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听到自己的话外音:再见了。我要按自己的意思去活了。 如果我们不再见面,请别说我没人味儿(要是两个人以前关系挺好,我知道这样会让对方不开心,对不起),更别疑心我是针对你。 要是你没有我的音讯了,就让我去吧。我就这么个人。希望你一切顺利,并且最好以为我是当神仙去了。重逢 2010年秋天,晚上,王伟独自一人走进一家商场,猛然听到一阵喧哗,就见几个人连拉带拽地推搡着一个小姑娘。 王伟正纳闷,就听到人丛中爆发出一个高亢的女声:“我靠!光天化日的想欺负人!”只见一个女子冲进人群当中拦住了那些人的去路。 王伟的心一阵惊悸:是拉拉!顾不得多想,拨开人群就冲了进去,一把把拉拉拽到身后,问那几个人:“你们干吗?几个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不害臊?!” 为首的一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王伟,不太敢来横的,解释说:“老板你有所不知,这女的在我们店里吃面,砸了我们的碗就想跑。” 小姑娘大声说:“是他们先欺负人的!给的量不足,我提意见,他们就骂人,我才砸碗的。” 王伟听了心里就明白了,他对为首的那人说:“有理说理,你们想把人家拖到哪里去呀?” 那小姑娘把衣袖一撸,亮出手臂给大家看,“看!他们把我的手都掐青了!” 没等旁人作出反应,拉拉暴跳如雷,“反了,反了!在这闹市就敢动手打人!”围观的人群也跟着议论,正吵吵着,商场物业管理的人来了好几个,上来就又要把小姑娘带走。 小姑娘尖声哭叫起来,拉拉的声音比当事人还尖, “有话就这儿说!我们信不过你们!” 物业管理的人说:“在这儿怎么处理?再说,也妨碍公共秩序。”王伟说:“这样吧,报警好了,等警察来了,一起到派出所去处理怎么样?”物业管理的人没办法,只好和双方当事人一起站在原地等警察来。 等了约莫二十分钟,警察到了。王伟赶紧拽上拉拉就走。 拉拉沏了一壶茶,王伟伸手去斟,拉拉说:“我来。”她斟茶的神态相当的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一举一动既没有分居女子的怨天尤人,也没有成功人士的志得意满。比起那个暴跳如雷的打抱不平者,她这会儿仿佛换了一个人,显得相当心平气和与世无争。 拉拉斟好茶,先端了一杯递给王伟,自己也端起一杯,两人都低头喝茶。王伟抬头看看拉拉,她又把头发剪短了,长度跟他们照结婚照那次差不多,到耳根那儿,不过没有烫,头发显得有点软。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清楚地露出整张脸和脖颈的轮廓来。大约是因为没有以前那么辛苦了,她的头发和脸盘都显得很有光泽。 王伟看得出了神,不防拉拉也抬头,两个人眼神对上,拉拉嫣然一笑,问他:“你已经看了一阵子了,看什么呢?”王伟有些狼狈,支吾着说:“你怎么不烫发了?”拉拉伸手掠了一下刘海儿,“嫌麻烦,现在我又不上班,烫那么漂亮给谁看。” “直发有直发的味道。” “最近生意怎么样?” “还好。” “你呢?” “老样子。” “妈妈身体好吗?” “还好。”他如实相告。 “那就好。”她答应了一声,望着杯中的倒影出神。 “想什么呢?”王伟谨慎地问她。 “我在想,我在两性关系上其实情商挺低的。”她笑着摇摇头,“说实在的,我总是把握不好分寸。咱俩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特缠人吧?” 王伟低头想,是这样,有时候被她缠得喘不过气来似的。 拉拉说:“我自己也觉着,我在婚姻期间的表现和倔驴的荣誉称号特别不相称,谁见过缠人的倔驴呀?要是能做到小鸟依人倒也是一条出路,可那又不是我的强项。唉!” 王伟评价说:“你属于强势的依人小鸟。” “没错儿,人家是强人,我是强鸟。”拉拉自鸣得意地笑了起来,似乎非常满意自己是一只强鸟,她一不小心扬手打翻了茶几上的一只茶杯,茶水顿时四下乱淌。 两个人都手忙脚乱地去扶茶杯,他不小心抓住了她的手,刹那间,她整个人就跟过了电似的浑身一颤,他能感到她的身体绷得出乎意料的紧,体温也偏高,但又不是发烧那种。王伟心中也跟着一颤,低头去找拉拉的眼睛,但她把眼光转开了,她的一只手还留在他的手里,两个人都保持着姿势没有动,后来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了。 “你故意的。”拉拉干巴巴地说。 “不是。”王伟辩解,忽然有点心慌。 “撒谎!”拉拉斥责道,逼视着他。 他想起了那些个想她的夜晚,她的身影出现在他的梦里,轻巧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他想追却一直追不上,偶尔她会对他回眸一笑,靠近一点儿,却发现她满眼焦灼,似乎要对他说什么,接着一晃就不见了。每次从这样的梦中醒来,他的心中就充满了惆怅和茫然,于是他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体会分手之痛带给他的那份枯燥乏味和无可奈何。同时,他不断地猜想她会不会想他。 “没错儿!”他索性承认。 王伟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安心了。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迷迷糊糊地伸手一摸,旁边是空的,不由得一惊,这下彻底清醒了。他一下坐起来,听了听,隔壁卧室传来拉拉走动的声音。他想起前一天晚上,她说过今天要整理衣物。 王伟推开门,拉拉听到声音,回身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脸,跟外面的蓝天一样明媚,广州总是秋天最美。 “看!这是我上学时用过的红领巾,我一直保存着。”她手上捧着一条少先队的红领巾展示给他看,“那时候,我的理想是做一个外科医生,因为我觉得外科医生能救好多人,特别了不起。不过后来发现自己晕血,只好算了。” 拉拉转身对着镜子把红领巾端端正正地系上,然后,她立正,像一个少先队员那样行了一个举手礼。 她轻声唱起来:“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时刻准备,建立功勋,要把敌人,消灭干净!向着胜利,勇敢前进,向着胜利,勇敢前进!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唱到后来,王伟听她似乎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王伟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她,“怎么,自己被自己感动了?” 拉拉没有回答。王伟把她的身子轻轻扳过来,低头一看,拉拉的两眼睁得大大的,正努力不让眼泪溢出眼眶。她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