇后乎?”答曰:“彼瘿老妪,何所道?”举奴张贵又曰:“亦识我否?”达瞋目曰:“若乃奴耳。”贵忿,举笏击其面,达不为慑,亦拔刀逐之,赵弘安为蔽捍,乃免。仁杲平,帝见达,劳曰:“君忠节,正可求之古人。”为执士政杀之,赐达布帛三百段,以达并刘感事授史臣令狐德棻云。终陇西刺史。  敬君弘,绛州绛人,北齐尚书右仆射显俊曾孙也。累功历骠骑将军,封黔昌侯。以屯营兵守玄武门。隐太子之死,左右解散。其车骑将军冯立者,有材武,叹曰:“生赖其宠,死不共难,我无以见士大夫!”乃与巢王亲将谢叔方率兵攻玄武门,殊死斗。君弘挺身出,或曰:“事未可判,当按兵待变,成列而斗可也。”不从。与中郎将吕世衡呼而进,皆战殁。立顾其下曰:“足以报太子矣。”遂解兵走。君弘等败,秦府兵不振。尉迟敬德掷巢王首示叔方,叔方下马恸,亦出奔。明日自归,太宗曰:“义士也。”置之。俄而立又至,帝让曰:“汝离我兄弟,罪一也;杀我将士,罪二也。何所逃死?”答曰:“出身事主,当战之日,不知其它。”因伏地悲不自胜,帝亦劳遣之。诏赠君弘左屯卫大将军,世衡右骁卫将军。  立已蒙贷,归语人曰:“上赦吾罪,吾当以死报。”未几,突厥犯便桥,立引数百骑与虏薄,败之咸阳。帝喜,授广州都督。前日牧守苛肆,为蛮夷患,故数叛。立至,不事家产,衣食弗求赢。尝见贪泉曰:“此岂隐之所酌邪?吾虽日汲,庸易吾性哉?”遂极饮去。在职不三年,有惠爱,卒于官。  叔方历伊州刺史,善治军,戎、华爱之。累加银青光禄大夫,徙洪、广二州都督。卒,谥曰勤。本万年人,从巢王征讨有功,王表为屈咥真府左军骑云。  吕子臧,蒲州河东人。刚直,健于吏。隋大业末国南阳郡丞,捕击盗贼有功。高祖入京师,遣马元规慰辑山南,独子臧坚守。元规遣士讽晓,子臧杀之。及炀帝已弑,帝更使其婿薛君傅赍诏,言隋所以亡,谕子臧。子臧为故君发丧讫,即送款,就拜邓州刺史,封南阳郡公。  武德初,硃粲新衄,子臧率兵与元规并力。元规军不进,子臧曰:“乘贼新败,上下惶沮,一战可禽;若迁延,其众稍集,吾食尽,致死于我,不可当也。”不纳。子臧请以所部兵独进,又不许。俄而粲得众,复张,元规婴城,子臧扼腕曰:“谋不见用,坐公死矣。”贼围固。会霖雨,雉堞崩剥,或劝其降,子臧曰:“我,天子方伯,且降贼乎?”乃率麾下数百人赴敌死,城亦陷,元规死之。  元规,安陆人。初以队正从帝征伐,持节下南阳,得兵万余,然无谋,至于败。  王行敏,并州乐平人。隋末为盗长,高祖兴,来降,拜潞州刺史,迁屯卫将军。刘武周入并州,寇上党,取长子、壶关。或言刺史郭子武懦不支,且失潞,帝遣行敏驰往。既至,与子武不叶,贼围急,储偫空乏,众恫惧,行敏患之。会有告子武谋反,遂斩之。州民陈正谦者,以信义称乡里,出粟千石济军,由是人自奋,贼乃去。行敏又败窦建德兵于武陟。武德四年,督兵徇燕、赵,与刘黑闼战历亭,破之。既而释甲不设备,为黑闼所掩,缚致麾下。终不屈,贼遂斩之。且死,西向跪曰:“臣之忠,惟陛下知之。”帝闻而悼惜。  黑闼之乱,死事者又有卢士叡、李玄通。  士叡客韩城。隋乱,结纳英豪。高祖与之旧,及兵兴,率数百人上谒汾阴,又使兄子谕降剧贼孙华,与刘弘基败隋将桑显和于饮马泉。擢累右光禄大夫,为瀛州刺史。黑闼遣轻骑破其郛,拒战半日,士见亲属系虏,乃溃。士叡为贼擒,欲使说下城堡,不从,见杀。  玄通,蓝田人。为隋鹰扬郎将,高祖入关,率所部自归,拜定州总管。为黑闼所破,爱其才,欲以为将。玄通曰:“吾当守节以报,乌能降志贼邪?”不听,囚之。故吏有饷饮馈者,玄通曰:“诸君见哀,吾能一醉。”遂纵饮,谓守者曰:“吾能剑舞,可借刀。”守士与之。曲终,仰天太息曰:“大丈夫抚方面,不能保所守,尚可视息邪?”乃溃腹死。帝为流涕,擢其子伏护大将军。  罗士信,齐州历城人。隋大业时,长白山贼王薄、左才相、孟让攻齐郡,通守张须陀率兵击贼。士信以执衣,年十四,短而悍,请自效。须陀疑其不胜甲,少之。士信怒,被重甲,左右鞬,上马顾眄。须陀许之。击贼潍水上,阵才列,执长矛驰入贼营,刺杀数人,取一级掷之,承以矛,戴而行,贼皆眙惧无敢亢。须陀乘之,大破贼。士信逐北,每杀一贼,辄劓鼻纳诸怀,暨还,验以代级。须陀叹伏,遗以所乘马。凡战,须陀先登,士信副,以为常。炀帝遣使图须陀、士信阵法上内史。  后须陀为李密所杀,士信与裴仁基归密,署总管,俾统所部讨王世充。身被重创,见获于世充。世充爱其才,厚遇之,与同寝食。后得密将邴元真等,故士信稍稍疏斥。士信耻与伍,率所部千余人来降高祖,拜陕州道行军总管,因谋世充。  士信行则先锋,反则殿,有所获,悉散戏下有功者,或脱衣解马赐之,士以故用命。然持法严,至亲旧无少贷,其下亦不甚附。师次洛阳,攻千金堡,堡有恶言訽军,士信怒,夜遣百人载婴儿啼噪堡下,若自东都出奔者,既而阳悟曰:“非也,此千金堡耳。”因散去。堡兵开门追掠,士信伏入,屠之无类。贼平,授绛州总管,封郯国公。  从秦王击刘黑闼洛水上,得一城,王君廓戍之,贼急攻,溃而出。王语诸将:“孰能守此?”士信曰:“愿以守。”乃命之。士信已入,贼悉众攻,方雨雪,救军不得进。城陷,黑闼欲用之,不屈而死,年二十八。王隐悼,购其尸以葬,谥曰勇。初,士信为仁基所礼,及东都平,出家财敛葬北邙以报德,且曰:“我死当墓其侧。”至是,如所志。  张道源,并州祁人,名河,以字显。年十四,居父丧,士人贤其孝,县令郭湛署所居曰复礼乡至孝里。道源尝与客夜宿,客暴死,道源恐主人忽怖,卧尸侧,至署乃告,又徒步护送还其家。隋末政乱,辞监察御史,归闾里。  高祖兴,署大将军府户曹参军。至贾胡堡,复使守并州。京师平,遣抚慰山东,下燕、赵。有诏褒美,封累范阳郡公。淮安王神通略定山东,令守赵州,为窦建德所执。会建德寇河南,间遣人诣朝,请乘虚捣贼心胁。即诏诸将率兵影接。俄而贼平,还,拜大理卿。时何稠得罪,籍其家属赐群臣。道源曰:“祸福何常,安可利人之亡,取其子女自奉?仁者不为也。”更资以衣食遣之。天子见其年耆,拜绵州刺史。卒,赠工部尚书,谥曰节。道源虽官九卿,无产赀,比亡,余粟二斛。诏赐帛三百段。  族孙楚金有至行,与兄越石皆举进士。州欲独荐楚金,固辞,请俱罢。都督李勣叹曰:“士求才行者也。既能让,何嫌皆取乎?”乃并荐之。累进刑部侍郎。仪凤初,彗见东井,上疏陈得失。高宗钦纳,赐物二百段。武后时,历秋官尚书,爵南阳侯。有清概,然尚文刻,当时亦少之。为酷吏所构,流死岭表。  李育德,赵州人。祖谔,仕隋通州刺史,为名臣。世富于财,家僮百人。天下乱,乃私完械甲,婴武陟城自保,人多从之,遂为长。剧贼来掠,不能克。隋亡,与柳燮等归李密,私署总管。密为王世充所破,以郡来降,即拜陟州刺史。  兄厚德,自贼所逃归,度河复被执。贼使招育德,阳许之,故兄不死。贼帅段大师令裨校以兵守厚德,阴得其骧,,乃与州人贾慈行谋逐贼。慈行夜登城呼曰:“唐兵登矣!”厚德自狱拥群囚噪而出,斩长史,众不敢动,大师缒城走。即拜殷州刺史。厚德省亲,留育德以守,引兵拔贼河内堡三十一所。世充怒,悉锐士攻之,城陷,犹力战,与三弟皆殁。  时死节者又有李公逸、张善相,凡三人。  公逸者,与族弟善行居雍丘,以才雄,为众所归。始附王世充,策其必败,乃献款高祖,因其地置杞州,即拜总管,封阳夏郡公。以善行为刺史。世充遣其弟将徐、亳兵攻之,公逸请援,未报,因使善行守,身入朝言状。至襄城,为贼逻送洛阳。世充曰:“君越郑臣唐,何哉?”答曰:“我于天下唯闻有唐。”贼怒斩之。善行亦死。帝悼惜,封其子襄邑县公。  善相,襄城人。大业末为里长,督兵迹盗,为众附赖,乃据许州奉李密。密败,挈州以来,诏即授伊州总管。王世充攻之,屡困贼,遣使三辈请救,朝廷未暇也。会粮尽,众饿死,善相谓僚属曰:“吾为唐臣,当效命。君等无庸死,斩吾首以下贼可也。”众泣不肯,曰:“与公同死,愈于独生。”城陷被执,骂贼见杀。高祖叹曰:“吾负善相,善相不负我!”乃封其子襄城郡公。  高叡,京兆万年人,隋尚书左仆射颖孙也。举明经,稍迁通义令,有治劳,人刻石载德。历赵州刺史,平昌县子。圣历初,突厥默啜入寇,叡婴城拒,虏攻益急。长史唐波若度且陷,即与虏通。叡觉之,力不能制,即自经。不得死,为虏执,使降谕诸县,不肯应,见杀。初,虏至,有为叡计者:“突厥蜂锐,所向无完,公不能亢,且当下之。”答曰:“我,刺史,不战而降,罪大矣。”武后叹惜,赠冬官尚书,谥曰节。诏诛波若,籍其家。下制暴叡忠节、波若臣贼,使天下知之。  子仲舒,通故训学,擢明经,为相王府文学,王所钦器。开元初,宋璟、苏颋当秉,多咨访焉。时舍人崔琳练达政宜,璟等礼异之。当语人曰:“古事问高仲舒,时事问崔琳,何复疑?”终太子右庶子。  安金藏,京兆长安人。在太常工籍。睿宗为皇嗣,少府监裴匪躬、中官范云仙坐私谒皇嗣,皆殊死,自是公卿不复见,唯工优给使得进。俄有诬皇嗣异谋者,武后诏来俊臣问状,左右畏惨楚,欲引服。金藏大呼曰:“公不信我言,请剖心以明皇嗣不反也。”引佩刀自剚腹中,肠出被地,眩而仆。后闻大惊,舆致禁中,命高医内肠,褫桑紩之,阅夕而苏。后临视,叹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不如尔之忠也。”即诏停狱,睿宗乃安。当是时,朝廷士大夫翕然称其谊,自以为弗及也。  神龙初,母丧,葬南阙口,营石坟,昼夜不息。地本卬燥,泉忽涌流庐之侧,李冬有华,犬鹿相扰。本道使卢怀慎上其事,诏表阙于闾。景云时,迁右武卫中郎将。玄宗属其事于史官,擢右骁卫将军,爵代国公。诏镵其名于泰、华二山碑以为荣。卒,配飨睿宗庙廷。大历中,赠兵部尚书,谥曰忠。以子承恩为庐州长史。中和中,又擢其远孙敬则为太子右谕德。  王同皎,相州安阳人,陈驸马都尉宽曾孙也。陈亡,徙河北。长安中,尚太子女安定郡主,拜典膳郎。太子,中宗也。桓彦范等诛二张,遣同皎与李湛、李多祚即东宫迎太子,请至玄武门指授诸将。太子拒不许,同皎进曰:“逆竖反道,显肆不轨,诸将与衙执事刻期诛之,须殿下到以系众望。”太子曰:“上方不豫,得无不可乎?”同皎曰:“南将相毁家族以安社稷,奈何欲内之鼎镬乎?太子能自出谕之,众乃止。”太子犹豫,同皎即扶上马,从至玄武门,斩关入。兵趋长生殿太后所,环侍严定,因奏诛易之等状。帝复位,擢右千牛将军,封琅邪公,食实户五百。主进封讼主,拜同皎驸马都尉,迁光禄卿。  神龙后,武三思烝浊王室,同皎恶之,与张仲之、祖延庆、周憬、李悛、冉祖雍谋,须武后灵驾发,伏弩射杀三思。会播州司兵参军宋之愻以外妹妻延庆,延庆辞,之愻固请,乃成昏。延庆心厚之,不复疑。故之愻子昙得其实。之愻兄之问尝舍仲之家,亦得其谋。令昙密语三思。三思遣悛上急变,且言同皎欲拥兵阙下废皇后。帝殊不晓,大怒,斩同皎于都亭驿,籍其家。同皎且死,神色自如。仲之、延庆皆死。憬遁入比干庙自刭,将死,谓人曰:“比干,古忠臣,神而聪明,其知我乎!后、三思乱朝,虐害忠良,灭亡不久,可干吾头国门,见其败也。”憬,寿春人。后太子重俊诛三思,天下共伤同皎之不及见也。睿宗立,诏复官爵,谥曰忠壮。诛祖雍、悛等。  先是,许州司户参军燕钦融再上书斥韦后擅政,且逆节已萌。后怒,劝中宗召至廷,扑杀之。宗楚客复私令卫士极力,故死。又博陵人郎岌亦表后及楚客乱,被诛。至是,俱赠谏议大夫,备礼改葬,赐钦融一子官。  同皎子繇尚永穆公主,生子潜,字弘志。生三日,赐绯衣、银鱼。幼庄重,不喜儿弄。以帝外孙,补千牛,复选尚公主,固辞。元和中擢累将作监。吏或籍名北军,辄骄墯不事,潜悉奏罢之,故不戒而辨。监无公食,而息钱旧皆私有,至潜,取以具食,遂为故事。  迁左散骑常侍,拜泾原节度使。宪宗与对,大悦,曰:“吾知而善职,我自用之。”潜至镇,缮壁垒,积粟,构高屋偫兵,利而严。遂引师自原州逾硖石,取虏将一人,斥烽候,筑归化、潘原三垒。请复城原州,度支沮议,故原州复陷。穆宗即位,封琅邪郡公,更节度荆南。疏吏恶,榜之里闾,杀尤纵者。分射三等,课士习之,不能者罢,故无冗军。大和初,检校尚书左仆射。卒于官,赠司空。  吴保安字永固,魏州从。气挺特不俗。睿宗时,姚、巂蛮叛,拜李蒙为姚州都督,宰相郭元振以弟之子仲翔托蒙,蒙表为判官。时保安罢义安尉,未得调,以仲翔里人也,不介而见曰:“愿因子得事李将军可乎?”仲翔虽无雅故,哀其穷,力荐之。蒙表掌书记。保安后往,蒙已深入,与蛮战没,仲翔被执。蛮之俘华人,必厚责财,乃肯赎,闻仲翔贵胄也,求千缣。会元振物故,保安留巂州,营赎仲翔,苦无赀。乃力居货十年,得缣七百。妻子客遂州,间关求保安所在,困姚州不能进。都督杨安居知状,异其故,资以行,求保安得之。引与语曰:“子弃家急朋友之患至是乎!吾请貣官赀助子之乏。”保安大喜,即委缣于蛮,得仲翔以归。始,仲翔为蛮所奴,三逃三获,乃转鬻远酋,酋严遇之,昼役夜囚,没凡十五年乃还。  安居亦丞相故吏,嘉保安之谊,厚礼仲翔,遗衣服储用,檄领近县尉。久乃调蔚州录事参军,以优迁代州户曹。母丧,服除,喟曰:“吾赖吴公生吾死,今亲殁,可行其志。”乃求保安。于时,何安以彭山丞客死,其妻亦没,丧不克归。仲翔为服缞绖,囊其骨,徒跣负之,归葬魏州,庐墓三年乃去。后为岚州长史,迎保安子,为娶而让以官。  李憕,并州汶水人。或言其先出兴圣皇帝,谱系疏晦,不复传。父希倩,神龙初右台监察御史。憕少秀敏,举明经高第,授成安尉。张说罢宰相,为相州刺史,坐有善相者,说遍问官属后孰当贵,工指憕及临河尉郑岩。说以女妻岩,而归其甥阴于憕。会母丧免。自武功尉以政尤异迁主簿。说在并州,引忄登置幕府。及执政,为长安尉。宇文融括天下田,高选官属,多致贤以重其柄。表假憕监察御史,分道检核。以课真拜御史。坐小累,下除晋阳令。三迁给事中。力于治,有任事称,明簿最,下无敢绐。失李林甫意,出为河南少尹。尹萧炅内倚权,骫法殖私,憕裁抑其谬,吏下赖之。道士孙甑生以左道幸,托祠事往来嵩、少间,干请乱吏治,憕不为应,故挟炅谮诸朝。天宝初,除清河太守。举美政,迁广陵长史,民为立祠赛祝,岁时不绝。以捕贼负,徙彭城太守。封酒泉县侯。连徙襄阳、河东,并兼采访处置使;入为京兆尹。杨国忠恶之,改光禄卿、东京留守。  安禄山反,玄宗遣封常清募兵东京,憕与留台御史中丞卢弈、河南尹达奚珣缮城垒,绥励士卒,将遏贼西锋。帝闻,擢礼部尚书。禄山度河,号令严密,候讠冋不能知。已陷陈留、荥阳,杀张介然、崔诐,不数日,薄城下。常清兵皆白徒,战不胜,辄北。憕收残士数百,裒断弦折矢坚守,人不堪斗。憕约弈:“吾曹荷国重寄,虽力不敌,当死官。”部校皆夜缒去,憕坐留守府,弈守台。城陷,禄山鼓而入,杀数千人,矢著阙门,执憕、奕及官属蒋清,害之。有诏赠司徒,谥曰忠懿。河、洛平,再赠太尉,拜一子五品官。  憕通《左氏春秋》,颇殖产伊川,占膏腴,自都至阙口,畴墅弥望,时谓“地癖”。岩仕终少府监,产利埒憕云。  憕十余子,江、涵、沨、瀛等同遇害,唯源、彭脱。  源八岁家覆,俘为奴,转侧民间。及史朝义败,故吏识源于洛阳者赎出之,归其宗属。代宗闻,授河南府参军,迁司农主簿。以父死贼手,常悲愤,不仕不娶,绝酒荤。惠林佛祠者,憕旧墅也,源依祠居,阖户日一食。祠殿,其先寝也,每过必趋,未始践阶。自营墓为终制,时时偃卧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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