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25

《男装女谍:一个真实的川岛芳子》作者:友子简介及目录内容简介  1906年,清廷大势已去之时,她出生在肃亲王府里,排行十四,取名爱新觉罗·显叇。1912年清亡,她被送给日人川岛浪速做养女,养父为她起字“东珍”。1912年以后,她有了一个为人熟知的日本名字——川岛芳子。  从皇家名号到日本名字,她名不副实:显叇,她光显不了清朝已经倾倒的门楣;东珍,日本未将他当做东洋珍客来对待;川岛芳子,被人熟知为人猜疑的日本名字背后,却是一个中国人。  早非日本人,却替日人做了许多日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在“皇姑屯事件”中攻克关键难题,成功炸死张作霖;在上海兴风作浪,最终扇起“一·二八事变”;成功将婉容偷运到大连,协助伪满洲国建立。……她被日本军部称为“可抵一个精锐的装甲师团”。她迷失于赞美之中,成为日人屠杀中国人的一把军刀,日本“战争机器”的最佳润滑油……  本书不仅描绘了川岛芳子这位“格格间谍”如何从一个王室公主变身为东洋谍花的心路历程,也从大的横断面勾勒了这位间谍的斑斑劣迹。本书写了她作为日本侵华工具,多次制造事件的可恨之处;也写了她作为满清遗孤,苦心复辟却成空的悲哀;还写了她多行不义必自毙的末路人生。川岛芳子是一个复杂的人,本书还专辟一章,解读其复杂而矛盾的性格。这是一本全面介绍川岛芳子的书。  序论:来自他乡(1)  她不是一个日本人,她生于华夏,来自宫廷皇家;她不算一个中国人,她觍颜事敌,背弃炎孙;她是一个异数,永远地来自他乡。   ——题记一、大清朝显叇格格1912年,春天。旅顺一幢幽静庭院的二层红砖楼房里。  女孩头上被结了个白色的丝带结。“我是中国人!”女孩哭喊着,企图扯开披在身上的白绸和服,“我不是日本人。”母亲痛苦地一再哄着:“好孩子,不要。”女孩的父亲坐在案几前,疼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从今天起,我为你起字‘东珍’,希望你到了东洋,能被当做珍客看待。”  这个女孩就是后来被称为川岛芳子的爱新觉罗·显叇,而女孩的父亲则是满清国显赫一时的肃亲王善耆。肃亲王是清王朝的八大世袭家族中的“泰山北斗”,曾祖是武肃亲王豪格,乃皇太极的第一王子,是开创清王朝的元勋。  此时,正值中国内忧外患、革命风潮骤起、清室统治摇摇欲坠的多事之秋。身为股肱大臣的肃亲王,眼看着老祖宗的江山社稷不保,心中五内俱焚。他在联络日本浪人川岛浪速游说日本军部出兵干涉南方革命党“叛乱”的同时,又策动蒙古王公与惯匪巴布扎布组织的蒙古义勇军,企图制造“满蒙独立”,然而,排山倒海的辛亥革命使肃亲王的美梦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为了实现“匡复清室”的夙愿,肃亲王将自己的几个儿子分别送到满洲、蒙古和日本,让他们伺机而动,为满洲独立“殚其力、尽其心”,也正是基于此,他不惜将自己最心爱的显叇也送给川岛浪速做养女,以图日后“有所作为”。于是,作为东方公主的显叇便于1912年跟随养父川岛浪速,来到了陌生却造就了她的一切的国度——日本,开始了她“光宗耀祖,显赫门庭,复兴大清,重光基业”的人生转折历程。  1932年,大清国的格格见到了自己的皇上。  被胁持到东北的末代皇帝溥仪,在迎接他的队伍中发现了拥有尊贵身份的川岛芳子:“算辈分,你当是我的堂姊妹了。”这样的话语使川岛芳子荣耀地感到,王室中人,大清朝,就倚仗他们几个了,“请皇上放心,建国大业就交托我们吧。”川岛芳子意气风发,她所憧憬的大清朝复辟仿佛就在眼前……  时间来到了1947年,川岛芳子已经沦为了阶下囚。  法官将芳子的汉奸罪名一一列出。  “我不算‘汉奸’!”川岛芳子慢条斯理、一字一顿地声明,然后,她又用日语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日本人,不是中国人!”  大清国的显叇格格,因为她的显赫身份在日本侵华的15年间名噪一时,为各方所器重。然而当末日到来的时候,川岛芳子终于喊出了“我不是中国人!”格格的光环给川岛芳子带来了地位和荣耀,也带来了“责任”和灾难,推着她走向这个万劫不复的悲惨结局!  二、满洲国妖艳金司令川岛芳子虽说不是个绝代佳人,却也长得眉如新月、口似樱桃,着实叫男人看了就心醉。再加上川岛芳子知识渊博,善于辞令,比一般人更了解社会,故她的话题丰富,尤其能投男人之所好。  在日本商船重信九号上,川岛芳子与情场老手大村洋相识,在日高与大村洋度过的两个月的“幸福时光”里,大村洋不仅教会了芳子各种床第之欢的功夫,强化了川岛芳子“把美色当炸弹” 的意识,同时还不断地给她灌输“满蒙中的日本”这一观念。军国主义教育使川岛芳子有了走上不归路的可能,而与大村洋的相识则使这种可能变成了现实。  川岛芳子一次又一次出卖自己的胴体,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扫除了其“升官发财”道路上的障碍。当然,这些与其养父将川岛芳子强奸也有着深刻的联系。被川岛浪速侮辱之后,川岛芳子曾与她的初恋情人小林一起卧轨徇情,但被火车冲击的气浪推开,毫发无伤,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又重新回来。经历过这些事之后,川岛芳子彻底“觉悟”了,“去他妈的强奸、热爱,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它们又有多大的区别?只有活着才是最好的……”她扶着阳台的栏杆,望着闪光的湖水,不止一次地这样跟自己说。她把一切都看得无所谓了。  序论:来自他乡(2)  说到川岛芳子的“绝技”,我们不能不提到她那令人倾倒的跳舞技艺。也正是利用舞蹈,川岛芳子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从孙科、唐有壬等国民党军政要员身上窃取到具有重要价值的绝密情报。美丽与可人是川岛芳子的资本与武器,她以为这种资本可以把她带到她想象中的天堂,可以帮助她实现复辟的“梦想”。 然而,美丽的容貌不仅没有给她带来幸福,没有助她实现 “千秋大业”,反而让她在历史的深渊里一步一步地沦丧。在这种肮脏的交易背后,隐约可见的是川岛芳子逐渐失去理智的灵魂。  1932年3月1日,伪满洲国成立,8日,溥仪正式登基,当上了傀儡皇帝。这也是川岛芳子一生的制高点。她以“开国元勋”自居,在她看来,其生父肃亲王对自己的期望终于有了结果,她也为自己赢得了一个相当高的“殊荣”——伪满洲国安国军司令员。《朝日新闻》曾登载了川岛芳子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川岛芳子头戴军帽,身着军服马裤,英姿飒爽,这张照片成为川岛芳子在这一时期的象征,常被各个方面所引用。金司令的鬼魅之名在满洲国的大地上愈发弥漫开来!  三、男装女谍川岛芳子生性机灵聪慧,经常写诗作画。据说,20世纪30年代日本的流行歌曲《蒙古姑娘》、《驼铃》的歌词就出自川岛芳子之手。拥有如此情趣的才情女子在风月场上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尤物,无数男人拜倒在川岛芳子的石榴裙下,变成了她获取情报的信息元。  多元化的成长背景使她既能讲一口流利的日语,也会讲地道的北京话和上海话。在富丽堂皇的舞会大厅里,川岛芳子总是顾盼生辉,与一身戎装的日本军官谈笑风生,跟风浪倜傥的国民党官员打情骂俏,同心怀鬼胎的各地豪强相言甚欢。在川岛芳子的眼里,别人眼里的生存夹缝,在她身上都成了左右逢源、施展手腕的绝佳舞台,就像无孔不入的空气一样,她轻易地渗透到每一个错综复杂的场合,然后又巧妙地溜走了。  当17岁的川岛芳子决心“做轰轰烈烈的大事”的时候,首先做的事情是剪去一头青丝,女扮男装,用她的话来说,这是“永远清算了女性”,也许她头脑里此刻想到的是花木兰男扮女装替父从军的故事。男人们经常跟她说“每个女人都希望过平和幸福的家庭生活”,她要证明的就是:她没有青丝,她已不是女人,她亦不愿苟安于平淡的家庭生活。从此以后,这位身穿黑色礼服、头戴太阳帽、眼睛藏于墨镜后面的女中“豪杰”,便开始和养父的徒弟们一道,学习骑马、击剑、柔道、射击。芳子善于学习,悟性极高,学什么就会什么,尤其是她的骑术,技艺精湛,枪法超群,策马疾驰中可以连续击落百步开外的苹果,这让她在与须眉男儿的竞争中丝毫不落下风,也更坚定了她干一番令众多男儿羡慕不已的事业的决心。芳子自己的心中很早就已有了“成大业、立殊功”的日本武士道思想的萌芽。很快,一个如鲜花般娇艳美丽的天真少女用纤嫩的双手敲开了日本谍报机关的大门。  川岛浪速很早就发现芳子作为一名优秀间谍所具备的天生禀赋,于是着手训练川岛芳子收集资料、使用谍报通讯器材、制造阴谋、散布谣言以及利用美色获取情报等技巧,这些都为她日后成为全日本“军中之花”般的超级间谍做了必要的准备。而后田中隆吉为了把她培养成一个出色的间谍,又教会了她一些英语,还教会了她开车。川岛芳子的天才再加上满清王女的招牌,使她在20世纪30年代这一混乱时期得以尽展“妖术”,大显身手,成为九·一八事变后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  这位长期爱好男装打扮的女间谍一出手便不同凡响,轻易地将一干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下手又准又快。她以令人垂涎的色相套牢了张学良的侍从副官郑某,从他那里刺探到了张作霖乘坐慈禧花车返回辽宁的具体路线和日程安排,成为了“皇姑屯事件”背后的最大功臣,为自己的初次亮相呈上了一份傲人的答卷。  序论:来自他乡(3)  其后,“九·一八事变”、“满洲独立”等一系列秘密的军事和政治活动都有川岛芳子的身影。她亲自导演的震惊中外的上海“一·二八事变”和“转移婉容”等祸国的“话剧”更是展现了川岛芳子过人的胆识和智慧。尤其在转移婉容的行动中,芳子和她的皇叔溥仪一起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上,人们看到的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傀儡皇上衬托一个精明强干的皇家格格。最后,川岛芳子走到了前台,为满足自己对权欲的要求,川岛芳子在热河组织定国军骑兵团,甘当日本侵略军的鹰犬。她放出狂言:“荡平满洲叛逆,无需日本操劳,只要本人出马,必能所向披靡,马到成功。”  上天能够满足她的,她都得到了,在一个又一个的人生浪尖风口上,她无时不为自己的胜利欢欣鼓舞。但是,同样的,在到达顶峰后她往往又如自由落体般急速地摔落下来,日本人在她的利用价值失去的时候,总是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声名狼藉的“谍海之花”踢出自己的视线。这刺激着川岛芳子不断地寻找下一个高峰,而高峰过后她就再一次体会到更深一层的失落。最后一次,在回到日本向东条英机推销自己“小算盘”未果后,川岛芳子再也无力振作起来,她渐渐明白她永远只是日本人手中的一把“战刀”,“战刀”自身是不可能取得任何功绩的。这一觉醒使得她的余生只在“吗啡”的麻醉中变烂变臭,她的“满洲乐土”梦也做到了尽头。她是一个间谍,她没有自己的感情,没有自己的泪水,当一切的一切都成空的时候,她只能打着哈欠自言自语:“一切都是虚幻,终将过去的吧!”  四、历史审判台上的罪人在川岛芳子留给其义父川岛浪速的临终遗言里,她这样写道:“父亲大人:终于三月廿五日的早晨执行了,请告诉青年们永远不止地祈祷中国之将来,并请到亡父的墓前告诉中国的事情,我亦将于来世为中国而效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川岛芳子心中,她一直牵挂的是父亲的嘱托和皇家的命运,从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明白她将为此付出全部,殆尽生命。只是令她永远无法明白的是,她耗尽生命为之祈祷,为之效力的“中国”,却又因为她这个千古罪人,遭受的深重灾难又加重几层。没有任何人对她的“事业”投注一丝的支持,甚至连与她同为王子王女的兄弟姊妹们也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她向四周呐喊,为自己找寻靠山,声嘶力竭地找寻属于她自己的一丝“希望”,她笃信凭借自己的力量可以改变大清国垂死的命运。她一次又一次费尽心力编织 “复辟”蛛网,但每次都被现实撞得粉碎。她是一只勤劳的蜘蛛,却也是一只可悲的蜘蛛,一只可憎的蜘蛛。抗日力量要取她的性命,日本人也要她自动消失。奋斗啊奋斗,到最后,她也不再去想“满清国”能怎样了,她自己又能怎样了!  身为大清的十四格格,有人说川岛芳子红颜如冰,情感似铁,坚韧不拔,一心辅佐溥仪匡复大清,一片诚心,天地可鉴。然而,历史将要记下的川岛芳子,不是她的奋斗,而是她的反动、罪恶、狠毒和悲惨。她妄图借助东洋势力复国,为日军招募慰安妇,奴颜婢膝让人憎恶。她逆历史潮流而动,为一己之私而不顾民族大义,自私丑陋让人愤恨。她所做的是中国的敌人想做却做不成的,所以她总能得到中国的敌人——日本的鼓舞,川岛芳子的间谍领路人之一大村就鼓舞她说:“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没有不能做的。从这个意义上看,我认为你跟男人一样,甚至比男人还强。只要是为了满洲独立大业,什么事情都是对的,都应该去做!”  川岛芳子是不惧死的,她听说处决令已经下达,依然神色如常,只抱怨了一句法官没有证据就判她死刑,实在冤枉。川岛芳子是不想死的,民国法庭多次提审这位“东方魔女”,她不断狡辩,妄图将自己犯下的罪行推卸得一干二净。她实在是没有活明白。  一代魔女终于伏法,但川岛芳子所犯下的罪行却并不能因此得到清算。作为日本军国主义的幽灵(也可以说是牺牲品),她至今仍被日本国内某些极端势力称赞为20世纪不可多得的“巾帼英雄”。无论川岛芳子有过多么耸人听闻的经历,她卖国求荣、覥颜侍敌,她是罪恶累累的汉奸,这一盖棺论定早已铁板钉钉,谁也无法更改。  序论:来自他乡(4)  五、如戏人生爱新觉罗·显靆 东珍 川岛芳子 金碧辉大清朝 日本国 满洲里北京 东京 沈阳 大连 上海格格 间谍 司令 交际花旗袍 和服 军装 西服一个人的传奇履历,浩如繁花的时空角色,在川岛芳子的世界里无不精妙地极致演绎。也许生活不如舞台那般富有戏剧性,但是,这般生动的生活却在川岛芳子的身上真实地上演,因此她的人生便只能用“如戏人生”来形容了。  在川岛芳子走向灭亡的道路上,每一个历程都是一块泡沫般的跳板,她无法在其中的任何一块上待得太久,否则,不是沉溺,就是死亡。当她从满清的灭亡中走了出来,当她从复辟的泡影中走了出来,当她为了再一次出现在历史舞台中央而站出来的时候,川岛芳子身上所展现的无尽活力和卓越能力都让须眉男儿为之赧颜。然而,也就是在这样一次次不断冒险的跳跃中 ,她永远无法见到安全的陆地在何方,她四周都是险恶的水潭,从她进入这个莫测的水域开始,便只剩下无尽的跳跃,没有回去的路,没有平安的彼岸。她穿着养父生前(川岛浪速于1945年病亡)送给她的一身白绸和服,在晨曦微光中向着东方面带微笑地倚墙而立迎接死亡时,镇定自若、飘逸俊俏————她明白她的终极之旅终于来了。  川岛芳子永远都是异类,她从不属于“这里”。当她在日本时,对女子学校的师生们来说,川岛芳子的身世就好像远隔日本海的“支那国”一样神秘。人们只知道她是日本著名的军国主义者浪人川岛浪速的养女;只知道她来自一衣带水的中国。当她回到中国时,她成了日本国的间谍,成了自己祖国的敌人,人们对她只有憎恨、鄙夷和唾弃。没有自己的家,没有心灵的归属,川岛芳子的命运里没有永恒的根基!  川岛芳子的生命中充满了无尽的抛弃。被生父所抛弃,被义父所抛弃,被祖国所抛弃,被寄居国所抛弃。从无法选择的被抛弃,到主动抛弃已不安全的依靠,川岛芳子渐渐明白了,她可以选择何时上路,却永远无法选择那将要到来的目的地。  “悲剧比喜剧更具有震慑人心的力量”,在川岛芳子的人生舞台上每一刻的演出都火花四溢,她很杰出,但无人喝彩;她很努力,却适得其反。当她还在高高的“舞台”上演出之时,无数的人就在祈祷亦在期盼那个必将迅速而至的悲剧性结局。洗净铅华,留给一个民族长久的悲痛,留给川岛芳子无尽的耻辱。她将不被忘却,以悲剧和耻辱之名。  第一章 满洲菊,日本刀格格间谍“罪”“悲”一生(1)  20世纪初,满清王朝,这个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在风雨飘摇中苟延残喘着。而一个新生的王女却在肃亲王府里出世了,她就是爱新觉罗·显叇,以后广为人知的川岛芳子。爱新觉罗·显叇,1906年出生于北京,在家中排行第十四,父亲是第十代肃亲王善耆。这是个庞大的家族,善耆一共有五个妻子,一个正妃四个侧妃,显叇有21个兄弟,18个姊妹,她的母亲是第四侧妃。从显叇出生那天起,她就被全府上下当做宝贝疙瘩宠爱着,理由只有一个——善耆对这个女儿有着特别的偏爱。善耆本人长于占卦,显叇还没出世,善耆就占过一卦,卦象显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昭示着这个女子将来必定非比寻常。  出世的时候显叇还是个王女、格格,但是仅仅过了六年,这些头上的光环都一下子消失了。1912年的辛亥革命,推翻了绵延几千年的封建统治,皇家贵族一下子成为过去,格格消失了,王女没有了,连皇帝都不存在了。显叇还没有将皇家礼仪规矩学会,这些东西就一下变得毫无用处了。  灭亡的是王朝,但是王朝中的人还得活下去,皇室遗民从此以后就开始不断地编织着复辟的幻梦。显叇的父亲善耆是旧王朝中最为年轻的一个大臣,也是清王朝八大世袭家族中的首席王公大臣,在他的努力下清王朝才在晚期有了一些新气象。他是一个把重振祖先大业当做己任的人,为夺回失去的江山不停地四处奔波。在经历了一段势单力孤的努力后,善耆找到了日本人做靠山。1912年2月2日,已经在紫禁城里被严密监视起来的善耆化装成商贩,避开了耳目,由日本的驻京大佐护送逃往秦皇岛,然后坐船到了旅顺。其后不久,显叇跟着剩下的家人也偷偷逃到了旅顺。在旅顺,日本人为他们安排好了舒适的生活,王府虽然没有以前那么阔绰了,但肃亲王一家在东北的遗老遗少中又找回了贵族的尊严。  在逃亡的过程中,善耆与显叇后来的义父川岛浪速结成了死党。他们因为共同的满蒙独立梦想而臭味相投,正是川岛浪速的努力,善耆才跟日本搭上了关系。不久,日本政府决定大力协助满清的复辟,以便更快地把东北这块肥肉吃到嘴里。于是以善耆为代表的满清政府和日本政府开始了正式的外交接触,而善耆把中介人这一重要使命交给了一直跟他关系融洽的川岛浪速。日本政府根本没把川岛浪速这样地位低贱的人放在眼里,谈判也因此陷入了僵局。肃亲王在弄清了日本的想法后,只好重新物色新的人选,但是选来选去,竟没有一个比川岛浪速更合适的人选了。肃亲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用川岛浪速。不过为了提高他的身份地位,肃亲王决定将自己的一个孩子送给川岛浪速收养,这样就能使川岛浪速的地位得到极大的提升,日本政府方面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于是,6岁的显叇被送给了来自异国他乡的“日本新武士”,她的命运开始了新篇章。  1913年的春天,已经是川岛浪速义女的显叇跟随义父离开了华夏大地,乘着轮船驶向了东瀛……  显叇在去往日本之前,父亲善耆为她起了一个充满祝福意味的名字——东珍,希望她能被当做东洋的珍客来对待。而在到达日本后不久,显叇又有了第三个名字——川岛芳子,这是这个大清格格最为世人所熟知的名字。从此以后,原本波澜不惊的生命历程开始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川岛芳子在日本的生活是颇为不顺的。川岛浪速整天忙于“满蒙独立运动”,而义母对川岛芳子极为冷淡。从一个众星捧月的皇室格格,到一个孤单寂寞的异乡陌客,川岛芳子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显叇了,她的性格突变在此时发生了。  川岛芳子来到日本后就读的第一所学校是丰岛师范附属小学,在这里学习的都是教养良好的上层家庭子女。不过在他们中川岛芳子的身份仍是最特殊的一个,“满清王女”的光环一直都笼罩在川岛芳子的头上,使她与其他孩子格格不入,更让她跟其他同学们关系紧张的是她刁蛮的性情,连男孩子都不敢跟她玩,怕被她欺负。大家对她的畏惧更加助长了川岛芳子的气焰,到最后老师和同学都拿她没办法了。  格格间谍“罪”“悲”一生(2)  从丰岛师范附小毕业后,川岛芳子进入了迹见高等女子学校。在这里,15岁的芳子更是与其他的学生迥然有别,她每天骑着高头大马来上学,一身骑射服装,英气不逊男子。由于她的身份特殊,学校的校纪校规在她身上根本不起作用。她的马在校园里狂奔乱跑,横冲直撞,把一个好好的学校搞得乌烟瘴气。她本人就更甚了:想来上课就跑来玩玩,不想上课就在门卫处消磨时光,要是不高兴索性就几星期没了人影。校方对这个学生大感头痛,但碍于川岛浪速总能请到一些名流为川岛芳子请托,因此也拿她没有办法。直到1922年肃亲王去世,芳子回去奔丧一走就是半年,等她回来时学校再也不肯向她敞开大门了。  退学之后,川岛浪速开始对川岛芳子进行家庭教育,这时的教育才是真正对她的锻炼。按照把芳子培养成“注重纪律和吃苦耐劳”日本武士的目标,各项严格严厉的学习课程接踵而至。最为主要的影响是各种满蒙独立、日中提携思想的灌输,这些思想将这个还懵懂无知的顽劣少女逐渐熏陶成了一名“复辟斗士”。  又过了几年,在1927年川岛芳子回到了中国,这时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此次回国的目的就是为了遵循她亡父善耆的遗愿,与蒙古独立势力首领巴布扎布的儿子甘珠尔扎布结婚。肃亲王在世时,这两家就因为共同的满蒙独立事业而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互相许下联姻的约定。因为这次联姻又得到了日本人的大力支持,所以最后在旅顺举行的婚礼热闹非凡、中外瞩目。但是在婚后不久,川岛芳子即不满甘珠尔扎布固守安逸、不思进取的性格,对婚姻生活充满了厌倦,二人的关系日趋紧张。尽管甘珠尔扎布一再退让,川岛芳子仍是怒气难消,不到两年时间,她就选择了离家出走,结束了这段毫无趣味的政治婚姻。  从婚姻的枷锁里挣脱后,川岛芳子展现了自己和甘珠尔扎布迥异的志向,她好似一匹脱缰野马,在中国各处奔走,丝毫不知疲倦。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复辟。1928年,初次执行重大任务,川岛芳子就表现出色大获成功,这个“重大任务”就是“皇姑屯事件”。因为川岛芳子的情报准确,关东军才轻易地将眼中钉张作霖除掉了,而川岛芳子的名气也在此后节节高升。  1928年,川岛芳子回到东京,筹集到一些钱款做了短暂的逗留后,她又立马来到了上海,正式开始了她谍海沉浮的生涯。  在度过适应性的两年时光后,1930年川岛芳子结识了田中隆吉。他当时是日本驻上海特务机关总长,在被川岛芳子的风姿打动后,田中隆吉将川岛芳子带进了谍报圈。而川岛芳子此时想的只是一心一意实现父亲复辟清朝、满蒙独立的夙愿,她也正需要一个这样的平台去施展自己。  由于川岛芳子天资聪颖,所受教育也卓有成效,所以在谍报机关工作不久,她就掌握了各项间谍技能,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谍报人员。  1931年,获得田中隆吉赏识的川岛芳子被推荐给了关东军参谋板垣征四郎。当时日本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建满洲国。11月13日,寄寓在天津静园的末代皇帝溥仪被劫持到了旅顺大和旅馆,为了让溥仪安心做傀儡皇帝,关东军策划将婉容皇后也从天津接来。这项使命在经过奉天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少将、关东军高级参谋板垣征四郎大佐和上海特务机关长田中隆吉的周密策划后,交由川岛芳子执行。川岛芳子秘密地潜入了天津,先是依靠自己的如簧巧舌骗得了皇后的同意,然后又使用掉包计将皇后带出了天津,最后从白河搭乘日本海轮安全抵达了大连。  取得了这次重大成功后不久,土肥原贤二成为了川岛芳子的新上司,他开始策划一起重大的上海战争阴谋,于是又将川岛芳子派往了上海,与田中隆吉重新搭档开始另一次的行动。这次重要行动的目的在于吸引各国的注意力,当时九·一八事件刚刚发生,各国都对日本独占东北的行为极为不满,日本在国际上陷入了孤立,外交被动。日本政府和军部害怕国联反对满洲的独立,于是急切需要一件事情转移大家的视线,平息中华大地的反伪满洲国风潮。  格格间谍“罪”“悲”一生(3)  1931年12月17日川岛芳子回到上海,带着从上海横滨正金银行提出来的两万元活动经费,找到了自己的老相识田中隆吉。在短暂的密谋后,他们就酝酿了一连串的挑起事端的计划。  1932年1月18日晚,几个受川岛芳子唆使的日本妙法寺和尚前往上海三友实业社,窥视实业社被发现后,这些和尚又开始为在东北乱军中死于非命的日侨进行亡魂祈祷,这些行为大大激怒了三友实业社内的工人义勇军,他们向这些嚣张的侵略者发出了义正严辞的警告。川岛芳子则抓住这个机会,在隐藏的角落向这些僧侣射击,导致一名和尚身受重伤,不久即毙命。“和尚事件”发生后,川岛芳子又煽动几十名日本青年同志会会员对三友实业社进行了报复性袭击,结果同前来调解的中国巡捕发生冲突,打伤了多位巡捕。趁此机会,日本政府向中国施压,提出了四项肆意践踏中国主权的无理要求,希望在中国稍有不从时就出兵来犯,其实日本的真实目的是出兵而不在于那四项无理要求。上海市长在国民党政府不抵抗政策的指导下,一再退让,最后竟然全部接收了日方对此事提出的四项无理要求。川岛芳子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用手枪威逼着有影响的日本民间人士请求日本政府立即出兵上海,还从国民党行政院院长孙科那里捕捉到蒋介石将下野的消息,广为传播,动荡民心。从各处下手,大打麻雀战术,最后把小矛盾终于转变成了大冲突,使得一·二八事件最终爆发。这个战争导火索终于被川岛芳子找到了。  一·二八事件爆发后,日本的战事一度十分被动,这时又是依靠川岛芳子出马,通过多种途径摸清了上海的军事布防,为日本的战略进攻作出了正确的指引。而在战争后期,她深入驻守上海的19路军各部,四处进行劝降活动,瓦解战士的士气,并打探到了国民党系统的银行已经濒临破产亟待停止战争的情况,使日本和国民党进行停战谈判占据了先机。1932年5月5日,《淞沪停战协定》在上海正式签字,川岛芳子的使命圆满完成,而中国民间一时间处处都在传播“日本有一个长得貌如天仙心机缜密的女特务,厉害得不得了!”自此以后,川岛芳子声名鹊起,变成历史舞台上的一个风云人物。  建立了自己的名望后,川岛芳子在上海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搬弄是非胡作非为,甚至日本方面对她的过分行为都开始有所顾忌。1932年4月,板垣征四郎大佐把川岛芳子接回了大连,意图让她在这个日本的侵华大本营发挥特长建立新的功勋。  回到大连后不久,川岛芳子便投靠了伪满军政部最高顾问多田骏大佐,和这位东北的幕后主宰建立了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川岛芳子利用这种关系,向多田骏毛遂自荐为伪满洲国的“安国军”司令,从战争的幕后走到了台前,带领着三四千人的部队在东北的土地上跃马驰骋,好不风光。1933年2月,她还带着这支部队参加了热河的战争,为日本开垦新的版图竭尽所能。但是川岛芳子的这支部队,都是一些地痞流氓、社会渣滓,他们贪生怕死贪财好利,加上川岛芳子从未有过带兵经验,所以没有丝毫的战斗力,每次战争都成了这支“安国军”的劫掠之行。不久之后日本就对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忍无可忍,川岛芳子带兵打仗的日子也走到了尽头。  1932年10月,在担任“安国军”司令期间,川岛芳子还不忘自己的老本行,积极参与了对北满抗日部队马占山和苏炳文的劝降。她与几名日军官员利用降落伞,从天而降到达苏炳文的控制区,以高官厚禄做诱饵诱降苏炳文。结果虽然没有成功,但这种勇敢的做法仍然得到了多田骏的赞扬和赏识。  1935年8月,多田骏调任天津中国驻屯军司令。失去了靠山,川岛芳子在满洲的好日子也走到了尽头。她在热河打了败仗之后,就被日本军方以“不称职”的名义解除了司令职务,好一段时间都是无所事事的闲人一个。不得已之下,川岛芳子也跑到了天津,继续追随她的老靠山多田骏。在天津,她又再次展示自己的间谍天赋。她先是扮成舞女设计刺杀马占山,只是由于马占山的警卫察觉才未果。其后又勾结千骑兵市长郭希鹏、丰台暴徒首领掌权本协同制造暴乱事件;暗中策动冯玉祥手下的善变将军石友三等投靠日本人;秘密组织“华北自治委员会”。  格格间谍“罪”“悲”一生(4)  不过在天津的活动也没能持续多久,1937年,川岛芳子再次受到军方追究,被打发回日本。这是川岛芳子出道以来最大的一次挫折,说明她本身已经被日方所否定,从未经受过这种打击的川岛芳子此时情绪低落,气愤不平,对日本军方时常抨击,以泄心中之愤。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后,华北沦陷,川岛芳子感到机会再次出现了,迫不及待地就返回天津。此时的川岛芳子把主要的目标放在了攫取钱财上,她将日本租界松岛街的东兴饭庄据为己有,大发横财。更甚的是她利用和北京宪兵队队长的特殊关系大唱双簧:现有宪兵将一些无辜的商人、资本家抓捕,然后再由川岛芳子出面收受大笔钱财把这些人弄出来。她还引诱日本军官偷运军用物资到黑市高价出售。这个以利益为最高目标的川岛芳子此时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投机倒把者,只不过她将各种得心应手的间谍技术应用到了这些捞钱活动中了。  1941年,因为知道了过多的日本军部军事机密,川岛芳子遭遇了刺杀,最后经人相助才幸免于难,但是此时的日本军部对川岛芳子已经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川岛芳子的日子又变得艰难起来。1942年,川岛芳子因殴打宪兵,再次被遣送回了日本。在日本和养父度过一段平静的时光,然而看到川岛浪速的垂垂老态之后,不甘平淡的川岛芳子总是觉得像有无数的蚂蚁在血管中啃噬着她,难以熄灭的热情总在催促着她往外去闯荡。  1945年在家蛰伏了三年的川岛芳子再也耐不住波澜不惊的寂寥生活,重新腾飞,这次她去了她出生的地方——北京。仿佛命运的特意安排一般,在北京生的川岛芳子在外面的花花世界转了一个大圈之后又回到了这个生她但没养她的故乡。但在这次她再也没有什么作为了,三年的时光让她的荣耀悄然退去,没有多少人再慑于她的威势而巴结她,只有无数的冷眼旁观者在等着她倒霉。就在这年的8月15日,在北京的住所里,她从广播里听到了日本天皇的声音:“告我忠良臣民,察世界大势及帝国现状,朕决定采取非常措施,收拾残局……”,日本军国主义的末日来了,川岛芳子的心开始忐忑起来,她只是存着一丝的侥幸在家里等着,等着被捕或者被忽略。  1945年10月10日,一群宪兵趁着夜色摸进了川岛芳子的公寓,将睡梦中的川岛芳子逮捕。川岛芳子成为最开始被收拾的几个汉奸之一,终于要承担对历史犯下的罪行了。她最初被关押在第十一战区长官司令部,后来转移到北新桥炮局子胡同前日本陆军监狱。这三平米的囚室成为了她最后的栖身之所。  1947年2月,川岛芳子作为证人被秘密押送到南京,参加日本战犯北支派遣军参谋长高桥坦中将的审判,这也是她最后一次离开北京。5月被重新押回北京,关押于宣武门外第一监狱女监第三号牢室。政府在逮捕川岛芳子后即开始了对她的审讯,在漫长的审判过程中,川岛芳子始终拒不认罪,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推得一干二净,使用装疯卖傻、混淆事实等方法逃避法庭的追究。然而,川岛芳子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因为所有的中国民众都知道那个在日本侵略时期志得意满的日本女间谍,到底对中国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行。最终,1947年10月22日,河北省高等法院经过多次审讯后以汉奸兼间谍罪判处了川岛芳子死刑。  1948年3月25日,在北平第一监狱,一颗子弹结束了川岛芳子的生命。各界舆论向全世界播报了这一消息,当年叱咤风云的乱世魔女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川岛芳子死后,关于她的传言并未终止。1948年的愚人节,有记者在报纸上刊登了一条“川岛芳子尚在人间”的新闻,使已经尘埃落定的川岛芳子案件再次扬尘而起,虽然此后报社立即更正了这个“愚人节的玩笑”,但还是有很多人开始怀疑川岛芳子的生死。法院当局做了很多的澄清工作,却只能使事情越来越神秘。  半个多世纪后,现在的中日之间已经又有了各种各样的交往,川岛芳子仍能勾起很多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的回忆。如果时间忘却了她,那么历史也不会忘却,有一个美丽又凶恶的日本女间谍叫做川岛芳子,她是一个清朝的格格,是一个孤独的复辟者,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有希望的追梦者。  孤独的复辟者(1)  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罪恶的女人。时光的痕迹在她的身上洒下种种迷幻的色调,使她成为一个永久的神秘符号,当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揣测、猜忌、愤恨、鄙夷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当她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久远的时候,回忆、猜想、分析、反思也一样地跟随她的身后。要是她仅仅是一个间谍的话,人们将早已忘却或原谅了她。要是她仅仅是徒有美色的话,时光也将洗净她的容颜。要是她仅仅是一个大清朝的末代格格,她将和她的众多姐妹一样不为人知。要是她只是一个有着异国背景的中国人,更不会有人知道她。然而这一切都在一个人的身上汇集起来,她是一个格格间谍,这在中外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她是一个中国籍日本间谍,这在各国的历史上也是罕有的。所以,川岛芳子就是一个传奇,不管她的传奇故事是美丽还是丑陋,她就代表着一段历史。  有的女人是跨越时间的美丽,当时间在她们身边走过,她们可以微笑面对,她们的美是属于其他所有人的美。川岛芳子的美只是属于她自己的美,她的美是她的武器,依靠这件武器俘获无数男人的心,武器的美只有使用它和被它所伤的人感受得到!“美人啊美得让人爱”,美丽已不在时,有人将美丽兑换成了幸福,有人兑换成了悲哀。川岛芳子无限地释放美丽的能量,为自己换来“理想”换来“事业”。她失去了很多,得到的是什么呢?她得到了历史冷静的评价——叛徒、汉奸、败类……  川岛芳子的一生,张扬的只是父亲的那一句遗嘱“光复呵,满洲国!”多么辽远而垂死的一句宣言啊,每个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不可为的。川岛芳子举着这么一杆褴褛的逆风大旗在混乱无序的艰难时世中左突右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何求啊?她自己清楚吗?她怀疑吗?如果还有来生,她走向何方?  川岛芳子的性格何其要强,她的路被她倔强的性格逼迫得只有窄窄的一条夹缝了,但这或许也正是她得到那么多人喜爱的原因之一吧。在6岁的小小年纪,肃亲王每每遇到什么不顺心事的时候,这个长得像洋娃娃一般的十四格格就会装做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额玛!你为什么不高兴,谁惹着你了,我去打他!”黑黑胖胖的肃亲王被她逗得咯咯笑起来,他喜欢这个倔强的小女儿。直到有一天王爷流着两行热泪,深情地叮嘱小显叇道:“好孩子,你人小志气大,额玛告诉你,欺负咱们大清国和灭亡咱们王朝的就是孙中山那些革命党人,还有两面三刀的袁世凯老贼。如今,他们把咱们大清国逼成什么样了!逼得咱们祖宗的基业没有了,没有俸禄,没有权势,什么都完了,连我们的王府也没有了。你记住吧,他们永远是咱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从这天起,要强的性格就在川岛芳子的心头烙下了一个印记“为父报仇,为国报仇”,坚定如川岛芳子这样的人,一旦在心底里打定主意做某事的时候,那么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通往终点的桥梁了。曾经有多少人都有着自己的梦想,川岛芳子的兄弟姐妹们也同样有被送到各地以图东山再起的,但是有几人愿意为自己的梦想做出真正的付出,她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在现实的坎坷面前退却了。知其不可为而不为的人是识时务,是重实利;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人是展现意志,是重精神。川岛芳子深深地知道她的思想是多么地不合时宜,她的行为又是多么地荒诞不经,她拥有的实力更是多么地单薄贫乏。但是在这条路上走了那么远,她不想放弃了,她不知道如何放弃了,像她这样要强的人从来不认为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她自认为是天之骄女,如果她愿意,天上的星星月亮都可以因她而失去光彩。  然而历史就是历史,它向前走!它的意志是远远大于人的意志的,当川岛芳子在残杀中国的抗日之士的时候,她想到了历史将记下她的不光彩吗?没有,她想的是为自己的“事业”又添上了一块重重的砝码。不过历史却不会顺着她的意愿走,而是把她的“事业”定性为滔天罪行。  孤独的复辟者(2)  有人说:“当幸福到来的时候,它如同四季的变化,那么自然而然地降临!”小时候,川岛芳子是一个格格,她的幸福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当长大后,她越由着自己的意愿行事,就越发地感觉不到幸福,幸福越来越远了。幸福是可以追求的,但是幸福是不能不择手段获得的。她感到幸福时,她的国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的同胞挣扎在不幸的漩涡之中。她的心很硬很冷,恐怕已不能再感受幸福了。个人的幸福飞走了,国家民族的幸福更远了,上天赐给川岛芳子那么优异的秉赋,她却用它来建造自己的坟墓。悲乎哉!  历史上,虚构与假象起着夸张真相的作用。对川岛芳子生平有所了解的人都说她是一个普通的人,好似不久前还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而一位研究川岛芳子的专家说:“根据川岛芳子的经历、复杂的人事关系和双重国籍的处世之道,我认为她是个受人利用而又命运悲惨的女性。应受鞭挞的不应是川岛芳子,而是利用她的军国主义者。”一个人,不管有多么的强大,都不过是历史长河的一粒细沙,只有融在滔滔江水中才能感受到他的力量。川岛芳子的传奇,是被“江水”的汹涌推演出来的,每个人看到的一个历史的影像都会为这个传奇增添色彩。  1979年,川岛芳子的秘书小方八郎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录像前,川岛芳子唱蒙古歌曲的声音传进休息室。遥想故人已逝,一种不可名状的伤感弥漫开来,小方八郎潸然泪下。这位川岛芳子的贴身秘书,和川岛芳子相伴半生的人声音颤抖地说:“她可是位可怜的女人!”然后向着远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清楚地知道川岛芳子身上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和不足。但是仅作为一个女性,她是出色的,目前世界上也不多有这样杰出的能力的女性了。”  既不“安身”也不“立命”的间谍工作  特务工作是川岛芳子的终身事业,正是这一事业成就了她的“无尚威名”,也是这一事业让她走向了灭亡。  二三十年代的中国特务圈子复杂而凌乱。中日战争爆发后,中国境内的特务活动明显增加,各式女谍的人数急剧增多,并开始类型化:第一种是直接参加战斗的女情报人员。这类女间谍通常只是为了执行特殊的军事任务才使用,毕竟培养一个谍报人员的成本要比培养一个士兵高很得多。在重要的战争中,使用这样的间谍往往会收到奇效。例如当时轰动一时的“女英雄”黄百器就是此类。  第二种是情妇类的女情报人员。这种类型的间谍通常都对相貌有较高要求,而且她们肩负的都是“深入虎穴”的“重大任务”,风险性很高,但是一旦成功就会获得很高的声望和丰厚的回报。例如当时活跃在南京、苏州、上海一带的一位神秘的美人蓝小姐就是此类。她通过和许多高官的暧昧关系获得了很多价值颇高的情报,但是最后由于身份暴露,被人残杀在野外。  第三种是女打字员和事务员身份的女情报人员。这种类型的间谍打入各级省、市、县政府机关,依靠自身职务获取情报,并发展下线。当时日本发展的一位“金太太”就成功打入直隶政府重要机关,潜伏多年而未被发现。  第四种是低层的女情报人员。她们通常以妓女身份作为掩护,和各阶层人士接触,获取价值较低的信息,风险性也相对较小。这样的女谍出名较难,几乎都不为后人所知。  第五种是以旅馆商社服务员、家庭佣人等身份为掩护的女情报人员。这些人往往可以把自己变成一个据点,成为谍报的中转站。有一次,汪精卫等人在南京的一个宾馆开会,一名女谍就通过服务员之便在一台钢琴内放置窃听器,把会议内容全部记录下来,转给了国民党。  第六种是做辅助工作的女情报人员。她们主要充当联络员,这些人虽然没有眼花缭乱的业绩,但是同样起着重要的作用。  第七种是担任宣传工作的女情报人员。她们的主要工作是宣传各种思想。  这些间谍的分类,并不说明一个间谍只能从事其中的一种工作,许多女谍其实是有多重工作身份的,而川岛芳子更是所有类型间谍的集大成者。多数女谍能做到的,她能做到;多数女谍不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她具有很大的开创能力,许多以前女谍没有涉足的领域都留下了她的踪迹;从前许多大事件很难有女谍的身影,而随着川岛芳子的出现,这种常规被打破了。川岛芳子的介入无疑为已经复杂万分的间谍场带来了许多变革,她的出现使英雄主义的行为方式成为众多同行者的效仿对象。川岛芳子在这一行业里“威名远播”,而在她的墓碑上也刻下了这个行业的名称,以鄙视和痛恨之名。她在间谍圈里蹈死冲锋,成为日本侵华集团借以杀害中国人的一把刀,而她自己也因间谍这个罪名被判死刑。  第二章 与群魔“共舞”不归路上的“助推者”(1)  川岛浪速是对川岛芳子这一生影响最大的人,他是川岛芳子的义父,却不止是她的义父;他是川岛芳子的老师,却不止是她的老师;他是川岛芳子的战友,却不止是她的战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川岛芳子是川岛浪速的翻版,是一个女性版的川岛浪速。川岛芳子对实现理想的无尽冲动,对成功的不懈努力,都是从川岛浪速身上移植过来的。而因为川岛芳子的身份和性别特征,她完成了许多川岛浪速没法实现的壮举,比之自己这位关系复杂的义父、老师、战友、前辈,川岛芳子实现了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超越”!  川岛浪速,1865年12月7日生,日本长野县松本人士,藩士川岛良显的长子。其父亲是一名武士,喜好攻伐,并直接影响到了川岛浪速。他的名字“浪速”二字就是因为他出生时,父亲正在大阪参加战事,所以就以大阪的因缘地名“浪速”给他起了名字。年轻时的川岛浪速家境贫寒,终年穿着墨青色的分趾布袜、大木屐和麻布做出的男人大裙子,一家人靠吃白薯过活。寒酸的家境使他时常勉励自己早日出人头地,好改变自己的生存状况。    他将自己装扮成一个身无分文心忧天下的仁人志士 ,成天谈论国家的命运、民族的兴衰,以此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在等级制度森严的日本,下层的青年们可以向上爬的唯一阶梯也只是这样了。当时日本最大的国家忧患就是国土狭小,如何开拓疆土夺得更多的土地资源是所有“有志青年”的热门话题,17岁的川岛浪速早早就认定,腐败无能的大清国是他施展才华,“为帝国攫取广袤土地”的终身角斗场。    1882年川岛浪速进入日本外国语学校专攻中文,为他“圆梦中国”做好先期准备。到1885年,依靠日军参谋部的资助,川岛浪速第一次踏上了他做梦都想征服的支那。在上海滩,川岛浪速进入“广业洋行”——一个日本军部谍报机关开设的秘密据点,在这里川岛浪速开始接触了作为一个优秀谍报人员所需要的各种技能,并与一二十名日后成为日本侵华先驱和支柱的“职员”饮酒纵歌,高谈阔论。这些人在川岛浪速今后的岁月里都成了莫逆之交,对于川岛芳子而言,这些人则是她日后在日本军政界建立广泛人脉,抬升自己身份的绝佳资源。    如果说不朽的志向是川岛浪速发达的内部特质的话,那么机遇就是将这些内部特质得以呈现的“金色出口”。川岛浪速刻意树立起来的爱国仁人志士的形象使他获得了很多人的赏识,这些赏识最后变成了机遇。    川岛浪速的地位和身份第一次得到快速提升,是因为他的婚姻。明治二十七年(1896年),29岁的川岛浪速娶了一个比他大四岁的松岗福子做自己的妻子。松岗福子是皇亲,她哥哥是九州的巨富、满铁株式会社的总裁松岗洋右,而松岗福子本人也是个很有才干的女人。川岛浪速评价她说:“她在当时的北京外交界是个闻名的红人,她所具有的天才外交手腕,甚至凌驾于我川岛之上”。对福子川岛浪速是很敬佩的,然而也仅仅止于此了,在这次联姻中,川岛浪速并没有获得任何爱情,他一如婚前那样四处奔走,混迹于风月场合,常常夜宿青楼。而松岗福子也根本不住在川岛的公馆里,除了娘家,她通常独自住在浅间温泉的黑姬山庄别墅里。但是在这次婚姻中川岛浪速收获了大把的经济资本和政治资本,他不再是那个为一张前往满洲的船票而发愁的穷酸小伙了,他开始享受有钱人的滋味,过上了上层人的生活。他可以在日本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中接触高层,拥有自己的话语权。    川岛浪速这样的婚姻对川岛芳子的影响同样是巨大的。川岛浪速终年漂泊四方,松岗福子也不在家中,在松本诺大的宅院中,陪伴川岛芳子的只有仆人、马夫以及家庭教师本多松江。在这样的环境中,说川岛芳子获得了绝对的自由也好,说失去了家庭的关爱也好,总之她可以对自己的任何事情作主了,小小年纪便培养了超强的独立能力。在川岛芳子的一生中,这种从小被环境培养起来的不受羁绊、敢做敢为的品格陪着她由平寂到辉煌复又回归落寞。  不归路上的“助推者”(2)    第二次的机遇来自他与川岛芳子父亲肃亲王善耆的相识。当时川岛浪速是作为八国联军的一名三等翻译来中国的,他在攻打紫禁城的时候展现了自己的雄辩口才和过人胆识,当时的英法联军军官都认为不攻陷紫禁城就不算真正的占领了北京,而川岛浪速则主张依靠和谈和平地进入紫禁城,最后他成功地说服了英法的军官们,并依靠他在北京的神武门城搂前的喊话,使八国联军不费一枪一炮就进入了紫禁城,同时紫禁城也由此避免了战火的洗礼。而这一切都被城楼上的善耆看在眼里,他认定这样的有胆有识之人,这次通过喊话就使北京城免受了炮火的洗礼,以后一样可以依靠他的才干为大清国出力,所以他在以后的时间里非常热情与川岛浪速交往。原来的肃王府在八大王府中是占地最多、最为豪华阔绰的一座官邸,但是八国联军的一阵激烈炮火将那座富丽堂皇的宅第化为了灰烬。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善耆又见到了川岛浪速,当时川岛浪速是负责管辖处置那所房子的,在对善耆表达了礼节性的慰问后,善耆对自己官邸的毁坏仿佛没有丝毫的怜惜,反而对能有机会再次见到这位“异人”表现了溢于言表的惊喜。并称“本人一座私宅的损失,却取得了与阁下深交的机会”甚感高兴。    自那以后,两人的关系一日千里,善耆对川岛浪速赏识有加,给与了极大的信任和各种机会。身为民政部大臣的善耆,为了镇压民众和维持治安,任命川岛浪速为他创办的北京警务学堂的总监,还请川岛浪速为这所学堂引荐了不少日本教官。他们两人的关系在中国日益遭受日本侵略的态势下,却超越了国际关系的紧张而更加密切起来。两人经常在一起饮酒作乐,大谈政见主张,变得情投意合亲如手足。    1907年冬季的一天,善耆主动要求与川岛浪速结为兄弟。川岛浪速受宠若惊,感激涕零,从此两人正式结成了“忘爵之交”。川岛浪速的这位兄弟,日后带给了他巨大的荣耀和金钱利益。    通过与善耆的这层关系,川岛浪速的地位变得异常的显赫起来,仿佛成了左右大清命运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成了善耆的代表,开始与日本政府交涉起了复辟满清、重建满洲基业的事务。当日本政府对这位全权谈判代表的卑贱出身提出异议时,善耆给与了川岛浪速坚定的支持:“大哥,你放心,除了你,谁也代表不了我!我只要你担任我的谈判代表。”此后,在与满蒙商谈独立事宜的时候,川岛浪速也是作为满清的全权代表。最后,川岛浪速在中国坐到了客卿二品的官爵,相当于日本的正二位。一个在日本国的“贱民”,在异国他乡却取得了代表一个政权的地位与荣耀,川岛浪速的这次身份的提升,用坐火箭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过分!    善耆同时还给川岛浪速带来了巨大的经济财富。善耆一家逃往沈阳后,在北京的产业就都由川岛浪速打点了,他将这些房产、田地全部典当出去,所得到的钱财则全部归入自己的钱包中。所以他可以更长时间的过他花天酒地的生活,即使在与松岗富子关系闹僵以后,他的经济状况仍然运行良好。    川岛浪速在很早的时候就见过川岛芳子,那时她还叫显叇,显叇格格,而川岛浪速是她家里的常客、贵客。她是肃亲王最为喜欢的一个孩子,在平时接待客人的时候整个客厅里都是肃穆的,只有她可以在父亲的膝盖上撒娇,逗得肃亲王哈哈地笑。而她天生也不怯生,在肃亲王把她送给川岛浪速抱过一会之后,他们就亲热得不得了,川岛芳子开始张着小嘴要咬川岛浪速的两撇小胡子,引得川岛浪速一面捏着她两颊胖嘟嘟的红脸蛋,一面躲着自己的胡子不被咬着。平时川岛浪速每到王府,必定要给这个娇小可爱的“小娃娃”捎来一些日本盘花,东洋点心和精美糖果。日本三月三日的女儿节,他还要专门送来一套绣花镶金的小和服,当显叇穿着这些漂亮的异国服装,在桃花丛中飞来飞去时,川岛浪速脸上荡漾着温和的笑容,仿佛看到自己的女儿一般。  不归路上的“助推者”(3)    当善耆把自己最为疼爱的显叇格格交与川岛浪速抚养时,已经47岁的川岛浪速由于常年奔波在外,还没有一儿半女,所以也特别想要一个传宗接代的人。一开始川岛浪速是想要一个男孩的,但是大清皇族的男孩是不能成为外族传人的,这是老祖宗的规矩。川岛浪速立马就要求把显叇过继给他,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个可爱又调皮的十四格格了。川岛浪速家后来简直就成了善耆的人生希望之所在了,他一直就认为自己的这个十四王女会有出息。川岛芳子在川岛浪速对善耆的无尽感恩中长大,在肃亲王的无限期望中长大。为了报答善耆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川岛浪速把从善耆那里得来各种东西——机遇、金钱、地位也都全部付诸在了芳子身上。    抓住了人生中难得的两次机会而青云直上的川岛浪速,由一个接受恩惠的人开始变成了施与恩惠的人。他在东京赤羽的公馆,时常聚集着成群的陆军士官学校的学生、候补生和一批批野心勃勃的军人。从满洲归来的川岛浪速给大家带来那里最新的局势和动向,发表激情洋溢煽动力十足的演讲。不到深夜几乎没有人想离去,在这些风华正茂的人中有本庄繁、土肥原贤二、冈村宁次和多田骏。这些人与川岛芳子一起成长,他们从那时建立起来的关系在日后日本侵略中国的过程中变成了种种的工作事业关系,帮助川岛芳子自由地游走于各色人物当中。    川岛浪速对川岛芳子的最大影响就是来自这种与士官、军人的公馆聚会中,为了自幼训练他的义女,川岛浪速把幼小的芳子也拉到这些“高官云集”的酒席宴会前,让她听的全是满蒙独立和复辟大清的谈话。川岛芳子掺在那些毛头小伙子的士官里,10岁时就会和他们一起举杯饮酒。当有人预言这位活泼的王女将成为一个出色的交际家的时候,川岛芳子扑闪着两只大眼睛回问道:“交际家?我为什么不是一位英勇的将军呢?”这样的志气引来川岛浪速大大的赞扬。这样的家庭环境使川岛芳子的“远大”的志向和狂野的气质从小便积淀下来了,如果没有这样的环境熏陶,也许川岛芳子根本就不会走上这条孤独的没有希望的不归路。但是历史拒绝假设,当川岛芳子与第一个男友山家亨分手,山家亨问川岛芳子“为什么?”时,川岛芳子沉着坚定地说:“为了战争,为了满洲独立,我没有自己的爱情了!”“你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啊!”山家亨急切地说。“女人也可以做轰轰烈烈的大事,”川岛芳子板着脸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自己的意愿,没有人可以逼迫我!”当时川岛芳子只有17岁。是啊,没有逼迫,川岛芳子的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只不过她之所以会选择这条坎坷罪恶的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川岛浪速在她童年时给他灌输的思想。    川岛浪速的训练是川岛芳子日后成为一名叱咤风云的间谍的重要条件。川岛芳子从小便开始和养父的徒弟们一道,学习骑马、击剑、柔道、射击等武艺。芳子骑术精湛,枪法超群,策马疾驰中可以连续击落百步开外的苹果。川岛浪速发现,这位不让须眉的格格完全具备成为一名间谍的潜力,于是着手训练她收集资料、使用谍报通讯器材、制造阴谋、散布谣言以及利用美色获取情报等技巧。这些技巧和本领都是来自一个老牌特工的精心传授,川岛浪速将自己未尽的梦想都交付给了这个最为得意的“门生”,这个最为亲近的“女儿”。    川岛芳子把自己的知识技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川岛芳子的同时,也把自己的性情潜移默化地带到了川岛芳子的身上。川岛浪速在他的自传《川岛浪速翁》中说道:“余之天性,如同脆薄玻璃,稍受刺激,就会破裂,实乃一极易冲动之神经质男人。”在和此种男人的相处中,逐渐的,谁都会“冲动”起来的,那些经常来川岛浪速家听他演说的年轻士官,就经常被这个“神经质”的男人弄得心潮澎湃豪情万丈。而在川岛芳子身上,最明显的痕迹就是她决绝的性格,无论是剪掉女性象征的青丝还是抛弃甘珠尔扎布出走,她都是那么地毫不犹疑。说她容易冲动也好,说她个性果断也罢,这种性情既成就了川岛芳子,又使她的人生之路坎坷不断。川岛浪速用一生心血栽培的这朵“谍海之花”,不仅在业绩上超越了自己的老师,在精神上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川岛浪速的“冲动之举”更多的只是在口头上,没有付诸实践。川岛芳子则是真的有些“冲动”得太厉害了,她的许多行为几乎都是不考虑后果的,“做了才知道结果怎样!”这是川岛芳子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不归路上的“助推者”(4)  当然,川岛浪速带给川岛芳子的也不全是快乐的“美梦”。在川岛芳子17岁时,川岛浪速就“冠冕堂皇”地强暴了自己收养了11年的义女。“你是王族,我是勇者,单凭王族不能得天下,仅靠勇者亦将失败,我们二人的血结合在一起,根据优生学,所生的后代一定是人中之龙。”但是川岛浪速这样的兽行并没有给他带来“人中之龙”,川岛芳子仿佛在生理上都不是一个女人,她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川岛浪速兽行的结果差点要了川岛芳子的性命:她感到了巨大的心理障碍,和一个爱恋她的男子一起卧轨自杀,但是她被火车巨大的气浪推出了铁轨,毫发无伤,那个男子反倒丢了性命。川岛浪速这时又来劝诫芳子说:“结婚,生儿育女,那只是一般世俗男女的事情,它不应该成为你的人生目的。你是王女,复辟大清帝国才是你的大业。我要把你培养成女中奇才。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要你做事不择手段,要你冷酷无情,要你抛开贞操观念!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复辟大清!”一切都变得赤裸裸了,也许开始时川岛浪速对芳子的照顾还只是来自他对善耆的感恩,但渐渐地芳子就只是继承他志向的传接棒了,他对芳子肉体的依恋成了他们父女之情的纽带。  长期的洗脑使得川岛芳子在精神上一直把川岛浪速当作支柱,她将川岛浪速作为自己事业的指路人,有时更是要倚靠川岛浪速的名望为自己造势。1935年,在满洲发展受阻的川岛芳子回到日本四处社交,而这一年刚好是川岛浪速的七十大寿,她打算大办一场寿筵为自己拉拢人缘,也“顺便”报答一下义父的养育之恩,满足川岛浪速的虚荣心。这一时期的川岛芳子正和日本鼎鼎有名的花花公子伊东阪二鬼混在一起,借助伊东的财力,整个寿筵豪华异常,轰动一时。她先是在东京帝国大饭店租下一套阔气的大房间作为“祝寿委员会”本部,聘请了一拨办事人员四处采购,关东有名的熊掌、猴头、木耳、哈什玛,给皇上进贡的大鳇鱼、飞龙、山鸡、紫蟹、银鱼,作调料的人参、黄芪,凡是列得出来的珍稀材料都一样地买回来。然后川岛芳子又委托关东军的军用航班为她运来各种新鲜美食,以保证原料的新鲜。连宴会用的请帖都是特意到东京最大的柯罗版印刷厂定做的,川岛芳子亲自设计了松、竹、梅“岁寒三友”的花纹和长寿喜庆的“龟鹤”图案。经过十多天紧锣密鼓的筹备,所有工作才基本就绪。川岛芳子等宴会的一切准备都做好了,这才姗姗赶来,一身光彩照人的上将军服,做足了荣归故里的架子。宴会当日,各方的达官显贵汇集一堂,一百多人使原本极宽的大厅变得熙熙攘攘,不得已只能另辟了分会场。仪式开始后,来宾们纷纷呈上巨大的花篮,缎带上赫然写着当今日本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的名字:首相、陆相、陆军参谋本部和关东军司令。川岛芳子显得无比的孝敬,她端着酒杯立在川岛浪速的身旁,闪着泪光动情地说道:“父亲大人,您对我恩重如山,是您把我抚养长大,培养成人,请接受女儿这一杯清酒,祝您健康长寿。只有长寿,您才能看到您的理想与夙愿变成现实,如同天照大神的意志行在地上。”一席祝语说得川岛浪速双手颤抖,热泪盈眶,几次都不能将酒送入口中。  实事求是地讲,川岛芳子对川岛浪速是有着时间积累起来的父女感情的,从她给川岛浪速置办盛大的寿宴庆典就可见一斑。也许是再强的人也有自己柔弱的一面吧,川岛芳子其实一直把川岛浪速作为一个心灵栖息的港湾,每次人生不如意的时候,她总是回到川岛浪速的身边,这里或多或少还是有“家”的感觉。蛰伏在家,得到一段时间的心灵慰藉以后,这只雌性鹰隼又重新开始展翅腾飞。最后一次,当川岛芳子深陷囹圄无法自救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仍然是养父,因为他是她最亲近的人,最可靠的庇护者。他们之间的通信比任何一个时期都要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们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他们是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彼此间存在着超越语言的默契,这次说不定就是真正的诀别了。到最后,川岛芳子最想倾诉的人还是她的养父。  不归路上的“助推者”(5)    1948年,川岛浪速在川岛芳子被枪决后的九个月也走完了自己的人生历程。这位川岛芳子间谍生涯的引路人,在自己的生命后期也过得不再风光。当在牢狱中的川岛芳子向他提出伪造身份证明以图蒙混过关的请求时,这个恶行累累的战犯自身也正受到居住监视,他寄来一张毫无用处的户籍说明,算是对自己义女所能尽到的最后一丝努力。他已经变得又老又聋,耳疾夺去了他全部的听力,也没有谁再跟他谈起川岛芳子。直到他拿到她的骨灰盒,他才用昏花的眼眸打量着门前那株壮硕的樱花,那个在秋千上荡漾的小女孩恍若还在昨天,而现在,她却只在这个小小的盒子里面了,她是被她的祖国处决的,她的魂灵定将回不到中华,而只能在大海间飘飘荡荡……  川岛浪速把川岛芳子带到了日本,抚育她,培训她,甚至连她以后的人生道路都画好了。川岛芳子一定觉得自己很“卓越”,但是她所有的“卓越”都是在川岛浪速所建立起来的人生坐标里进行测评的,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一个魔女,一个坏事做尽、冷血无情的魔女。而只有在义父给她建立的评价坐标里,她才能找到自己的一丝人生价值。每一次她都要用眼神打量义父,从那里获得赞许和支持,然后她继续向前走,向黑暗的深处走去,在这个黑暗的无底洞里,川岛浪速是他唯一的光亮,这个光亮引着她向前、向前……  玩弄“垫脚石”(1)  一块高大的垫脚石——田中隆吉在川岛芳子生命中的作用可以这样来形容。这是一块来之不易的垫脚石,以这样一块大石头来垫脚使得川岛芳子的起点比平常人高很多,许多人爬了一辈子连这块石头的高度都达不到,而川岛芳子轻易地就站在上面往上攀登。这就是川岛芳子的高明之处,利用他人为自己的造势。  田中隆吉,1893年出生,被称作“穿着军服、佩着利剑、携带手枪的疯子”。这是一个被武士道精神熏陶出来的标准军人,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为帝国拓展疆土的抱负”。关于他同川岛芳子的关系众说纷坛,二人关系的神秘源自间谍工作的诡异,没有人清楚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动了真情,什么时候是在逢场作戏。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其中一说认为是田中隆吉追求川岛芳子。早在日本兴起“芳子热”的时候,田中隆吉就听说了很多关于川岛芳子的桃色新闻和轶事。皇姑屯爆炸事件后,他又从日本军部和日本政要的口中听说了不少有关她的传闻,心里早就惦记着这位东方美人儿。1930年的春天,土肥原贤二从打来几次长途电话,说川岛芳子将到上海做谍报工作,要他多加关照。田中吉隆乐得心花怒放。“能把这样的女人弄到手,才不枉‘疯子’的名号啊。”田中隆吉心里暗想着。  川岛芳子抵达上海那天,田中隆吉早早地就赶到海关,远远就望见了夹在人群中走下舷梯的川岛芳子,她那艳若桃花的容貌差点使好色的田中隆吉惊倒。刚从码头回来,田中隆吉就为川岛芳子在沙逊大厦的华懋饭店租下了一套豪华阔气的房间。这里离他的办公地点很近。川岛芳子入住饭店后,田中隆吉便开始无限遐想来日怎样和这个天生尤物风生水起。  川岛芳子到达上海后首先想做的就是尽快适应环境。在舒适阔气的公寓里安顿下来后,她就要求田中隆吉赶紧帮找了辆汽车。上海的主要街道、重要机关、衙门、教会、饭店、旅馆和游艺场所,在三天的时间里都被她游了个遍。然后她又马不停蹄地亲自驾车去了当时国民政府的首府南京,在这座自吴王夫差冶城铸剑、历经汉魏六朝、以迄明代就设郡建都的名城里,川岛芳子游览了国府路的“国民政府”,林森路的“国民大会”、“首都卫戍司令部”,黄埔路的“国防部”,中山北路的“海军司令部”,太平路的“陆军司令部”,小营大街的“空军司令部”,瞻园路的“宪兵司令部”以及丁家桥王府园街上的“国民党中央党部”,在这些大门口,川岛芳子徘徊良久,她知道这些地方以后都将是她施展十八般武艺的场所,但看到日盛的共和之风,也让她对自己心里的复辟之梦多了些许疑惑。  在川岛芳子游历沪宁,熟悉“工作环境”的几天里,田中隆吉好似热锅上的蚂蚁,饱受着欲火的煎熬。这个嗜杀成性的色鬼,犯了狂热的单相思,整日茶饭不思,幻想着川岛芳子的倩影美色,不断打电话到公寓打探川岛芳子何时可以回来。川岛芳子游历了几天,从南京回来就听说田中隆吉找了她很多次,本以为有什么紧急任务就要落到头上了,赶紧回复了电话,在电话的另一头田中隆吉却猴急地表示要和她共进晚餐,并没有什么紧急军情。听到这里,调情老手川岛芳子马上就弄清了田中隆吉的意图。她开始权衡这个事情:和这么一个众所周知的‘疯子’在一起当然是危险的,但是现在的自己急需一个可以在权势方面倚重的人,田中隆吉就是最佳人选。川岛芳子自认为是一个风月场上的老手,征服这个有点偏执的军人,完全是小意思,让他的癫狂为自己的复辟理想服务,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答应了田中隆吉的邀请后,川岛芳子马上就到洗漱间梳洗打扮。几分钟后,一个使人蚀骨销魂、心神飘荡的美艳芳子就出现在了田中隆吉面前。闻着川岛芳子身上散发的淡淡郁金香香水,田中隆吉很快就心荡神淫了,说话的嗓音都微微发颤。看着他这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川岛芳子知道猎物上钩了。  玩弄“垫脚石”(2)  只有不断的勾引才有不断的诱惑,川岛芳子知道她不能轻易就范。当田中隆吉把房门锁上,以一种狂热得近乎发疯的状态向她压来时,她以一个轻巧的柔道动作将他推出老远,然后掐住他的脖颈让他动弹不得。被制服的田中隆吉,一面呼哧地喘着粗气,一面却是欢喜得厉害,他就喜欢这样有性格的女人。爬起来,田中隆吉又扑了上去,再次被川岛芳子摔了个屁墩。欲火中烧的田中隆吉此时已经难以自控,几番努力终于将川岛芳子搂于怀中。川岛芳子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极力反抗,这样就更激起了田中隆吉的兴趣。田中隆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从来没有这样尽兴过,他清楚自己已经不能离开这个女人了。  等田中隆吉完全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后,川岛芳子开始利用这个“俘虏”。上海谍报机关对她已经完全开放,意义重大的任务也都只属于她一个人了。由于田中隆吉的力捧,公开身份为舞女的川岛芳子很快就在十里洋场红得发紫,一颗闪闪发亮的“新星”在上海滩的灯红酒绿中冉冉升起。趁着这样的 “好年头”,川岛芳子很快就办成了几桩“大买卖”。到1931年被国民党宪兵抓获,在不长的时间里,川岛芳子的成就深得日本军部的认同。  在国民党的监狱里“休整”一段时间后,川岛芳子被派回东北,在这个中日交锋的最前线尽情展示她阴柔而邪恶的智慧。日本军部把她当成一枚可以完全信赖的棋子,放心地安排到每一个棘手的地方。到了1932年,关东军决定在南方发展第二个战场,为东北将要成立的“满洲国”转移视线,于是川岛芳子又被派往上海接手这个“艰巨”的任务。再次来到上海,再次回到田中隆吉身边,这对老搭档兼旧情人又立马鬼混在一起,相互提携着在上海这个国际大都市上演一出又一出“间谍大戏”。直至一·二八事变爆发,两人的任务“胜利”完成。  这个时候,这对野鸳鸯的情缘走到了尽头。一开始,川岛芳子就只是把田中隆吉当做一块垫脚石,现在时机已经成熟,自己的羽翼已经丰满,完全可以踢开这块垫脚石了。川岛芳子把自己的想法明确地告诉了田中隆吉,并警告他不要成为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但是沉浸在爱河里的田中隆吉完全无法自拔,根本不肯让川岛芳子离开。川岛芳子先是对田中隆吉不理不睬,见没有效果,就干脆跑到有过深交的海军司令植松练磨少将那里挑拨,说田中隆吉对海军不满,经常埋怨海军无用,想通过海军司令整治田中隆吉。但是由于植松练磨少将和田中隆吉隶属于不同的系统,川岛芳子仍然没能把田中隆吉赶出她的视线。最后,川岛芳子直接找到了在奉天的关东军参谋板垣征四郎,最后由板垣征四郎亲自下令将川岛芳子调到了大连。田中隆吉这时才彻底从“爱情迷梦”里醒过神来,他恶狠狠地瞪着川岛芳子坐着海轮离开上海,离开自己,一股浓烈的仇恨从他心底升起。  被人当做垫脚石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从明白这一点的那一天起,田中隆吉就在心里暗下决心要报复川岛芳子对他的背叛。他完全不明白,这样的结局是从开始那天就注定了的,川岛芳子和他只是各取所需,得到了各自想要的就没必要再在一起了,他们所谓的“爱情”只是一段孽缘。在两人的生命里都不会有一丝的空间留给儿女私情去发展和蔓延。  另一说法则认为是川岛芳子主动向田中隆吉发起进攻的。1930年的川岛芳子,刚被上司派往上海,人生地不熟,工作无从开展,一个人孤独地在寓所里待着。有一天,三井物产株式会社举行招待会,在会上川岛芳子第一次邂逅了田中隆吉,此时的田中隆吉三十六七岁,正是男人展现成熟魅力的时候,仰慕他风流英姿的女子多得是。川岛芳子第一眼见到这个英俊潇洒的中年男子也被他吸引了,向别人一打听,此君还是上海谍报机关的头目,倾慕之情油然而生。于是川岛芳子下定决心征服田中隆吉,好为自己的在上海的工作打开局面。  玩弄“垫脚石”(3)  当天的招待会上,川岛芳子一直把目光锁在田中隆吉身上,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田中隆吉也感觉到了这一道锐利而热烈的目光。他瞟了一眼这个美艳的女子,并礼节性地向她问候了一声。川岛芳子仍用炙热的目光盯着田中隆吉,娇媚地问到:“田中先生,听说你的舞技出众,能领教一下你到底会多少种舞步吗?”田中隆吉微笑着颔首。两人滑入舞池,从伦巴到狐步,再到探戈、华尔兹。几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自诩为“舞林高手”的田中隆吉见识了川岛芳子高超的舞技。而这都是在川岛浪速的调教下,由专业老师传授的,在日本的时候川岛芳子就已成为每一个舞场的焦点。田中隆吉越跳兴致越高,一直陪着川岛芳子到最后一首舞曲。舞会过后,两人互相恭维了一番,彼此留下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招待会的第二天,川岛芳子直接找到了上海总领事馆田中隆吉的武官室。田中隆吉笑盈盈地接待了她:“显叇格格,您的到来真使敝处蓬荜生辉呀!”刚刚过了一个晚上,田中隆吉就把这位有意接近他的女人调查得一清二楚了,这是所有特工人员必备的职业素养。川岛芳子表现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对他的办事效率大加赞赏。田中隆吉投桃报李,也夸奖了川岛芳子一番。两个人的话语慢慢多了起来,川岛芳子像是对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那样,“敞开心扉”聊起自己来,一副无拘无束很随和的样子。到谈话结束时,他们仿佛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亲密死党。晚饭时分,他们顺理成章地共进了晚餐,川岛芳子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借钱。并不是很大的数目,田中隆吉一口就答应了。这是川岛芳子在做进一步的试探,她想明白田中隆吉是不是一个肯为她付出的人。  只过了两天,川岛芳子又把电话打到了田中隆吉的办公室,话筒里传来她微弱的声音:“田中,我生病了,现在在四川路医院住院。这里我没有一个亲人,你能来看我吗?”田中隆吉听罢,迟疑了一下,然后犹豫着答应了。他现在不能确定这个聪颖的女人到底是打什么算盘,是想和他玩玩还是有更大的企图。当他赶到四川路医院的时候,川岛芳子早已在病房门口等候他了,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正当田中隆吉疑惑的时候,川岛芳子快活地来到他的身旁:“田中君,看到你能来,我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了!”她拉着田中隆吉的手,来到专门为她安排的特等病房里。这里和豪华旅馆没有什么两样,四处插满鲜花,生活常用品一应俱全。“我现在病了,只希望有一个亲近的人能陪我一会,田中君你今天别回去了,在这里陪我好吗?”田中隆吉微笑着安抚她:“芳子,我会好好地陪你坐一会的,但是今天还有重要的公务等我回去处理。”川岛芳子噘起了小嘴,双手拉着田中隆吉:“那好吧,不过你一定得多陪我一会噢!”从中午到晚上,两人相谈甚欢。川岛芳子确实是一个有内涵的女人,同她聊天不会让人感到枯燥,田中隆吉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川岛芳子布下的情感陷阱。当川岛芳子送田中隆吉到门口时,她又提出了新的要求:“田中君,我在这里没有一点依靠,到现在还寄居在公寓,你能帮我找一间合适的住房吗?”“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好了,你好好休息,等你出院就可以搬家了。”田中隆吉大包大揽地应承。  不出几天,川岛芳子就出院了,房子也已经找好,是新霞路僻静的一个小院落。川岛芳子笑了,她想她的依靠就快找到了。傍晚,川岛芳子欢快地飞到田中隆吉身边,在武官室里,川岛芳子尽显妩媚神韵,使出浑身解数想把田中隆吉征服。不久,田中隆吉就像是在一个大火炉旁,浑身被挑逗得赤热。但是他还没有最后想好是否要接纳这个女人,凭着间谍特有的意志力抗拒川岛芳子的诱惑。午夜来临的时候,田中隆吉还没有就范,川岛芳子知道这是个意志坚定的男人,不是一下就能抓到手的,不过她相信自己的实力,终有一天这个男人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挥挥手与田中隆吉告别,川岛芳子留下一个美丽的背影,飘然而逝。  玩弄“垫脚石”(4)  田中隆吉始终没有下定决心让一个如此厉害的女人进入自己的生活,以后的几天,川岛芳子天天打电话约他,都被他婉拒了。于是,川岛芳子开始打探他的动向。一天她打探到田中隆吉正在四川路的一个舞厅,立刻就翩然现身了。田中隆吉对她的到来没有准备,看到打扮得妖艳动人的川岛芳子来到身边,心禁不住怦怦直跳。两人缓缓步入舞池,昏暗的灯光下,川岛芳子紧紧地贴住田中隆吉,看到已经不能自已的田中隆吉饥渴地吞咽着口水,川岛芳子明白,她成功了。  舞厅的一夜让田中隆吉终身难忘,虽然他之前“阅女无数”,但是像川岛芳子这样能精于床榻之术的女人却是从来没有。他再也无法离开这个让他魂不守舍的女人,两人出双入对,一对野鸳鸯牢牢地结合在一起。田中隆吉找了个更为隐秘的处所,金屋藏娇把川岛芳子养着。每晚,在这个“金屋”中,田中隆吉使出浑身解数满足这个妖冶的女人,而白天,川岛芳子则成了田中隆吉的代表,她的每一句话都具有和田中隆吉同样的权威。  依靠来之不易的靠山,川岛芳子努力向上爬,白天周旋于各色男人中,晚上则要面对田中隆吉永。这个一心怀着复辟梦想的格格间谍“辛苦地付出”,终于,向上爬的路打通了!  在不长的时间里,她凭借这块垫脚石建立了“卓越的功绩”!  不管是哪一家的说法,一对男女间谍勾搭在一起时,真相总是难以捉摸。一个巴掌拍不响,到底是谁先“出招”,这个问题已经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个人走到一起都干了什么。一旦川岛芳子和田中隆吉走到一起,他们对中国所犯下的罪行形成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应。一旦这样的组合分开,对于苦难深重的中国无疑是一件幸事,田中隆吉回复孤单,上海的暗波也一定程度上恢复了平静。  川岛芳子将田中隆吉抛弃后,以为一切都将成为过眼云烟,二人之间再也不会有什么瓜葛了。但是田中隆吉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在等待,等待报那被抛弃之仇。  终于,这样的机会到来了。1933年的一天,正在“满洲国”做着“金司令”的川岛芳子像平常那样来到关东军司令部。轻盈地跳下车后,她即刻愣住了,这次迎接她的竟然是“疯子”田中隆吉。原来,经历了一·二八事变后,田中隆吉也得到了日本军部的提拔,随着上任关东军司令本庄繁的离职,新的司令武藤信义把他一起带到了关东军本部。  田中隆吉咧着嘴得意地笑着,大板牙闪着金光,慢慢地踱到川岛芳子跟前,握住她的手说:“老搭档,你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会又见面吧。哈哈,中国有句古话‘世事无常’啊,你现在先去吧,司令正等着你呢,我们的账回头再算!”川岛芳子听了这话,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这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转念一想现在自己的靠山已经是多田骏了,难道还怕这个家伙不成?川岛芳子把头一扬,看也不看田中隆吉,鼻孔里哼出几个字:“算账就算账,我怕谁!”  当多田骏在职的时候,川岛芳子有恃无恐,田中隆吉也拿她没什么办法。等到多田骏离开关东军后,田中隆吉终于找到报仇的机会了。川岛芳子第一次被日本军部逮捕下狱就与田中隆吉有着密切的关系。当时她的种种劣迹被人揭发,古海忠之次官就把这些情况向政务会议汇报,而主持会议的正好就是田中隆吉,这么好的机会!田中隆吉开始感激“苍天有眼”,但他努力克制住心中的狂喜,装出一副很客观的样子,把这件事向几位首脑汇报,暗中却添盐加醋地把事情夸张得更为严重,川岛芳子在谍海中的“高大形象”就这样被田中隆吉的三寸之舌敲毁了。所以也才有东条英机这样的“大拿”,一句话就把川岛芳子拿下了。  经历了首次严重打击的川岛芳子刚刚从软禁中恢复了自由,田中隆吉就迫不及待的赶到她面前,一阵威逼利诱后企图再次将她据为己有。但是川岛芳子冷静地拒绝了他,她不想和这样一个龌龊的男人、一个暗地里使小手段的男人有任何瓜葛。一怒之下田中隆吉逼川岛芳子立即离开奉天,而正好此时多田骏在天津重新得势,于是川岛芳子很果断地“另栖高枝”去了。  玩弄“垫脚石”(5)  从情人到敌人,田中隆吉是被川岛芳子愚弄的众多男人中为数不多能清醒过来的一个,许多跟川岛芳子有染的男人至死都自欺欺人地相信,川岛芳子是真正爱自己的。男人的复仇是凶猛的,川岛芳子在利用他人的同时也在为自己挖掘一个个坟墓,只要对她的伎俩有所了解,男人的愤慨是足以消灭她千百回的。美丽是她的资本,聪慧是她的本钱,如果不能很好地把这些上天恩赐的优点发挥出来,它们就会成为一柄双刃剑。田中隆吉使川岛芳子明白男人是不能随意欺骗的,他们的自尊比生命更重要。  谍海“群芳”争斗艳(1)  日本对中国使用间谍的历史非常悠久。对于这个地窄人稠的岛国,积贫积弱的中国是它的利益生命线,打探中国的情况至为重要;而两国人的相貌品性相近也为这种活动提供了便利。长久以来,日本间谍不断在中国各地活动,搜集中国各方面的情报,以为今后的各种军事行动提供支持。而当两国进入战争状态后,这种间谍活动就变得更加重要,更加频繁了;有时甚至超出了为军事行动服务的范畴。  在众多的日本间谍中,也不乏优秀的女谍,被称为“日本女谍始祖”的河野操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位出生于1874年的日本松本县教师,从1894年甲午战争开始就来到中国,当时她刚刚20岁。河野操子在中国度过了漫长的潜伏生涯,到1906年她离开中国,与自己的日本丈夫移居美国开始新生活的时候,知道她间谍身份的人仍是寥寥无几。她是一个以开创性和隐蔽性著称的女谍,日本的间谍机构为了招徕更多的女性从事这一工作,以她做为榜样,大肆进行宣传。南造云子可谓是这个榜样的“成功”后继者。有“帝国之花”之称的南造云子,师从著名的间谍头目土肥原贤二,她两度谋刺蒋介石,成功收买多位国民党高官,并在淞沪会战时窃取到了吴淞口要塞的军事情报,被国民党的特务机关作为头号铲除对象。1942年4月,南造云子被国民党特工击毙于南京一舞厅门口。在日本的谍海中,这些“巾帼女豪们”的手段丝毫不逊于男子,而这些女谍中的头号人物,无可争议的当数川岛芳子。她的活动在很多时候已经超出了间谍范畴,具有更为广阔的意义,就如一位谍海中的老前辈评论她那样:“川岛芳子的身世之神奇,经历之传奇,这些都是无与伦比的。”  在川岛芳子的工作如日中天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女谍能够望其项背。她的名声和成绩使其他女谍黯然失色,也使她们大为不服、极为不满。到川岛芳子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新生代的女谍们纷纷向这位前辈发起攻击,意图通过“打倒芳子”树立自己的地位。这其中,攻击最为猛烈的要数中岛成子。  中岛成子,1903年出生于日本枥木县小山市一个土财主家庭,也算是一个阔绰的千金小姐,从小性格倔强,好胜心强。1923年3月,20岁的中岛成子出外谋生,成为日本红十字会满洲总部的志愿生,初次踏上了东北的土地。不久,中岛成子受到关东军谍报机关的赏识,被发展成为一名间谍,正式步入间谍行业。虽然年长川岛芳子三岁,中岛成子的成名之路却比川岛芳子要曲折很多。  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获取重要情报,中岛成子嫁给了京奉铁路机务科长、中国人韩景堂,摇身一变成了“韩太太”,并给自己起了一个中国名字“韩又杰”。依靠美色诱惑男人,这是女谍们的通常做法,但是与川岛芳子的性滥不同,中岛成子对自己的丈夫很忠诚,一生中没有与其他男人有染。也许是在这一点上的根本性分歧,所以中岛成子从一开始就对川岛芳子满怀鄙夷和不屑。  刚入行时,中岛成子对日本“开发满洲”、解决人口过多而造成的粮荒问题抱有极大的热情。婚后不久,中岛成子就在满州北部广漠的草原建立了一个“犁云农场”,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对农场的经营之中,并兼办孤儿教育和培训农业技术人员,她为这些事情花费了大量的心血。这些工作也为她带来了一定的成就和赞誉。但同样是间谍的川岛芳子仅仅依靠几件轰动事件,就轻轻松松得到了关东军的极度赞誉,“江湖”到处都在传言这位“格格间谍”是如何神出鬼没,厉害无比。这让中岛成子感到不平,逐渐对自己所进行的默默无闻的工作产生了厌倦,争强好胜的品行刺激着她与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一比高下。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中岛成子迎来了自己生命的转机。随着日本政策的改变,中岛成子的任务开始变化,她奉命来到奉天,担任治安维持会的联络官,并成为关东军司令部和“满洲国”民政部的“嘱托”。这些新的任务让中岛成子渐渐成长为一名成熟的间谍,不断的磨砺让她充满自信可以和川岛芳子一决高下。就在关东军高级参谋河本大作委派川岛芳子调查“东北王”张作霖行踪的同一时间里,河本也委派了中岛成子到洮南去煽动老军阀张海鹏脱离中国政府,帮助日本消灭抗日义勇军。关于手下这两名女谍,河本大作发表了自己的评论:“在各方面,中岛成子都如川岛芳子一样优秀,但是出身的不同决定了机会将更多地眷顾川岛芳子,这是上天已经安排的。中岛成子也有自己天生的优势,她对工作的热情和执著,必将会使她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物。”  谍海“群芳”争斗艳(2)  在这个时候,川岛芳子的威势是无人可比的,而中岛成子只是刚刚有了一丁点儿的名望,两相比较,中岛成子根本不是川岛芳子的对手。当时,在北平的奉天会馆,西郊有许多义地(名“东北义园”)种了不少果木,每年收获甚丰,川岛芳子欲攫为已有。而此时已任伪满经济部大臣的韩景堂也想夺得此地,叫中岛成子出面办理。对手相见,果然分外眼红,本来一件不大的事情两人却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惊动了日本宪兵司令部。宪兵司令部权衡了一下轻重,结果将中岛成子关押起来。中岛成子在牢里怒不可遏,大骂“川岛芳子是个什么东西,她是日本人吗?她是日本人的一条狗……”宪兵急忙赶来阻止,但这些话还是传到了川岛芳子的耳中,她又想方设法在牢里整治了中岛成子一把。于是二人的梁子越结越深,竞争渐渐升级。  在经历了此事后,两人因为“工作关系”还时常相遇,每次都会碰撞出一些火花。一次,在讨论围剿义勇军的“强化治安”会议上,两个冤家又撞倒了一起:会议的秘书恰巧把她俩安排在奉天大旅社的同一个房间里。退缩即意味着畏惧,两人谁也没有提出更换房间,彼此都只是将凌厉的目光射向对方,如果目光也可以杀人的话,她们二人早就死了好几次了。人可以保持缄默,动物却没有这么好的修养。两人都带着自己的宠物,川岛芳子的是猴子阿福,中岛成子的则是小狗卷毛,两只宠物好像也感觉到了主人间的紧张关系,互相呲嘴咧牙地恐吓着,于是一夜之间犬猴之声不绝于耳,两人一分钟都没合过眼。一夜过去,川岛芳子还能精力旺盛地继续这种冷战,因为她早就对彻夜狂欢的生活习以为常,而中岛成子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昏昏睡去。到她醒来时,川岛芳子已经没了踪影,墙角里她的爱犬“卷毛”也已身体冰凉地躺在地板上。中岛成子痛哭流涕,发誓一定要川岛芳子“抵命”。整个会议都知道了这两朵“谍海罂粟花”的恩怨。  芦沟桥事变,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为了加强治安,确保平津的“新秩序”,中岛成子从东北又调到了天津。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川岛芳子在各地转了一圈后,这时也正好跟随多田骏到了天津。她们这次领受了相同的使命:把天津的土匪势力组织起来对抗中国的抗日武装,一场正面的较量终于开始了。川岛芳子收罗了天津市郊的一些零散武装力量,组建了一支杂乱的痞子部队。这伙人都是些游手好闲的混混,在谁的手下都不安分,现在有了川岛芳子撑腰,更是到处惹事生非,天津的老百姓恨之入骨。而中岛成子套牢了津沽著名的土匪头子东耀华,把他手下的一拨喽啰全数召集起来,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跟着中岛成子四处侦查抗日队伍的动向,是一批真正的心狠手辣的敢死之徒。中岛成子勤勤恳恳的工作收到了效果,在评议会上,连多田骏也不得不给与中岛成子大力的嘉奖。这是中岛成子的风头首次盖过川岛芳子,会后,扬眉吐气的中岛成子在公共场合公开叫板:“川岛芳子是个败类,她就会干些男娼女盗的事情!竟有人把我和她常常相提并论,这真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和这样的滥女人为伍,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噢,我的天,请永远不要把我和这样的人放在一块!”川岛芳子听闻,气愤异常,牙根恨得直痒痒,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也算见识到了这个同行的厉害。后辈新势力的崛起让川岛芳子在下坡路上掉得更快。  虽然已经对川岛芳子构成了威胁,但是没有足够份量的手笔,中岛成子仍然很难在名望上压倒川岛芳子,直到1938年轰动津沽的“戴奥特事件”发生,中岛成子才终于站在自己事业的巅峰上,俯视衰落的川岛芳子。“戴奥特事件”事件的起因是天津出了几宗暗杀日本人的事件,明知道这些凶手逃进了英法的租界,日军却不能越界去抓人。于是更多的抗日爱国分子躲进了英法租界,日本警察署、宪兵队、驻屯军都束手无策,解决这一难题的任务落到了中岛成子头上。敏感的中岛成子感到,这是一个增加自身名望的绝好机会,领命以后积极筹划,决定用绑架的办法,以英法两国重要人物的性命相要挟,迫使英法两国就犯。实施这个计划的是她最得力的中国搭档、土匪头子东耀华,这个中国人的败类绑架了英国工商会议所会长戴奥特,然后逃进了日本的势力范围。英法两国和日本谈判,以开放租界为条件,要求日本方面“解救”戴奥特。人质“成功获救”后,英法两国害怕再出现类似的事件,允许日本宪兵不分昼夜自由出入他们的租界捉拿抗日的中国人士。日本军队的难题得到了圆满解决,中岛成子的威名一下子在整个军界传扬开了。而多田骏还以为这件事是川岛芳子干的,一个劲地夸奖她办得漂亮,弄得川岛芳子不敢点破又不敢承认,难受至极。  谍海“群芳”争斗艳(3)  此事过后,中岛成子已经全面压过了川岛芳子,日本军方更多时候要倚重她,两人的地位跟最初时相比,调了个位置,中岛成子处于绝对上风。她要将积压在心头多年的怨恨都发泄出来,狠狠地整治一把川岛芳子。  机会很快就到来了。由于多田骏的离职,川岛芳子失去了最后的靠山,不得不离开天津返回北京。她在长安街的北池子买了一处宽大的住所,意图低调地打发这一段落寞的时光。但是川岛芳子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加上公馆里几十号人都要靠她生活,没多长的时间就无法支撑巨大的花销了。川岛芳子只能想方设法弄钱,这时已经失势的她使出常用的伎俩,拿鸡毛当令箭,想尽各种办法给自己脸上贴金。不了解内情的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还当她是个手眼通天的大能人,争着巴结着她。川岛芳子利用这一点四处诈钱,京剧名角马连良、李万春都受过她的讹诈。不久,川岛芳子将目标定在了高纪毅身上。高纪毅原是东北军张学良的得力助手,后来做了一段时间的军阀,暗藏在英法租界里准备躲过祸患,“戴奥特事件”后日本宪兵把他抓了出来,押解到北京。川岛芳子知道,这样的人物绝对是一块肥肉,连忙跟高太太联系,表示有办法把高纪毅救出来。正四处求救得高太太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马就塞给川岛芳子一笔钱,请她代为活动。看到高太太出手如此阔绰,川岛芳子就死死咬住这块“肥肉”不放,一次又一次不断地诈钱,解救工作“仍艰难进行”。中岛成子听闻此事后,高兴得心花怒放——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她以“日本嘱托”的身份,很快见到了日本宪兵司令部大野广一总务部长,除了谈到讹诈高纪毅的问题,她还揭发了川岛芳子其他的讹诈案件。由于高太太有确凿的证据,事情不久就查清楚了。川岛芳子听到中岛成子在抓自己的小辫子,也赶紧四处活动,但是以前与她交好的那些日本军官慑于中岛成子的威名,都不敢出来替她“主持公道”。最后,日本宪兵司令部顾念她往日的功劳,警告她日后不可再犯,才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中岛成子打击川岛芳子的目的达到了,心中的恶气也出了,“江湖地位”也树立了,因此也“大度”地“原谅”了川岛芳子。  中岛成子的好年头没持续多久,她的末日也来临了。1945年8月14日,日本裕仁天皇下达了投降诏书,所有为日本帝国主义卖命的人的末日同时来临了,所有替日本帝国主义为虎作伥的人都得到了共同的结局,在这一点上,两个水火不容的对手终于有了共同的下场。  除了竞争对手,在川岛芳子这个顶级间谍身边竟也还埋伏有间谍,这就是间谍的生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同样也是一个女谍,叫小野菊子。她原是黑龙江日本特务机关关川一公馆的一名特务,1928年开始专门在东北的上层人物中做瓦解工作,然后“突然”被特务机关抛弃,于是“投奔”到川岛芳子身边。那时川岛芳子刚到东兴楼,被委任为经理,由于喜着男装,川岛芳子索性就“做”了男的,所以小野菊子就成了她“金经理”的太太。令人吃惊的是,这个假太太在过了一段时间后竟然弄假成真,真的和川岛芳子有了“夫妻之实”。川岛芳子的“男性心态”早就使她有了“找女人寻欢作乐”的想法,这次靠着“工作需要”,川岛芳子一不做二不休就开始了“双性恋”的生活。小野菊子本来不是一个“同性恋”者,但是为了满足川岛芳子的要求,她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性取向。她是一个忍辱负重的间谍,当初在黑龙江工作,由于工作需要,她同一位高官发生关系,并生下了两个孩子。高官不能让世人知道这样的事情,她就被打发离开黑龙江了。带着两个孩子,孤身一人的小野菊子漂泊到了川岛芳子身边。  有时她们带着两个孩子外出,众人都会羡慕他们这幸福的一家子。川岛芳子像个真正的丈夫那样,把小野菊子搂在怀中,牵着两个孩子招摇过市。两个幼稚的小孩不谙人事,还真当川岛芳子是他们的父亲,每次川岛芳子从外面回来,他们追着她的身影欢快地喊着“爸爸”。  谍海“群芳”争斗艳(4)  小野菊子是个出色的间谍,在许多方面甚至是川岛芳子都不及的,她忠诚、坚毅以及忍辱负重的品格令人惊叹。从一开始川岛芳子就认为,小野菊子只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女人,需要别人再次给她幸福,所以不管大事小事都毫无顾忌地跟她述说。直到有一天,日本的间谍机关找上她的麻烦,她才猛然发觉,她的许多机密别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此时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做了一辈子的间谍,玩鹰反倒被鹰啄瞎了眼。  很多人是在川岛芳子倒霉时离开她的,小野菊子离开时,川岛芳子还没倒霉,但是她知道,川岛芳子就要倒霉了,上级给她的任务就是评估川岛芳子的价值,如果川岛芳子没有了利用的价值,那她在日本特务机关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评估”完川岛芳子以后,小野菊子又带着两个孩子奔赴下一站,去执行她的下一项使命。有的人觉得,川岛芳子的一生为一个虚幻的目标牺牲了太多,很可怜。但在这个女人面前,她的可怜又算得了什么呢。小野菊子没有经过任何审判就被国民党处决了,因为她还没有上法庭的资格。一辈子饱尝间谍事业的辛酸苦辣,到头来却死无葬身之地,小野菊子的命运其实是大多数间谍的模板。像川岛芳子这样风光的间谍在历史上是极少见的,她能够活到日本人倒台,很大程度上是依赖她“皇家格格”的身份,虽然没有人再承认这个“格格”,但总有人想利用这个名号。她的价值从她不再是一个出色间谍的那天起,已经不剩下什么了,唯一还残留在她身上的价值是不变的“皇家”荣耀。  雌雄双谍弄威谍海(1)  川岛芳子有一个为众人熟知的绰号——“东方的玛塔·哈莉”,与这个名号最为相配的要算是“东方的劳伦斯”了,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土肥原贤二。如果说川岛芳子是日本女谍中的佼佼者,那么土肥原贤二无疑就是整个日本间谍界中的翘楚了。不像川岛芳子那样总需要冲杀在谍海战斗的第一线,土肥原贤二是一个幕后的总指挥,虽然他自己亲自动手的机会不多,但是熟悉这一行的人都知道,土肥原贤二就是日本谍报机关的大脑。川岛芳子是土肥原贤二手中一把锋利的军刀,在他的调度下四处冲杀。一把军刀,一个大脑,在局势混乱的二三十年代,肆意地在中国大地上纵横捭阖,给贫弱的中国留下处处伤痕。  土肥原贤二,1883年出生于日本冈山县的一个武士之家,一家人都是职业军人,父亲土肥原良永曾任陆军少佐,哥哥土肥原鉴为日本陆军少将。循着家族的道路,土肥原贤二早早地也走上了从军之路,1904年二十出头的土肥原贤二从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就此开始一世的戎马生涯。一个武士要从事间谍行业,所缺少的不是勇气,而是经验和计谋。在初涉谍海的最初几年,土肥原贤二发展得并不如意,直到跟从著名的间谍头目坂西利八郎,作为助理学习了很长时间他才有了精进。1933年,成熟而老练的土肥原贤二成为奉天的特务机关长,作为间谍头目开始独当一面。“皇姑屯事件”、“九·一八事变”、“满洲国成立”,在东北的大地上土肥原贤二尽情施展“诸般武艺”,“成果”辉煌。1940年,因为成功策划了“汪伪政权”的成立,土肥原贤二被晋升为大将。到1945年返回日本时,土肥原贤二已经做到了日本军事训练总监,这是土肥原家族中最显赫的荣耀。不是靠武士的战刀,而是依靠间谍的头脑,土肥原贤二成为了家族中“最有出息”的人物,而这些赫赫战功全部是以中国人民的血泪写就,终将被历史清算。1948年12月23日0点5分,在巢鸭监狱,土肥原贤二被执行绞刑,至此,他危害中国的丑恶一生才画上句号。  在日本军部内,土肥原贤二是被公认的“四大中国通”之一(另外的三人是板垣征四郎、冈村宁次和矶谷廉介),他为了施展自身的才华,花费多年的时间在中国各地游历,对中国的文化、国情了解透彻。他的一个基本的思想就是“以华制化”,“中国人是不团结的,只要抓住这一点,利用其中有威望的人就可以代我们管理中国人自己”。在众多的会议上土肥原贤二都如此说。基于对中国文明的了解,土肥原贤二深知几千年的封建历史使中国人对皇室保有极大的依赖。当他得知在日本国内有一位“中国的格格”已经被驯化得可以放心使用,感到十分高兴,立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川岛芳子与其结识后,屡屡被他委以重任,即使在川岛芳子走向低谷的时候,土肥原贤二也极其看重她的潜能。1941年“桐计划”的泄密,川岛芳子差点被东条英机处死,就是多亏了土肥原贤二和板垣征四郎的说情才得以幸免。川岛芳子给与欣赏自己的土肥原贤二最大的回报,是在“满洲国”建立过程中的出色表现。建立“满洲国”,这是两人共同的愿望,在这一过程中,川岛芳子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顶着“格格”的光环,川岛芳子像一位真正的“落难公主”一样,四处活动,拉拢人心,争取援助。这些活动为土肥原贤二的成功奠定了深厚的基础。  土肥原贤二的主要活动范围在东北和华北,与张作霖、吴佩孚等人关系紧密,这和川岛芳子的影响范围也正重合。两人的合作已经达到了心有灵犀的程度,对这些地方的深刻了解,使得川岛芳子每次都成为执行土肥原贤二任务的不二人选,而土肥原贤二一旦遇到棘手问题,首先想到的也是和自己“情投意合”的川岛芳子。  土肥原贤二一生培养了众多的间谍,他们大多数都是默默无闻的,间谍工作的特性决定了这一点。不过川岛芳子是个例外,土肥原贤二不单单将川岛芳子作为一个获取情报的工具,她还是他进攻的利器、宣传的窗口。川岛芳子的成就很大关系都是这位前辈指点的,虽然没有什么感激的语言,但是川岛芳子的职业“教父”就是土肥原贤二。  雌雄双谍弄威谍海(2)  两人的初次相会是在川岛芳子婚后不久,土肥原贤二的出现是川岛芳子生命的一个转折。此前的川岛芳子一直就想离开甘珠尔扎布,但是苦于没有借口。而土肥原贤二早在川岛芳子婚礼的时候就开始谋划如何发挥这个“稀有资源”的最大功用,他力排众议,坚定地认为川岛芳子的加入将对日本的谍报网产生重大的影响。于是,在川岛芳子与甘珠尔扎布还在度蜜月时,他就开始和川岛芳子有了接触。不断的书信往来使得川岛芳子本来就不安分的野心终于飞出蒙古大草原,最后决定离开甘珠尔扎布,一去不回。  离家出走的川岛芳子第一次见到了一直与她有书信往来的关东军谍报机构的高层人物。土肥原贤二在办公室里会见了川岛芳子,他先是表达了对川岛浪速和肃亲王的敬意,尊敬地称呼川岛芳子为“格格”。这让川岛芳子感到很高兴,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川岛芳子假称在日本的家中早就注意过常来的土肥原贤二,并很高兴在异乡遇到故人。然后两人就大谈了一通“满蒙独立”的种种情况和发展动态,很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土肥原贤二对川岛芳子说:“大清朝的格格,你的国家虽然已经灭亡了,但是还有很多仁人志士在为它工作奋斗着,大日本国也愿意尽可能帮助它重新建立。现在有很多工作等待着去做,你注定是一位杰出的人物,应该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这建国的工作中来。我已经了解了你远大的志向,将会认真地对待你的请求,把你派往最需要你的战斗一线去。在那里你将绽放夺目的光彩。”川岛芳子听完后充满感激地保证道:“请信任我,把最重要最困难的工作交给我吧,我将用生命来实现我为大清奉献一切的诺言!”土肥原贤二拍着川岛芳子的手,满意地点点头。  从此,川岛芳子的间谍之路开始了。两人的合作不断深入,由于川岛芳子执行任务时很少失手,土肥原贤二对她越来越信任。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随着信任的增加,不到万不得已,土肥原贤二不会轻易打出川岛芳子这张王牌。让川岛芳子去上海的时候,土肥原贤二告诉她:“你的另一个战场在等待着你,我不把你留在身边,因为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雄鹰了,可以去广阔的天地开创一番新事业了,在那里没有我的关照,一切从零开始,我相信你会闯出一片新天地的。我会跟那里的几个朋友打招呼,不过成功还要靠你自己拼搏。”  在上海同田中隆吉共事了一段时间后,川岛芳子“光荣”上调回东北。此时的川岛芳子因为成功策划一·二八事变,已经为世人所熟知,她不再只是“土肥原贤二的芳子”,而变成了“军部的芳子”。听到自己的得意门生“荣归”本部,土肥原贤二十分欣慰,他这里有很多重要的使命,等待着一个得力的助手来共同完成呢。  这次他们要共同完成的一项任务是 “光荣而艰巨的使命”——建立“满洲国”。当川岛芳子听闻这个消息后,高兴得跳了起来,她盼望多年的梦想终于有眉目了!而看到川岛芳子兴奋的样子,土肥原贤二知道,不用再做鼓动工作了,这位“中国的格格”肯定会为这次任务“鞠躬尽瘁”的。  建立“满洲国”的首要任务是把“皇帝”迎回来。溥仪当时还在天津,受到重重监视,但是土肥原贤二一点不把这当做困难,他摇着三寸不烂之舌,煽动溥仪说:“张学良把满洲闹得民不聊生,日本人的权益和生命财产得不到任何保障,因此日本不得已才出兵满洲。我们对满洲领土绝无野心,只是诚心诚意地要帮助满洲人民建立自己的新国家。现在只等你回到宝座上,满洲的人民又可以过有保障的生活了。”溥仪听了他的话后内心激动不已,所有疑虑一扫而空,很快答应回满洲再做“皇帝”。然而在听取了“大臣”的意见后,溥仪又犹豫起来。为了逼迫溥仪早下决心,土肥原贤二再出一招,匿名给溥仪送了一篮子水果,并在篮子底部放了两颗炸弹,吓得溥仪瘫在沙发上半天站不起身来。经此一吓,土肥原贤二再煽风点火地唬他说张学良要杀他,溥仪丝毫不敢再犹豫,立马要求“快些离开天津”。  雌雄双谍弄威谍海(3)  为了掩人耳目,尤其不引起英国人和美国人的注意,土肥原贤二于11月8日晚策划了一个“天津事件”。他组织汉奸便衣队对华界大肆骚扰,制造混乱。然后,天津驻屯军司令官香椎浩平中将宣布戒严,断绝与华界的一切交通。同时,日军将溥仪的住所静园严密包围,以免走漏风声。11月10日傍晚,溥仪藏在一辆敞篷汽车的后箱里,偷偷溜出静园,中途再换上日本军服,在日本人的一路保护下,来到英租界的一个码头,登上一艘由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护送的汽艇,趁着夜幕逃出天津。11月13日汽艇停靠营口码头,溥仪终于踏上了“满洲”的土地,整个“营救”计划胜利完成。  土肥原贤二的“精彩表演”刚刚结束,川岛芳子就紧接着“老师”粉末登场了。这次她要“营救”的是溥仪的皇后婉容。“老师”已经作了很好的示范,现在,川岛芳子这位“高徒”要好好地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了。  随着溥仪的“失踪”,往日宁静的静园再也安静不下来了,婉容以为溥仪已经被某一方面谋害,整日哭得死去活来,差点得了精神分裂症。川岛芳子来到静园的时候,这个出自皇帝贵胄之家、自幼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正在撒泼打滚要死要活呢。川岛芳子学着土肥原贤二样子跟她讲了半天的道理,结果发现就像是在对牛弹琴。于是她改变策略,像是对待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孩一般,一边哄着一边抚慰着,把神经兮兮的婉容带离了静园那间阴暗的屋子。  出静园易,出天津就难了。溥仪出逃后各方都加强了戒备,川岛芳子专门做了几次试验,装出要逃跑的样子,结果都被人盯了梢,要想逃离这里,必须想出比土肥原贤二更为绝妙的办法。回到住处后,川岛芳子绞尽脑汁、殚精竭虑,有一天她偶然看到别人出殡,突然灵光一现。两天后,一口柏木棺材抬进了静园——公馆上上下下都知道,一位陪十四格格来的随身“侍女”突然病故,其实此时的婉容已更换了男装混迹于仆人之中。川岛芳子哭天抢地,整个静园煞有介事地沉浸在悲痛之中。那架没有死人却填满了珍珠宝物的棺材,被放在园中临时搭盖的一座小灵棚里,正在每天由油漆匠忙碌地喷烤、刷漆。  一切都做得都那么逼真:三天请来一棚道士念经送路;七天出灵,灵柩由三匹马拉着,送到白河岸边登船启运,说是要返回死者原籍土葬。所有的人都被川岛芳子的表演蒙蔽,人们成堆地围在静园门前,只等着看皇上家出殡的排场。当装着灵柩的马车从静园哒哒地走出来时,日、法租界,特别是华界的巡捕、警察和中国军队都未予理睬,更没有人检查。那片围观的人群,没有谁认出,就在那一队长长的身穿丧服的送殡行列里,隐藏着女扮男装的川岛芳子和身穿男人布衣的婉容皇后。她们紧紧地走在一队旗牌伞扇的执事与一队雪柳的后面。为了营造更“真实”的气氛,他们还雇了“白钱张”,一路在棺罩旁跟着飞洒白钱,引得人们前呼后拥地乱抢。就这样,毫无阻碍地,送葬队伍顺利走出闹市,直奔田庄码头。  码头上已停靠着一艘日本军部派来的汽艇,送葬的队伍一到,翻译官吉田夫妇即到甲板上迎接,然后由川岛芳子把婉容送到船上的头等铺位。等那口又沉又大的棺材被十六个杠夫抬到甲板上后,汽艇便起锚,直奔大沽。在大沽口岸,等在那里的“淡路丸”号立马拉上这帮“皇室后人”全速驶向大连。两天两夜的紧张航行后,第三天早晨七时左右,“淡路丸”号进入了大连湾水域。一直提心吊胆的川岛芳子和婉容,这时终于打起了精神,川岛芳子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她深感肩头“责任重大”,她欣慰自己能“独挡一面”。  与老师土肥原贤二相比,川岛芳子的任务更加艰难,但她却更加出色地完成了:她不仅把婉容毫发无伤地带出了天津,还将大量的钱财也一并运到了大连。看到学生川岛芳子从“淡路丸”号上向他挥手时,土肥原贤二笑微微地直点头,不住地赞扬“是个杰出的女性啊!”数月过后,“满洲国”的就职典礼上,“皇帝”和“皇后”携手出现在万民面前,观礼台上的两位“功臣”击掌相庆,这次“壮举”的完成给他们未来的合作来无穷的契机。“这只是开始,”土肥原贤二又一次握住川岛芳子的手说道,“我们还会创造更多辉煌!”川岛芳子狠狠地点点头望向远方,勃勃野心随着猎猎北风刮向天际。  雌雄双谍弄威谍海(4)  “满洲国”成立之后,川岛芳子与多田骏关系日益密切,与土肥原贤二接触的机会日稀,不过土肥原贤二从没有忘记这个骁勇善战的部下。1935年11月25日,土肥原贤二又开始了一笔新的“大买卖”。以汉奸殷汝耕为首的“冀东防共自治委员会”在通州成立,土肥原贤二为了给殷汝耕助威,在天津成立汉奸组织,用钱收买地痞流氓上街示威游行,向天津市政府请愿要求天津“自治”。为了达到目的,土肥原贤二亲自出马把正在天津的川岛芳子再次推到了前台,让她策划“华北自治委员会”,并组建“华北民众自卫军”。川岛芳子又一次被委以重任,担任了“司令”。两人再次合作愉快,一个月之后“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正式出笼。这种合作已经在两人间形成了充分的默契,以致达到了不用土肥原贤二做详细说明而川岛芳子就可以心领神会的地步。  在川岛芳子走下坡路时,她常常拿土肥原贤二做招牌,当年土肥原贤二写给她的那几封介绍信屡屡被拿出来当宝物展览。随着土肥原贤二地位的节节高升,这种广告效果更加明显,到了川岛芳子回北平时,土肥原贤二和多田骏成了她的两张王牌,一打出这两张牌都会吓住一大帮人,就是依靠这种效果她才能一次次敲诈他人。土肥原贤二对她的这种行为早有了解,但是却从不点破,“是个人才啊”他总是感叹地说。  与靠山共沉浮(1)  多田骏,川岛芳子一生中最大的靠山。在日本这种女性受歧视的社会中,能够像川岛芳子这样出人头地的女性实在是凤毛麟角,成功女性不但要展现自己的能力,还要同男性无处不在的歧视做斗争,她们要获得社会的认同往往比男性更为艰难,所以一棵可靠的“大树”是川岛芳子有所作为的必备品。川岛芳子对能给自己帮助的人总是不遗余力地巴结,而在其他人面前总是表现得像个骄傲的公主,她这样的性情使她得到了一些人的喜欢,也招致了很多人的记恨,没有一把足够大的“保护伞”,可以想象川岛芳子要受到多大的阻力,就像多田骏离开满洲前往天津后,川岛芳子一下就被各种势力报复得惨不忍睹。  当然多田骏肯做川岛芳子的靠山是有条件的,他们表面是“干爹”、“干女儿”关系,实则是奸夫淫妇,互相利用。川岛芳子可以说是多田骏最为喜欢的情妇了,多田骏自己早就有了家室,与川岛芳子这样年龄相差如此大的女人保持关系,使得他在部下心目中的形象大受影响。但是就如甘珠尔扎布所说:“和川岛芳子在一起的时候,男人是没有头脑的,唯一克制这种盲目的方法就是永远不要见到她。”只要川岛芳子发动妩媚攻势,多田骏便很快束手就擒了。她们的关系只是一种赤裸裸的相互利用关系,川岛芳子早已不相信爱情,而多田骏也不会和一个依附他的“寄生虫”有爱情。他们的丑事曾被川岛芳子的哥哥宪立撞见过,宪立很生气。川岛芳子毫不在乎地说:“就请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对哥哥坦白地说,我就是利用多田。”  很多没见过川岛芳子的人都在揣测川岛芳子的花容月貌,以为漂亮是川岛芳子俘获男人的最厉害的工具。其实见过川岛芳子的人都认为她长得好看,但也不能说是倾国倾城,川岛芳子吸引异性的地方是她的才干。有控制欲的男人总是以征服川岛芳子这样的女人为乐,一旦他们达成了自己的心意后,不知不觉间忽然发现其实他们已经被川岛芳子轻易地征服了。1935年的川岛芳子在日本为川岛浪速办完70岁生日之后,回到沈阳,被下令解除了“司令”职务,实际上是被日本军部禁止在伪满洲活动。此时,多田骏在天津任日本驻屯军司令,于是川岛芳子去了天津投靠多田。这时的川岛芳子已经三十多岁了,患有脊椎炎,加上注射吗啡,姿色渐衰,已经不能用漂亮来形容了,多田骏对她仍是庇护和宠爱有加,他总是不能忘记这个女人是一个“有味道”的女人。  多田骏,1882年生,与川岛芳子相差24岁,和川岛浪速则有17岁的年龄差距,比之川岛浪速,他这样年纪的人其实更合适做川岛芳子的父辈人。他是一个以军队为家的狂热好战分子,一生几乎没有离开过军队。1903年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1913年陆军大学毕业,1931年任日军第十六师团参谋长,后改任野战高炮第四旅团长,“九·一八”后任伪“满洲国”军政部首任最高顾问,1935年任日本天津驻屯军司令,1936年出任第十一师团长,1937年任参谋本部次长兼陆军大学校长,1938年调任第三军司令官,1939年任华北日军司令官,1941年7月晋级中将,旋编入预备役任军事参议官。到1945年去世,多田骏从未做过军事以外的工作。给他带来很大名望的是1935年9月24日发表的一本名为《日本对华之基础观念》的小册子,即所谓的“多田声明”。这本小册子综观中日关系的各个方面,提出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对华政策。多田骏是个很有智慧的人,他参与的直接战争并不多,但是依靠在军事理论方面的建树,他在军界建立起了很高的威望,那时的日本军人提起多田骏时总是称他为“将西方军事理论和日本军队实际状况结合得最恰当的人”。  要说起他和川岛芳子的初次见面,可以回溯到川岛芳子童年的时候。那时川岛浪速的家是很多青年士官的俱乐部,这些士官里有本庄繁、土肥原贤二、冈村宁次,还有已是大佐的多田骏。这些人都为川岛浪速家这个俊气的小姑娘所吸引,那时的川岛芳子像个可爱的天使,而志向又丝毫不逊于男孩子。一次,多田骏喝得醉醺醺地说:“浪速,我真的要嫉妒您哩!你有这么一位王女作义女,可惜我多田没有这个福分啊!”川岛浪速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他知道多田骏在这些士官中将是非常有前途的一个,而且是研究日本关东军的专家,以后一定会向满洲发展的,所以立刻就对芳子说:“芳子!快跪下磕头吧,赶紧认他也做你的干爹,日后他对你会比我对你更有帮助,他会帮你飞黄腾达,更能帮你实现亲王的志愿!到那时候,你才是个真正的大清帝国的公主哪!”川岛芳子高兴得涨红了脸,她听从了义父的安排,跪在“榻榻米”上,给多田骏行了个跪拜礼,然后她娇嗔地投入多田骏的怀抱,搂着他那短粗的脖子,甜甜地叫了一声:“多田干爹,我是多么高兴能有你这样一位干爹啊,我从现在起就是你最最可爱的芳子女儿了!”四十多岁的多田骏高兴得把川岛芳子举过头顶,喜不自禁地说着:“我的干女儿,有了你这王女做我的女儿,是我的骄傲啊!你放心!在干爹的眼中,你比男孩子更有前途,我会好好栽培你的!”  与靠山共沉浮(2)  多田骏和川岛芳子的父女关系正式结成后,多田骏时常来看望自己的干女儿,从他期盼的眼神中,谁都明白他是多么希望川岛芳子快点长大,期望一个能为日本效力的巾帼英雄快点出现。川岛芳子对这第二位义父也是亲昵有加,她明白自己的这位义父正在走着一条飞黄腾达的大路,他是大清国复辟的希望。可是,不久以后发达了的多田骏,事务也越来越多,来川岛浪速这里的机会也少了,渐渐的就没有什么往来了。虽然他心里时常还惦记着这个格格义女,但是公务缠身,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来顾念对川岛芳子许下的诺言了。  直到1932年,26岁的川岛芳子才再次出现在多田骏的视野里,那时候川岛芳子刚刚完成护送婉容“皇后”到“满洲国”的任务,开始在日本军界崭露头角。多田骏也听闻了自己这个多年未见的干女儿的一些情况,但仍是忙于公务不能相见。川岛芳子来到大连后就得知自己的干爹成为了“满洲国”的最高顾问,是一个掌握着实权的人,喜不自胜。她到溥仪的“皇宫”问候完后,立即马不停息地登上前往长春的特快火车,去拜见多年不见的义父。  来到长春后,川岛芳子先是见到了哥哥立宪,他向川岛芳子描述了多田骏现在有多么的风光:“多田骏先生现在是这里说一不二的人,我刚刚被他内定为铁道守备司令了,他现在军务缠身,又要筹备建国,真是忙得像个陀螺!”然后他靠近川岛芳子的耳朵说:“他是你的干爹,你以后的发展全看他的栽培了,如果巴结上这个贵人,你以后还得护你十四哥一下!”川岛芳子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她的心早就飞到了干爹的身边。  再次见到多田骏,川岛芳子敏感地意识到多田骏为自己身上所发生的“女大十八变”的变化深深打动了,他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川岛芳子漂亮的脸蛋。他盯着川岛芳子,好像恶狼般要把她吞食进去。川岛芳子明白,凭着自己诱惑男人那驾轻就熟的手腕,这位义父,这位大将,将很顺利的上钩,成为她的又一个俘虏。多田骏提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川岛芳子立即抓住这个机会,凑到跟前,坐在多田骏的腿上撒娇:“干爹,你那时是多么疼爱你的芳子女儿啊,常常抱着我去看樱花哦!现在过了这么久,你还没忘了你可怜的芳子吧,我正等着你来栽培我啊!”多田骏虽然已经被吸引,但是还不好就此发作,他清了清已经干涩的喉咙:“我可爱的女儿,我是一刻都没有忘记你啊,就像你的川岛浪速父亲一样疼爱你,几年不见,你竟然变得这么楚楚动人了,真是让我欣喜啊。说说吧,你到底希望父亲怎样帮助你呢?”“我想当一名女司令,带领着满洲国的士兵为满洲国开拓更大的疆域。这是我小时候就有的志向啊,难道多田父亲忘记了吗?”川岛芳子搂着多田骏的脖子说。  从这一天起,川岛芳子就留在了多田骏的身边,被委任为“多田办公室”的机要秘书和关东军参谋,负责打击经济掮客的工作。他们白天对外宣称是父女关系,一起办公、见客、开会。到了晚上,他们就变成了睡在一张床上的野合姘头,川岛芳子用自己擅长的床第之术将多田骏牢牢套住,使他一天都不能离开自己。多田骏对川岛芳子的这种依恋甚至超逾了肉体的层面,变成了精神需要。  在他们混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川岛芳子也尽量展示自己的才华,她不遗余力地帮助多田骏致力于“满洲国”建国的各种筹划活动,并开始向他学习军事活动的能力。1931年的攻锦之战,川岛芳子身穿军服,跟随多田骏乘坐铁甲车到前线视察,在浓烈的硝烟炮火中,她表现得从容镇定,得到了多田骏的赏识。渐渐地,多田骏有意识让川岛芳子参与了一些军事活动,他已经不把川岛芳子那句“要当女司令”的话当做玩笑了。  1932年的3月9日,伪“满洲国”建立了。在就职典礼上,活跃在东北的抗日义勇军让溥仪受尽了惊吓,傀儡登基的闹剧只好草草收场了。事后日本方面感到义勇军的威胁太大,一定要想办法整治。川岛芳子毛遂自荐站了出来,她拍着胸脯表示:“今天早上义勇军的军事骚扰,使我大有感受。我认为如果不剿灭这些反满抗日的土匪,满洲定无宁日。因此,我想向你们建议,围剿土匪诸事,无需日军直接参加,日军只需要使用大炮在前面开路,做扫清进军障碍的工作,至于后方的治安维持任务,如不嫌弃,我愿担此重任。”多田骏因为是川岛芳子的直属上司,不便发表意见,于是向本庄繁使了个眼色。本庄繁心知肚明,立即站起来夸奖川岛芳子,表示支持这项建议。多田骏趁机拍板:“那就这样决定吧!”不久,由川岛芳子领导的部队成立了,被命名为“满洲安国军”,人数三千,枪支和军费由地方政府筹措。川岛芳子带兵打仗的梦想终于变成了现实,这在那个年代实在不多见,又一次,她干出了惊世骇俗的事情,成为了这个历史时段的焦点。自此,多田骏“大力栽培川岛芳子”的诺言终于落到了实处,川岛芳子也更加认定了“有‘硬靠山’才好办事”的道理。  与靠山共沉浮(3)  1935年,川岛芳子栽了个大跟头,被关东军处理了一把,唯一的原因就是“现在的关东军不再是川岛芳子的关东军了!”换句话说,也就是多田骏不再是东北的幕后主使者了。恢复自由后,川岛芳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她的“靠山”现在何处,吃了没“靠山” 的亏,川岛芳子更明白了“靠山”的重要性。听说多田骏在天津后,她立马就买了一张去往天津的车票,一如她过去做事的干脆果断。这时的多田骏却不是好见的了,川岛芳子已经不是他的秘书和情人,要见他还要经过森严的门卫。川岛芳子一袭和服,坐了辆豪华的轿车直奔多田骏的公馆,在门口她用标准的东京腔调对门卫称自己是多田骏的女儿,径直就到了多田骏的办公室。多田骏被川岛芳子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看着扑在自己怀里哭得梨花带露的川岛芳子,他本已冷却的心又被打动了。川岛芳子趁机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哭诉她受到的种种委屈:如何被捕、被撤职、被往昔的朋友拒之门外……说着说着泪珠就不停地滚落下来。多田骏被川岛芳子的攻势彻底征服了,再次把这个女人揽在自己身边:“你来得正好!我太需要你了。我眼下正在招兵买马,制造‘华北五省自治’,要培养一支忠于我们的‘民意代表’队伍,这需要高级特工去做,你就是最合适的的人选。同时,天津的刁民对我日本一直有一种抗拒不满的情绪,经常在日本举行的宴会上生事,现在你还要把这方面的事情处理好。”这对野鸳鸯又开始耳鬓厮磨,双飞双宿,比之以前反倒更亲昵了。  川岛芳子抓紧组织她的“便衣队”(即所谓的“民意代表”队伍),不久就聚拢了“一窝蛇鼠”,在平津一带替日本军部卖力地“惹事生非”。七七事变前,川岛芳子还勾结丰台铁甲车队长与汉奸王铁相等人,从丰台车站向北平城内开炮,以制造混乱,策动“华北独立”。川岛芳子的酒楼“东兴楼”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特务机关,在这里她作威作福发号施令,残酷地虐待她的中国同胞。  狐假虎威的惬意生活没过多久,川岛芳子的“靠山”再次倒台。1936年,也就是川岛芳子来天津的几个月后,日本军部来了一纸命令,免去了多田骏驻中国屯军总司令职务,由梅津美治郎继任。川岛芳子在听闻了这个消息后犹如被电击了一般,猝然晕倒在地板上。缓过神来的川岛芳子明白,天津不是她能呆的地方了,东北的前车之鉴让她明白没有靠山是绝对混不下去的。不久她就离开了天津回到了日本,一面养伤,一面继续打听多田骏的动向。  在日本呆了一段时间后,川岛芳子无法忍受波澜不惊的生活,最终又选择了回到中国,在天津,她一面本分地经营“东兴楼”的生意,一面期待着再找到一个靠山。1938年来临的时候,官运亨通的多田骏又被委任为华北方面的司令官,再度来到了天津。像苍蝇闻到了血味一样,川岛芳子马上就又凑了上去。他们第三次搭上了线,川岛芳子的魅力仍足以迷住日渐苍老的多田骏。多田骏又一次给了她荫庇,川岛芳子又过上了那种舒适而惊险、富贵而轻贱的生活。  在这段时间里,川岛芳子开始明白,一个靠山的日子太不稳定,她开始有意识地绕过多田骏为自己寻找多重保障。她从多田骏那里获得了日本想和国民党和谈的情报后,就直接和东条英机联络,意图给自己挣点政治资本,好在以后有个保障。但是这一次冒险的活动使她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东条英机给了她一个深刻的教训,而1941年的7月7日多田骏也因此去职回国。川岛芳子的靠山被她自己的玩火把戏给“玩没”了,她再次面临孤身一人的“凄凉境地”。直到被国民党逮捕,多田骏都一直是川岛芳子内心的倚靠,没有这个靠山她什么都做不成,什么都不敢做。  这一生,川岛芳子就搭乘在多田骏这条船上,随着他进退沉浮。多田骏得势的时候,她狐假虎威肆意妄为;多田骏失势的时候,这只“东方之狐”就只能夹起尾巴退回到自己最初的地盘。也许是对多田骏依靠惯了,这种外在的依靠逐渐内化为她精神上的依靠,多田骏命运的起伏是她人生的风向标,她的“春风得意”,她的“郁闷不平”几乎可以说都是多田骏“赐予”和造就的。如果说川岛芳子是一个危害人间的魔兽,那多田骏肯定就是她拉起来的虎皮大旗。  “屠夫”手中栽跟头(1)  在川岛芳子的这一生中,最为惧怕的人就算是东条英机了吧。  曾经和那么多的刽子手共事,不管是有“疯子”之称的田中隆吉,还是有“魔鬼”之称的本庄繁,在与这些人打交道时,川岛芳子总是安然自在、游刃有余。只有东条英机是个例外,这个被称作“屠夫”的家伙总是让川岛芳子感到恐惧。即使川岛芳子和东条英机的夫人非常熟络,她在和东条英机打交道时还总是不寒而栗。因为东条英机是可以使她“自动消失”的人,而且他非常喜欢让人“自动消失”。  东条英机,出生于1884年,一直是日本军部内少壮派的代表,凭借其强硬的政治立场和高明的政治手腕,东条英机在1936年终于当上了日本关东军参谋长。随后不久,1940年成为陆军大臣,1941年成为日本政府首相。世界上对二战有所了解的人差不多都会知道东条英机,德国的战争狂人是希特勒,意大利的战争狂人是墨索里尼,而日本的战争狂人就是东条英机。一次次的疯狂屠杀是东条英机赖以成名的招牌,谁要是见到他那阴毒的眼神都会从心底里冒寒气。他这个人根本不把人的性命当一回事,不但在杀人时没有感觉,甚至对待自己的生命时也是一副淡漠的神情。在二战结束时,因为有民众要求他自杀谢罪,于是他在自己的心脏部位画了个标记,准备随时了结自己,每天洗完澡了再又重新画上,一次一次的画来画去,他仿佛觉得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当盟军冲进他的房间准备逮捕他时,东条英机微笑着对着自己的胸膛开了一枪,可惜打得不够准,没有毙命,强烈的疼痛使东条英机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贵,他的整个脸部都因疼痛变得扭曲了!  东条英机知道川岛芳子这个人应该是很早的事情了。王女川岛芳子幼年就寄居日本,这种特殊的身份使她无论走到哪都是焦点,加上她本人又爱招惹事端,各种小报对她的报道从未间断。东条英机是一个冷血的军人,他不喜欢川岛芳子张狂的个性。也许川岛芳子也能感觉到这点,所以她和许多军官都打得火热,独独不敢对东条英机有太随便的举动,不到万不得已她一般都不去招惹这个被称为“屠夫”的人。  他们第一次有了接触是在关东军的时候。东条英机此时是关东军的几位高层人物之一,对自己的手下川岛芳子早有耳闻,但并不感兴趣。1935年是川岛芳子最为嚣张跋扈的时候,过惯了有多田骏庇护的生活,她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行事风格自然招来了很多人的愤恨,她的靠山多田骏一走,就立刻有人把弹劾她的“状纸”送到了“满洲国务院总务厅”次官古海忠之手里。古海忠之拿到这些材料后不敢轻易做出决断,毕竟这个川岛芳子跟过去“满洲国”的“四头政治”中的多田骏和本庄繁都有交情,于是就把此事拿到了政务会议上进行讨论。东条英机听了川岛芳子的种种恶行后第一感觉就是鄙夷,他是一个靠带兵打仗起家的人,对自己的军队要求极严,听到川岛芳子把部队带成了一支土匪,很是不满。讨论的结果就是对川岛芳子进行调查,于是古海忠之就着令秘密检查小组对川岛芳子进行了“摸底”。调查结果出来以后,诉状上所说的大部分情况都属实,古海忠之再次把此事提陈出来,东条英机闪动着奸邪的眼珠愣愣地发表意见:“这样的军队是不符合大日本皇军一贯的军纪的,这对我军的形象是一个极大的损害。川岛芳子这个人在热河作战时,总是试图谋取私人利益,这是确凿无疑的,为了严肃我皇军的纪律,对川岛芳子采取措施是必须的。我主张将她逮捕,送军事法庭审判。”在座的人中东条英机绝对是一言九鼎,而且其他人也都盼望着川岛芳子的嚣张气焰被打击一下,提议顺利地通过了。古海忠之得到上层的首肯后,立即着手逮捕川岛芳子。1935年1月10日,刚从日本返回满洲的川岛芳子被古海忠之“请”到了办公室,随她同去的临时副官土匪出身的王连贵连长则被挡在了门外。川岛芳子送上了多田骏的推介信和古海忠之老师——筑紫熊之的信,满以为别人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是有东条英机撑腰的古海忠之对这两张“纸片”视而不见,他郑重地宣布了川岛芳子将要受到的处罚,并奚落了她一顿。川岛芳子一脸怒气地离开了古海忠之的办公室,等她出来的时候,她被告知她的临时副官已经被枪决了。过了两天,关东军参谋长小矶国昭带着一队武装宪兵,在日军的配合下把“安国军”当众缴械解散了,并逮捕了川岛芳子。她没有任何申辩的机会,被押解到了了奉天软禁起来。三个月的“笼中之鸟”的感受是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后来她打听到了是谁在左右她的命运时,“东条英机”这个名字成了她梦魇的标志。  “屠夫”手中栽跟头(2)  1941年,川岛芳子在多田骏的办公室偷偷地看到了一份叫做《谋略计划》的绝密文件,这份文件提出了“鸟工作”(启用唐绍仪及吴佩孚组织华北伪政府),、“鸠工作”(离间中国的将领、政客)、“鹫工作”(在蒋管区搞反共和平空气)、“兽工作”(削弱中国杂牌军)、“狐工作”(搞宋哲元军)、“粟鼠工作”(搞韩复渠军队)、“狗工作”(旧东北军),、“狸工作”(阎锡山军)、“猫工作”(石友三军)、“鹿工作”(刘建绪军)以及其它武装部队的“牛工作”“兔工作”等一系列对中作战的战略规划。其中一份“桐工作”引起了川岛芳子的浓厚兴趣,这份工作计划的主旨在于,纠正日本首相近卫文磨在一份声明中给国民党政府带去的错误信息,重新确立对国民党政府“政治诱降为主,军事打击为辅”的方针,积极展开和谈,诱蒋投降。  川岛芳子自信她有完成这个“桐工作”的绝佳条件:首先她这时已经与“军统”的特工钟慧湘搭上了关系,这个钟慧湘自称是戴笠的亲信可以全权代表重庆;其次就是为这个“桐工作”而专门设立的一个名为“竹机关”的“对华特别委员会”的头目就是过去的老熟人土肥原贤二。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川岛芳子对自己说。当时,川岛芳子正在走下坡路,处于事业的低潮期,年轻一代的女谍正在成长中,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势,而此时的川岛芳子已经不再得宠于军部,她太久没有干出一件漂亮的活了。这次是个东山再起的绝佳机会,她要证明她还有足够的利用价值,要让那些以为她已经没落的人侧目,她要重新打起充沛的精力,并用她越来越丰富的经验使往日的荣耀重放光芒。  川岛芳子敢想敢干的性格又一次展现出来,打定主意之后,她立马买了一张去往东京的机票,脑子里燃烧着的激情和对“美好明天”的憧憬烧掉了她的冷静和理智。她要找到当时的陆相东条英机,她要当面陈诉自己的想法,表明她不屈的精神和坚定的意志。  来到东京最豪华的赤坂山王旅馆,在床上休息了一阵后,川岛芳子冷静下来,她开始认真考虑整个事情,忽然又对东条英机恐惧起来,这个掌握着很多人的生杀大权的男人是那么的不可琢磨,脾气又是那么的暴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使自己身首异处。她开始每天给东条英机的办公室打两个电话,向他的秘书和仆人打听东条英机的情绪情况,一连几个月东条英机都是在繁忙的公务中度过的,情绪说不上什么好坏。足足等待了三个月以后,川岛芳子仍没下定决心去见东条英机,她开始想用其他的办法把自己的意思转达给东条英机。她把电话打到了东条英机的夫人胜子夫人那里,她们之前曾经见过几面,胜子夫人对这个全日本都几乎知晓的浪女并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川岛芳子却不会放过这样重要的人际关系,一声一个“妈妈”把胜子夫人哄得团团转,竟然也慢慢地变得亲切起来了。“妈妈啊,很久没有问候你们了,你现在还好吗?东条父亲都还好吗?”川岛芳子甜甜地说到,“父亲荣升为陆军大臣了吗?太好了,他真是大日本皇军的骄傲,是大日本帝国的支柱。妈妈,你有时间和我见一面吗,我从满洲国给你带来了很多礼物,都是在日本国找不到的珍稀之物。”胜子夫人也想找个人打发官邸的无聊生活,所以就同意让这个十分会说甜言蜜语的女人过来陪她聊会儿天。  一番奉承过后,川岛芳子开始切入正题:“妈妈,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一件关系到大日本帝国武运长久的事要向东条陆相做出请求,只是东条父亲每天都日理万机,我实在不好去打扰他,请您代我向他说明好吗?”  胜子夫人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东条英机是绝对不允许女人参与到政事当中来的,如果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后果可想而知。她拉着川岛芳子的手一脸为难地说:“芳子啊,妈妈是知道你的志向的,你为了大日本帝国的武运长久尽心竭力,但是你也应该明白在一个军部大臣的家里,一个称职的妻子是不应该把自己搅进政事当中的。我当然希望我们的大日本帝国如同不落的太阳,我也希望你能为大日本帝国做出重大的贡献,只是我怕我对这件事是无能为力了。”  “屠夫”手中栽跟头(3)  川岛芳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已经决定将这个球踢给胜子夫人了,这总比直接面对一个“屠夫”要好得多。“妈妈啊,你知道这件事对我们大日本帝国有多重要吗,我希望你不要拘束于一般的礼节,你应该也可以做一个大和民族的英雄的。你知道,现在重庆政府里有很多部长都是我的亲戚,我有十足的把握让中日之间实现和平,这将对整个帝国的战争走向产生重大影响,或许会直接关涉到帝国的命运呢!”说完这些后,川岛芳子就匆匆离开了,她已经把这个球踢给了胜子夫人,她相信胜子夫人有办法将消息带给东条英机。  胜子夫人不想当什么“大和民族的英雄”,她只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来对待这件事情,她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估计这件事将产生多大的影响,所以只能凭自己的猜测来想象,她害怕自己的延迟会对整个事情产生严重的后果,所以整个晚上她都在思考用什么恰当的方式把消息转达给东条英机。  胜子夫人最后决定找机会激起东条英机的兴趣,由他自己问起这件事情,那么也就不算她参与政事了。 当晚上东条英机回到家的时候,胜子夫人一边给他更衣,一边“十分随意”地念叨:“真怪,你听说过那个川岛芳子吧,好久都没见过她了,今天她竟然又跑到我们家来拜访了。”东条英机果然颇感兴趣的抬起头来,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其实她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听她说她和重庆政府的某些人很熟,可以为日本政府出些力罢了。”听到这里,东条英机的脸色变黑了,他严厉地瞪着胜子夫人要求她把川岛芳子的原意全部到说出来,胜子夫人见东条英机盛怒,早就吓得战战兢兢了,只能结结巴巴地将川岛芳子的原话又复述了一遍。  东条英机果然是越听越冒火,因为他本来就不赞同“桐工作”,他一直主张依靠武力来宣扬“武运战功”,对和谈之类的事没有什么兴趣。而且,他对女人本来就有强烈的偏见,他怎么能让川岛芳子这样的风流女人插手国家大事呢?东条英机越听越恼火,他还由此发现日本军部的情报保密工作存在着极大的漏洞,像“桐工作”这么绝密的文件怎么能被川岛芳子这样的军部非高层人士得知呢?如果这样的消息传播出去,将会对日本军队的士气产生多么不利的影响!东条英机觉也不睡,怒气冲冲地丢下心惊胆战的胜子夫人赶到军部处理这件事情。  第二天早上,川岛芳子刚起床吃下第一片面包,准备向胜子夫人打电话询问消息的时候,四名陆军情报部的特工已经进入她的寓所,将她逮捕。川岛芳子的政治背景、个人私生活被揭了个底朝天,情报部门把她近年来活动的细枝末节都摸得一清二楚,并对川岛芳子本人进行了轮番的审查轰炸。因为他们知道川岛芳子本人就是一个高明的间谍,狡猾异常,所以对川岛芳子的话总是不敢完全相信,对她的审查时间一再延长。川岛芳子在这段时间里不知道脱了多少层皮,她这时才又真切地感受到了东条英机的厉害,在心底里恨死东条英机了,也怕死东条英机了。  半年之后,在土肥原贤二等几位军官的说情下,川岛芳子才被从监狱里放出来,一出狱她就收到上级的指示,告诉她她已经“不合适”待在日本了。所以她哪里也不敢去,甚至连养父川岛浪速的家也不敢回了,立马买了一张机票从东京飞回了天津。  这些还只是川岛芳子自找麻烦的开始,东条英机并没有因为她跑到了天津就把这件事情忘却了,他跟多田骏商量,觉得留着这个女人还是一个祸害,不如让她永远闭嘴为好。多田骏也因为川岛芳子的事惹了一身腥,正愁无法脱身,为了给自己开罪,他当然极力赞同这个意见。一场更大的灾难又要降临在川岛芳子的头上了,他一心想为大日本帝国效劳,结果却被自己一心想“效忠”的主子抛弃了,而且抛弃得那么冷血和无情。最终只是由于执行这个暗杀任务的少尉同情川岛芳子的遭遇,事先悄悄地给她通了信,她才逃过了杀身之祸。在日本川岛浪速的老住所潜伏下来后,川岛芳子再也不敢出来大张旗鼓地活动了。  “屠夫”手中栽跟头(4)  东条英机成了川岛芳子心头上一块抹不去的阴影,每次想到这个“屠夫”,她都要不寒而栗。这个战后日本的甲级战犯一直是悬在川岛芳子头上的一块大石头,他能够惩罚她,所以她就得惧怕她,这就是川岛芳子这样的恶人最简单的生存法则。  生命中仅有的一缕阳光(1)  在川岛芳子的一生中,大多数时间都是周旋于男人丛中,和她有过交往的女性不多,因为那个时代,权力还大多掌握在男性手里,而川岛芳子需要的就是这些权力,所以她要不断地和男人打交道,以期从他们身上获取她想要的东西。但本多松江是个例外,她不是川岛芳子必须依靠的人,她也不是一个要依靠川岛芳子的人,她们的关系因为本多松江的无私而建立,也因为这种无私而变得弥足珍贵。这是一种最为单纯的关系,在川岛芳子的生命里如果能多出现几位这样的人,也许川岛芳子走的就是另外的道路了。  本多松江,1886年出生于日本长野县,在从松本高等女校毕业后进入了东京九段的和洋女子专科学校,毕业后还曾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留学,是位很有修养的知识女性。她是个有着浓烈贵族情结的女性,跟川岛浪速是同乡,也是朋友,当川岛浪速前往中国结交了肃亲王一家后,她就常常专程跑到他家请他讲清朝的皇家是怎么样的情况,直听得浮想联翩茶饭不思。到了后来更是想亲自前往中国,只是苦于中国局势不稳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1912年,川岛芳子从大连来到了日本,本多松江立刻赶到川岛浪速的家,当看到这个像小天使般可爱的“小公主”后,她说什么也不愿离去,要陪在这个天使旁边。一天又一天过去,川岛浪速想,索性就让本多松江做川岛芳子的家庭教师好了,他把这个意思向本多松江说了一下,这个女人高兴得跳了起来,并且马上表示绝不收取任何费用。  本多松江作为川岛芳子家庭教师的经历就这样开始了。在最初的时候,这一对师生相处得并不怎么融洽,一位是在深宫大院里享受惯了“主子”生活的格格,一位是刚刚二十出头没有什么经验的年轻女教师,虽然本多松江尽了最大的努力满足“格格”的各种过分要求,但川岛芳子对于从“天堂”一下子到“地狱”的生活仍不能适应。更为严重的是,一个如此幼小的孩童独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四周的人和事全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川岛芳子渐渐将自己幼小的心灵关闭起来了,她不愿跟其他人交流,也害怕跟别人交流,加上语言的障碍,这段时光川岛芳子几乎都是在封闭的状态中度过的。一个人成长期的心理是极其脆弱和敏感的,一旦把自己封闭起来,那么对以后的性格和脾性将有着根本性的影响,这个时候的本多松江颇为心急,她必须让川岛芳子尽快适应新的生活,必须让她学会信任周围的人和环境。一切都是从摸索中开始的,川岛芳子和本多松江的关系就是在谁也无法预知的状态下慢慢展开了。  本多松江先从磨练“小公主”的性格入手。她知道像川岛芳子这样的“骄娇小姐”,过惯了“百宠千娇集于一身”的生活,周围的人都是百依百顺,她们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挫折和吃苦的概念,所以必须使她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本多松江先是对川岛芳子进行了体能的训练,这种训练不单单是要锻炼川岛芳子的身体,更重要的是要让川岛芳子这样的“娇贵之人”知道什么是累什么是苦。每天早上五点,本多松江就把川岛芳子从温暖的被窝里拉起来,川岛芳子一脸的不乐意,死活就是不肯穿衣。碰到这种情况本多松江一般使用激将法,她知道川岛芳子的自尊心极强,所以就用中文在川岛芳子的床头写了几个大字“支那人,东亚病夫!”见到这几个字,川岛芳子二话不说,一把扯下那几个大字,穿上衣服就到外面一阵猛跑。本多松江紧紧跟在她身后陪着跑,看到她有泄气的苗头了,就跑到前面用汉语大喊:“是废物吗?没用吗?”这些话都是本不懂汉语的本多松江现学现用的,川岛芳子听着一个日本女人用怪怪的中文喊她“废物”,不服输的牛脾气上来了,她憋红了脸向前跑去。在赤羽别墅后的松林里,每天早上人们都能见到这对一大一小的师徒在不停地奔跑,一会是本多松江在喊着“废物”,一会是川岛芳子对着她大叫“没用”,她们就这样相互“打击”,完成每天早上的体能训练。晨跑过后,她们就跳到别墅里舒适的温泉中,彻底地放松一会,一天的生活这才正式开始。这样的训练对川岛芳子品质的培养非常有效果,这位王女一生中不知道被打倒了多少次,但每次她都绝不气馁,而是以更大的热情投入更激烈的战斗。当然这样的训练对身体素质也是非常有帮助的,在川岛芳子间谍事业开始的时候,她的空手道、马术、剑术都相当了得,本多松江给她制定的体能训练功不可没。  生命中仅有的一缕阳光(2)  最让本多松江头痛的是川岛芳子的语言问题。任何一个小孩要学会一门语言都是相当容易的,只要他能充分接触新语言的社会环境。川岛芳子已经处身于日语的环境中,但是她把自己禁锢在狭小的个人世界里,与其他的人基本上不说话,也不理睬他们,只有她的义父川岛浪速在家的时候,才能听到她无拘无束地说笑。但是川岛浪速在家的时间太少了,能让川岛芳子开口的机会也就很少了。本多松江本来认为过不了多久川岛芳子就能容入新的环境,但是川岛芳子似乎有意在抵触这样的环境。她公主式的孤傲实在太强了,她一直在日本这个不能和大清皇土相提并论的“小国”中“守身如玉”。她的倔强超出了本多松江的想象,也正是这时,本多松江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要让一个人融入环境,就要让他对自己的环境产生兴趣,为了激发川岛芳子的兴趣,本多松江用心良苦,她为川岛芳子准备了许多日本各地的精美图片以及一些有趣古怪的玩意儿。她把这些东西布置在川岛芳子视力能及的任何地方。小孩子的好奇心是无法克制的,有一次,当川岛芳子看到一个根据日本戏剧中人物形象而做成的娃娃时,眼睛猛地一亮,她觉得这个娃娃跟中国京剧中的人物很像,而且特别想把这个发现告诉别人。当本多松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向她比划着说起来:“这个,我家也有,演戏!”本多松江非常兴奋,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她马上给川岛芳子细细讲述这个漂亮的娃娃,并拿了好多其他的娃娃与之比较,川岛芳子的兴趣更浓了。川岛芳子对外的“天窗”终于打开了,她对周围的环境不再是完全的排斥。  慢慢地本多松江和川岛芳子成了无所不谈的好朋友,本多松江发现,这个可爱的王女身上有许多其他人所没有的东西,她曾对别人夸奖川岛芳子说:“她有罕见的天才, 能以锐利的目光观察别人的面部表情。她有五感,而实际上胜过五感,似乎有七感八感之多。”确实,这些东西仿佛是川岛芳子与生俱来的,她的智慧和察言观色的能力是多数人都不及的。那时的川岛浪速公馆常常没有主人在家,有时候熟人的造访都是由幼小的川岛芳子出面接待,这些人对这个“小大人”完全是一种好玩的态度,并不把她当回事,但是川岛芳子接人待物却做得郑重其事,:“先生女士们,真抱歉,我的父亲母亲外出办事今天不在家,让你们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如果我有什么话要代为转达的,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带到的。”来访者也是报着试一试的心态,把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托她转达,川岛芳子竟也完成得很好。后来来访者慢慢地都信任这个懂事的小女孩了,开始和她谈论一些事情,听到这个小不点对事情分析得有板有眼时,大家都不禁为之侧目。很多人都开始交口称赞浪速家养了个学识颇广的小神童。  “神童”并不能概括川岛芳子的全部,本多松江的后天教育对川岛芳子的塑造是全面的。看到川岛芳子身上的天分后,本多松江拿出看家的本领来教导这个得意门生。一直崇尚贵族的本多松江对川岛芳子是怀着崇敬的心情来执教的,这就形成了她对川岛芳子既疼爱又骄宠的特殊教育方法。她们两人在一张小桌上吃饭,在一处“榻榻米”上睡觉。早上她送川岛芳子到小学上课,晚饭后又伴她在庭院里散步。她知道川岛芳子对学校的教育没什么兴趣,大多数的天才都是这样,所以她对川岛芳子在学校的表现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而是每天等她回到家后,用自己的方法培养她。本多松江无时无刻不陪在川岛芳子身边,解答她所感兴趣的任何问题,向她讲述成年男孩子们才会感兴趣的政治问题和世界大事。本多松江一片苦心最为明显的成果是川岛芳子学会了基本的英语和法语,作为一个间谍,这些技能是无比优越的条件。  川岛芳子刚来日本的这一年,川岛浪速的事业颇不顺利,日本军部对他的满蒙独立计划总是一副摇摆不定的态度,这使得他的心情时好时坏,生活也放荡起来。这些催化着他和妻子福子的关系日益恶化,她不再管理这个家,回到了娘家独自生活起来。川岛浪速挥霍大把的金钱在各处置买了豪华的宅第,还时常在外宿娼嫖妓,没有几天是在家中度过的。本多松江是在赤羽别墅里,唯一和川岛芳子相伴的人,她给这个孤零零的王女无私的、慈母般的关爱,这种爱正是川岛芳子最缺乏的、最需要的。她们一起做家务,一起到郊外去游玩,就像母女一样。每逢星期天或其它的节假日,本多松江就带着川岛芳子到公园去划船,骑电动木马,到剧院去欣赏能剧,到银座去逛街,给她买新奇的玩具和贵重的合金首饰。刚刚离开家的川岛芳子,要是没有这位家庭教师的陪伴,真不知道她能否在日本生存下去。  生命中仅有的一缕阳光(3)  在两人相处的日子里,本多松江从川岛芳子身上看到了许多皇家贵胄的辛酸与无奈,他们也像常人一样有着自己的喜悦与哀愁,有着普通人交流的需要。每当回到家,要是看不到本多松江,川岛芳子就会像丢了魂一般的四处寻找。如果本多松江表扬她,她会得意地为自己跳个舞。多本松江对川岛芳子的百般疼爱,使得这个远离故土、飘泊异乡的“落难”公主才重新有了一点温暖的感觉。  遗憾的是,这样幸福的感觉只持续了一段时间,这份浓浓的师生情、“母女情”在九年之后就走到了尽头。当时川岛浪速正打算离开东京赤羽,而那位陪伴了川岛芳子九年的“赤羽妈妈”也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这年,她嫁给了名古屋林高寺的第十五代主持本多惠孝长老,也离开了东京。送她去结婚的那天,川岛芳子拉着这位启蒙老师的手,回想着这些年一起度过的温馨时光,眼泪溅湿了衣襟。她追着远去的火车,边跑边哭喊着:“赤羽妈妈,你走了,还有谁做我的妈妈啊!”  长大以后,川岛芳子常年生活在中国,只能是回日本时抽空去看看本多松江。本多松江对自己的学生走上这样一条人生路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她是一个日本人,看到川岛芳子为日本建了这么多“奇功”感到非常骄傲,另一方面也她知道,背叛自己的祖国是多么大的罪孽,而且她在美国学到的民主思想也使她对正在中国进行的那场战争忧心忡忡。因此她不想再见这个学生了,虽然她仍一如既往地爱着这个“格格女儿”,每次见到她,看到她在一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注定毁灭,她就感到一阵心痛,她不能支持她走一条悖逆的道路,但她又无法让川岛芳子回头。慢慢的她们的交往变少了,以致后来就没有联系了。  “赤羽妈妈”最害怕的事情最后终于发生了,她的“格格女儿”被她的祖国逮捕,将以汉奸的罪名被处死。虽然已经没有联系,但是本多松江心里对川岛芳子的爱没有消逝,她是川岛芳子被捕后,最积极活动的一个人,她对自己的丈夫说:“我要下决心去救芳子,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离开这里,而且我的生命能否保住,也很难预测,但请你支持我。”她的丈夫本多惠孝长老点了点头说:“你尽可放心地去吧,不管多少年,我都等你回来。”从这一刻起,本多松江争分夺秒地开始了她的营救计划,她首先访问了川岛浪速,希望找到对川岛芳子有利的证据,然后又征集了川岛芳子在松本高等女子学校的同学和各界朋友共三千多人的签名。她希望通过这些证据达到“川岛芳子为川岛浪速养女,本系日本人,不能以汉奸问罪”的目的。然后,她找到了一位叫大妻小鹰的多年好友,以他的大妻学园为立脚点,拜访了众议院议长、长野爱知县的国会议员,还有盟军总司令部的干部。这些活动都搞得轰轰烈烈,“赤羽妈妈”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其中,获得了一些支持,但还是不够。她又想起了在哥伦比亚大学留学期间,与宋美龄有过一面之识,她们都是KWCA(基督教女青年会)的得力会员。于是她又打算搭上飞往南京的飞机,从宋美龄那里在获得一点支持,但是就在她将要上飞机的时候,传来了川岛芳子已经被枪毙的消息。这个消息彻底击溃了本多松江,她晕倒在地。醒来的时候,她无法面对这一现实,只能自欺欺人地说着:“她没有死的,我知道!那是替身,那不是芳子!”  人间自有真情在,在川岛芳子这一魔女的人生中,本多松江是一抹温暖的阳光,照亮了川岛芳子内心黑暗的一角,她给了川岛芳子无私的关爱,只是她这一缕阳光持续的时间太短,在她离开后,川岛芳子的心灵又重新被黑暗吞噬。为了实现自己的“复辟”梦想,川岛芳子跳进了一个出卖灵魂和肉体的深渊,本多松江曾经的温暖融化不了她周围的黑冰,因为利用她的人太多,真正向本多松江那样关爱她的人太少。  前世修得忠心仆人(1)  谁是最贴近川岛芳子的人?小方八郎。他是川岛芳子的秘书,一个隐身幕后的执行者。每个大人物的身边总是少不了一些看似无足轻重,实际却举足轻重的“小人物”,小方八郎就是这样一个人。川岛芳子是个有名的“人来疯”,经常做事不顾后果,这是她性格果敢所产生的副效应,过于果敢时常就会陷于冲动。小方八郎则性情温和考虑事情周全,川岛芳子突发的灵感总要在这位秘书脑子里斟酌再三,然后才付诸实施。对结果的监控也都在这位秘书的掌握中。  没有一个人可以跟随川岛芳子很长时间,她是一个独行者,从一处到另一处,她在不断寻找能使自己发光的舞台,看不到机会就会立刻离开。她没有长久的合作者,只有小方八郎一个忠实的跟随者,许多鲜为人知的事情其来龙去脉只有小方八郎可以知道。所以川岛芳子死后,他成了川岛芳子问题的绝对权威。  小方八郎,1912年生于长崎的高级饭馆“共乐亭”家。这是一个身体羸弱的小个子,在征兵检查中,他因身体不合格,而被列为二类乙种兵,无法从军。但他是个头脑灵活的人,大大的脑袋和瘦小的身体虽不成比例,却让人一看就觉得很聪明。即使在几十年后谈起川岛芳子,他头脑里有关川岛芳子的事情仍像昨天刚发生一样清晰。有一个时期,他曾参加藤原义汗的演出团,同伏见直江、信子姊妹等人一起到中国巡回演出。1927年以后,他开始在福冈市东中州新开业的旅馆“清流庄”工作。就在这里,他被时常光顾的川岛芳子看中,雇为秘书,从此以后一直陪伴川岛芳子,金钱和身边杂事全都由他打理。  在川岛芳子最后的10年中,小方八郎是唯一一位始终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川岛芳子对他极为器重,也许是因为两人身上有着某种共通的东西,川岛芳子总是在特意地培养他。在给川岛芳子给小方八郎的书信里还常常提到“你只要改掉一些软弱的东西,是可以成为一个有作为的大人物的。”这种赏识是小方八郎肯不顾一切守候在川岛芳子身旁的最大动力。而川岛芳子在狱中的时候,大多数的信都是写给他,她是川岛芳子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在川岛芳子眼中,小方八郎是一个和她行性格互补的人,“我总是脾气暴躁,时常还无端的发脾气,打骂下面的人。而小方八郎却是与我相反,他总是一脸谦恭的笑容,对所有的人都很友善。即使我有时对他又打又骂,他却还能保持很好的涵养。我相信他并不是克制自己的情绪才能做到那样的,而是他的性情本来就是如此。”如果说川岛芳子是性格乖戾的代表的话,小方八郎就是一个勤勉本分的好榜样。这样的两个人走到一起,一种无言的默契自然建立起来。  两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川岛芳子的恶作剧造成的。那天,她刚来到清流庄,老板就头痛起来,他已经充分领教过这个王女有多么难缠。每次川岛芳子闲来无事,就会跑来他的旅馆,拿旅馆的人开涮。有一次,川岛芳子刚在房间里待了一小会,就高声喊了起来:“老板!老板!怎么回事?我的钻石手表忽然不见了!这个房间我一直都没出,一定是有人拿了。快去给我找来!”川岛芳子这样无理取闹老板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但是又拿她没办法,谁叫人家是贵族呢,找吧!所有的人一起上阵,把川岛芳子的房间翻了个遍,而川岛芳子看着大家火燎火急地折腾,却笑嘻嘻地站在一边旁观。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只带锁的黑匣子,老板硬着头皮向川岛芳子要钥匙,川岛芳子眼睛一瞪:“丢了!”老板立马明白,手表就在这只匣子里,川岛芳子只不过又在拿他们好玩。“那我们把锁砸了吧,我给你赔个新锁好了。”老板低声下气地说。“你敢!我的匣子你也敢砸!你疯了吗!”看着店老板被逼成那个窘样,川岛芳子兴致更高了。老板急得一筹莫展,只能一个人在房里哀声叹气,心想这次又要倒霉了。这时小方八郎来到老板面前:“老板把匣子给我吧,我有办法搞清楚手表在不在里面。”过了一会,小方八郎就带着这只匣子到了川岛芳子的房间:“芳子小姐,你的手表就在这个匣子里,我们已经找到了。”“哦,你怎么知道呢?”川岛芳子看着这个瘦小的伙计一脸的不相信。这时小方八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x光照片来,照片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只手表的轮廓。川岛芳子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小方八郎说:“好,好!聪明!脑袋大的人就是聪明!在这里干活不合适你,我那里正缺一个秘书,你以后跟着我做我的秘书好了!”  前世修得忠心仆人(2)  刚来到川岛芳子身边的小方八郎也不是立刻就适应了新环境,他怪异的新主人实在跟其他人有太多的差别,首先一点就是要倒时间,川岛芳子的作息表与别人都是相反的。刚来的小方八郎总是凌晨四五点钟就被吵吵嚷嚷的川岛芳子喊起来,睡眼朦胧中开始工作,而大白天的时候公馆里却是安安静静的。其次就是要忍耐川岛芳子的臭脾气。川岛芳子不是对什么不满就骂什么,而是有一种奇怪的训人癖。每当喝了一点酒,受到酒精刺激的大脑就会迅速地兴奋起来,而一旦她兴奋起来就会找人训话。刚来的时候,小方八郎隔三岔五就被抓去训话,每次训话都是这样开头:“你,就是你!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你什么也没干,对于国家,对于民族,你什么都不是……”。在旅馆里当过职员的小方八郎,开始真以为自己做错了事,一个劲地点头道歉:“嗨依!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川岛芳子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哈哈大笑,继而更加滔滔不绝地训话,直到精神不济昏昏睡去。几次以后,小方八郎开始明白,川岛芳子的训话只不过是醉酒的胡话,没必要当真。可是一旦看到小方八郎变得不怎么“情真意切”,川岛芳子就会很委屈地痛哭起来,一边还大骂小方八郎。弄得小方八郎左右为难,不得不又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接受训话,直到川岛芳子又昏昏睡去。  习惯了川岛芳子的种种怪僻后,小方八郎开始成为终日不离她左右的人。川岛芳子把这个聪明而善解人意的秘书当做真正知心的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总是和他商量,虽然有时候还是禁不住耍性子要拿他开开玩笑,可是更多的时候她的喜怒哀愁都可以与小方八郎分享。在后来给小方八郎的信里,川岛芳子写道:“你是最了解我脾气的人了……最了解你的优点和缺点的人是我。你孝敬母亲之心是伟大的。”互相的了解和信任,使得川岛芳子和小方八郎对待彼此都非常坦诚。  日本投降后,小方八郎曾极力劝谏川岛芳子回到日本,可是倔强的川岛芳子认为自己是安全的,没有必要躲到日本去,并且一如往常任性地讽刺小方八郎:“你是不是害怕了,呵呵,小方啊,你就是这点不好,太怯懦也太胆小!你要是害怕的话,就一个人逃回日本吧。”小方八郎听完这些早已习以为常的讥讽话语,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坚定地看着川岛芳子:“我还是认为小姐回到日本才是最保险的方法,但是如果小姐不愿回去的话,小方将一直陪在小姐身边。”  两人的亲密关系使得一些人开始传言他们是否过于暧昧了。对于这样的流言蜚语,川岛芳子充耳不闻,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不过她不知道小方八郎到底会怎么想。在牢里给小方八郎写的信中,一向大大咧咧的川岛芳子突然很细心地向小方八郎询问起这件事来:“小方,有人说你是我的情夫,我觉得你是应该感到荣幸的……虽然我们的关系像姐姐和弟弟一样,但是别人的看法总是有荒唐的时候。你把我当做一个脾气不好的姐姐就好了。”  小方八郎一直忠诚地陪伴川岛芳子到最后一刻。那天川岛芳子被逮捕的时候,他是唯一站出来想保护她的人,“你们这些中国人不懂礼貌,事先不通知就闯进女人的卧室,而且不让人换衣服,穿着睡衣把人带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嚷嚷着。几个特工把他一把推到一边,他又站出来喊着:“我既不想妨碍你们执行公务,也不想进行抵抗。可是,我决不允许给一位生病的妇女带上手铐,并且连衣服都不让换,就强行带走!”一向温顺的小方八郎,此时竟然大胆对带枪的特务进行了挑战。当两人被套上黑口袋之前,川岛芳子还顽皮地向小方八郎眨了眨眼睛。小方八郎后来回忆说:“我知道她就是不想认输,这是她的个性,即使我此前的预测是正确的,她也不想就此承认自己估计错误了。”  被捕后,川岛芳子和小方八郎都被关押在孙连仲的第十一战区长官司令部的库房内。夜里,川岛芳子侧耳倾听,可以断断续续地听到隔壁传来的小方八郎的声音:“我是日本人,在战败的今天,我已下决心,不管什么样的痛苦我都领受,如果想杀,那就杀好了。但是金璧辉小姐是个女子。她生在中国,而且还身患疾病。因此,请多多关照她……”在听到这些话语时,川岛芳子的泪水沿着脸颊一直滚落到地面上。这是她一生中为数不多的落泪,在黑暗中川岛芳子默默地念叨着:“小方啊,你是我最亲的人啊,我的任性不仅把自己置于这艰难的境地,而且还要害了你。我一定不会把自己的责任推卸掉的,你应该得到忠诚所应得的犒赏。”  前世修得忠心仆人(3)  审讯一开始,川岛芳子就极力为小方八郎开脱;“小方八郎只不过是个挂名的秘书,实际上他是我的一个忠实的贴身佣人,一切都是按我的命令行事。”小方八郎刚想说些什么,川岛芳子却抢先大声说:“你不要吭声!不准你乱说!日本人就要像个日本人的样子!你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申诉自己的无罪!你为什么不明确地说你的行动是按我的命令做的!”连法官也对这样主仆的相互忠诚所打动,并没有阻止这明白无误的串供。川岛芳子接着对小方八郎说:“你是日本出生的日本人。假如你为我而牺牲,他们也绝不会明天就把我释放了。你为我担心,我非常荣幸,但是,你必须声明自己无罪,尽快摆脱牢狱生活。如果不这样做,那只能增加我的痛苦。在你的祖国,你有朝夕向神灵祈祷求你平安回去的老母。请你不要为我担心,我殷切盼望你早日回国。”  故此,小方八郎于1947年3月获释,不久即回到日本。川岛芳子并不知道此事。直到有一天,有人以小方八郎的名义送来了一包东西,里面装有袜子、牙膏、毛巾、肥皂、牛肉干和糖块等。川岛芳子根据送来的东西,判断小方八郎已被释放。她捧着这些东西,激动得浑身发抖,泣不成声。自从入狱以来,几乎没有亲人再来探望她,大家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躲开她,反倒是有几个陌生的人给了她一些资助。终于有人还在惦记着自己,已经在精神上接近崩溃的川岛芳子,仿佛又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得知小方已经回到长崎,川岛芳子开始跟他频繁地通信,把所有给自己洗脱罪行的使命全都交与他。小方八郎尽了全力四处奔波,最后却是无能为力。这让他感到万分内疚,在给川岛浪速的信中,他写到:“因晚辈无能,无颜会见老先生。作为芳子部下,壮志未酬,深感懊悔,良心谴责……实在是对不起老先生,我没有任何理由请求原谅,你愿怎样骂我就骂吧,你愿怎样斥责我就斥责我吧!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得到一点安慰。”  几十年后,小方八郎已经从战争的澎湃激情中走了出来,成了一个古工艺美术馆“长崎屋”的店长,白发苍苍但满脸红润、身材魁梧。再次回顾过去,他所想到的不光只是川岛芳子的个人悲哀,而更加看到中日本之间战争才是川岛芳子悲剧的源头。“我一直在做着芳子小姐要求我做的,‘做一个好人,正直,心地纯洁善良’,战争才是一切邪恶的根源,芳子小姐这样聪明的人本可以做很多贡献的,只是战争毁掉了她。”  第三章 “皇心”不死复辟:皇帝不急,格格急(1)  在同所有中国人交往的时候,川岛芳子都会有一种无比尊贵的优越感,“格格”的身份使她还有“主子”的感觉,她在家里还跟在满清的皇宫一样,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使性子就使性子,所有的仆人都挨过她的耳光。但有一个人例外,他是川岛芳子的“主子”,他比川岛芳子更“高贵”,川岛芳子几乎终身都是为他奋斗,也只是在他面前低下“高贵”的头。他就是爱新觉罗·溥仪,大清国的皇帝,川岛芳子的“主子”。没有“高贵”的皇帝,就没有“高贵” 的格格,只有溥仪坐在龙座上,川岛芳子才是一个贵族。虽然这个皇帝实在不怎么样,但他在川岛芳子精神上的支撑作用绝对是不可或缺的。  溥仪与川岛芳子同年出生,当在他1906年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注定要为末代皇朝陪葬了。他1908年登基,成为中国历史上的又一个“娃娃皇帝”。在他登基的典礼上,因为一直喊着要尿尿,急得太监们只能不断地哄着他:“快完了,就快完了!”果然没过多久,大清朝就倒台了,溥仪的皇帝做不成了,中国的最后一顶皇冠就从他的头上被摘下。从小就在深宫里长大的皇帝,“下了岗”简直就是没法混。刚被赶出皇宫那段时间,溥仪连钱是什么东西都弄不清楚,他只知道他从宫里带出了很多宝贝,这些宝贝可以够他花上一阵了。虽然花钱如流水,溥仪仍然感觉很不爽,不当皇帝哪能尽兴啊,所以他还想着复辟。一些王公大臣们还围在他的身边,他们知道溥仪还有利用价值,还可以靠着这棵大树乘凉,于是他们继续为溥仪营造一个“满清不久即将回来”的虚幻梦想。溥仪自己也是自耽于幻想之中,当他的“伪满洲国”倒台后,他最先做的事就是把责任推给别人:要怪还得怪日本人,没有他们的诱惑,我溥仪是不会当“伪皇帝”的;再怪就怪罗振玉,没有这个“乱臣贼子”的唆使,我也不会上当。溥仪的“认罪书”里充满了对他人的埋怨,对自己的过错却是想方设法避而不谈。一个皇帝,所有臣子的倚靠,竟然是这样的不可靠,难怪川岛芳子在见识了他的真面目后,不愿留在他身边任事。  小时候,川岛芳子是见不着溥仪的,虽贵为格格,和溥仪是同宗共族的亲戚,但在封建王朝,皇帝的威仪必须靠层层遮蔽的神秘感来维持,没有必要见的人皇帝是一律不见的。那时川岛芳子的头脑里只有一个懵懂的意识——我有一个“主子”,他的名字叫溥仪。川岛芳子的父亲倒是天天可以见到溥仪,他是股肱大臣,溥仪得依靠他。更确切地说:他是一个大人,溥仪是一个小孩,所以溥仪得听他的。虽然川岛芳子的父亲还没有鳌拜那样位高欺主的举动,但是在心里面,他根本就没把这个王朝看做是溥仪的王朝,他和其他的辅佐大臣才是大清真正的主宰。有时散朝回到家中,家人一脸严肃地问起:“我们的皇上近来怎么样啊?”肃亲王呵呵一笑,打趣地回答:“很好很好,我们的皇上比显叇格格强多了,现在已经早不穿开裆裤了。哈哈哈哈!”给一个小孩当辅佐,肃亲王无论如何也“神圣”不起来。  不过再怎么看不起,皇帝毕竟是皇帝,当川岛芳子将要东渡日本,开始异域流亡生活的时候,皇帝是她要牢记在心头的。肃亲王善耆把老祖宗留下的丹书铁卷请出来,高高地供在神龛上,然后领着川岛芳子开始庄严的祭拜仪式。年幼的川岛芳子,还不知道这有什么深意,但她看见父亲一脸严肃,自己也顺从地站在一边,跟着父亲三叩九拜。“说不好这就是你最后一次祭拜祖先了,快给祖先多磕几个头吧。”善耆谆谆教诲着,而后他又领着川岛芳子向着溥仪居住的方向磕头。“记住了,孩子,宣统皇帝永远是我们大清的皇帝,他是我们八位辅政大臣共同敬立的皇上,这是永不会改变的。当你遇到挫折的时候,想一想你还有主子,你会感到还有主心骨在。为你的主子效忠是所有八旗子弟的荣耀,你要把这个思想永远刻在心头!”说这些话语时,善耆布满皱纹的脸上凝重而庄严,川岛芳子很懂事地点了两下头,独自对着溥仪所在的方向跪拜起来。于是她还没有见过的皇上,在她年幼时便在她的心里扎下根来,尽管只是一个模糊的记号,但中国几千年来的“皇帝”光环使他仿佛成了一个神,为了这个神,所有神的子民都要尽忠尽孝,川岛芳子也不例外。  复辟:皇帝不急,格格急(2)  在扶桑国十多年里,川岛芳子一刻也不敢忘记自己还有个皇帝,他的名字叫做溥仪。这有两个缘由:一是因为川岛浪速。每次祭拜天皇的时候,他总是提醒川岛芳子她的“天皇”叫做溥仪,而且每次从满洲回来,他也必将带来关于溥仪的新动向。二是因为川岛芳子身边其他人对溥仪好奇。每个知道川岛芳子“格格”身份的人一定会顺带问起溥仪,“你们的皇帝现在怎么样了?”这种询问也许只是旁人出于对皇室的好奇和关注,但是在川岛芳子听来,总是感觉别人就是在嘲笑她“国败君衰”的遭遇。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她就会高高地昂起头,大声应道:“我的光绪皇帝现在还是在流亡的旅途中,不过很快他就会回到紫禁城,再次坐上金銮宝殿的!”这是与其说是孩子的争强好胜,不如说是川岛芳子自己许下的诺言,她一直在为这样的诺言奋斗着。  当张勋复辟把溥仪带回紫禁城时,川岛芳子是何等的喜悦啊,她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喜悦告诉别人:“知道吗,知道吗?我们的皇帝又回紫禁城了,他又当皇帝了!”此时才十来岁的川岛芳子还不清楚复辟为何物,只是从心底里为溥仪的回归感到高兴,这样荣耀的感觉让她在别人面前能抬起头了。不过12天的复辟闹剧只是出来娱乐了一下大众就草草收场了,川岛芳子还没有尽情享受“主子回归”的快感,就又从欢乐的顶峰掉到了失落的谷底。“我要靠自己的努力,让我们大清的皇帝回到紫禁城,我一定会做到的!”川岛芳子给自己立下誓言。溥仪在“满洲国”称帝后,只有川岛芳子一人还热衷于让溥仪在北京称帝的幻梦,她参加热河战争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吧——打下江山,为溥仪的回归建立功勋。只是这是一个梦罢了,无论是张勋还是日本人,所有要立溥仪为帝的人都只是想利用这位“下马皇帝”的身份地位,日本人最更是如此,他们一点也不需要一位真正的皇帝,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傀儡,一具戴过皇冠的躯体而已。当溥仪的存在对他们没有什么意义的时候,溥仪就没必要再当皇帝了。溥仪只是川岛芳子一个人的皇上,是她实现“复辟大业”的精神动因,是她所有行动的最后归结点。  川岛芳子第一次见到自己顶礼膜拜的皇帝,是在大连。刚被土肥原贤二“劫持”到大连的溥仪就住在海滨的前肃亲王府,这里是川岛芳子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为了制造一种大清朝又回来了的氛围,川岛芳子作为“格格”被带去拜见“皇上”。在那栋熟悉的俄式红砖别墅里,川岛芳子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等待“皇上”的召见。当“神圣的皇上”到来的时候,川岛芳子激动地跪拜行礼,庄重得无以复加。大礼过后,川岛芳子才敢抬头看一眼这位她奉为天神的“皇帝”,她见到的是一个细高羸弱、尖嘴猴腮的年轻人,戴着一架细边圆框的眼镜,眼睛鼓得像两个玻璃球儿。“这就是我的皇帝啊!”川岛芳子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然后静穆地立在一旁,她身上的妩媚风骚一扫而空,剩下的唯有崇高和严肃。溥仪对她说:“听说由你去天津替朕接婉容皇后,那很好。朕出走,只怕她精神受刺激,寻短见。……,嗯,你得像你的父王……啊,他在世时,对大清社稷一向是忠心耿耿。听大臣和日本顾问说,你也很有志向,这是我大清朝的幸运……”从头至尾,川岛芳子都用心聆听溥仪所说的每一个字,这时的她没有半点飞扬跋扈的样子,也许这就是每个人平时难得一见的神圣一面吧。唯唯诺诺地答应过几声后,川岛芳子又再次行礼,然后躬着身子退出屋子。川岛芳子结束了她渴望已久的朝见,在满清众多的格格中,有谁和她一样有着这样的殊荣呢!这样的光荣是她自己挣来的,所以她有足够的理由骄傲。  川岛芳子顺利地为溥仪从天津接回了婉容皇后,作为奖赏她再次得到了溥仪的接见。这次接见不像上次在庄严的“朝廷大堂”上,而是在皇上的宴会厅,婉容皇后也出席宴会。溥仪“失踪”的那几天,婉容一直害怕溥仪就此遭人暗害,惶恐不安中得了精神分裂症,见到外人就以为是要暗害她的,紧张得难以自抑。直到川岛芳子出现,才把她从“苦难”中解救出来,她才又恢复了正常。几天的接触,婉容对“自己家”的这个“格格妹妹”感觉颇好,她把川岛芳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亲昵地与她拉起了家常。这时川岛芳子得以近距离地感受就在身旁的“皇帝威仪”了。溥仪一脸冷酷的表情,表扬了川岛芳子几句之后,一双无神的眼睛就茫然地四处“游荡”了。看着这个与自己年龄一般大的“皇上”,川岛芳子心里有了疑惑:“这个瘦弱的男人能担当起大清朝的旗手角色吗?他在深宫里长大,没有经过世间劫难的锤炼,能经受历史长河波涛起伏的洗礼吗?”心头的疑云越来越重,她开始不拘于严格的君臣之礼,她要审查这位皇帝的是否能“炼成钢”。“皇上,按辈分你是我的皇哥,我说几句作为皇妹的话,不知道可以吗?”川岛芳子长袖善舞的交际手腕又回来了。“问吧,”溥仪简单地应答着,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你对我们皇家的出路想好了吗?”川岛芳子不想拐弯抹角,于是单刀直入。“哦,这个问题。大清朝是爱新觉罗几百年建立起来的基业,不会这么容易倒下的。我在退位那天就想到了总有一天会再登基,只要有列祖列宗的庇佑,皇家是不会有事的!”溥仪说得信心满满,但是从他迷茫的神情川岛芳子看的出来,这位皇上对于今后的并没有详细的打算,他也不知从何算起。  复辟:皇帝不急,格格急(3)  日本多年所受的教育和经历让川岛芳子明白,放任自然满清王室只会越走越衰落,没有改革变化,清王朝不可能东山再起。复辟,不仅仅是恢复那个衰弱的清政府,肃亲王善耆要她树立的志向,不但要复辟清制还要复兴大清朝,如果眼下的这位皇帝对于满清的复兴没有一点想法,那么即将要建立的“满洲国”终将是要灭亡的。川岛芳子继续追问溥仪对复兴的想法,但是从溥仪的嘴里得到的只有含糊的“靠祖宗保佑,靠列位大臣辅佐”这样的空话,没有一丁点自己的见解。川岛芳子变得急躁起来,她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她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她猛地站起身来:“皇上,你如果对‘满洲国’的未来没有一个清晰的规划,那么我建议你前往日本,去向他们的天皇学习一下如何治理国家。”多么不逊的口吻!刚才还是和颜悦色的婉容皇后也错愕了一下,倒是溥仪仍无事般地、用平和的语调回应道:“是的,是的,是可以向近邻学习一下!”川岛芳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不敢奢望从溥仪那里听到什么有价值的话语。迅速地吃完宴席,婉容还想留川岛芳子再待一会,川岛芳子却没有了这样的“雅兴”,她走之前给溥仪行了礼:“皇上,我会向我的父亲一样永远忠于皇室,为大清江山鞠躬尽瘁,你也要早为社稷做长久打算啊!”说完这几句亦劝亦怒的话以后,川岛芳子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溥仪并不是听不懂川岛芳子的话,只是他确实没有什么想法。他没有能力在四处荆棘之中杀出一条复辟大清的血路,他只能走别人设计好的路,和“一颗壮志,满怀雄心”的川岛芳子相比,他这只“燕雀”当然不能理解“鸿鹄”的野心。对于来自 “皇家小妹”的教训,他当时虽然没有过激的表现,但事后一直耿耿于怀。婉容此后还几次想把川岛芳子叫来,结果都被溥仪拒绝了。但是川岛芳子一如她所说的那样,为满清王室的复兴四处奔走着,甚至还积极筹划溥仪还都北平,只是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得不到一点支持,最终搁浅。  “满洲国”在1945年8月垮台了,溥仪失去了价值又恢复了平淡,他本身就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在出卖国家利益的事情上没有自己的主见,只是任人摆布、人云亦云,所以存活了下来。川岛芳子是 “满洲国” 的一个策划者,在她的罪状里写着“主张健全满洲国”还写着 “密谋溥仪移居北平,恢复帝都”。这些够她死上好几回了。不过,从与溥仪见过两次面以后,她就不是为这位“皇上”奔波了,她是为自己的梦想为自己的志向“奋斗”,所以死时她是坦然的,没有“皇帝不死格格死”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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