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敬业》·八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明杨鼎熙撰。鼎熙字缉庵,京山人。崇祯庚午举人。是书专为举业而作,径以时文之法诂经。又删去《曾子问》、《明堂位》、《丧服小记》、《丧大记》、《奔丧》、《问丧》、《间传》、《三年问》、《丧服四制》九篇。宋人《礼部韵略》,凡字出丧礼者不载,已为纰谬,然未敢删《经》也。至明代而丧礼不命题,士子亦遂弃而不读。如鼎熙辈者,汨于俗学,乃并《经》文去之。时文盛而经义荒,此亦一验矣。宋人亦以《檀弓》为丧礼,故“何居”之“居”,《韵略》不载,杨伯嵒《九经韵补》欲增之。此篇独有《檀弓》,盖以坊选古文多录之,以为有资於八比,故不敢去也。 △《读礼记略记》·四十九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朱朝瑛撰。朝瑛有《周易略记》,已著录。是书以一篇为一卷,每段之下附以注,无注亦存《经》文。其研究典物,有裨於实义者仅十之一,馀皆诠释文句而已。至於三年一禘、五年一祫之说,谓不可信,考证尤疏。惟前有《三礼总论》,言异同之故,乃颇有可采。 △《檀弓评》·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牛斗星撰。斗星字杓司,杭州人。是编每章皆摘录陈澔《集说》,而以评语载於上阑,如唐韩愈、宋谢枋得、元吴澄、明杨慎、茅坤诸家悉采入之,而谢氏之说独多。 △《礼记提纲集解》·四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国朝邱元复撰。元复字汉标,号嵋庵,诸城人。是书不列《经》文,但如时文之式,标某章某节题目,随文衍义,以陈氏《集说》为主。盖经生揣摩弋获之本也。前有李焕章《序》。焕章以淹通名,未必肯序此书,或托名欤? △《礼记疏略》·四十七卷(河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张沐撰。沐有《周易疏略》,已著录。沐於《易》、《诗》、《书》、《春秋》皆有完书。此《经》则但有《礼运》、《礼器》、《乐记》、《学记》四篇。其馀乃武进王渭、登封冯五典、上蔡李范世及其从子煓所分注,而沐总其成。书内又有张燧、张烒所注者,《内则》一篇,则又全用陈澔注。庞杂凑泊,无复体例。《自序》谓他经皆疏略,《五经》阙一不可。又谓“耄矣倦於勤,不得已,会同志而属之以分注”云云。夫诂经本著所心得,何必务取足数乎? △《礼记惜阴录》·八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徐世沐撰。世沐有《周易惜阴录》,已著录。是书合《曲礼》、《檀弓》、《杂记》各为一篇,删古本上下之目。《大学》、《中庸》二篇则仍从古本,全录以成完书。每篇之首各注其大意,每篇之末各评其得失。所注多袭陈澔之文,而简略弥甚。如《月令》:“是月也,天子乃以元日祈穀於上帝,乃择元辰,天子亲载耒耜,措之於参保介之御间。”世沐释元日曰上辛,释元辰曰郊后吉日。 今考《正义》:“甲乙丙丁等谓之日,郊用上辛,故云元日。子丑寅卯等谓之辰,耕用亥日,故云元辰。”蔡邕《独断》曰:“青帝以未腊卯祖,赤帝以戌腊午祖,白帝以丑腊酉祖,黑帝以辰腊子祖,黄帝以辰腊未祖。”是皆祭之用元辰,与用元日异者也。今世沐知元日为上辛,而不知元辰之为亥日,但云郊后吉日,是并未考《正义》也。又《月令》:“令百工审五库之量。”世沐云:“库门设此五库。”今考《玉海》引《三礼义宗》曰:“因其近库,即以为名,非即於库门设此五库也。”《周书·作雒篇》“应门库台元阃”,盖谓库门亦为台门之制。 《公羊传注》:“礼,天子诸侯台门外阙两观,诸侯内阙一观。”此两观、一观之地,岂遂以为可设五库乎?又《玉藻》曰:“日中而馂,奏而食。”世沐云:“疑朝食无乐,至日中馂馀乃用乐劝饫。”今考《膳夫》曰:“王日一举鼎,十有二物皆有俎,以乐侑食。卒食,以乐彻於造。”此非谓馂馀之食也,而侑食皆有乐,故《玉藻》孔《疏》曰:“言馂馀之时,奏乐而食。”馂尚奏乐,即朝食奏乐可知。此义甚显,而世沐疑其无乐,疏矣。观其《自序》,世沐手录此稿时,年七十四矣,可谓耄而好学,而其书如是。盖讲学家之谈经,类以训诂为末务也。 △《礼记偶笺》·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万斯大撰。斯大有《仪礼商》,已著录。是书与所为《学礼质疑》相表里,皆欲独出新义,而多不能自通。如谓《士丧礼》所云乘车、道车、稾车即是遣车,则士亦有遣车,郑《注》谓士无遣车误。又谓牲体不载於遣车。今考《杂记》:“遣车,疏布輤,四面有章。”《注》:“輤其盖也。四面皆有章蔽,以阴翳牢肉。”而《既夕》记荐乘车,鹿浅幦、干笮、革靾,载旟,缨辔、贝勒,县於衡。但称鹿幦,则仅覆式之章,而无四面之章可知。又凡丧车之有輤者,《经》文必特著之。《杂记》曰:“其輤有裧,缁布裳帷。”又曰:“大夫以布为輤。”又曰:“士輤蒲席以为裳帷。”其於遣车,亦特著曰布輤。《士丧礼》经文於乘车详及幦、笮、靾、旃、及缨辔、贝勒之细,而不著輤及四面之章,则异於遣车明矣。又《士丧礼》:“乘车载皮弁,道车载朝服,稾车载蓑笠。”而《杂记》曰:“遣车疏布輤,四面有章,置於四隅,载粻。”盖载牲兼载粻也,与载皮弁、朝服、蓑笠不同。乃斯大谓遣车载粻而不载牲,乌知载皮弁、朝服之车又岂容兼载粻乎?又郑注“置於四隅”,谓以此遣车置於椁之四隅。故《周礼·巾车》云:“大丧饰遣车。”郑亦云:“使人以次举之,以如墓。”盖遣车小,故可以人举之,置诸椁中。即斯大亦信其说。 若《士丧礼》之乘车、道车、稾车,贾《疏》云:“此三车皆当有马,故有缨、辔、勒。”则非人力之所能举而椁之所能容也,与遣车安得合而为一?《檀弓》曰:“诸侯七个,遣车七乘。大夫五个,遣车五乘。”是遣车载牲之明证。乃斯大谓个与介通,七乘、五乘乃视七介、五介之数。今考《杂记》曰:“遣车视牢具。”《注》:“言车多少各如所包遣奠牲体之数也。遣奠,天子太牢包九个,诸侯亦太牢包七个,大夫亦太牢包五个,士少牢包三个。大夫以上,乃有遣车。” 据此,则《杂记》所云“牢具”,即《檀弓》所云七个、五个。惟遣车载牢具,故其数视牢具。其牢具有七个、五个,故《檀弓》有七乘、五乘。斯大乃谓遣车不载牲,於《檀弓》、《杂记》显相剌谬。《特牲礼》曰:“佐食盛肵俎,俎释三个。”郑《注》:“个犹枚也。”《有司彻》曰:“乃摭于鱼腊俎,俎释三个。”《士虞礼》曰:“举鱼腊俎,俎释三个。”《少仪曰》:“太牢则以牛左肩臂臑九个。”是个为牲体,诸经凿凿。斯大於《檀弓》乃废个之正文而从介之借读,影响甚矣。斯大又谓《杂记》大夫三月而葬,五月而卒哭;诸侯五月而葬,七月而卒哭;大夫以上间月卒哭。若亦间日虞,则终虞与卒哭相去日远,於《檀弓》所言“必於是日也接”不合。大夫以上,初虞皆是葬日,自后或间五日,或七日,或九日。今考《檀弓》曰:“其变而之吉祭也,比至於祔,必於是日也接,不忍一日未有所归。”《注》曰:“有所用接之处,礼所谓他用刚日也。”贾疏《丧服小记》:“赴葬者,赴虞三月而后卒哭。彼据士礼而言,速葬速虞而后,卒哭之前,其日尚赊,不可无祭,谓之为变。大夫以上依时葬,及虞者后卒哭,虽远,其间不复祭。”据此,则大夫以上虞与卒哭异月,本是常礼,为赴葬、赴虞者设,并不为大夫以上虞、卒哭异月设也。然则虞、卒哭不相接,於大夫以上何嫌哉?《檀弓》曰:“葬日虞,弗忍一日离也。”故再虞、次虞,止间日一举。 若间五日、七日、九日一举,则与弗忍离之意太远。又《丧服》章:“大功三月,受以小功衰即葛九月者。”《注》:“凡天子、诸侯、卿大夫既虞,士卒哭而受服。正言三月者,天子、诸侯无大功,主於大夫、士也。”据此,大夫於虞讫受服,《经》明云三月受服,则大夫之卒哭自在五月,而初虞自在三月明矣。斯大谓大夫以上虞必与卒哭之日相接,因延虞期以下就卒哭之月,殊属臆测。又斯大谓鲁有周庙,即頖宫也。鲁立頖宫之学,以后稷为先圣,文王为先师。后人因頖宫祀文王,故以周庙为文王之庙。今考《文王世子》:“必释奠於先圣、先师。” 郑《注》:“先圣,周公若孔子。”又曰:“凡学,春官释奠於先师。”郑注《周礼》曰:“凡有道有德者,使教国子,死则以为乐祖,祭於瞽宗。”此先师之类也。斯大谓鲁頖宫以后稷为先圣,文王为先师,未之前闻也。又考《襄公十二年传》曰:“吴王寿梦卒,临於周庙,礼也。凡诸侯之丧,异姓临於外,同姓於宗庙,同宗於祖庙,同族於祢庙。是故鲁为诸姬临於周庙,为邢、凡、蒋、茅、胙、祭临於周公之庙。”杜《注》“宗庙,所出王之庙。”又考《檀弓》:“兄弟吾哭诸庙。”若頖宫则郑《礼器注》所谓郊之学也。为同姓哭临,不应在郊学,则周庙非頖宫明矣。《昭十八年传》:“郑使祝史徙主祏於周庙。”岂亦曰頖宫乎?是其尤不可通者也。其他若谓周每年时祭皆祫,《仪礼》、《觐礼》与《曲礼》天子当宁而立曰朝,本是一礼。深衣十二片,四片属於内衽,四片属於外衽。 其误已於所为《仪礼商》、《学春秋随笔》、黄宗羲《深衣考》中辨之。至谓祭天之圜丘即《觐礼》之方明坛,则尤骇见闻,不足深诘已。 △《曾子问讲录》·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奇龄有《仲氏易》,已著录。是书载许輶以下诸人质问之辞,而各为之答。大抵掊击郑《注》、孔《疏》,独标己见。其中决不可通者,如《经》文:“壻免丧,女之父母使人请,壻弗取,而后嫁之,礼也。女之父母死,壻亦如之。”孔《疏》曰:“女之父母已葬,壻家使人请,女家不许,壻然后别取,礼也。”盖孔氏以女家不许而男别取,与男家不许而女别嫁,互文见义。奇龄则谓壻辞婚后,女家复请重理前说,而男家反故以馀哀未忘,弗敢即取,然后女家徐徐嫁之。谓仍嫁此壻,弗别嫁也。殆因何孟春《馀冬序录》深疑此记之有讹,故奇龄解以此说。然案之《经》文,全不相合。夫读古人书,当心知其立言之意,而不可拘滞於其辞。《礼记》此文,盖为届婚期而遭丧者,男或以中馈之乏主,不能待其女免丧,而先议别取。女或以摽梅之过期,不能待其壻免丧,而先议别嫁。故圣人明为之制,使必待三年免丧而后请。明未三年免丧以前,不容有异说也。使必待壻不取而后别嫁,必待女不嫁而后别取,明苟非壻不取、女不嫁,则断无别嫁、别取之理也。然则所谓壻不取、女不嫁者,乃充类至义之尽,要以必无之事,犹晋文公曰“待我二十五年而后嫁”耳。 何必作是曲说哉?况《左传》载齐桓公出蔡姬,蔡人嫁之。魏犨以嬖妾属其子曰:“必嫁之。”则嫁之为别嫁,明矣。何得解为仍嫁此壻,弗别嫁也?是皆横生臆见,殊不可从。惟谓三月庙见为庙见舅姑,谓除丧不复昏为不复行昏礼数条,尚能恪守《经》文《注》义,不为谲变之说耳。 △《礼记详说》(无卷数,河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冉觐祖撰。觐祖有《易经详说》,已著录。其《自序》谓明太祖时专以《注》、《疏》衡士,及成祖始用陈氏《集说》。考《元史·选举志》,仁宗皇庆中,已以《礼记注疏》取士,不始於明。觐祖考之未审也。其书於《注》、《疏》录十之五,兼采卫湜、吴澄、郝敬及诸家之说,大旨取足与陈澔《集说》相发明者。《自序》谓坊本诸讲,其标宗旨、剔字句、顺口吻、联脉络、化板为圆,亦足醒人心目,故编检而分载之,附先儒后。则其作书之旨,大略可知已。 △《礼记章义》·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姜兆锡撰。兆锡有《周易本义述蕴》,已著录。是书大意,谓《礼记》由汉儒掇拾而成,章段繁碎,说者往往误断误连,当分章以明其义,故曰“章义。” 其说谓如《曲礼》“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当通下父子、兄弟二条为章,” 儗人必於其伦”当通下君大夫、士庶各条为章。又有本非一篇而牵合为篇者,如《经解》之“天子”以下,《聘义》之“问玉”之属。有简篇互错者,如《射义》篇首之“射必先燕”节,当是领起《燕义》、《乡饮酒义》之总辞。《燕义》篇首之“秋合诸射”节,当是领起《射义》之辞。逐条讨论,时有所见。至於孔氏之不丧出母及降妇人而后行礼诸条,皆徵引《仪礼》以驳前人之谬,亦间有考证。较之陈澔所注,固为稍密,而大致循文推衍者多。如《檀弓》:“子张死,曾子有母之丧,齐衰而往哭之。”此自孔子没后之事,兆锡乃注曰:“岂其未闻教之初则然欤?”是未详子张少孔子四十八岁也。疏略如是,而动辄排击郑、孔,谈何容易乎? △《校补礼记纂言》·三十六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元吴澄原本。国朝朱轼重订。澄有《易纂言》,轼有《周易传义合订》,皆已著录。是书篇目、注释,一仍原刻。惟轼有所辨定发明者,以“轼案”二字为别,附载於澄注之末,然不及十分之一二。其中间有旁涉他文者。如注《曲礼》“左青龙而右白虎”一节云:“轼按此节,一首绝好古诗。‘急缮其怒’四字,摹写入神。予尝阅兵,壁垒森严,旌旗四匝,中建大纛,鼓停金静,寂无人语。 已而风动大纛,如惊鸿乍起,急不可引。又如雷声,山鸣谷应,奔涛骇浪,澎湃冲击。乃知‘急缮其怒’四字之妙。”殆偶有所见,即笔於书,后来编录校刊之时失於删削欤? △《戴记绪言》·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陆奎勋撰。奎勋有《陆堂易学》,已著录。是书大旨以《礼记》多出汉儒,不免有附会古义之处,而郑康成以下诸家,又往往牵合穿凿以就其说,乃参考诸经,旁采众说以正之。每篇各以小序为纲,而逐字逐句条辨於后。然自信太勇,过於疑经疑传,牵合穿凿,亦自不能免也。 △《礼记类编》·三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沈元沧编。元沧字麟洲,仁和人。康熙丁酉副榜贡生。以修书议叙,官文昌县知县。是书取《礼记》四十七篇分类排纂,先五典,次五礼,而冠以《通论》、《广论》。《通论》兼礼、乐,《广论》分敬、仁、行、学、治、政六条目。末附诸礼仪节。如《曲礼》毋不敬”至“乐不可极”数语,列於《广论》敬之首,“贤者狎而敬之”至“直而勿有”数语,列於《广论》行之首,“夫礼者所以定亲疏”至“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数段,列於开卷《通论》礼之首,颇为繁碎。《自序》云:“割截《经》文,各依门类,先儒有行之者。”且谓“此书非诵习之书,而考索之书也。诵习则《檀弓》有《檀弓》之文,《缁衣》有《缁衣》之文。考索则《曲礼》有《内则》之事,《内则》有《少仪》之事”云云。其书盖取检阅之便,然而《经》文变为类书矣。 △《学礼阙疑》·八卷(河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刘青莲撰。青莲字华岳,襄城人。是书皆补正陈澔《礼记集说》之讹漏,凡有所辨定者咸著於篇,其无所疑者则不载焉。始於雍正戊申,至乾隆己未,仅成七卷,自《曲礼》至《奔丧》篇止。末一卷则其弟青芝所续成也。其驳陈氏之误者,如“入临不翔”,《集说》“临,哭也”,青莲则引《周礼注》“以尊适卑曰临”以驳之,谓“临”当解作“莅”;“礼不下庶人”,《集说》从黄氏之误续“大夫抚式,士下之”之下,此谓先儒俱合下“刑不上大夫”为一节,辞句对属:皆颇有所据。其拾陈氏之遗者,如“黄冠草服及好田好女者亡其国”,《集说》俱云未详,此引《周礼注》及先儒旧说以补之,亦多可取。然详於议论,而略於考据,又时时横生臆说。如以丧服之免为明之网巾,与吴廷华之以免为即今之衬冠,同一杜撰也。 △《檀弓论文》·二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孙濩孙撰。濩孙字邃人,高邮人。雍正庚戌进士,官至监察御史。是书专论《檀弓》之文,故圈点旁批,以栉疏其章法、句法之妙。每章之下,复缀以总评,亦附注其文义。其《凡例》谓《檀弓》有益举业,凡制义中大小题格局法律无一不备。是为时文而设,非诂经之书也。 △《礼记章句》·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任启运撰。启运有《周易洗心》,已著录。是编前有康熙戊戌《自序》,盖其未通籍时所辑也。案《礼记》诸篇之分类,自刘向《别录》首肇其端。如以《内则》属子法,《文王世子》属世子法,《曲礼》、《少仪》、《王制》、《礼器》、《玉藻》、《深衣》属制度之类,今孔《疏》篇目犹备载之。其后魏有孙炎,复改易旧本,以类相从。而唐魏徵亦以《戴记》综汇不伦,更作《类礼》二十篇,上之秘府。其书今皆不传。至宋朱子,尝与吕祖谦商订三《礼》编次,欲取《戴记》中有关於《仪礼》者附之《经》,其不系於《仪礼》者仍别为《记》。 其大纲存於文集,而晚年编次《仪礼经传通解》,则其条例与前所订又有不同。 元吴澄作《三礼叙录》,别《投壶》,《奔丧》补《仪礼》之《经》,《冠》、《婚》、《乡饮》、《燕射》、《聘义》为《仪礼》之《传》。其馀三十六篇,为《通礼》者九,为《丧礼》者十有一,为《祭礼》者四,为《通论》者十二。 此则启运是书之所本也。然启运之意,则以朱子《经传通解》一书中丧祭二礼续诸黄氏,其於《礼记》不为完书,而伪本吴澄《考注》,分合增减,尚多未安。 惟国初芮城所定三十八篇,名《礼记通识》。其条分规合,远过伪吴氏本。然於启运之意,犹有异同。因复更其后先,补其阙略,定为四十二篇。以《大学》、《中庸》冠於首,《明伦》、《敬身》、《立政》次之,《五礼》又次之,《乐》又次之,《通论》又次之。其移易章次,如《深衣篇》全附入《玉藻》内,而又取《少仪》之句以附之。《服问篇》全附入《小记》内。《檀弓》则分其半合诸《问丧》、《三年问》、《间传》、《丧服四制》而总谓之《丧义》。《郊特牲》则分其半入《礼器篇》内,而其半分入《冠》、《昏》、《祭义》。其馀补附参合,或章或句,尚非一处。盖与刘向《别录》之以全篇分类者,大不同矣。 △《礼记汇编》·八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国朝王心敬撰。心敬有《丰川易说》,已著录。是编取《礼记》四十九篇,自以己意排纂,分为三编。上编首孔子论礼之言,曰《圣贤训拾遗》;次以《大学》、《中庸》;又次以《曾子拾遗》、《诸子拾遗》;又次以《乐记》。中编括《记》中礼之大体,曰《诸儒纪要》;次以《月令》;又次以《王制》;又次以《嘉言善行》。下编聚列《记》中琐节末事及附会不经之条,曰《纪录杂闻》。 其意盖欲别勒一经,踞汉儒之上。然自孙炎以来弗能也。况心敬乎? ○附录△《夏小正解》·一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徐世溥撰。世溥字巨源,新建人。前明诸生。是编总题曰《榆墩集选》,盖其集中之一卷也。其注“鸣蜮”曰:“凡释者贵以迩言土名通之。释紥以宁县,释蜮以屈造,是犹释荇菜以接余弥令人不可解矣。”其注“匽之兴,五日翕,望乃伏”曰:“六字以为夏五可也。”是亦不务奥僻,不尚穿凿之旨。然注“爽死” 以为爽鸠祭鸟,恐古文虽奥,不至此。解“俊风”为俊美之风,是又未考《尚书大传》“时有俊风,俊者大也”之文,而以意解之矣。 △《夏小正注》·一卷(编修励守谦家藏本) 国朝黄叔琳撰。叔琳有《砚北易钞》,已著录。《夏小正》一书,原载《大戴礼》中,自《隋志》始别为一卷。宋傅崧卿始分别经传而为之注。朱子沿用其例,稍加考定,附於《仪礼经传通解》中,而未言所本。元金履祥亦未见傅氏之书,遂以为朱子旧本,采附《通鉴前编》夏禹元年下,而句为之注,与《传》颇有异同。国朝济阳张尔岐合辑《传》、《注》为一编,附以己说。叔琳以《传》、《注》多相重复,乃汰其繁芜,以成是注,亦以己说附之。其称“传”者,《大戴礼》之文。其称“注”者,履祥之说。注中称“张氏曰”者,尔岐说。称“案” 者,叔琳说也。其中如改“种黍菽糜”作“菽穈而下“菽穈”作“菽麋”;“鹿人从”,引《易》“即鹿从禽”;“丹鸟、白鸟”不主萤火、蝙蝠及蚊蚋之说;以匽为蝉;以“纳卵蒜”为二物:皆与旧说不同。至“鸣蜮”《传》中“屈造”之属,引《淮南子》“鼓造”之文,谓为虾蟆,则牵合甚矣。 △《大戴礼删翼》·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姜兆锡撰。是编节录《大戴礼记》而自为之注。其孙奭跋其后曰:删翼者,因旧本而删其繁冗,翼其义理者也。删其繁冗,如《保傅篇》删去魏公子无忌等文。翼其义理,如《礼三本篇》据《荀子》“利爵”以正“利省”之误是也。 有注在《家语》而从略者,如《王言》、《五义》、《五帝德》、《盛德》等篇是也。有注在《礼记》而从略者,如《哀公问》、《礼察》、《曾子大孝》、《朝事》、《投壶》等篇是也。有注在《仪礼》外编而略互见其义者,如《夏小正》、《武王践阼》等篇是也。有旧本无注而笺解者,如《曾子立事》、《本孝》、《制言》、《天圆》与《少间》、《本命》等篇是也。”其述兆锡之意颇悉。然古书存者仅矣,翼可,删不可也。 △《夏小正诂》·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诸锦撰。锦有《毛诗说》,已著录。是编解《夏小正》之文。或采他说,或出己意,欲仿郑玄之说《檀弓》、《注》简於《经》,故所注最略。然颇断以臆见。如“正月雉震呴”,此自感阳气而震动。旧解谓雷在地中,人不闻而雉闻之,已为穿凿。锦乃断“雉”为一句,“震”为一句,“呴”为一句,意训震为雷。正月安得有雷乎?“鸡孚粥”读粥如字,解为祝鸡声,引韩愈诗“群雌粥之”为证。然则“二月出初俊羔,助厥母粥”,亦解粥为祝鸡声乎?古文简奥,传写多讹,固不必一一强为之辞。必欲尽通之,则不凿不止耳。 ──右“礼类”《礼记》之属四十一部,五百五十四卷,内一部无卷数,《附录》四部,七卷,皆附《存目》。 卷二十五 经部二十五 ○礼类存目三 △《礼经奥旨》·一卷(编修程晋芳家藏本) 旧本题“宋郑樵撰”。考其文即《六经奥论》之一卷也。《六经奥论》本危邦辅托之郑樵。此更伪中作伪,摘其一卷,别立书名以炫世。曹溶漫收之《学海类编》中,失考甚矣。 △《三礼考》·一卷(内府藏本) 旧本题“宋真德秀撰”。诸家书目不著录,惟曹溶《学海类编》载之。书止五页,引程朱诸儒之说凡九条,条下系以案语。然案语内引元泰定中邱葵更定《周礼》,又引吴澄《三礼考注》,德秀何由得见之?其伪不待言矣。 △《三礼考注》·六十四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旧本题“元吴澄撰”。其书据《尚书·周官篇》以改《周礼》六官之属。分《大司徒》之半以补《冬官》,而《考工记》别为一卷。《仪礼》十七篇为正经,於《大、小戴记》中取六篇为《仪礼》逸经,取十六篇为《仪礼》传。别有《曲礼》八篇。然澄作《尚书纂言》,不信古文,何乃据《周官》以定《周礼》。即以澄《三礼叙录》及《礼记纂言》考之,所列篇目亦不合。其经义混淆,先后矛盾者,不一而足。虞集作澄《墓志》,宋濂《元史》澄本传,皆不言澄有此书。 相传初藏庐陵康震家,后为郡人晏璧所得,遂掩为己作,经杨士奇等钞传改正。 然士奇《序》及成化中罗伦《校刻序》皆疑其为璧所作,则当时固有异论矣。士奇又言:“闻诸长老,澄晚年於此书不及考订,授意於其孙当,当尝为之而未就。” 朱彝尊《经义考》言:“曾购得当所补《周官礼》,以验今书,多不合。”又张尔岐《蒿菴闲话》曰:“愚读《仪礼》,偶得吴氏《考注》,其注皆采自郑、贾,往往失其端末。其不用郑、贾者四十馀事。惟《少牢篇》‘尸入正祭’章补入‘尸授祭肺’四字为有功於经,馀皆支离之甚。草庐名宿,岂应疏谬至此?后得《三礼考注序》云,辄因朱子所分礼章,重加伦纪,其《经》后之《记》,依《经》章次秩序,其文不敢割裂,一仍其旧。今此书则割裂记文,散附《经》内矣。《序》又云,二戴之《记》中有经篇,离之为逸经。礼各有义,则经之传也。 以戴氏所存兼刘氏所补合之而为《传》,《传》十五篇。今此书十五篇则具矣,《士相见》、《公食大夫》二篇但采掇《礼记》之文以充数,求所谓清江刘氏之书无有也。至於逸经八篇,序详列其目,《公冠》、《迁庙》、《衅庙》取之大戴,《奔丧》、《投壶》取之小戴,《中霤》、《禘於太庙》、《王居明堂》取之郑氏《注》。逸经虽曰八篇,实具其书者五篇而已。其三篇仅存篇题,非实有其书也。今此书大戴《明堂》列之第二,盖不知王居明堂之与明堂为有辨也。三者与《序》皆不合,其不出於吴氏也审矣。《序》又云,正经居首,逸经次之,传终焉,皆别为卷而不相紊。此外悉以归诸戴氏之《记》。朱子所辑及黄氏《丧礼》杨氏《祭礼》亦参伍以去其重复,名曰《朱氏记》,而与二戴为三。本书次第,略见於此。今此书《朱记》了不可见,而又杂取二戴之书名为《曲礼》者八篇,庞杂萃会,望之欲迷。与所云悉以归诸戴氏之《记》者又不合。何物妄人,谬诬先儒至此”云云,然则是书之伪,可以无庸疑似矣。 △《二礼经传测》·六十八卷(原任工部侍郎李友棠家藏本) 明湛若水撰。若水字元明,增城人。弘治乙丑进士,历官南京吏、礼、兵三部尚书。事迹具《明史·儒林传》。是编从孔子“曲礼三千,经礼三百”之说,故曰“二礼”。以《戴记》《曲礼》附以《少仪》为《曲礼》上经三卷,以《仪礼》为下经十七卷,《冠义》等十六篇为《仪礼正传》十六卷,《王制》等二十三篇为《二礼杂传通传》二十三卷,又别分小戴《郊特牲》等五篇与大戴《公符》等四篇为《仪礼逸经传》。每节各为章旨,标目殊伤烦碎,所注亦皆空谈。 △《庙制考议》(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季本撰。本有《易学四同》,已著录。是书总论凡七义,附录七十七图。 其中如谓天子五庙,周加文、武二世室乃七庙,其说主郑康成《注》。惟《书·咸有一德》称“七世之庙可以观德”,则似商以前已有七庙,无以为解。乃谓自太甲逆溯至相土为七世,所谓七世之庙专指相土。今考《鲁语》曰:“商人禘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汤。”将观列祖之德,何远不及契,近不及汤,而独举相土? 又考《殷本纪》,相土以下曰昌若、曰曹圉、曰冥、曰振、曰微、曰报丁、曰报乙、曰报丙、曰主壬、曰主癸、曰汤、曰太丁、曰太甲,自太甲逆溯至相土十四世。而本谓太甲上溯相土为七世,其说舛谬。盖缘伪古文《尚书》之言七庙,致生穿凿。不知《吕氏春秋》引《商书》实作“五世之庙”,无庸如是牵合也。本又谓禘非审谛昭穆,惟有功德而庙不毁者,则当禘於所出之祖庙,而以受命之祖配之。《长发》之《诗小序》曰:“大禘也”,而述契及相土以至於汤,是特审谛其贤君而以汤配也。今考《鲁语》曰:“上甲微能帅契者,商人报焉。”《祭法》曰:“冥勤其官而水死,以死勤事则祀之。”是汤以上,惟微、冥得永列祀典,而未闻商人列诸不毁之庙。今本谓相土有功德而庙不毁,拟於三宗,殊为疏舛。况相土本在毁庙之列,而《长发》为大禘之诗,得及相土,则毁庙、未毁庙之主皆得与矣。此正可以折本之说,而本反引以为难乎?至谓公刘、太王、王季庙皆不当毁,不特文、武,则益不经矣。本又斥朱子考妣同祫之说,谓禘祫男主得入,女主不得入,故周公营洛邑,特立文、武庙,父子同庙,而其庙无妣主。 今考《春秋·僖八年》:“秋七月,禘于太庙,用致夫人。”《左氏传》曰:“禘而致哀姜焉,非礼也。凡夫人不薨于寝,不殡于庙,不赴於同盟,不祔于姑,则弗致也。”据此,则夫人薨于寝、殡於庙、赴于同盟、祔于姑者,皆得以禘致太庙矣,何得云妣主不得与於禘祫乎?《祭统》:“铺筵设同几,为依神也。” 郑《注》:“同之为言詷也。祭者以其妃配,亦不特几也。”据此,则凡祭皆有配明矣。《洛诰》:“烝祭岁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又曰:“王入太室,祼。”孔《传》曰:“王宾异周公杀牲精意以享文、武,皆至其庙亲告也。”据云皆至其庙,则祭文、武别庙可知。本何得云父子同庙?《雝诗序》:“禘太祖也。”郑《笺》:“太祖谓文王。”而其诗曰:“既右烈考,亦右文母。”则明以文母配也。本又何得谓洛邑之文庙独无文母乎?本又谓七庙之制,太祖居中,昭不必居左,穆不必居右,古人以右为尊,当於太祖庙之东,平行以次而东为四亲庙。今考庙以昭穆为左右,虽不见於经。然考《周礼·冢人》曰:“先王之葬居中,以昭穆为左右。”《注》曰:“昭居左,穆居右,夹处东西。”则昭穆分左右之明证也。故贾《疏》即以墓之昭穆推庙之昭穆。今本谓庙之昭穆皆在祖庙之中,又何以解於墓之昭穆别左右乎?又考《匠人》曰:“左祖右社。”贾《疏》引《祭义》注云:“周尚左。”又考《桓二年》:“取郜大鼎於宋,纳於太庙。” 何休云:“文家左宗庙,尚尊。”据此,则於王宫之外立祖庙与社稷既尚左,而立祖庙与群庙则又尚右,何同一地而所尚顿异耶?真无据之谈也。本又谓禘祫在太庙,容主多,则太庙宜大。高祖以下群庙,仅容考妣足矣,故其制小。《周礼·祭仆》言“小丧复于小庙”,《隶仆》言“大丧复於小寝、大寝”是也。今考《闵二年》:“夏五月乙酉,吉禘于庄公。”《定八年》:“冬十月辛卯,禘於僖公。”则《春秋》禘祭有于群庙者矣,而未见群庙之不容多主,则亦未见群庙之必小於太庙也。《周礼》言小寝、大寝、小庙非以规制之大小言,特以尊卑言耳。故郑《注》但云高祖以下,高祖以上。《考工记》曰:“庙门容大扃七个,於凡庙之门同。”可以知凡庙之室亦同矣,而何大小之别乎?本又不信商祖契、周祖后稷。今考《周语》明云:“我太祖后稷之所经纬也。”《祭法》明云:“祖契而宗汤。”而本不信之,尤荒经蔑古之甚矣。其论历代庙制,若谓汉光武但当立高祖舂陵节侯以上四世庙,不当为宣、元、成、哀立庙,则明世宗《明伦大典》之说,时势所牵,又当别论者也。前明三《礼》之学,本最著称,后世儒者往往承其谬说,故举其最误者辨之,庶可得其是非之实焉。 △《三礼纂注》·四十九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贡汝成撰。汝成字玉甫,宣城人。嘉靖中官翰林院待诏。其书《周礼》六卷,主俞庭椿《冬官》不亡、散在五官之说,而变本加厉。不惟移其次第,且点窜其字句,涂改其名目,甚至於别造《经》文。后附《周礼馀》二卷,则《礼记·王制》、《月令》两篇也。《仪礼》十六卷,以《礼记·冠义》附《士冠礼》,《昏义》附《士昏礼》,《乡饮酒义》附《乡饮酒礼》,《射义》附《乡射礼》,《燕义》附《燕礼》,《聘义》附《聘礼》,《服问》、《三年问》、《丧服四制》、《丧服小记》四篇附《士丧服》,《问丧》、《间传》二篇附《士丧礼》,《丧大记》附《既夕礼》,《杂记》上下、《曾子问》三篇附《士虞礼》,《祭义》、《祭统》、《祭法》三篇附《有司彻》。后附《仪礼逸经》四卷,则《投壸》、《奔丧》、《文王世子》、《明堂位》四篇也。《仪礼馀》八卷,则《曲礼》上下、《内则》、《少仪》、《玉藻》、《深衣》、《大传》、《郊特牲》、《檀弓》上下十篇也。其《礼记》十二卷,所存者《礼运》、《礼器》、《经解》、《哀公问》、《仲尼燕居》、《孔子闲居》、《坊记》、《表记》、《缁衣》、《儒行》、《学记》、《乐记》十二篇,而《大学》、《中庸》不与焉。大抵亦剽朱子及吴澄诸说。其《周礼序》自称“如有用我,执此以往”,盖袭《文中子》之言,尤昧於时势。前有万历九年应天巡抚宋仪望《序》,乃诋贾、郑诸人用力愈勤,大义愈晦,而称汝成是书,周公复起不能易。傎之甚矣。 △《三礼编绎》·二十六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邓元锡撰。元锡字汝极,南城人。嘉靖乙卯举人,万历中以翰林待诏徵,未至而卒。事迹具《明史·儒林传》。是编以“三礼”为名,而实非历代相传之三《礼》。一曰《曲礼》,以《礼经》所载杂仪细曲者为《经》,以《表记》、《坊记》、《缁衣》为《记》。二曰《仪礼》,以十七篇为《经》,以《射义》诸篇为《记》。三曰《周礼》,以《周官》为《经》,而《考工记》、《大戴礼》、《家语》及《礼记》诸篇不可分入《曲礼》者,皆汇列於后为《记》。句下夹注,音训颇简,盖非所重。其自为发明者,则大书而附《经》文下,所谓“绎”也。 昔俞庭椿首乱《周礼》,儒者所讥。朱子作《仪礼经传通解》,虽列附《礼记》,而仍以《仪礼》为主,不过引经证经。至吴澄《礼记纂言》,始删削其文,颠倒其次。贡汝成因而更定三《礼》,弥为变乱纷纭,已大乖先儒谨严之意。至元锡此书,则非惟乱其部帙,并割裂《经》文,移甲入乙,别为标目分属之,甚至采掇他书,臆为窜入,古经於是乎荡尽矣。非圣人而删定六籍,不亦异乎? △《二礼集解》·十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李黼撰。黼始末未详。黄虞稷《千顷堂书目》称为嘉靖间无锡人,亦据卷首题“锡山”、卷末题“嘉靖十六年常州府刊行”字耳,无他证也。是书以陈友仁《周礼集说》、杨复《仪礼图》为蓝本,故《周礼》以《序官》分冠各官之首,用陈氏例。《仪礼》逐节分注各章之后,用杨氏例。其说率循文笺释,罕所考证发明。陆元辅称其自出新意者(案元辅说见《经义考》),如谓“太宰卿一人至旅下士三十二人,凡六十三人,而府史胥徒不与焉。除太宰与府史胥徒,其馀六十二人,自宫正以下凡中大夫,即此小宰中大夫也;凡下大夫,即此宰夫下大夫也;凡上中下士,即此上中下士也。非此六十二人之外又有一项官也。后五官仿此”云云一条,盖欲以解设官太多之疑。然使王朝之内,事事摄官,恐亦非先王之体制。又称“疑六官之属,卿大夫之数,与《礼记·王制》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多寡不同”云云一条。不知《王制》一篇,汉文帝博士所作,各述所闻,不能比而同之,徒增轇轕也。 △《礼经类编》·三十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李经纶撰。经纶字大经,号寅清,南丰人。正、嘉间诸生。是编取《周礼》、《仪礼》、《礼记》合而汇之。大意谓圣人之命礼有三:曰经礼也,曲礼也,制度之礼也。经礼所以接神人,曲礼所以正言行,制度之礼所以治名物。后儒昧於分辨,知有经、曲而不知有制度。故以《曲礼》、《经礼》、《制礼》三者为大纲,而各系以目。《曲礼》之目分为五:一曰《曲礼正经》、二曰《曲礼别经》、三曰《曲礼逸经》、四曰《曲礼传》、五曰《曲礼增经》。诸目中又杂分子目。 其《别经·盛德篇》,皆《大戴记》之文。《逸经》则兼采三《传》、《国语》及《说苑》、《列女传》。其所谓《增经》则全录《乡党》、《孝经》文也。 《经礼》之目亦分为五:一曰《经礼之经》,二曰《经礼之变礼》,三曰《经礼之曲礼》,四曰《经礼之制礼》,五曰《经礼之传》。然仍以吉、凶、军、宾、嘉为经,而以五者纬焉。其经文有《正经》、《析经》、《逸经》、《补经》、《增经》之别,传亦如之。《正经》者,《仪礼》之正文。《析经》者,旧混为一,今析而出之。他如郊天之采乎《家语》、藉田之采乎《国语》,则名《逸经》。 又如取《尚书·康王之诰》增天王即位礼,取《夏官·司士》之文补天王听朝礼,则名《增经》、《补经》也。《制礼》之目分为二:一曰《制礼之经》,则《王制》、《月令》、《周官》之文并《深衣》、《考工》等篇是也。二曰《制礼之传》,《学记》、《乐记》等篇是也。三大纲之后,又有《三礼通传》。谓经、曲、制度合而论者不可以强分,如《礼运》、《礼器》、《坊记》、《表记》及《哀公问》等篇是也。合是数者又冠之以《大学》,终之以《中庸》。《大学》曰:“礼冒之经”,谓其规模节目之该括,如五玉之有瑁也,故其诸篇以明德、新民、格致、诚正、修齐、治平分配焉。《中庸》曰:“礼藉之经”,谓由博返约,所以为承藉,犹四圭之有邸也。其於《大学》,以止至善配焉。末又以《明堂位》、《儒行》及诸篇之疵复者别为《外记》一卷,以示区别。其条分缕析,用力亦为勤挚。然而割裂《经》文,参糅杂说,取凭胸臆,随意增删,殊失先儒谨严之意。是欲踵朱子《仪礼经传通解》而失其初旨者也。 △《三礼合纂》·二十八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张怡撰。怡一名遗,字自怡,初名鹿徵,号瑶星,江宁人。前明登莱总兵官可大之子。崇祯中,袁崇焕用陈继儒之言,杀皮岛帅毛文龙,边兵乘机为变,可大死之。荫怡锦衣卫千户。李自成僣位,逼之使降,不从。自成败遁,乃逃入深山中。至康熙三十四年以寿终。是书《凡例》,称从周子雪客借卫湜《礼记集说》。雪客为周在浚字,则康熙初年所作也。其书大体仿《仪礼经传通解》,而叙次微有不同。首《通礼》,次《祭礼》,次《王朝之礼》,次《丧礼》。其《通礼》以《大学》、《中庸》为首,《大学》从王守仁所解古本,不用朱子改定之本。次《王朝之礼》,则首《周官》,而以《仪礼》《觐》、《聘》、《燕》、《射》诸篇附焉。其言曰:“《礼记》昉於汉儒,中间性道微言、天人奥义,时时吐露。然真赝相杂,瑕瑜不掩。如《月令》、《王制》诸篇,皆未经夫子删定者也。《周官》多操切富强之术,详於政而略於教。《仪礼》皆周旋升降之节,仪则繁而义则疏。先儒欲推二书为经,以记为传,似非定论”云云。然《仪礼》、《礼记》彼此相应,《周官》所云,颇与之远,强为通之,必成轇轕。如因是而斥《周官》,则大不可。且以《周礼》为“有政无教”,《仪礼》为“仪繁义疏”,则尤不得先王因事寓训之旨。大抵其解出於郝敬,而又益以姚江之心学。 凡先王大典,皆视为粗迹,无足怪也。又其《凡例》云:“文义会通、彼此互举者,悉照原篇,不敢割裂。”今案《仪礼》一书,有《经》有《记》,怡於《昏》、《聘》诸篇咸裁截《记》文,分附《经》次,较其发凡,亦属矛盾。惟《周官》不用俞氏《复古编》之说,差为有见耳。 △《读礼窃注》·一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国朝孙自务撰。自务字树本,号立菴,安邱人。岁贡生。是书撮举三《礼》,凡五十七条。其中间有可采者,若《释名》、《字林》皆以侄为兄弟之女称,自务引《仪礼·丧服经》“侄丈夫妇人报”,证姑於兄弟之子亦有侄称,引据颇为明确。至谓《祭法》以王考、皇考、显考、祖考各称为始祖及高、曾之别为字义不清,又斥《坊记》“寡妇之子不有见焉则不友也”为附会孔子之言,皆以私意疑《经》,并无明证。又谓朱子以门屏之间为皋门,今检全集及各注并无此文。 若袭万斯大之论,以大社为方丘,不免好从异说。又述斯大之言曰“《曲礼》:‘天子当依而立,诸侯北面而见天子曰觐。天子当宁而立,诸公东面、诸侯西面曰朝。’止是一礼。盖天子将入庙受觐,至宁,先下车而立。诸公於是分班朝见,以通姓名,即所谓朝也。觐礼不具,文之略也”云云。今考《仪礼》本篇未觐之前自郊劳授馆至於侯氏释币,既觐之后自三享听事至於三劳及赐车马,虽繁文曲节,无不详载。而独谓略此朝礼,殊考之未详。《郊特牲》曰:“觐礼,天子不下堂而见诸侯。”若天子先见诸侯於路门外,则其失甚於下堂矣。自务甚推此说,亦轻信也。观其篇首叙所见礼家诸书,寥寥无几。盖皆据理推测,而以意断制之耳。 △《稽礼辨论》·一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刘凝撰。凝字二至,南丰人。由贡生官崇义县训导。是书凡为《论》者十六、为《辨》者六,合二十二篇。引证颇古,而考核未精。若《月令论》一篇,谓太尉不始於秦,即《国语》之元尉及《夏官》之军司马。今考《汉百官表》,太尉与大司马更置。《黄霸传》亦云:“以丞相兼之。”《续汉志》又云:“太尉,公一人。”若《夏官》之军司马,则位在小司马之下,与太尉尊卑悬绝。又《晋语》曰:“知祁奚之果而不淫也,使为元尉。”韦昭《注》:“元尉,中军尉也。”又云:“知铎遏寇之恭敬而信彊也,使为舆尉。”韦昭《注》:“舆尉,上军尉也。”盖古者三军皆有尉。《尉缭子》曰:“长伯教成,合之兵尉。兵尉教成,合之裨将。”兵尉即《国语》之元尉、舆尉也,其职位在军将下。今凝以元尉为太尉,尤属不伦。又若《续唐仲友周礼武成孟子论》一篇,谓诸侯百里为井者万,以十井起乘。天子千里为井者百万,以百井起乘。今考井田以一甸起乘,无分天子、诸侯。《成公元年》“三月,作丘甲。”杜《注》:“长毂一乘,甸所赋,今鲁使丘出之。讥重敛,故书。”丘,十六井也。诸侯以十六井起乘,尚乖於制,则谓以十井起乘者,不尤谬乎?又若《公路公行公族论》一篇,谓《诗》、《左传》之公行即《周礼》之诸子。《文王世子》之庶子专掌庶子之政令。《诸子》文曰“掌国子之倅”,对適子与母弟言之,故云副贰也。今考《诸子职》又云:“国有大事,则帅国子而致於太子。”《周礼》全经凡称国子者,无不统有適庶。《师氏》“以三德教国子”,《保氏》“养国子以道”,《大司乐》“以乐德、乐语、乐舞教国子”,《乐师》“掌国学之政以教国子小舞”,皆是也。 今凝独以诸子所帅之国子为妾子,与全经无一可通。且凝既知诸子即庶子,而《文王世子》曰:“庶子以公族之无事者守於公宫,正室守太庙。”郑《注》:“正室,適子也。”是庶子明掌適子之政,而凝乃误以国子之倅为適子母弟之副贰,遂误以诸子所掌惟妾子之政,使合於《左传》之公行。不特不会郑《注》“倅”字之义,且并《周礼》全经及《文王世子》之文亦皆乖剌矣。又若《十二章服辨》一篇,谓郊天未至泰坛,先服狐白裘,次加衮服,为裼衣,衮服上加大裘,狐白与黑羔相为表里,即《家语》所云“天子大裘以黼之”是也。当祀之时,脱裘而服狐白及衮,即《家语》所云“既至泰坛,王脱裘”是也。今考《司服》曰:“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如凝之说,则是服狐白裘而冕矣。又《玉藻疏》引刘氏说,凡六冕之裘皆用羔;引熊氏说,谓六冕皆用狐青裘。盖冕服皆玄,羔及狐青裘色亦玄。今以衮表狐白裘,则裘裼异色。又《玉藻》曰:“惟君有黼裘以誓省。”郑《注》:“以羔与狐白杂为黼文。”而凝乃以内服狐白、外服黑羔为黼文,穿凿尤甚。凝是书於三《礼》之学颇勤,亦间能致力於汉魏诸书,而喜新好异,故持论往往不确焉。 △《昏礼辨正》·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奇龄有《仲氏易》,已著录。是书力诋三《礼》经文,引《曲礼》“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而《士昏礼》乃不言行媒;引《曲礼》“齐戒以告鬼神”,谓亲迎必先告庙,而《士昏礼》不言告庙;引《春秋·桓三年传》“夫人至自齐,朝至”之文,谓妇至之日当朝庙,而《士昏礼》不言朝庙;引《春秋》“齐侯越境以送女”,谓女之父既迎壻于门外,亦当送之门外,而《士昏礼》乃言不降送;引《穀梁传》“纳采、问名、纳徵、告期”谓止当有四礼,而《士昏礼》乃误增“纳吉”一礼,又误入亲迎於六礼之内;引《诗·关雎》“琴瑟”、“钟鼓”,谓嫁娶亦当用乐,而《郊特牲》乃谓昏礼不用乐。其说颇为辨博。其中论告庙、朝至之仪,虽颇有根据,而核其大致,穿凿者多,未足据为定论也。 △《庙制折衷》·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是书大抵宗王肃而驳郑康成。康成谓天子五庙,周加文、武二祧为七。肃谓天子七庙,周加文、武二庙为九。汉唐以来言庙制者,互相祖述。 礼以义起,原不必胶执一说,然未有淆乱旧文如此书之甚者。夫天子七庙之见於《礼器》、《王制》、《祭法》、《穀梁传》者,奇龄既皆以为不专言周矣,然《礼器》称“周旅酬六尸”,则明明言周。郑《注》、孔《疏》谓后稷之尸发爵不受旅,馀自文、武及四亲庙凡六尸。周止七庙,此为确证。奇龄乃谓六尸为六庙昭穆之尸,文、武二尸不在内,故祫祭出堂,后稷尸与文、武二尸俱南向,馀东西向。考《礼器》孔《疏》,旅酬之时,毁庙之主咸在,特无尸耳。又《春秋·文公二年传》曰:“文、武不先不窋。”《鲁语》亦曰:“周之烝也,未尝跻汤与文、武。”奇龄乃谓文、武二尸独与后稷同向,则毁庙之主自太王、王季以上皆列在文武之旁,是子孙得跻其父祖,而谓文、武歆此祀乎?奇龄又谓《曾子问》七庙无虚主,明迁庙、文武庙皆可虚主。今考《曾子问》明云:“天子巡守,以迁庙主行。”又云:“今也取七庙之主以行,则失之矣。当七庙、五庙无虚主。” 据此,则得虚主者惟迁庙耳。至於文、武之庙,即奇龄亦知其为百世不迁者也,而乃於《经》文迁庙之外,强增一文、武庙,是又以不迁之庙为可虚主矣,与《经》文“迁庙”二字显相剌谬。盖奇龄谓周九庙而欲增高、曾以上二世於七庙内,即不得不出文、武二庙於七庙外,又以其在七庙外,即不得云无虚主,故凿空杜撰而为此说也。其馀因袭前人已废之说者,尤难枚举。盖准以德厚流光、德薄流卑之义,则天子九庙,於义未尝有乖。而一自奇龄言之,揆诸经传,反多未合。甚矣其强辨也。 △《大小宗通绎》·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是书谓郑康成《礼记·大传注》以别子之世长子为大宗,别子庶子之长子为小宗,则是别子一世无大宗,继别一世无小宗,凡国君继世必有三世无大小宗者,於是谓别子之身即为大宗。今考《大传》文曰“别子为祖,继别为宗。”若别子即得为大宗,则《经》文曷不曰“别子为宗”乎?《经》文既明以祖与宗对举,即显然不可相混。而奇龄乃混之,是叛经矣。奇龄又谓康成以别子为妾子,万一仅有一母弟而无庶,将以无庶而反绝宗乎?今考《仪礼·丧服传》曰:“庶子不得为长子三年。”则兼据为父后者之同母弟,不专指妾子也。 故贾公彦《疏》云:“庶子,妾子之号,適妻所生第二者同名庶子,远别於长子。” 则《仪礼》经文已以庶该嫡矣,何独於康成致难焉?至奇龄谓别子诸弟之子亦得各为小宗,不特别子、庶子之子而已,则其说颇有根据。《晋语》曰:“黄帝之子二十五人。”又曰:“黄帝之子二十五宗。”韦昭《注》:“以为小宗。”可与奇龄此说相证。若如《丧服要记》别子之庶兄弟,其嫡继之,各有一大宗。则是别子有十,大宗即有十矣。与宗子统族之义殊有未合。奇龄谓《要记》各一大宗之说,当为各一小宗,其义较允。亦不可以好为强辨遂并没所长也。 △《学校问》·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前答门人张希良问学校之名,继以答门人吴鼎问庙学中称先师设主,因及乡饮养老之礼。考夏后氏之学名序,与州学亦名序者,其制一有室,一无室,两不相蒙。州学之序,《尔雅》所谓“无室曰榭”是也。字或作“谢”,或作“豫”。而《尔雅》。又曰:“东西墙谓之序。”则室内曰墉,堂上曰序,堂下曰壁,同为墙名。是序之名有三,而义各殊。奇龄乃曰:“五架之屋,由户牖以北为室,户牖以南为序,为堂。而堂序之分则两楹以北为序,以南为堂。学之楹东为东序,楹西为西序。兼言庠序,则有室。单言序,则不及室。”殊为牵合溷淆也。 △《明堂问》·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以门人姜尧问九室、五室之辨发端,而终於九宫卦位。其大意专訾郑康成之主五室为非,而言五室即九室,九室即十二堂。考之《月令》,四正之堂曰太庙,其左右曰左个、右个,而最中一室曰太庙太室。明四正之堂同以此为室,则左右堂以四隅之室为室可知也。太庙太室仅一,《月令》系之中央土所居。奇龄乃云:“太庙太室五。”是并《月令》之文不察,且溷室与堂而一之。轻议前儒,未免反成舛漏矣。 △《郊社考辨》·一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国朝李塨撰。塨有《周易传注》,已著录。是编立论主南北郊分祀,大致皆本之毛奇龄。 △《三礼约编》·十九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汪基撰。基字警斋,休宁人。是书取《仪礼》、《周礼》、《礼记》删汰全篇,节录其文,盖取其便於诵习。然若《周礼·天官》六十职,删宫正、宫伯而宿卫之制缺。《地官》七十八职,存闾师而删县师,则六乡有徵税之官,而都鄙丘甸遂无职长。此其关系之最大者,周公制作,固不容以意为点窜也。 △《三礼会通》·二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张必刚撰。必刚字继夫,潜山人。乾隆壬戌进士。是书凡《典制考》一卷、《郊社辨》一卷。《典制考》谓礼本於天,因而胪举《礼》文之与天相应者以实之。夫天秩天叙,谁曰不然?然於千百年后掇残缺之古经一名一物,必锱铢比较,以求其所以法天者何在,则几於凿矣。其间至以六门配六爻,果周公本义耶?《郊社辨》以祭莫大於事天地,事天地莫大於郊社。自郊社与圜丘、方泽牵混,而国内外之社又相牵混,而其礼不明。汉郑氏以《郊特牲》之郊属孟春,不与圜丘混,其说本确,而王肃顾非之,因据《郊特牲》及《周礼》以证王肃之误,其说是矣。又辨“周之始郊日以至”,“至”字乃“辛”字之误,引《逸周书》“辛亥柴上帝”、《汉史》“辛亥祀天位”两条以证之,其论亦辨。然於《周书》“丁未祀周庙”之下云“越三日庚戌”,其说又不可通。遂谓五日误为三日,辛亥误为庚戌。操是术以往,将义有所窒,即改经文以就之。天下无不可通之说,天下亦竟无可据之经矣。 ──右“礼类”《三礼总义》之属二十部,三百一十卷内一部无卷数,皆附《存目》。 △《礼乐合编》·三十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黄广撰。广,无锡人。是书成於崇祯癸酉。以经典古训与说部小史杂采成文。且每事不详其源流本末,但举其一语。又有并非礼乐而阑入者,殊鲜条理。 所立门目,分《本纪》、《统纪》诸名,亦皆漫无体例。前有郑鄤等九人《序》,皆明末人标榜之辞,不足据也。 △《礼学汇编》·七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应捴谦撰。捴谦有《周易集解》,已著录。是书盖仿《仪礼经传通解》、《续通解》之例而稍变通之,分为六十一篇,视朱子、黄榦旧目或省或增,或仍其文而变其名,然往往参以臆见。如《王祭》一篇,郑康成《郊特牲注》谓朝践在堂,馈食在室。后儒相承,初无异说。而捴谦乃谓朝践在室,馈食在堂。引《礼运》“玄酒在室,醴醆在户,粢醍在堂,澄酒在下”,谓朝践用醴醆,醴醆在室户内,即知朝践当在室;馈食用粢醍,粢醍在堂,即知馈食当在堂。今考《仪礼·特牲礼》:“尊於户东。”郑《注》云:“室户东。”《少牢礼》:“尊两甒於房户之间。”郑《注》云:“房西室户东也。”是皆在堂之明证。即此知醴醆虽在室,而朝践自得在堂;醍粢虽在堂,而馈食自得在室,亦犹《士冠礼》侧尊一甒醴在服北行礼之地,与设尊之地异所耳。又安得以设尊之地即为行礼之地耶?又郑注《司尊彝》谓王以圭瓒酌郁鬯,后以璋瓒酌亚祼,则再祼也。 今捴谦乃据《大雅》“殷士肤敏,祼将于京”之文,增以宾祼为三祼。考《周礼·小宰》云:“祭祀行祼将之事。”《注》云:“又从太宰助王祼也。”《小宗伯》云:“凡祭祀宾客,以时将瓒祼。”《注》云:“将,送也,犹奉也。祭祀,以时奉而授王。宾客,以时奉而授大宗伯。”然则“殷士祼将”亦第奉而助王祼耳,岂自行祼祭乎?至所谓郊天当有十二献,不特为经典所不载,亦为史志所不传,益不足辨矣。夫三《礼》郑《注》,合经者十得八九,而捴谦必一一反其说。 舍康庄而旁骛,其惑於多岐,亦宜也。 △《仪礼节要》·二十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国朝朱轼撰。轼有《周易传义合订》,已著录。是编分《冠》、《昏》、《丧》、《祭》四大纲。而《冠礼》后附以《学义》,《昏礼》后附以《士相见》、《乡饮酒》,於丧、祭二礼尤详。附图三卷,则其门人王叶滋所为,轼所订定者也。大旨以朱子《家礼》为主,杂采诸儒之说而断以己意。意盖欲权衡於今古之间,故於今礼多所纠正,於古礼亦多所变通。然如《士相见》、《乡饮酒》二篇,朱子以为今不可行,盖通儒明晰事势之言。轼事事遵朱子,惟此条所见与朱子相左,必欲复之。然其说迄不可行,则终以朱子为是也。是书别有一本,仅三卷,乃轼之初稿。此本成於康熙己亥,盖其后来定本云。 △《礼乐通考》·三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胡抡撰。抡字应麟,武进人。抡以《仪礼经传通解》五礼杂糅。又不能各详始终本末,疑非朱子亲笔,故作是书。首以《通论》一卷,次《吉礼》、《凶礼》各六卷,次《宾礼》二卷,次《军礼》一卷,次《嘉礼》七卷,而终以《乐制》七卷。然其间杂引经史,丛脞少绪。且《仪礼经传通解》本朱子未竟之书,属黄榦续成。授受源流,灼然可证。抡欲窜改其书,而又嫌於改朱子,乃巧为之辞,谓非朱子之亲笔。盖即宋儒删改诸经托言於汉儒窜乱之故智。虽出尔反尔,足验好还,然尤而效之,夫亦可以不必矣。 △《仪礼经传内编》·二十三卷、《外编》·五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姜兆锡撰。兆锡有《周易本义述蕴》,已著录。是书《内编》首《嘉礼》,以《士冠礼》冠之,《大夫冠礼》以下继焉。《昏礼》、《饮食》、《飨燕》、《宾射》、《脤膰》、《贺庆》又次之。次《军礼》。次《宾礼》。次《凶礼》。 次《吉礼》。《外编》为《丧服本经》,又《补丧服》,又《采经》四篇,终之以《图考》。大率以《仪礼》为主,《仪礼》所未备,则采他书以补之。类多因袭前人,发明最少。即如《大夫冠礼》,在古礼本无可据。此本但取《礼记》无大夫冠礼而有其昏礼。古者五十而后爵,何大夫冠礼之有?又引《国语》“赵文子冠”一段,以此为足以补大夫之冠礼。是欲以空言当实义。揆其著书之意,盖欲补正《仪礼经传通解》,然不及原书远矣。 △《重刊朱子仪礼经传通解》·六十九卷(大学士于敏中家藏本) 国朝梁万方撰。万方字广菴,绛州人。朱子《仪礼经传通解》本未竟之书,至黄榦乃续成之。此本名为“重刊”,实则改修。大致据杨复《序》文,谓朱子称黄榦所续丧、祭二礼规模甚善,欲依以改定全书而未暇,遂以榦之体例更朱子之体例,与榦书合为一编,补其阙文,删其冗复,正其讹误。又采近代诸说,参以己意发明之。其中间有考证,而亦颇失之芜杂。如所补《学礼书》数篇,朱子原《序》本云取许氏《说文·序说》及《九章算经》为此篇。万方乃曼衍及五百四十部之首,附以周伯琦之《字原》。非略非详,已无裁制。至於以“楷书运笔诸法”为一章,更为泛滥。又不采古人旧说,而惟取近时傅山、冯班之论。其中“傅山”一条云:“乱嚷吾书好,吾书好在那。点波人应侭,分数自知多。汉隶中郎想,唐真鲁国讹。相如颂布濩,老腕一双摩。”掩其书名而观之,殆莫能知为《仪礼经传通解》之文也。 ──右“礼类”《通礼》之属六部,二百四十七卷,皆附《存目》。 △《郑氏家仪》(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元郑泳撰。泳字仲潜,浦江人。官温州路总管府经历。义门八世孙涛之弟也。 其书依五礼分为五篇,盖本司马氏《书仪》、朱子《家礼》而损益之,并录其家日用常行之式,编次成书。后附泳所作《祭田祠堂记》二首,又附十五世孙崇岳《祭田号亩记》。是书为崇岳所刊,盖即所附入也。 △《家礼仪节》·八卷(少詹事陆费墀家藏本) 明邱濬撰。濬字仲深,琼山人。景泰甲戌进士,官至文渊阁大学士。谥文庄。 事迹具《明史》本传。是书取世传朱子《家礼》而损益以当时之制。每章之末,又附以馀注及考证,已非原本之旧。惟所称“文公《家礼》五卷,不闻有图。今刻本载於卷首,而不言作者,多不合於本书。《通礼》曰立祠堂,而图以为家庙,一也。深衣缁冠,冠梁包武而屈其末,图则安梁於武之上,二也。本文黑缕而图下注用白,三也。《丧礼》陈袭衣有深衣等物,而不用《仪礼》质杀二冒,图乃陈之,四也。本文大敛无布绞之数,而图有之,五也。大敛无棺中结绞之文,而图下注则结於棺中,六也。《尺式图》下载天台潘时举说,末识岁月曰嘉定癸酉。 是时距文公没时庆元庚申,十有三年矣,岂可谓为文公作哉!”又称“或曰信如此言,图固非朱子作,何以‘祠堂’章下有‘主式见《丧礼》及前图’八字。愚案南雝旧本,於立祠堂下注圈外止云‘主式见《丧礼》治葬章’,并无‘见前图’ 三字。不知近本何据改‘治葬章’三字为见前图”云云。其辨证颇明。然此本“祠堂”章“神主”一条下并无“见治丧章”字,乃有“详具图”三字,与濬所言不合。又图散於各章之中,庞杂错落,殊无伦叙。其《香案图》前以二丫髻童子执幡前导,如释家之状,决非旧图所有,亦决非濬之所为。盖又坊刻所窜乱者也。 △《礼问》·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吕柟撰。柟有《周易说翼》,已著录。是书杂论冠、昏、丧、祭之礼,皆与门人问答之辞。末载《入学仪》及渭阳公《祭仪》之类,则此书之附录也。 朱彝尊《经义考》载柟《礼问》内外篇二卷,云“未见”。今本卷数相符,而不分内外篇,或彝尊传闻未确欤?其中如正《子夏传》“妾不得体君,为其父母遂”二语之误,本於郑《注》;解《曾子问》接祭之接为接续之接,本於卫湜《礼记集说》:持择颇为有见。至论庙制,谓古之诸侯多出於天子,其始祖天子祀之,故诸侯五庙。今考《王制》、《祭法》,诸侯五庙皆有始祖庙。则诸侯原祀及始祖,不特天子祀之也。况《王制》郑《注》曰:“太祖,别子始爵者。” 孔《疏》曰:“凡始封之君,谓王之弟封为诸侯,为后世之太祖。”如以此始封之别子为始祖,天子安得祀之?如以为始封之君所自出之王,则诸侯不得祖天子。 鲁有文王庙,郑有厉王庙,孔《疏》皆以为非礼之正,安得据以为通例耶?柟又谓《仪礼·丧服》“父卒,继母嫁,从,为之服期”,则从生母嫁者当三年。 不知《仪礼》经文必特著“从”之一字,是知继母嫁,必从乃服期,不从即不服也。《檀弓》:“子思之母死於卫。”郑《注》:“嫁母,齐衰期。”则知生母嫁即不从亦必服期也。生母之厚於继母,义在於此。若必加服至三年,岂不念嫁母有绝族之义,安得与无故而服三年者同也?今律文生母嫁者在期服章,不别从与不从,盖准郑义,柟说似过於情。其他条亦多循旧义,少所阐发。若全载《家祭》及《焚黄》文,则更为泛滥矣。 △《别本家礼仪节》·八卷(少詹事陆费墀家藏本) 旧本题明杨慎编,慎有《檀弓丛训》,已著录。是编前有慎《序》,词极鄙陋。核其书,即邱濬之本,改题慎名。其图尤为猥琐。《送葬图》中至画四僧前导,四乐工鼓吹而随之,真无知坊贾所为矣。 △《四礼初稿》·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宋纁撰。纁字伯敬,号栗菴,商邱人。嘉靖丙辰进士,官至吏部尚书。谥庄敏。事迹具《明史》本传。是编分冠、昏、丧、祭四礼,略仿古经词句而统用后世之法。如適子冠於阼,古制也。纁以为今制南面为尊,长子、宗子皆宜西向,以避父祖与宾。昏有六礼,今合纳采、问名为一,请期、纳币为一,与《家礼》所删并者又不同。大都以意为之也。 △《乡射礼仪节》(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林烈撰。烈,福州人。其始末未详。据嘉靖丙寅烈《自序》,称尝於其乡之嵩阳社创射圃,择子弟一百七十三人,每月朔望行古乡射之礼。因作是书。前列《嵩阳射圃记》一篇,述复古之义。其书则节录《仪礼》经文,各略为诠释而系之以图。然意取简明,或往往刊削过甚,晦其本旨。如经文“司射”节“将乘矢”之下有云:“执弓不挟,右执弦。”盖司射既发乘矢之后,矢虽尽而弓不释。 其执弓之仪则右手执弦,左执弣也。烈於“将乘矢”之下删此二语,则执弓南面揖之节,遂不知何所措施。又《经》文“初射”节“司马出于下射之南,还其后,降自西阶”下有云“反由司射之南,適堂西,释弓,袭反位,立于司射之南” 数语,烈又删去,则“降自西阶”之后,其反位由何道,立何方,及由袒而袭之节,皆不可考。是书虽不主於释《经》,然《经》义不明,则仪节俱爽,於行事亦多违碍矣。 △《四礼疑》·五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吕坤撰。坤字叔简,宁陵人。万历甲戌进士,官至刑部侍郎。事迹具《明史》本传。是书首载《通礼》一卷、《冠》、《昏》、《丧》、《祭》各一卷。 意在酌通古今,自成一家之学。其大旨亦本於《书仪》、《家礼》,然好用臆说,未可据为典要。如谓为庶母之有子者杖期,无子者当亦同制。长幼尊卑,未有不报者。嫡与妾不报服,犹云名分称尊。诸子不尊於父妾,父妾为之期,而诸子不报,非礼也。今考《仪礼·丧服》“齐衰不杖期”章曰:“公妾、大夫之妾,为其子期。”又《丧服记》曰:“公子为其母练冠麻,麻衣縓缘。”据此,则公之妾自为其子期,其子且不得为妾母服,则诸子安得为父妾报?又《丧服》“緦麻”章曰:“士为庶母。《传》曰:何以緦也,以名服也。”马融曰:“以有母名为之服緦。”盖妾之子於己为同父兄弟,兄弟之生母於己亦得有母名。故《唐律》以庶母为妾之有子者,盖取《仪礼》之义。《唐会要》载长孙无忌之奏,谓己之庶昆弟为其母不杖衰,而己与之无服。同气之内,凶吉顿殊。求之礼情,深非至理。请依典故,为服緦麻。则为庶母服緦麻,亦全从有子起义。妾若无子,则无为人母之道,《传》又安得云“以名服”乎。自《开元礼》、《政和礼》、《书仪》、《家礼》及《明集礼》皆本《唐律》。坤乃横生异议,过矣。坤又谓《经》既云“日中而虞”,又云“始虞用柔日,再虞用柔日,三虞、卒哭用刚日。 葬日即虞,安问刚柔?其意盖谓虞葬同日,葬既无刚柔定日,则虞又安得择刚柔也?不知古制不可以绳今,犹今制不可以推古。古之葬恒用柔日,故始虞自得柔日。《曲礼》曰:“丧事先远日。”《注》曰:“葬与练祥也。”盖特於旬之外卜乙丁己辛癸等柔日也。考《春秋》经传,凡书葬三十有五,而用柔日者三十有一。其《宣八年》“十月己丑,葬敬嬴。雨,不克葬。庚寅乃葬。”《定十五年》:“九月丁巳,葬定公。雨,不克葬。戊午乃葬。”其卜葬本日亦仍用柔日。惟《成十五年》“八月庚辰,葬宋共公”,《左传·隐公元年》“十月庚申,改葬惠公”,偶变此例耳。则葬用柔日,乃古定制。虞、葬同日,其事相因,故《开元礼》、《政和礼》、《书仪》、《家礼》、《明会典》始虞、再虞无不用柔日者。坤不知古礼,遽议《经》文,其说亦乖。其馀攻《经》文者不一而足。如《戴记》庶子摄祭,不假不配不归肉;宗子死,庶子代,有爵称介,无爵称子,祭必告於宗子之墓;三年之丧及齐衰大功之丧则因丧而冠,不改冠为次于中门之外;三年之丧不吊哭诸条,坤皆谓非孔子之言。至《仪礼·士冠礼》一篇,则逐句诘难,几无完肤。坤之讲学在明代最为笃实,独此一编,轻於疑古。白璧之瑕,虽不作可矣。 △《四礼翼》·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吕坤撰。《自序》谓以民间日用常行浅近鄙俗可以家喻户晓者,析为条目。 凡《冠礼翼》二:曰蒙养,曰成人。《婚礼翼》二:曰女子,曰妇人。《丧礼翼》二:曰侍疾,曰修墓。《祭礼翼》二:曰事生,曰睦族。 △《四礼辑》·一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马从聘撰。从聘字起莘,灵寿人。万历己丑进士,官至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崇祯十一年灵寿城破,与三子同殉节。乾隆乙未,赐谥忠节。是书亦多以意为之。考《仪礼·士冠礼》贾《疏》,古者天子诸侯皆十二而冠,士、庶人二十而冠,故《曲礼》称二十曰弱冠。《后汉书·马防传》,年十六,仍自称未冠。 此书《冠礼目录》,谓男子年十五至二十皆可冠。如此之类,皆於古义未协,未可据为确论也。 △《明四礼集说》·八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韩承祚撰。承祚自署曰东鲁,不知何郡邑人也。是书成於万历壬子。大约宗朱子《家礼》,而参以《明会典》。冠、婚、丧、祭,以次分条,杂述前人之仪。而图说、仪注、祝文等,因类附焉。 △《四礼约言》·四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吕维祺撰。维祺字介孺,号豫石,河南新安人。万历癸丑进士,官至南京兵部尚书。李自成陷开封,抗节死。事迹具《明史》本传。是编分冠、昏、丧、祭四目,皆因古礼之名而删除仪节,务趋简易,以通俗易行。然施之一家则可,不宜制为程式以范天下也。 △《读礼偶见》·二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国朝许三礼撰。三礼字典三,汤阴人。顺治辛丑进士,官至兵部右侍郎。尝受业於孙奇逢之门,故书中虽多参讲学语,而於五礼亦颇有证核。大抵据《书仪》、《家礼》、《会典》诸书,折衷一是,以便於行。其於俗礼,解误者八,释疑者十。又若《增哭奠家礼仪注》及《增定招魂葬服说》诸篇,皆颇有考据。惟谓丧服古二十五月,今二十七月,则其说颇谬。考丧服二十五月,不过王肃一家之说。 《士虞礼》曰:“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禫。”郑注:“中,间也。” 《丧服小记》:“妾祔於妾祖姑,亡则中一以上而祔。”又《学记》云:“中年考校。”皆以中为间。故二十七月而禫。《杂记》:“父在,为母、妻十三月大祥,十五月禫。”为母、妻尚祥禫异月,岂三年之丧而祥禫反同月?戴德《丧服变除篇》:“礼,二十五月祥,二十七月而禫。”《白虎通德论》:“三年之丧,再期二十五月。”又云“二十七月而禫。”《释名》:“间月而禫。”是皆为郑《注》确证。《三年问》云:“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 据丧事终,除衰去杖,其馀哀未忘,更延两月,非丧之正,故第据二十五月言之耳。六朝诸儒多宗郑《注》。今律以二十七月而禫。盖三年之丧,万世之通义也。三《礼》乃以王肃一家之说为古制,岂宏通之论乎? △《学记》·五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国朝李塨撰。塨有《周易传注》,已著录。是编乃所定家仪。一曰《冠》,二曰《昏》,三曰《丧》,四曰《祭》,五曰《士相见》。塨学术出於颜元,其礼乐之学则出自毛奇龄。奇龄讲礼,好言谐俗,故是编亦多主简易。其《士相见礼》一卷,张潮摘录於《昭代丛书》中,然天下迄无行之者也。 △《家礼辨定》·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复礼撰。复礼字需人,号草堂,钱塘人。其书创始於康熙壬午,定本於丁亥。因朱子《家礼》而增损之,仍分冠、昏、丧、祭四类。每类之中首以《事宜》,复礼所酌定者也。次以《论辨》,阐所以更定之意也。次以《人鉴》,引古事以证得失也。次以《律例》,申王法之所禁也。次以《择日》,代卜筮也。 终以《启式》,为不娴文词者设也。其删去繁文,则用吕维祺之说。其删去图式,则用邱濬之说。考李方子作《朱子年谱》云:“乾道五年,先生居母丧,成《家礼》。晚年多所损益,未暇更定。”朱子门人黄亦云:“其书始定,为一行童窃以逃。先生殁,其书始出,今行于世。然其间有与先生晚岁之论不合者。” 又明邱濬云:“《家礼》不闻有图。今卷首图注多不合于本书,文公岂自相矛盾? 未识岁月曰嘉定癸酉,是时距文公没十有三年矣,岂可谓之公作哉?盖杨氏赘入昭然也。”据是数说,则《家礼》实朱子未定之本,且久亡其稿。迨其复出,真赝已不可知。又参以门人所附益,固未可执为不刊之典。近日王懋竑为笃信朱子之学者,所作《白田杂著》,亦深以《家礼》为疑。复礼之辨定,未为不可。然所辨定者意在宜古宜今,然纯以臆断,乃至於非古非今。又泛引律例,且滥及五行家言,尤为芜杂。中引骂詈、斗殴、赌博诸律,已为不伦,又引“官吏宿娼律” 一条,“擅食田园瓜果律”一条,使掩其卷而思之,是於四礼居何门哉? △《四礼宁俭编》(无卷数,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王心敬撰。心敬有《丰川易说》,已著录。是书以冠、昏、丧、祭四礼无贵乎繁重,宜崇尚质朴,始易遵行。因取前人所传《家礼》纂本,更为删易,务从省约。又名《丰川家规》,盖所以教其子弟者。与吕维祺《四礼约言》、宋纁《四礼初稿》用意大约相近,而立法则尤为简略焉。 △《昏礼通考》·二十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曹廷栋撰。廷栋有《易准》,已著录。是编详考昏礼,冠以《大清会典》、《大清律例》,不入卷数,尊功令也。其下乃博考故实,以类编次。然核其体例,多有未合。夫通有二义,一则自天子达於庶人,通乎上下者也。一则自先王以迄后世,通乎古今者也。既考昏礼,则当以贵贱各为门目,知等威之所别。古今各著沿革,知异同之所自。复各考核典文,釐为子目,以理其绪。而后以变礼(如《曾子问》所谓亲迎遭丧之类)、俗礼(如阴阳拘忌及催妆、撒果之类)、非礼(如《元史》所禁割襟、指腹之类)别汇於后以备其全。庶乎源委秩然,足资考证。廷栋此书,采摭虽富,而端绪糅杂。所分子目,不古不今。第十四卷至以《妆资》为一门,此於古居何礼也?《媒氏》一门载索紞占冰下人语,韦固见老人月下检书。是直类书,非通礼矣。 △《齐家宝要》·二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国朝张文嘉撰。文嘉字仲嘉,钱塘人。是书本《书仪》、《家礼》诸书,酌为古今通礼:曰《居家礼》,曰《童子礼》,曰《义学约》,曰《师范》,曰《家诫》,曰《家规》,曰《宗讲约》,曰《乡约》,曰《社约》,曰《冠礼》,曰《昏礼》,曰《丧礼》,曰《祭礼》。每门前引经传及新定仪注,间有附论,折衷颇为详慎。但据沈尧中之说,谓三年之丧当三十六月。今考《三年问》“二十五月而毕”,《檀弓》“祥而缟,是月禫,徙月乐”,王肃主之,为二十五月之证。《士虞记》曰:“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禫。”郑康成以中月为间月,则三年之丧,实二十七月。至谓丧三十六月,则始于唐王元感,而张柬之驳之,其议遂寝。载在《唐书·张柬之传》。文嘉乃取唐人已废之说,谓宣公新宫灾在薨后二十九月,其时主犹在寝,证古人丧不止於二十七月,尤为误中之误。考《成三年》:”二月甲子,新宫灾。”杜《注》:“三年丧毕,宣公神主新入庙,故谓之新宫。“据此,则宣公之主已入庙矣。《公羊传》曰:“新宫者,宣公之宫也。宣公则曷为谓之新宫,不忍言也。”《穀梁传》曰:“新宫者,祢宫也。迫近不敢称谥,恭也。”据此,则不称宣宫而称新宫,必不由於主不在庙。至胡《传》始引刘绚之说,谓不称宣宫,以未迁主,於三《传》略无所据。 然绚谓宣公薨至是二十有八月,缓於迁主,则以缓迁为失明矣。今文嘉乃引以为三十六月之证,则是以二十八月主不迁庙为持丧之正经。其误又甚於绚矣。文嘉又谓凡期丧皆有禫。今考《杂记》曰“期之丧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注》曰:“此谓父在为母也。”《丧服小记》曰:“为父,母、妻、长子禫。”是期之丧得禫者,止有母、妻及长子耳。《小记》曰:“庶子在父之室,则为其母不禫。”又曰:“宗子母在,为妻禫。”明父在为妻不禫,则是母、妻期丧且有不得禫者矣。今文嘉谓凡期皆得禫,尤未详考。 盖是书未能穷源於《礼经注、疏》,第从《家礼》诸书略求节目,宜其说之有离合也。 ──右“礼类”杂礼书之属十七部,八十七卷内三部无卷数,皆附《存目》。 卷二十六 经部二十六 ○春秋类一 说经家之有门户,自《春秋》三《传》始,然迄能并立於世。其间诸儒之论,中唐以前则《左氏》胜,啖助、赵匡以逮北宋则《公羊》、《穀梁》胜。孙复、刘敞之流,名为弃《传》从《经》,所弃者特《左氏》事迹,《公羊》、《穀梁》月日例耳。其推阐讥贬,少可多否,实阴本《公羊》、《穀梁》法,犹诛邓析用竹刑也。夫删除事迹,何由知其是非?无案而断,是《春秋》为射覆矣。圣人禁人为非,亦予人为善。经典所述,不乏褒词,而操笔临文,乃无人不加诛绝,《春秋》岂吉网罗钳乎?至於用夏时则改正朔,削尊号则贬天王,《春秋》又何僣以乱也!沿波不返,此类宏多。虽旧说流传,不能尽废,要以切实有徵、平易近理者为本。其瑕瑜互见者,则别白而存之。游谈臆说,以私意乱圣经者,则仅存其目。盖《六经》之中,惟《易》包众理,事事可通。《春秋》具列事实,亦人人可解。一知半见,议论易生。著录之繁,二经为最。故取之不敢不慎也。 △《春秋左传正义》·六十卷(内府藏本) 周左丘明传,晋杜预注,唐孔颖达疏。自刘向、刘歆、桓谭、班固皆以《春秋传》出左丘明,左丘明受《经》於孔子。魏晋以来儒者,更无异议。至唐赵匡,始谓左氏非丘明。盖欲攻《传》之不合《经》,必先攻作《传》之人非受《经》於孔子,与王柏欲攻《毛诗》,先攻《毛诗》不传於子夏,其智一也。宋元诸儒,相继并起。王安石有《春秋解》一卷,证左氏非丘明者十一事。陈振孙《书录解题》谓出依托。今未见其书,不知十一事者何据。其馀辨论,惟朱子谓“虞不腊矣”为秦人语,叶梦得谓纪事终於智伯,当为六国时人,似为近理。然考《史记·秦本纪》,称惠文君十二年始腊。张守节《正义》称秦惠文王始效中国为之,明古有腊祭,秦至是始用,非至是始创。阎若璩《古文尚书疏证》亦驳此说曰:“史称秦文公始有史以记事,秦宣公初志闰月,岂亦中国所无,待秦独创哉?” 则腊为秦礼之说,未可据也。《左传》载预断祸福,无不徵验,盖不免从后傅合之。惟《哀公九年》称赵氏其世有乱,后竟不然,是未见后事之证也。《经》止获麟,而弟子续至孔子卒。《传》载智伯之亡,殆亦后人所续。《史记·司马相如传》中有扬雄之语,不能执是一事指司马迁为后汉人也。则载及智伯之说,不足疑也。今仍定为左丘明作,以祛众惑。至其作《传》之由,则刘知几“躬为国史”之言,最为确论。《疏》称大事书於策者,《经》之所书。小事书於简者,《传》之所载。观晋史之书赵盾,齐史之书崔杼及甯殖,所谓载在诸侯之籍者,其文体皆与《经》合。《墨子》称《周春秋》载杜伯,《燕春秋》载庄子仪,《朱春秋》载礻后观辜,《齐春秋》载王里国中里。核其文体,皆与《传》合。 《经》、《传》同因国史而修,斯为显证。知说《经》去《传》,为舍近而求诸远矣。《汉志》载《春秋古经》十二篇,《经》十一卷。注曰:“公羊、穀梁二家。”则左氏《经》文,不著於录。然杜预《集解序》,称分《经》之年与《传》之年相附,比其义类,各随而解之。陆德明《经典释文》曰:“旧夫子之《经》与丘明之《传》各异,杜氏合而释之”。则《左传》又自有《经》。考《汉志》之文既曰《古经》十二篇矣,不应复云《经》十一卷。观公、穀二《传》皆十一卷,与《经》十一卷相配,知十一卷为二《传》之《经》,故有是注。徐彦《公羊传疏》曰“《左氏》先著竹帛,故汉儒谓之古学。”则所谓《古经》十二篇,即《左传》之《经》,故谓之“古”,刻《汉书》者误连二条为一耳。今以《左传》《经》文与二《传》校勘,皆《左氏》义长,知手录之本确於口授之本也。 言《左传》者,孔奇、孔嘉之说,久佚不传;贾逵、服虔之说,亦仅偶见他书。 今世所传,惟杜《注》、孔《疏》为最古。杜《注》多强《经》以就《传》,孔《疏》亦多左杜而右刘(案刘炫作《规过》以攻杜《解》,凡所驳正孔《疏》皆以为非),是皆笃信专门之过,不能不谓之一失。然有《注》、《疏》而后《左氏》之义明,《左氏》之义明而后二百四十二年内善恶之迹一一有徵。后儒妄作聪明、以私臆谈褒贬者,犹得据《传》文以知其谬。则汉晋以来藉《左氏》以知《经》义,宋元以后更藉《左氏》以杜臆说矣。《传》与《注》、《疏》,均谓有大功於《春秋》可也。 △《春秋公羊传注疏》·二十八卷(内府藏本) 汉公羊寿传,何休解诂,唐徐彦疏。案《汉书·艺文志》:“《公羊传》十一卷。”班固自注曰:“公羊子,齐人。”(案《汉·艺文志》不题颜师古名者,皆固之自注)颜师古《注》曰:“名高(案此据《春秋说》彦《疏》《题词》之文,见徐彦疏所引)。”徐彦《疏》引戴宏《序》曰:“子夏传与公羊高,高传与其子平,平传与其子地,地传与其子敢,敢传与其子寿。至汉景帝时,寿乃与齐人胡母子都著於竹帛。何休之《注》亦同。”(休说见《隐公二年》“纪子伯、莒子盟於密”条下)今观《传》中有“子沈子曰”,“子司马子曰”,“子女子曰”、“子北宫子曰”,又有“高子曰”,“鲁子曰”,盖皆传授之经师,不尽出於公羊子。《定公元年传》“正棺於两楹之间”二句,《穀梁传》引之,直称沈子,不称公羊,是并其不著姓氏者亦不尽出公羊子。且并有“子公羊子曰”,尤不出於高之明证。知《传》确为寿撰,而胡母子都助成之。旧本首署高名,盖未审也。又罗璧《识遗》,称公羊、穀梁自高、赤作《传》外,更不见有此姓。 万见春谓皆姜字切韵脚,疑为姜姓假托。案邹为邾娄、披为勃鞮、木为弥牟、殖为舌职,记载音讹,经典原有是事。至弟子记其先师,子孙述其祖父,必不至竟迷本字,别用合声。璧之所言,殊为好异。至程端学《春秋本义》竟指高为汉初人,则讲学家臆断之词,更不足与辨矣。三《传》与《经》文,《汉志》皆各为卷帙。以《左传》附《经》始於杜预,《公羊传》附《经》则不知始自何人。观何休《解诂》但释《传》而不释《经》,与杜异例,知汉末犹自别行。今所传蔡邕《石经残字公羊传》,亦无《经》文,足以互证。今本以《传》附《经》,或徐彦作《疏》之时所合并欤?彦《疏》,《文献通考》作三十卷。今本乃止二十八卷。或彦本以《经》文并为二卷,别冠於前,后人又散入《传》中,故少此二卷,亦未可知也。彦《疏》,《唐志》不载。《崇文总目》始著录,称不著撰人名氏,或云徐彦。董逌《广川藏书志》亦称世传徐彦,不知时代,意其在贞元、长庆之后。考《疏》中“邲之战”一条,犹及见孙炎《尔雅注》完本,知在宋以前。又“葬桓王”一条,全袭用杨士勋《穀梁传疏》,知在贞观以后。中多自设问答,文繁语複,与邱光庭《兼明书》相近,亦唐末之文体。董逌所云,不为无理。故今从逌之说,定为唐人焉。 △《春秋穀梁传注疏》·二十卷(内府藏本) 晋范甯集解,唐杨士勋疏。其《传》则士勋《疏》称,穀梁子名俶,字元始,一名赤。受《经》於子夏,为《经》作《传》则当为穀梁子所自作。徐彦《公羊传疏》又称,公羊高五世相授,至胡母生乃著竹帛,题其亲师,故曰《公羊传》。 《穀梁》亦是著竹帛者题其亲师,故曰《穀梁传》。则当为传其学者所作。案《公羊传》“定公即位”一条引“子沈子曰”,何休《解诂》以为后师(按此注在《隐公十一年》所引子沈子条下)。此《传》“定公即位”一条,亦称“沈子曰”。公羊、穀梁既同师子夏,不应及见后师。又“初献六羽”一条,称“穀梁子曰”。《传》既穀梁自作,不应自引己说。且此条又引“尸子曰”,尸佼为商鞅之师,鞅既诛,佼逃於蜀。其人亦在穀梁后,不应预为引据。疑徐彦之言为得其实,但谁著於竹帛,则不可考耳。《汉书·艺文志》载《公羊》、《穀梁》二家《经》十一卷,《传》亦各十一卷。则《经》、《传》初亦别编。范甯《集解》,乃并《经》注之,疑即甯之所合。《定公元年》“春王三月”一条,发《传》於“春王”二字之下,以“三月”别属下文,颇疑其割裂。然考刘向《说苑》,称文王似元年,武王似春王,周公似正月。向受穀梁《春秋》,知《穀梁经》文以“春王”二字别为一节,故向有此读。至“公观鱼于棠”一条、“葬桓王”一条、“杞伯来逆叔姬之丧以归”一条、“曹伯庐卒于师”一条、“天王杀其弟佞夫” 一条,皆冠以“《传》曰”字。惟“桓王”一条与《左传》合,馀皆不知所引何《传》。疑甯以《传》附《经》之时,每条皆冠以“《传》曰”字,如郑玄、王弼之《易》有“彖曰”、“象曰”之例,后传写者删之。此五条,其削除未尽者也。甯《注》本十二卷,以兼载门生故吏子弟之说,各列其名,故曰《集解》。 《晋书》本传称甯此书为世所重,既而徐邈复为之注,世亦称之。今考书中乃多引邈《注》,未详其故。又《自序》有“商略名例”之句,《疏》称甯别有《略例》百馀条,此本不载。然《注》中时有“传例曰”字。或士勋割裂其文,散入《注》、《疏》中欤?士勋始末不可考。孔颖达《左传正义序》,称与故四门博士杨士勋参定,则亦贞观中人。其书不及颖达书之赅洽。然诸儒言《左传》者多,言《公》、《穀》者少,既乏凭藉之资。又《左传》成於众手,此书出於一人,复鲜佐助之力。详略殊观,固其宜也。其《疏》“长狄眉见於轼”一条,连缀於“身横九亩”句下,与《注》相离。盖邢昺刊正之时,又多失其原第,亦不尽士勋之旧矣。 △《箴膏肓》·一卷、《起废疾》·一卷、《发墨守》·一卷(山西巡抚采进本) 汉郑玄撰。《后汉书》玄本传称,任城何休好《公羊》学,遂著《公羊墨守》、《左氏膏肓》、《穀梁废疾》。玄乃发《墨守》、针《膏肓》、起《废疾》。休见而叹曰:“康成入吾室,操吾矛以伐我乎?”其卷目之见《隋书·经籍志》者,有《左氏膏肓》十卷,《穀梁废疾》三卷、《公羊墨守》十四卷,皆注“何休撰”。 而又别出《穀梁废疾》三卷,注云“郑玄释,张靖笺”。似郑氏所释与休原本,隋以前本自别行。至《旧唐书·经籍志》所载《膏肓》、《废疾》二书,卷数并同,特《墨守》作二卷为稍异。其下并注“郑玄箴”、“郑玄发”、“郑玄释” 云云,则已与休书合而为一。迨於宋世,渐以散佚。惟《崇文总目》有《左氏膏肓》九卷。而陈振孙所见本复阙宣、定、哀三公。振孙谓其错误不可读,疑为后人所录,已非《隋、唐志》之旧。其后汉学益微,即振孙所云不全之《左氏膏肓》,亦遂不可复见矣。此本凡《箴膏肓》二十馀条、《起废疾》四十馀条、《发墨守》四条,并从诸书所引掇拾成编,不知出自谁氏。或题为“宋王应麟辑”,亦别无显据。殆因应麟尝辑郑氏《周易注》、《齐鲁韩三家诗考》,而以类推之欤?然《玉海》之末,不附此书,不应其孙不见,而后来反有传本也。今以诸书校勘,惟《诗·大明篇疏》所引“宋襄公战泓”一条尚未收入,其馀并已蒐采无遗。虽不出自应麟手,要亦究心古义者之所为矣。谨为掇拾补缀,著之於录。虽视原书不及什之一二,而排比薈萃,略存梗概。为郑氏之学者,或亦有所考焉。 △《春秋释例》·十五卷(永乐大典本) 晋杜预撰。预事迹详《晋书》本传。是书以《经》之条贯必出於《传》,《传》之义例归总於“凡”。《左传》称“凡”者五十,其别四十有九,皆周公之垂法,史书之旧章。仲尼因而修之,以成一经之通体。诸称“书”、“不书”、“先书”、“故书”、“不言”、“不称”、“书曰”之类,皆所以起新旧,发大义,谓之变例。亦有旧史所不书,适合仲尼之意者,仲尼即以为义,非互相比较,则褒贬不明,故别集诸例及地名、谱第、历数相与为部。先列《经》、《传》数条,以包通其馀,而《传》所述之“凡”系焉。更以己意申之,名曰《释例》。 地名本之《泰始郡国图》,《世族谱》本之刘向《世本》与《集解》。一经一纬,相为表里。《晋书》称预自平吴后,从容无事,乃著《集解》。又参考众家谱第,谓之《释例》。又作《盟会图》、《春秋长历》,备成一家之学,比老乃成。今考《土地名篇》,称孙氏僣号於吴,故江表所记特略。则其属稿实在平吴以前,故所列多两汉、三国之郡县,与晋时不尽合。至《盟会图》、《长历》则皆书中之一篇,非别为一书。观预所作《集解序》,可见史所言者未详。《晋书》又称,当时论者谓预文义质直,世人未之重,惟秘书监挚虞赏之。考嵇含《南方草木状》,称晋武帝赐杜预蜜香纸万番,写《春秋释例》及《经传集解》,则当时固重其书。 史所言者,亦未尽确也。其书自《隋书·经籍志》而后,并著於录,均止十五卷。 惟元吴莱作《后序》,云四十卷。岂元时所行之本,卷次独分析乎?自明以来,是书久佚。惟《永乐大典》中尚存三十篇,并有唐刘蕡原《序》。其六篇有《释例》而无《经》、《传》,馀亦多有脱文。谨随篇掇拾,取孔颖达《正义》及诸书所引《释例》之文补之。校其讹谬,釐为二十七篇。仍分十五卷,以还其旧。 吴莱《后序》亦并附焉。按预《集解序》云:“《释例》凡四十部。”《崇文总目》云:“凡五十三例。”而孔颖达《正义》则云:“《释例》事同则为部,小异则附出,孤《经》不及例者聚於终篇。四十部次第,从隐即位为首,先有其事则先次之。世族、土地,事既非例,故退之终篇之前。是《土地名》起於宋卫遇於垂,《世族谱》起於无骇卒。无骇卒在遇垂之后,故地名在世族前。”今是书原目不可考,故因孔氏所述之大旨,推而广之,取其事之见《经》先后为序。 《长历》一篇则次之《土地名》、《世族谱》后,以《集解》序述历数在地名、谱第后也。《土地名篇》释例云:“据今天下郡国县邑之名、山川道涂之实,爰及四表,皆图而备之。然后以《春秋》诸国邑盟会地名附列之,名曰《古今书》。 《春秋盟会图》别集《疏》一卷附之。释例所画图,本依官司空图,据泰始之初郡国为正。孙氏初平,江表十四郡皆贡图籍。荆、扬、徐三州皆改从今为正,不复依用司空图。”则是书应有图,而今已佚。又有《附盟会图疏》,胪载郡县,皆是元魏、隋唐建置地名,非晋初所有。而“阳城”一条,且记唐武后事。当是预本书已佚,而唐人补辑。又《土地名》所释亦有后人增益之语。今仍录原文,而各加辨证於下方。考预书虽有曲从左氏之失,而用心周密,后人无以复加。其例亦皆参考《经》文,得其体要,非公、穀二家穿凿月日者比。挚虞谓左丘明本为《春秋》作《传》,而《左传》遂自孤行。《释例》本为《传》设,而所发明,何但《左传》,故亦孤行(案故字文义未明,疑为当字之讹,以《晋书》原本如是,姑仍其旧文)。良非虚美。且《永乐大典》所载,犹宋时古本。观《夫人内女归宁例》一篇,末云凡若干字,《经》、《传》若干字,《释例》若干字。当时校雠精当,概可想见。如《长历》载文公四年十有二月壬寅,夫人风氏薨。杜云:“十二月庚午朔,无壬寅。”近刻注疏本并作“十有一月”。案十一月庚子朔,三日得壬寅,不可谓无壬寅也。又襄公六年《经》文本云“十有二月,齐侯灭莱”,而近刻《左传》本前则曰“十一月,齐侯灭莱,莱恃谋也”,后则曰“晏弱围棠,十一月丙辰而灭之。”今考《长历》十一月丁丑朔,是月无丙辰。 十二月丁未朔,十日得丙辰。杜预系此日於十二月下,不言日月有误。可见今本《传》文两言十一月,皆十二月之讹也。如此之类,可以校订舛误者,不可缕数。 《春秋》以《左传》为根本,《左传》以杜解为门径,《集解》又以是书为羽翼。 缘是以求笔削之旨,亦可云考古之津梁、穷经之渊薮矣。 △《春秋集传纂例》·十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唐陆淳撰。盖释其师啖助并赵匡之说也。助字叔佐,本赵州人,徙关中。官润州丹阳县主簿。匡字伯循,河东人。官洋州刺史。淳字伯冲,吴郡人。官至给事中。后避宪宗讳,改名质。事迹具《唐书·儒学传》。案《二程遗书》、陈振孙《书录解题》及朱临作是编《后序》,皆云淳师助、匡。《旧唐书》云:“淳师匡,匡师助。”《新唐书》则云:“赵匡、陆淳皆助高弟。”按吕温集有代淳《进书表》,称以啖助为严师,赵匡为益友。又淳自作《修传始终记》,称助为啖先生,称匡为赵子。馀文或称为赵氏。《重修集传义》又云:“淳秉笔执简,侍於啖先生左右十有一年,而不及匡。”。又柳宗元作淳《墓表》,亦称助、匡为淳师友。当时序述,显然明白。刘昫以下诸家,并传闻之误也。助之说《春秋》,务在考三家得失,弥缝漏阙,故其论多异先儒。如论《左传》非丘明所作,《汉书》丘明授鲁曾申、申传吴起、自起六传至贾谊等说,亦皆附会。公羊名高,穀梁名赤,未必是实。又云:“《春秋》之文简易,先儒各守一传,不肯相通,互相弹射,其弊滋甚。《左传》序周、晋、齐、宋、楚、郑之事独详,乃后代学者因师授衍而通之,编次年月,以为传记。又杂采各国诸卿家传及卜书、梦书、占书、纵横、小说。故序事虽多,释《经》殊少,犹不如《公》、《穀》之於《经》为密。”其论未免一偏。故欧阳修、晁公武诸人皆不满之。而程子则称其绝出诸家,有攘异端、开正途之功。盖舍《传》求《经》,实导宋人之先路。生臆断之弊,其过不可掩;破附会之失,其功亦不可没也。助书本名《春秋统例》,仅六卷。卒后淳与其子异裒录遗文,请匡损益,始名《纂例》。成於大历乙卯,定著四十篇,分为十卷。《唐书·艺文志》亦同。此本卷数相符,盖犹旧帙。其第一篇至第八篇为全书总义,第九篇为鲁十二公并世绪,第三十六篇以下为经传文字脱谬及人名、国名、地名。其发明笔削之例者,实止中间二十六篇而已。袁桷《后序》称此书废已久,所得为宝章桂公校本。闻蜀有小字本,惜未之见。吴莱、柳贯二《后序》,皆称得平阳府所刊金泰和三年礼部尚书赵秉文家本。是元时已为难得,其流传至今,亦可谓岿然独存矣。 △《春秋微旨》·三卷(内府藏本) 唐陆淳撰。案陈振孙《书录解题》称《唐志》有淳《春秋集传》二十卷,今不存。又有《微旨》一卷,未见。袁桷作淳《春秋纂例后序》称,来杭,得《微旨》三卷,乃皇祐间汴本。盖其书刻於开封,故南渡之后,遂罕传本。至桷得北宋旧椠,乃复行於世也。柳宗元作淳《墓表》,称《春秋微旨》二篇。《唐书·艺文志》亦作二卷。此本三卷,不知何时所分。然卷首有淳《自序》,实称总为三卷。或校刊柳集者误三篇为二篇,修《唐书》者因之欤?是书先列三《传》异同,参以啖、赵之说而断其是非,《自序》谓事或反经而志协乎道,迹虽近义而意实蕴奸,或本正而末邪,或始非而终是,介於疑似之间者,并委曲发明,故曰“微旨”。其书虽淳所自撰,而每条必称“淳闻之师曰”,不忘本也。《自序》又谓三《传》旧说亦并存之,其义当否则以朱墨为别。今所行本,於应用朱书者皆以方匡界画其起讫。意皇祐旧椠,以木本不能具朱墨,故用嘉祐《本草》之例,以阴文、阳文为别。后人传写,又艰於双钩,遂以界画代之。以非大旨所系,今亦姑仍其式,而附著旧例於此焉。 △《春秋集传辨疑》·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陆淳所述啖、赵两家攻驳三《传》之言也。柳宗元作淳《墓志》,称《辨疑》七篇。《唐书·艺文志》同。吴莱作《序》,亦称七卷。此本十卷,亦不知何人所分。刊本於莱《序》之末附载延祐五年十一月集贤学士曲出,言“唐陆淳所著《春秋纂例》、《辨疑》、《微旨》三书,有益后学。请令江西行省鋟梓” 云云,其分於是时欤?淳所述《纂例》一书,盖啖助排比科条,自发笔削之旨。 其攻击三《传》,总举大意而已。此书乃举《传》文之不入《纂例》者,缕列其失,一字一句而诘之,故曰《辨疑》。所述赵说为多,啖说次之。冠以《凡例》一篇,计十七条,但明所以删节《经》文、《传》文之故。其去取之义,则仍《经》文年月以次说之。中如“郑伯克段”《传》,啖氏谓郑伯必不囚母,殊嫌臆断。以是为例,岂复有可信之史?况“大隧”故迹,《水经注》具有明文,安得指为左氏之虚撰?如斯之类,不免过於疑古。又如“齐卫胥命”《传》,其说与《荀子》相符。当时去圣未远,必有所受。而赵氏以为讥其无礼。如斯之类,多未免有意求瑕。又如“叔姬归于纪”《传》,《穀梁》以为不言逆,逆之道微。 淳则谓不言逆者,皆夫自逆。夫礼闻送媵,不闻逆媵,《传》固失之。礼闻亲迎妻,不闻亲迎娣侄,淳说亦未为得。如斯之类,亦不免愈辨而愈非。然《左氏》事实有本,而论断多疏。《公羊》、《穀梁》每多曲说,而《公羊》尤甚。汉以来各守专门,论甘者忌辛,是丹者非素。自是书与《微旨》出,抵隙蹈瑕,往往中其窾会。虽瑕瑜互见,要其精核之处,实有汉以来诸儒未发者,固与凿空杜撰,横生枝节者异矣。 △《春秋名号归一图》·二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蜀冯继先撰。陈振孙《书录解题》载是书所列人名,周一、鲁二、齐三、晋四、楚五、郑六、卫七、秦八、宋九、陈十、蔡十一、曹十二、吴十三、邾十四、杞十五、莒十六、滕十七、薛十八、许十九、杂小国二十。《崇文总目》谓其以官谥、名字裒附初名之左。《文献通考》引李焘云:“昔丘明传《春秋》,於列国君臣之名字,不一其称,多者或至四五。始学者盖病其纷错难记,继先集其同者为一百六十篇。”以是二端推之,是继先旧本本为旁行斜上,如表谱之体,故以图为名,而分至一百六十篇也。今本目次与振孙所言合。其每一人为一条,既非裒附初名之左,亦无所谓一百六十篇者,与《崇文总目》及李焘所说迥异。案岳珂《雕印相台九经例》云“《春秋名号归一图》二卷,刻本多讹错。尝合京、杭、建、蜀本参校,有氏名异同,实非一人,而合为一者。有名字若殊,本非二人,而析为二者。有自某国适他国,而前后互见者。有称某公与某年而经传不合者,或以传为经,或以注为传,或偏旁疑似而有亥豕之差,或行款牵连而无甲乙之别。今皆订其讹谬,且为分行,以见别书。”然则今本盖珂所刊定移易,非复李焘以前之旧本。观焘所称宋大夫庄堇、秦右大夫詹传,未始有父字,而继先辄增之。若子韩晰者,盖齐顷公孙,《世族谱》与《传》同。而继先独以为韩子晰,与楚、郑二公孙黑共篇。今检验此本,皆无此文,则为珂所削改明矣。 △《春秋年表》·一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陈振孙《书录解题》云:“《春秋二十国年表》一卷,不知何人作。自周而下,次以鲁、蔡、曹、卫、滕、晋、郑、齐、秦、楚、宋、杞、陈、吴、越、邾、莒、薛、小邾。”《馆阁书目》有《年表》二卷,元丰中杨彦龄撰。自周之外,凡十三国。又《董氏藏书志》有《年表》,无撰人。自周至吴越,凡十国。征伐、朝觐、会同皆书。今此表正二十国,与《书录解题》所载同,盖即陈振孙所见也。其书在宋本自单行,岳珂雕印九经,乃以附《春秋》之后。 珂记云:“《春秋年表》,今诸本或阙号名,或紊年月,参之《经》、《传》,多有舛错。今皆为刊正。诸国君卒与立皆书,惟鲁阙,今依《经》、《传》添补。 廖本无《年表》、《归一图》。今既刊《公》、《穀》,并补二书以附《经》、《传》之后。”是此书经珂刊补,与冯继先之《名号归一图》同刻者。《通志堂经解》不考岳珂之语,乃与《名号归一图》连为一书,亦以为冯继先所撰,误之甚矣。 △《春秋尊王发微》·十二卷(内府藏本) 宋孙复撰。复字明复,平阳人。事迹详《宋史·儒林传》。案李焘《续通鉴长编》曰:“中丞国子监直讲孙复,治《春秋》不惑《传》、《注》。其言简易,得《经》之本义。既被疾,枢密使韩琦言於上,选书吏,给纸札,命其门人祖无择即复家录之。得书十五卷,藏秘阁。”然此书实十二卷。考《中兴书目》,别有复《春秋总论》三卷,盖合之共为十五卷尔。今《总论》已佚,惟此书尚存。 复之论,上祖陆淳,而下开胡安国,谓《春秋》有贬无褒,大抵以深刻为主。晁公武《读书志》载常秩之言曰:“明复为《春秋》,犹商鞅之法,弃灰於道者有刑,步过六尺者有诛。”盖笃论也。而宋代诸儒,喜为苛议。顾相与推之,沿波不返,遂使孔庭笔削变为罗织之经。夫知《春秋》者莫如孟子,不过曰:“《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耳。使二百四十二年中无人非乱臣贼子,则复之说当矣。 如不尽乱臣贼子,则圣人亦必有所节取。亦何至由天王以及诸侯、大夫无一人一事不加诛绝者乎?过於深求而反失《春秋》之本旨者,实自复始。虽其间辨名分,别嫌疑,於兴亡治乱之机亦时有所发明。统而核之,究所谓功不补患者也。以后来说《春秋》者,深文锻炼之学大抵用此书为根柢,故特录存之,以著履霜之渐,而具论其得失如右。程端学称其《尊王发微》、《总论》二书外,又有《三传辨失解》,朱彝尊《经义考》因之。然其书,史不著录,诸儒亦罕所称引。考《宋史·艺文志》及《中兴书目》,均有王日休所撰《春秋孙复解三传辨失》四卷,或即日休所撰之书,端学误以为复作欤?然则是驳复之书,非复所撰也。 △《春秋皇纲论》·五卷(内府藏本) 宋王晰撰。自称太原人,其始末无可考。陈振孙《书录解题》言其官太常博士。考龚鼎臣《东原录》,载真宗天禧中,钱惟演奏留曹利用、丁谓事,称晏殊以语翰林学士王晰,则不止太常博士矣。王应麟《玉海》云:“至和中,晰撰《春秋通义》十二卷,据三《传》、《注》、《疏》及啖、赵之学。其说通者,附《经》文之下。阙者,用己意释之。又《异义》十二卷,《皇纲论》五卷。” 今《通义》、《异义》皆不传,惟是书尚存。凡为《论》二十有二,皆发明夫子笔削之旨,而考辨三《传》及啖助、赵匡之得失(按赵匡书中皆作赵正,盖避太祖之讳,其《尊王》下篇引《论语》作“一正天下”,亦同此例)。其言多明白平易,无穿凿附会之习。其《孔子修春秋篇》曰:“若专为诛乱臣贼子使知惧,则尊贤旌善之旨阙矣。”足破孙复等有贬无褒之说。其《传释异同篇》曰:“左氏善览旧史,兼该众说,得《春秋》之事迹甚备。然於《经》外自成一书,故有贪惑异说,采掇过当。至於圣人微旨,颇亦疏略。而大抵有本末,盖出一人之所撰述也。公、穀之学本於议论,择取诸儒之说,系於《经》文。故虽不能详其事迹,而於圣人微旨,多所究寻。然失於曲辨赘义、鄙浅丛杂,盖出於众儒之所讲说也。”又曰:“左氏好以一时言貌之恭惰与卜筮巫医之事推定祸福,靡有不验,此其蔽也。固当裁取其文,以通《经》义。如玉之有瑕,但弃瑕而用玉,不可并弃其玉也。二《传》亦然。”亦足破孙复等尽废三《传》之说,在宋人《春秋》解中可谓不失古义。惟《郊禘篇》谓周公当用郊禘,成王赐之不为过,鲁国因之不为僣;《杀大夫篇》谓凡书杀大夫,皆罪大夫不能见几先去:则偏驳之见,不足为训矣。 △《春秋通义》·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不著撰人名氏。考《宋史·艺文志》,蹇遵品、王晰、家安国、邱葵皆有《春秋通义》,其书均佚不传。蹇氏、王氏书各十二卷,家氏书二十四卷,邱氏书二卷。此本仅存一卷,凡四十八条。编端冠以《小序》,称孔子之修《春秋》也,因其旧文,乘以新意,正例笔之,常事削之。其有缪戾乖剌,然后从而正之,别汇之曰特笔。而《小序》之后亦以“特笔”二字为标题。盖此卷为《通义》中之一种,但不知四家中为谁氏之书耳。然如“星陨如雨”一条,《公羊》引不修《春秋》曰:“陨星不及地尺而复。”君子修之,曰星陨如雨。”此特润色旧文,非关褒贬。以为特笔,於义不伦。至华督有无君之心,而后动於恶,故先书殇公,后书孔父。《传》有明文,真特笔也,而反不及之,亦属挂漏。至於谓《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而终之以获麟,明乱极必治,而王者之迹卒不熄。则其说高於诸家多矣。 △《春秋权衡》·十七卷(内府藏本) 宋刘敞撰。敞字原父,临江新喻人。庆历中举进士,官至集贤院学士。事迹具《宋史》本传。据其弟攽作敞《行状》,及欧阳修作敞《墓志》,俱称敞《春秋传》十五卷、《权衡》十七卷、《说例》二卷、《文权》二卷、《意林》五卷。 王应麟《玉海》所记亦同。陈振孙《书录解题》曰:“原父始为《权衡》,以平三家之得失。然后集众说,断以己意而为之《传》。《传》所不尽者,见之《意林》。”然则《传》之作在《意林》前,此书又在《传》前。敞《春秋》之学,此其根柢矣。《自序》谓《权衡》始出,未有能读者。又谓非达学通人,则亦必不能观之。其自命甚高。叶梦得作《石林春秋传》,於诸家义疏多所排斥,尤诋孙复《尊王发微》,谓其不深於礼学,故其言多自牴牾,有甚害於《经》者。虽概以礼论当时之过,而不能尽礼之制,尤为肤浅。惟於敞则推其渊源之正。盖敞邃於礼,故是书进退诸说,往往依《经》立义,不似复之意为断制。此亦说贵徵实之一验也。 △《春秋传》·十五卷(内府藏本) 宋刘敞撰。敞所作《春秋权衡》及《意林》,宋时即有刊本。此《传》则诸家藏弆,皆写本相传。近时通志堂刻入《经解》,始有版本。故论者或疑其伪。 然核其议论体裁,与敞所著他书,一一吻合,非后人所能赝作也。其书皆节录三《传》事迹,断以己意。其褒贬义例,多取诸《公羊》、《穀梁》。如以庄公围郕师还为仁义,以公孙宁、仪行父为有存国之功,以晋杀先縠为疾过,以九月用郊为用人,而“赵鞅入晋阳以叛”一条,尚沿二《传》以地正国之谬,皆不免於胶固。其《经》文杂用三《传》,不主一家。每以《经》、《传》连书,不复区画,颇病混淆。又好减损三《传》字句,往往改窜失真。如《左传》“惜也,越竟乃免”句,后人本疑非孔子之言,敞改为讨贼则免,而仍以“孔子曰”冠之,殊为踳驳。考黄伯思《东观馀论》,称考正《书·武成》实始於敞,则宋代改《经》之例,敞导其先,宜其视改《传》为固然矣。然论其大致,则得《经》意者为多。盖北宋以来,出新意解《春秋》者,自孙复与敞始。复沿啖、赵之馀波,几於尽废三《传》。敞则不尽从《传》,亦不尽废《传》,故所训释为远胜於复焉。 △《春秋意林》·二卷(内府藏本) 宋刘敞撰。《宋史·艺文志》作二卷。王应麟《玉海》作五卷。马端临《经籍考》则并《春秋权衡》、《春秋传》、《春秋意林》总题三十四卷。今考《权衡》实十七卷,《传》实十五卷,合以《意林》二卷,正得三十四卷,与《宋志》合。则《玉海》作五卷,传写误也。元吴莱常作是书《后序》曰:“刘子作《春秋权衡》,自称书成,世无有能读者。至《意林》犹未脱稿,多遗阙。今观其书,或仅标《经》文数字,不置一辞。或草草数言,文不相属,而下注云云二字。或一条之下,别标他目一两字,与本文迥不相关。或诘屈聱牙,猝难句读。或仅引其端而词如未毕。其为随笔劄记,属稿未竟之书,显然可证。”莱所说诚不诬也。 又敞既苦志研求,运意深曲,又好雕琢其词,使在可解不可解之间。然考叶梦得《石林春秋传》,称不知《经》者以其难入,或诋以为用意太过,出於穿凿。然熟读深思,其间正名分,别嫌疑,大义微言,灼然圣人之意者,亦颇不少。文体之涩,存而不论可矣。 △《春秋传说例》·一卷(永乐大典本) 宋刘敞撰。案敞《行状》、《墓志》俱称《春秋说例》二卷。陈振孙《书录解题》则以为一卷。盖传钞分合,互有不同。至《宋史·艺文志》,独称敞《说例》十一卷,殆传写误衍一“十”字,或竟以十一篇为十一卷也。敞《春秋传》、《权衡》、《意林》三书,《通志堂经解》有刊版。《文权》与《说例》二书,则仅有其名,绝无传本。今检《永乐大典》,尚杂引《说例》之文。谨详加缀辑,仍釐为一卷。据《书录解题》称,《说例》凡四十九条。今之所裒,仅二十五条,止得其半。且多零篇断句,不尽全文。又惟《公即位例》、《与例》、《使来例》、《师行例》、《大夫奔例》、《杀大夫例》、《弗不例》七条载有原文标目,馀则说存而标目复佚。今并详释本文,仿原存诸条体例,为之校补。又诸书所载,俱称《春秋说例》,惟《永乐大典》加“传”字。案是编比事以发论,乃其《传》文褒贬之大旨,《永乐大典》所载,似尚属宋刻之旧。今亦从之。敞说《春秋》,颇出新意,而文体则多摹《公》、《穀》。诸书皆然,是编尤为简古。惟说《大夫帅师例》一条,称鲁不当有三军,而以《周礼》为后人附会,未免稍偏。又宣公十八年《经》文“归父还自晋”,敞《春秋传》从《左氏》作“至笙”,而是编则从《公》、《穀》作“至柽”,亦颇自相牴牾。其馀则大致精核,多得《经》意。而宋元说《经》诸家都未徵引,可知自宋以后,已称罕覯。是编崖略幸存,固《春秋》家所当宝贵矣。 △《春秋经解》·十三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宋孙觉撰。觉字莘老,高邮人。擢进士第,官至御史中丞。事迹具《宋史》本传。此书题曰:“龙学孙公”,盖其致仕之时,以龙图阁学士兼侍讲提举醴泉观也。觉早从胡瑗游,传其《春秋》之学,大旨以抑霸尊王为主。《自序》称《左氏》多说事迹,《公》、《穀》以存梗概。今以三家之说,较其当否,而《穀梁》最为精深,且以《穀梁》为本。其说是非褒贬,则杂取三《传》及历代诸儒啖、赵、陆氏之说,长者从之。其所未闻,则以安定先生之说解之。今瑗《口义》五卷已佚,传其绪论,惟见此书。周麟之《跋》称,初,王安石欲释《春秋》以行於天下,而莘老之《传》已出。一见而有惎心,自知不能出其右,遂诋圣经而废之。邵辑《序》称是书作於晚年,谓安石因此废《春秋》,似未必尽然。然亦可见当时甚重其书,故有此说也。《宋史·艺文志》载觉《春秋经解》十五卷,又《春秋学纂》十二卷,《春秋经社要义》六卷。朱彝尊《经义考》据以著录,於《经解》注曰“存”,於《学纂》、《要义》皆注曰“佚”。然今本实十三卷,自隐公元年至获麟,首尾完具,无所残阙,与《宋志》所载不符。考陈振孙《书录解题》载《春秋经解》十五卷,《春秋经社要义》六卷,而无《春秋学纂》。王应麟《玉海》载《春秋经社要义》六卷、《春秋学纂》十二卷,而无《春秋经解》。其《学纂》条下注曰“其说以《穀梁》为本,及采《左氏》、《公羊》历代诸儒所长,间以其师胡瑗之说断之,分庄公为上下”云云,与今本一一相合。然则《春秋学纂》即《春秋经解》之别名。《宋志》既误分为二书,并讹其卷数。《书录解题》亦讹十三卷为十五卷。惟《玉海》所记为得其真矣。 △《春秋集解》·十二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宋苏辙撰。先是刘敞作《春秋意林》,多出新意。孙复作《春秋尊王发微》,更舍《传》以求《经》。古说於是渐废。后王安石诋《春秋》为“断烂朝报”,废之不列於学官。辙以其时《经》、《传》并荒,乃作此书以矫之。其说以《左氏》为主,《左氏》之说不可通,乃取《公》、《穀》、啖、赵诸家以足之。盖以《左氏》有国史之可据,而《公》、《穀》以下则皆意测者也。《自序》称,自熙宁间谪居高安,为是书,暇辄改之。至元符元年,卜居龙川,凡所改定,览之自谓无憾。盖积十馀年而书始成。其用心勤恳,愈於奋臆遽谈者远矣。朱彝尊《经义考》载陈宏绪《跋》曰:“《左氏》纪事,粲然具备,而亦间有悖於道者。 《公》、《穀》虽以臆度解《经》,然亦得失互见。如戎伐凡伯于楚丘,《穀梁》以戎为卫。齐仲孙来,《公》、《穀》皆以为鲁庆父。鲁灭项,又皆以为齐实灭之。显然与《经》谬戾,其失固不待言。至如隐四年秋翚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桓十有四年秋八月壬申,御廪灾。乙亥,尝。庄二十有四年夏,公如齐逆女。诸如此类,似《公》、《穀》之说妙合圣人精微。而颍滨一概以深文诋之,因噎废食。读者掩其短而取其长可也。”其论是书颇允。此本不载,盖刻在宏绪前也。《宋史·艺文志》称是书为《春秋集传》,《文献通考》则作《集解》,与今本合。知《宋志》为传写误矣。 △《春秋辨疑》·四卷(永乐大典本) 宋萧楚撰。楚字子荆,庐陵人。绍圣中游太学,贡礼部不第。於时蔡京方专国,楚愤疾其奸,谓京且将为宋王莽,誓不复仕,遂退而著书。明《春秋》之学,赵旸、冯澥、胡铨皆师事之。建炎四年始卒。曾敏行《独醒杂志》称所著《春秋经辨》行於庐陵。《宋史》亦载其《春秋经解》十卷。朱彝尊《经义考》谓其已佚,仅摭录胡铨之《序》。此本所载铨《序》,与《经义考》合,惟题曰《春秋辨疑》为小异。或后来更定,史弗及详欤?《江西通志》及《万姓统谱》皆云是书四十九篇。今止四十四篇,盖有佚脱。《宋志》云十卷,今《永乐大典》所载止二卷,则明人编辑所合并也。书之大旨,主於以统制归天王,而深戒威福之移於下。虽多为权奸柄国而发,而持论正大,实有合尼山笔削之义,与胡安国之牵合时事,动乖《经》义者有殊,与孙复之名为尊王,而务为深文巧诋者用心亦别。 陈振孙《书录解题》称胡铨以《春秋》登第,归拜床下。楚告之曰:“学者非但拾一第,身可杀,学不可辱,毋祸我《春秋》乃佳。”厥后铨以孤忠谠论,震耀千秋,则其师弟之於《春秋》,非徒以口讲耳受者矣。每篇各有注文,皆楚自作,亦间有胡铨及他弟子所附入。谨以原注及胡铨附注别题之,而以今所校正附其下,俾各不相淆焉。 卷二十七 经部二十七 ○春秋类二 △《春秋经解》·十二卷(永乐大典本) 宋崔子方撰。子方,涪陵人,字彦直,号西畴居士。《晁说之集》又称其字伯直,盖有二字也。朱彝尊《经义考》称其尝知滁州,曾子开为作《茶仙亭记》。 《经解》诸书,皆罢官后所作,考子方《宋史》无传,惟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称其於绍圣间三上疏,乞置《春秋》博士,不报。乃隐居真州六合县,杜门著书者三十馀年。陈振孙《书录解题》所载大略相同。朱震《进书劄子》亦称为东川布衣。彝尊之说,不知何据。惟《永乐大典》引《仪真志》一条云:“子方与苏、黄游。尝为知滁州曾子开作《茶仙亭记》,刻石醉翁亭侧。黄庭坚称为六合佳士。”殆彝尊误记是事,故云然欤?考子方著是书时,王安石之说方盛行,故不能表见於世。至南渡以后,其书始显。王应麟《玉海》载,建炎二年六月,江端友请下湖州取崔子方所著《春秋传》藏秘书。绍兴六年八月,子方之孙若上之。是时朱震为翰林学士,亦有劄子上请。当时盖甚重其书矣。子方《自序》云:“圣人欲以绳当世之是非,著来世之惩劝,故辞之难明者,著例以见之。例不可尽,故有日月之例,有变例。慎思精考,若网在纲。”又《后序》一篇,具述其疏解之宗旨。大抵推本《经》义,於三《传》多所纠正。如以晋文围郑谓讨其不会翟泉,以郕伯来奔为见迫於齐,以齐侯灭莱不书名辨《礼记》诸侯灭同姓名之误,类皆诸家所未发。虽其中过泥日月之例,持论不无偏驳,而条其长义,实足自成一家。所撰凡《经解》、《本例》、《例要》、三书。《通志堂经解》刊本,仅有《本例》。今从《永乐大典》裒辑成编,各还其旧。自僖公十四年秋至三十二年,襄公十六年夏至三十一年,《永乐大典》并阙,则取黄震《日钞》所引及《本例》补之。其他《本例》所释有引伸此书所未发,或与此书小有异同者,并节取附录。而卷袠、书名则并遵《宋史》。至子方原书,《经》文已不可见。 今以所解参证,知大略皆从《左氏》,而亦间有从《公》、《穀》者,故与胡安国《春秋传》或有异同焉。 △《春秋本例》·二十卷(内府藏本) 宋崔子方撰。是书大旨以为圣人之书,编年以为体,举时以为名,著日月以为例。而日月之例又其本,故曰《本例》。凡一十六门,皆以日月时推之,而分著例、变例二则。州分部居,自成条理。考《公羊》、《穀梁》二《传》专以日月为例,固有穿凿破碎之病。然《经》书“公子益师卒”,《左传》称“公不与小殓,故不书日”,则日月为例,已在二《传》之前。疑其时去圣未远,必有所受。但予夺笔削,寓义宏深,日月特其中之一例。故二家所说,时亦有合。而推之以概全经,则支离轇轕而不尽通。至於必不可通,於是乎委曲迁就,变例生焉。此非以日月为例之过,而全以日月为例之过也。亦犹《易》中互体未尝非取象之一义,必卦卦以互体求象,则穿凿遂甚耳。啖助、赵匡一扫诸例而空之,岂非有激而然,如王弼之弃象言《易》乎?子方此书,陈振孙《书录解题》称其学辨正三《传》之是非,而专以日月为例,则正蹈其失而不悟。所论甚允。然依据旧《传》,虽嫌墨守,要犹愈於放言高论,逞私臆而乱圣经。说《春秋》者古来有此一家,今亦未能遽废焉。 △《春秋例要》·一卷(永乐大典本) 宋崔子方撰。考《宋史·艺文志》,子方《春秋经解》十二卷、《本例》、《例要》二十卷,知子方所著原本,此书与《本例》合并矣。朱彝尊《经义考》称《本例》、《例要》十卷,并存。而今通志堂刊之,《本例》则析目录别为一卷,以足二十卷之数,而《例要》阙焉。盖误以《本例》目录为《例要》,而不知其别有一篇。恐彝尊所见即为此本。故曰“并存”,亦误注也。今考《永乐大典》所载,虽分析为数十百条,系於各字之下,而裒辑其文,尚可相属。较通志堂本所载目录,一字不同,灼知为刊刻之误。谨编缀前后,略依《本例》次序,排纂成编,以还子方所著三书之旧焉。 △《春秋五礼例宗》·七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宋张大亨撰。大亨字嘉父,湖州人。登元丰乙丑乙科。何薳《春渚纪闻》、王明清《玉照新志》并载其尝官司勋员外郎,以王国侍读、侍讲官名与朝廷相紊,奏请改正事。陈振孙《书录解题》载大亨《春秋通训》及此书,则称为“直秘阁吴兴张大亨撰”。盖举其所终之官也。考《左传》发凡,杜预谓皆周公礼典。韩起见《易象》、《春秋》,亦谓《周礼》在鲁。孙复作《春秋尊王发微》,叶梦得讥其不深於礼学,故其言多自牴牾。盖《礼》与《春秋》本相表里。大亨是编,以杜预《释例》与《经》踳驳,兼不能赅尽,陆淳所集啖、赵《春秋纂例》,亦支离失真,因取《春秋》事迹,分吉、凶、军、宾、嘉五礼,依类别记,各为总论。义例赅贯,而无诸家拘例之失。振孙称为“考究详洽”,殆非溢美。元吴澄作《春秋纂言》,分列五礼,多与此书相出人。澄非剽袭人书者,殆偶未见传本欤?朱彝尊《经义考》载此书十卷,注曰“存”。而诸家写本,皆佚其《军礼》三卷,已非彝尊之所见。然《永乐大典》作于明初,凡引此书皆吉、凶、宾、嘉四礼之文,《军礼》绝无一字。则此三卷之佚久矣,彝尊偶未核检也。 △《春秋通训》·六卷(永乐大典本) 宋张大亨撰。是书《自序》谓少闻《春秋》於赵郡和仲先生。考宋《苏轼年谱》,轼本字和仲。又苏洵《族谱》称为唐相苏颋之裔,系出赵郡。今所传轼《题烟江叠嶂图诗》石刻,末亦有赵郡苏氏印。然则赵郡和仲先生即轼也。苏籀《双溪集》载大亨以《春秋》义问轼,轼答书云“《春秋》,儒者本务。然此书有妙用,学者罕能领会。多求之绳约中,乃近法家者流,苛细缴绕,竟亦何用? 惟左丘明识其用,终不肯尽言,微见端兆,欲使学者自求之”云云,与大亨《自序》亦合。盖其学出於苏氏,故议论宗旨亦近之。陈振孙《书录解题》及《宋史·艺文志》并作十六卷。朱彝尊《经义考》云“已佚”。此本载《永乐大典》中,十二公各自为卷,而隐公、庄公、襄公、昭公又自分上、下卷,与十六卷之数合。 然每卷篇页无多,病其繁碎。今并为六卷,以便省览,其文则无所佚脱也。 △《春秋传》·二十卷(浙江朱彝尊家曝书亭藏本) 宋叶梦得撰。梦得字少蕴,号石林,吴县人。绍圣四年进士。南渡后官至崇信军节度使。事迹具《宋史·文苑传》。梦得以孙复《春秋尊王发微》主於废《传》以从《经》,苏辙《春秋集解》主於从《左氏》而废《公羊》、《穀梁》,皆不免有弊。故其书参考三《传》以求《经》,不得於事则考於义,不得於义则考於事,更相发明,颇为精核。开禧中,其孙筠刊於南剑州。真德秀跋之,称其辟邪说,黜异端,有补世教不浅。《宋史·艺文志》又载梦得别有《春秋考》三十卷、《谳》三十卷、《指要总例》二卷、《石林春秋》八卷。今《谳》、《考》二书散见《永乐大典》中,尚可得其大概。馀皆散佚,惟此《传》犹为完书。 《南窗纪谈》载“梦得为《春秋》书,其别有四:解释音义曰《传》,订正事实曰《考》,掊击三《传》曰《谳》,编列凡例曰《例》。尝语徐惇济曰:‘吾之为此名,前古所未见也。’惇济曰:‘吴程秉著书三万馀言,曰《周易摘》、《尚书驳》、《论语弼》,得无近是乎’”云云。案此《传》不专释音义,其说已非。至於以一字名书,古人多有。即以《春秋》而论,传为通名,不必言矣。 如《汉志》所载铎氏、张氏皆有《春秋微》,《公羊传疏》有闵因《春秋序》,《后汉书》有郑众《春秋删》,《隋志》有何休《春秋议》、崔灵恩《春秋序》,孙炎并先有《春秋例》。梦得博洽,安得不见?乃以为古无此名,必非事实。且《宋志》载梦得《春秋指要总例》,亦不名曰《春秋例》,殆小说附会之辞,不足据也。 △《春秋考》·十六卷(永乐大典本) 宋叶梦得撰。是书於宁宗开禧中,与《春秋传》、《春秋谳》同刻於南剑州。 元程端学作《春秋三传辨疑》,多引其说,则当时犹有传本。自明以来,藏书家皆不著录,故朱彝尊《经义考》注曰“已佚”。惟《永乐大典》颇载其文,以次检校,尚可得什之八九。今排比缀辑,复勒成编。其书大旨在申明所以攻排三《传》者,实本周之法度制作以为断,初非有所臆测於其间。故所言皆论次周典,以求合於《春秋》之法。其文辨博纵横,而语有本原,率皆典核。陈振孙《书录解题》称其辨定考究,无不精详,殆不诬也。原书前有《统论》。其后乃列十二公,逐条诠叙而不录《经》文。今悉仍旧例。其卷帙则约略篇页,辑为《统论》三卷。隐公以下,以次编为十三卷,不复拘《宋志》三十卷之数。据梦得《自序》,称自其《谳》推之,知吾所正为不妄,而后可以观吾《考》。自其《考》推之,知吾所择为不诬,而后可以观吾《传》。然《书录解题》已先列《传》,次列《考》,次列《谳》。盖《传》其大纲,而《考》、《谳》其发明之义疏也。今仍从陈氏之《序》,次於《传》后焉。 △《春秋谳》·二十二卷(永乐大典本) 宋叶梦得撰。是书抉摘三《传》是非,主於信《经》不信《传》,犹沿啖助、孙复之馀波。於《公羊》、《穀梁》多所驳诘。虽《左传》亦据《传》末“韩魏反而丧之”之语,谓知伯亡时左氏犹在,断以为战国时人(案《经》有续书,《传》亦有续书,梦得盖未深考。语详《左传注疏》条下),昌言排击。如辨诸侯世相朝为衰世之事;辨宰孔劝晋献公及鲁穆姜悔过之言皆出附会;辨十二次分十二国之谬;辨夹谷之会孔子沮齐景公事亦出假托;辨堕郈、堕费非孔子本意;辨诸侯出入有善有恶;辨诸侯卒之或日或不日,非尽属褒贬;鲁侯之至与不至,亦不可拘牵成例。虽辨博自喜,往往有澜翻过甚之病。於《经》旨或合或离,不能一一精确。而投之所向,无不如志,要亦文章之豪也。惟古引《春秋》以决狱,不云以决狱之法治春秋。名书以《谳》,於义既为未允。且左氏、公羊、穀梁皆前代经师,功存典籍,而加以推鞫之目,於名尤属未安。是则宋代诸儒藐视先儒之锢习,不可以为训者耳。考《宋艺文志》,是书本三十卷。又梦得自记《左传》四百四十二条、《公羊》三百四十条、《穀梁》四百四十条。今据《永乐大典》所载,参以程端学《春秋辨疑》,通加检核。《左传》阙九十条,《公羊》阙六十五条,《穀梁》阙八十四条,盖已非完帙。然其大较已略具矣。谨依类排次,釐为《左传谳》十卷、《公羊、穀梁谳》各六卷。 △《春秋集解》·三十六卷(内府藏本) 宋吕本中撰。旧刻题曰吕祖谦,误也。本中字居仁,好问之子。《宋史》本传载其靖康初官祠部员外郎。绍兴六年赐进士,擢起居舍人。八年迁中书舍人,兼侍讲,权直学士院。学者称为“东莱先生”,故赵希弁《读书附志》称是书为东莱先生撰。后人因祖谦与朱子游,其名最著,故亦称为东莱先生。而本中以诗擅名,诗家多称吕紫微,东莱之号稍隐,遂移是书於祖谦。不知陈振孙《书录解题》载是书,固明云本中撰也。朱彝尊《经义》考尝辨正之,惟以《宋志》作十二卷为疑。然卷帙分合,古今每异,不独此书为然。况振孙言:“是书自三《传》而下,集诸儒之说不过陆氏、两孙氏、两刘氏、苏氏、程氏、许氏、胡氏数家,而采择颇精,全无自已议论。”以此本考之亦合。知旧刻误题审矣。惟《宋志》此书之外,别出祖谦《春秋集解》三十卷,稍为牴牾。疑宋末刻本,已析其原卷,改题祖谦,故相沿讹异,史亦因之重出耳。祖谦《年谱》备载所著诸书,具有年月,而《春秋集解》独不载,固其确证,不必更以他说疑也。本中尝撰《江西宗派图》,又有《紫微诗话》,皆盛行於世。世多以文士目之,而经学深邃乃如此。 林之奇从之受业,复以其学授祖谦,其渊源盖有自矣。 △《春秋传》·三十卷(通行本) 宋胡安国撰。安国事迹详《宋史·儒林传》。案《玉海》载绍兴五年四月诏:“徽猷阁待制胡安国,经筵旧臣,令以所著《春秋传》纂述成书进入。十年三月书成,上之。诏奖谕,除宝文阁直学士,赐银币。”是安国此《传》,久已属稿,自奉敕撰进,又覆订五年而后成也。俞文豹《吹剑录》称其自草创至於成书,初稿不留一字,其用意亦勤矣。顾其书作於南渡之后,故感激时事,往往借《春秋》以寓意,不必一一悉合於《经》旨。《朱子语录》曰:“胡氏《春秋传》有牵强处,然议论有开合精神。”亦千古之定评也。明初定科举之制,大略承元旧式,宗法程、朱。而程子《春秋传》仅成二卷,阙略太甚。朱子亦无成书。以安国之学出程氏,张洽之学出朱氏,故《春秋》定用二家。盖重其渊源,不必定以其书也。后洽《传》渐不行用,遂独用安国书。渐乃弃《经》不读,惟以安国之《传》为主。当时所谓经义者,实安国之传义而已。故有明一代,《春秋》之学为最弊。 冯梦龙《春秋大全凡例》有曰:“诸儒议论侭有胜胡氏者。然业已尊胡,自难并收以乱耳目。”则风尚可知矣。爰逮本朝,敦崇经术,钦定《春秋传说汇纂》,於安国旧说始多所驳正。弃瑕取瑜,撷其精粹,已足以综括原书。第其书行世已久,亦未可竟废。谨校而录之,以存一家之言。若其中纰漏之处,则钦定《汇纂》中业已抉摘无遗,昭示海内。兹不复论辨焉。 △《春秋集注》·四十卷(永乐大典本) 宋高闶撰。闶字抑崇,鄞县人。绍兴元年以上舍选赐进士第,历官礼部侍郎。 事迹具《宋史·儒林传》。是书以程子《春秋传》为本,故仍冠以程子《原序》。 其说则杂采唐宋诸家,镕以己意,不复标举其姓名。史称秦桧疑闶荐张九成,出知筠州,不赴卒。而楼钥序是书则云:“以直道忤时宰,一斥不复。家食累年,略不以事物自撄。日有定课,风雨不渝。”盖闶家居以后,历久始卒。晚年精力,尽在是书。史文言之未详也。闶大旨虽宗程《传》。然如程子据汉薄昭《与淮南王书》有齐桓杀弟之语,遂谓子纠为弟,齐桓为兄。闶则仍用三《传》、《史记》、《荀子》之文,云子纠、小白皆襄公弟。纠居长,为当立。绝不依阿牵就,务存门户之私。他如解“卫人立晋”,解“夫人氏之丧至自齐”,解“取济西田”诸条,皆深得圣人之微旨。其解“及向戌盟于刘”云:“凡因来聘而盟者,必在国内。刘,王畿采地。岂有来聘鲁而远盟于刘者?盖下文有‘刘夏’,传者以为春夏之夏,与文四年‘夏逆妇姜于齐’文同,故误增‘于刘’二字。”又如以州蒲为州满之讹。亦皆足以备一解。惟隐公元年“会防”之“防”在琅邪华县东南,《十年》“取防”之“防”在高平昌邑县西南,《文公十二年》“城诸及郓”之“郓”在成阳姑幕南,《成公四年》“城郓”之“郓”在东郡廪邱县东,闶皆混为一地,未免於考据少疏耳。原书久佚,惟散见《永乐大典》中。谨按次排比,薈稡成编。其《永乐大典》原阙者,则采各书所引闶说补之。首尾完具,复为全帙。陈振孙《书录解题》称是书十四卷。今以篇页繁重,析为四十卷。又《宋史》本传称闶有《春秋集解》,而《永乐大典》实作《集注》,与《书录解题》同,当是宋本原题。今并从之。至所载《经》文,多从《左氏》而亦间有从《公》、《穀》者,盖宋代诸儒大都兼采三《传》,不尽如汉世专门之学也。 △《春秋后传》·十二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陈傅良撰。傅良字君举(案傅良或作传良,诸本互有异同,然其字曰君举,则为傅说举於版筑之义,故今定为傅字),号止斋,温州瑞安人。乾道八年进士,官至中书舍人、宝谟阁待制。谥文节。事迹具《宋史》本传。是编有其门人周勉《跋》,称傅良为此书,将脱稿而病,学者欲速得其书,俾佣书传写。其已削者或留其帖於编,增入是正者或揭去弗存。是今所传,已非傅良完本矣。赵汸《春秋集传自序》,於宋人说《春秋》者,最推傅良。称其“以《公》、《穀》之说参之《左氏》,以其所不书实其所书,以其所书推见其所不书,得学《春秋》之要,在三《传》后卓然名家。而惜其误以左氏所录为鲁史旧文,而不知策书有体,夫子所据以加笔削者,左氏亦未之见。左氏书首所载不书之例,皆史法也,非笔削之旨。公羊、穀梁每难疑以不书发义,实与左氏异师。陈氏合而求之,殊失其本。故於左氏所录而《经》不书者,皆以为夫子所笔削,则其不合於圣人者亦多”云云。考左氏为《春秋》作《传》,非为策书作《传》。其所云某故不书者,不得《经》意或有之,必以为别发史例,似非事实。况不修《春秋》二条,《公羊传》尚有传闻,不应左氏反不见。恐均不足为傅良病。惟以《公》、《穀》合《左氏》为切中其失耳。自王弼废象数,而谈《易》者日增。自啖助废三《传》,而谈《春秋》者日盛。故解五经者惟《易》与《春秋》二家著录独多。空言易骋,兹亦明效大验矣。傅良於臆说蜂起之日,独能根据旧文,研求圣人之微旨。楼钥《序》称其於诸生中择能熟诵三《传》者三人,曰蔡幼学,曰胡宗,曰周勉。游宦必以一人自随。遇有所问,其应如响。其考究可谓至详。又其书虽多出新意,而每《传》之下必注曰:“此据某说”、“此据某文”。其徵引亦为至博。以是立制,世之枵腹而谈褒贬者,庶有豸乎?傅良别有《左氏章旨》三十卷,楼钥所序盖兼二书言之。朱彝尊《经义考》注曰:“未见”。今《永乐大典》中尚存梗概,然已残阙,不能成帙,故不复裒录焉。 △《春秋左氏传说》·二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吕祖谦撰。祖谦有《古周易》,已著录。其生平研究《左传》,凡著三书:一曰《左传类编》,一曰《左传博议》,一即是编。其《类编》取《左氏》之文,分别为十九目,久无传本,惟散见《永乐大典》中,颇无可采。《博议》则随事立义,以评其得失。是编持论与《博议》略同,而推阐更为详尽。陈振孙《书录解题》称其於《左氏》一书多所发明而不为文,似一时讲说,门人所钞录者,其说良是。《朱子语录》亦称其极为详博。然遣辞命意,颇伤於巧。考祖谦所作《大事纪》,朱子亦谓有纤巧处,而称其“指公孙宏、张汤奸狡处,皆说得羞愧杀人”云云。然则朱子所谓巧者,乃指其笔锋颖利,凡所指摘,皆刻露不留馀地耳。非谓巧於驰辨,至或颠倒是非也。《书录解题》载是书为三十卷。此本仅二十卷。考明张萱《内阁书目》所载《传说》四册外,尚有《续说》四册,知陈氏所谓三十卷者,实兼《续说》十卷计之。今《续说》别於《永乐大典》之中裒采成帙。以其体例自为起讫,仍分著於录云。 △《春秋左氏传续说》·十二卷(永乐大典本) 宋吕祖谦撰。是编继《左氏传说》而作,以补所未及,故谓之《续说》。久无传本,今见於《永乐大典》者,惟自僖公十四年秋八月至三十三年、襄公十六年夏至三十一年,旧本阙佚,无足采录。其馀则首尾完具,以《传》文次第排比之,仍可成帙。其中如“臾骈送狐射姑之帑”、“孟献子爱公孙敖二子”两条,俱以《博议》所云为非。是则是书当成於晚年矣。其体例主於随文解义,故议论稍不如前说之阔大。然於《传》文所载,阐发其蕴,并抉摘其疵。如所谓“《左氏》有三病,不明君臣大义,一也。好以人事附会灾祥,二也。记管、晏事则尽精神,说圣人事便无气象,三也”云云,虽亦沿宋儒好轧先儒之习,然实颇中其失。至於朝祭、军旅、官制、赋役诸大典及晋、楚兴衰,列国向背之事机,诠释尤为明畅。惟子服景伯系本桓公,而以为出自襄公,稍为讹舛耳。盖祖谦邃於史事,知空谈不可以说《经》,故研究《传》文,穷始末以核得失,而不倡废《传》之高论。视孙复诸人,其学为有据多矣。 △《详注东莱左氏博议》·二十五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宋吕祖谦撰。相传祖谦新娶,於一月之内成是书。今考《自序》称:“屏处东阳之武川,居半岁,里中稍稍披蓬藋从予游。谈馀语隙,波及课试之文。乃取左氏书理乱得失之迹,疏其说於下。旬储月积,浸就篇帙。”又考祖谦《年谱》,其初娶韩元吉女,乃绍兴二十七年在信州,不在东阳。后乾道三年五月持母丧,居明招山,学子有来讲习者。四年已成《左氏博议》。五年二月除母服,五月乃继娶韩氏女弟。则是书之成,实在丧制之中,安有新娶之事?流俗所传误也。书凡一百六十八篇。《通考》载作二十卷,与此本不同。盖此本每题之下附载《左氏传》文,中间徵引典故,亦略为注释,故析为二十五卷。其《注》不知何人作,观其标题版式,盖麻沙所刊。考《宋史·艺文志》有祖谦门人张成招《标注左氏博议纲目》一卷,疑当时书肆以成招《标注》散入各篇也。杨士奇称别有一本十五卷,题曰《精选》。黄虞稷称明正德中有二十卷刊本,今皆未见。坊间所鬻之本仅十二卷,非惟篇目不完,并字句亦多妄削。世久不见全书。此本有董其昌名字二印,又有朱彝尊收藏印,亦旧帙之可宝者矣。 △《春秋比事》·二十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旧本题“宋沈棐撰”。棐始末无可考。惟是书前有陈亮《序》,称其字文伯,湖州人,尝为婺之校官。陈振孙《书录解题》曰:“案湖有沈文伯,名长卿,号审斋居士,为常州倅。忤秦桧,贬化州,不名棐也。不知同父何以云然。岂别有名棐而字文伯者乎?然则非湖人也”云云,其说与亮迥异。都穆《听雨纪谈》,又据嘉定辛未庐陵谭月卿《序》,以为莆阳刘朔撰,并称月卿亲见刘氏家本。此本不载月卿《序》,亦未审穆何所据。疑以传疑,无从是正。以陈亮去棐世近,姑从所序,仍著棐名。其书前以诸国类次,后以朝聘、征伐、会盟事迹相近者,各比例而为之说,持论颇为平允。本名《春秋总论》,亮为更此名。元至正中尝刊於金华。其版久毁,世罕传本,故朱彝尊《经义考》注曰“已佚”。此本前有中兴路儒学教授王显仁《序》,盖犹从元刻传录者也。 △《春秋左传要义》·三十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魏了翁撰。亦所辑《九经要义》之一也。其书节录《注》、《疏》之文,每条之前各为标题,而系以先后次第,与诸经《要义》体例并同。考了翁序李明复《春秋集义》云“余尝览诸儒之传,至本朝先正,谓此为经世之大法、传心之要典,余惧益深。乃裒萃以附於《经》,尚虑观书未广,择理未精,故未敢轻出。 李君乃先得我心而为是书”云云,是了翁亦尝裒辑众说以注《春秋》,其书未就,而其所取於《注》、《疏》者则尚见於是编。凡《疏》中日月名氏之曲说烦重琐屑者,多刊除不录。而名物度数之间,则削繁举要,本末灿然。盖左氏之书,详於典制,三代之文章礼乐,犹可以考见其大凡。其远胜《公》、《穀》,实在於此。了翁所辑,亦可谓得其要领矣。原本六十卷,朱彝尊《经义》考注曰“未见”。 此本仅存三十一卷,末有万历戊申中秋后三日龙池山樵彭年《手跋》一篇,称“当时镂帙不全,后世无原本可传。甘泉先生有此书三十一卷,藏之怀古阁中,出以相示,因识数言於后。”则亦难覯之本矣。然甘泉为湛若水之号,若水登弘治乙丑进士,至万历戊申凡一百四十年,不应尚在。彭年与文徵明为姻家,王世贞序其诗集,称年死之后,家人鬻其遗稿,则万历末亦不复存。且《九经要义》皆删节《注》、《疏》,而《跋》称其订定精密,为先儒所未论及,尤不相合。 疑残本偶存,好事者伪为此《跋》,而未核其年月也。 △《春秋分纪》·九十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宋程公说撰。公说字伯刚,号克斋,丹棱人,居於宣化。年二十五登第,官邛州教授。吴曦之乱,弃官携所著《春秋》诸书匿安固山中修之。甫成而卒,年仅三十七。是书前有开禧乙丑《自序》,淳祐三年,其弟公许刊於宜春。凡《年表》九卷、《世谱》七卷、《名谱》二卷、《书》二十六卷、《周天王事》二卷、《鲁事》六卷、《大国世本》二十六卷、《次国》二卷、《小国》七卷、《附录》三卷。其《年表》则冠以周及列国,而后夫人以下与执政之卿皆各为一篇。其《世谱》则王族、公族以及诸臣每国为一篇,鲁则增以妇人名、仲尼弟子。而燕则有录无书,盖原阙也。《名谱》则凡名著於《春秋》者分五类列焉。《书》则历法、天文、五行、疆理、礼乐、征伐、职官七门。其周、鲁及列国《世本》以及《次国》、《小国》、《附录》则各以《经》、《传》所载分隶之。条理分明,叙述典赡。所采诸儒之说与公说所附《序论》,亦皆醇正。诚读《春秋》者之总汇也。明以来其书罕传,故朱彝尊《经义考》注曰“未见”。顾栋高作《春秋大事表》,体例多与公说相同。栋高非剽窃著书之人,知其亦未见也。此本出自扬州马曰璐家,与《通考》所载卷数相合。内宋讳犹皆阙笔,盖从宋刻影钞者。刘光祖作公说《墓志》,称所作尚有《左氏始终》三十六卷、《通例》二十卷、《比事》十卷。是殆刻意於《左氏》之学者。宋自孙复以后,人人以臆见说《春秋》。恶旧说之害己也,则举三《传》义例而废之。又恶《左氏》所载证据分明、不能纵横颠倒,惟所欲言也,则并举《左传》事迹而废之。譬诸治狱,务毁案牍之文,灭佐证之口,则是非曲直乃可惟所断而莫之争也。公说当异说坌兴之日,独能考核旧文,使本末源流犁然具见,以杜虚辨之口舌,於《春秋》可谓有功矣。 △《春秋讲义》·四卷(永乐大典本) 宋戴溪撰。溪有《续吕氏家塾读诗记》,已著录。开禧中,溪为资善堂说书,累转太子詹事。时景献太子命类《易》、《诗》、《书》、《春秋》、《论语》、《孟子》、《通鉴》,各为说以进。此即其《春秋》说也。书中如以齐襄迫纪侯去国为托复雠以欺诸侯,以秦与楚灭庸为由巴、蜀通道,以屡书“公如晋至河乃复”为晋人启季氏出君之渐,以定公戊辰即位为季氏有不立定公之心,皆具有理解。而时当韩侂胄北伐败衄,和议再成,故於内修外攘、交邻经武之道,尤惓惓焉。至卒葬之类,并阙而不释。考宋代於丧服之制,避忌颇深。如“何居”“居” 字语出《檀弓》,《礼部韵略》即不载,其他可知。溪之不释此类,盖当时讲幄之体也。嘉定癸未五月,溪长子桷鋟本金陵学舍,沈光序之。宝庆丙戌,牛大年复刻於泰州。其《序》称是书期於启沃君德,天下学士不可得而闻。盖非经生训诂家言,故流传未广。陈氏《书录解题》不著於录,殆以是欤?《宋史·艺文志》作四卷。王瓒《温州志》作三卷。朱彝尊《经义考》注曰“已佚”。今外间绝无传本,惟《永乐大典》所采,尚散见各条《经》文之下。今谨为裒辑校正,自僖公十四年秋至三十三年,襄公十六年三月至三十一年,《永乐大典》所阙,则取黄震《日钞》所引补之。仍从《宋史》釐为四卷,而每卷又各分上、下。其所释《经》文,多从《左氏》,故其间从《公》、《穀》者并附案语於下方焉。 △《春秋集义》·五十卷、《纲领》·三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李明复撰。明复亦名俞,字伯勇,始末无考。据魏了翁《序》,知为合阳人,嘉定中太学生尔。是书首行题“校正李上舍经进春秋集义”,次行又题“后学巴川王梦应”。案朱彝尊《经义考》云:“《宋艺文志》载李明复《春秋集义》五十卷,又载王梦应《春秋集义》五十卷。尝见宋季旧刻,即李氏原本,而王氏刊行之,非王氏别有《集义》也。”此本乃无锡邹仪蕉绿草堂藏本。核其题名,与彝尊所见本相合。知《经义考》所说有据,而《宋志》误分为二也。张萱《内阁书目》称其采周、程、张三子,或著书以明《春秋》,或讲他经以及《春秋》,或其说有合於《春秋》者,皆广收之。然所采如杨时、谢湜、胡安国、朱子、吕祖谦之说,不一而足,谢湜尤多。萱盖考之未审耳。《经义考》载是书前有《纲领》二卷,又有魏了翁《序》。此本乃皆不载,盖传写佚之。然“春王正月”条下自注曰:“馀见《纲领》上、中二卷”。则《纲领》当有三卷,故有上、中、下之分。《经义考》作二卷,亦小误矣。今检《永乐大典》,明复所著《纲领》尚存,谨录而补之,仍釐为三卷,以还其旧焉。 △《春秋集注》·十一卷、《纲领》·一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宋张洽撰。洽字元德,清江人。嘉定中进士,官至著作佐郎。端平元年,朝廷知洽家居著书,宣命临江军守臣,以礼延访,赍纸札誊写以进。书既上,除洽知宝章阁。会洽卒,谥之曰文宪。以其书付秘阁。书首有洽《进书状》,自言“於汉唐以来诸儒之议论,莫不考核研究,取其足以发明圣人之意者,附於每事之左,名曰《春秋集传》。既又因此书之粗备,复仿先师文公《语》、《孟》之书,会其精意,诠次其说,以为《集注》”云云。考《朱子语录》深驳胡安国夏时冠周月之说。洽此书以春为建子之月,与《左传》王周正月义合,足破支离轇轕之陋。车若水《脚气集》乃深以洽改从周正为非,门户之见,殊不足据。 至若水谓“《春秋》一书,质实判断不得,除非起孔子出来,说当时之事,与所以褒贬去取之意方得。今作《集注》,便是质实判断,此照《语》、《孟》例不得。《语》、《孟》是说道理,《春秋》是纪事。且首先数句便难明。惠公仲子,不知惠公之仲子耶?或惠公同仲子耶?尹氏卒,一边道是妇人,一边道是天子之世卿。诸儒讥世卿之说,自是明训。恐是举烛尚明之论,理虽是而事则非也”云云,其论亦颇中洽之病。要其合者不可废也。明洪武中,以此书与胡安国《传》同立学官。迨永乐间,胡广等剽袭汪克宽《纂疏》为《大全》。其说专主胡《传》,科场用为程式,洽书遂废不行。今此书遗本仅存,而所谓《集传》则佚之久矣。 △《春秋王霸列国世纪编》·三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宋李琪撰。琪字开伯,吴郡人。官国子司业。其书成於嘉定辛未。以诸国为纲,而以《春秋》所载事迹类编为目。前有《序》,后有《论断》。第一卷为《王朝及霸国》。霸国之中黜秦穆、楚庄而存宋襄。又於晋文以下列自襄至定十君。而特附以《鲁》二卷,为周同姓之国。而特附以《三恪》三卷,皆周异姓之国。而列秦、楚、吴、越於诸小国后,所论多有为而发。如讥晋文借秦抗楚,晋悼结吴困楚,则为徽宗之通金灭辽而言。讥纪侯邻於雠敌而不能自强,则为高宗之和议而言。其意犹存乎鉴戒。至於称鲁已灭之后至秦、汉犹为礼义之国,则自解南渡之弱。霸国之中退楚庄、秦穆而进宋襄,则自解北辕之耻。置秦、楚、吴、越於诸小国后,则又隐示抑金尊宋之意。盖借《春秋》以寓时事,略与胡安国《传》同。而安国犹坚主复雠之义,琪则徒饰以空言矣。流传已久,姑录以备一家。且以见南宋积削之后,士大夫犹依《经》托《传》,务持浮议以自文。国势日颓,其来渐矣。存之亦足示炯戒也。 △《春秋通说》·十三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黄仲炎撰。仲炎字若晦,永嘉人。其进是书《表》称肄举业而罔功。李鸣复奏《举状》,称科举之外,穷经笃古。盖老而不第之士也。书成於绍定三年,其奏进则在端平三年。《自序》谓《春秋》为圣人教戒天下之书,非褒贬之书。 所书之法为教,所书之事为戒。自三《传》以褒贬立意,专门师授,仍陋袭讹。 由汉以后,类例益岐,大义隐矣。故其大旨谓直书事迹,义理自明。於古来经师相传,王不称天,桓不称王之类,一切辟之。按《朱子语录》云:“圣人据实而书,是非得失,有言外之意。必於一字一辞间求褒贬所在,窃恐未然。”仲炎《表》中所云酌朱熹之论者,盖本於是。何梦申作吕大圭《春秋或问序》,谓传《春秋》者几百家,大抵以褒贬赏罚为主,惟《或问》本朱子而尽斥之。不知仲炎已先发之矣。中如於南季来聘,据三《传》、《戴记》,谓天子无聘诸侯之礼,《周礼》时聘之说不足信;於滕薛来朝,谓诸侯无私相朝之礼,三《传》俱谬:则过於疑古。以盟首止为王世子立党制父,则过於深文。以“子同生”为《传》语误入《经》文,以“葬蔡桓侯”为“公”字之讹,以“同围齐”为“围”字重写之误,疑及正《经》,亦未免臆为推测。然如谓季友为巨奸窃交宫阃,则成风私事,《传》有明文,词严义正,足以为千古之大防矣。其论胡安国之书曰:“孔子虽因颜渊之问,有取於夏时,不应修《春秋》而遽有所改定也。胡安国氏谓《春秋》以夏正冠月,而朱熹氏非之,当矣。孔子之於《春秋》,述旧礼者也。 如恶诸侯之强而存天子,疾大夫之偪而存诸侯,愤吴、楚之横而尊中国,此皆臣子所得为者。若夫更革当代之王制,窃用天子之赏罚,决非孔子意也。夫孔子修《春秋》,方将以律当世之僣,其可自为僣哉?”其立义明白正大,深得圣人之意。盖迥非安国所及也。 △《春秋说》·三十卷(永乐大典本) 宋洪咨夔撰。咨夔字舜俞,於潜人。历官端明殿学士,事迹具《宋史》本传。 是书有咨夔《自序》,称自考功罢归,杜门深省,作《春秋说》。按本传称理宗初咨夔为考功员外郎,以忤史弥远,又言李全必为国患,为李知孝、梁成大所劾,镌秩家居者七年。是书盖是时所作也。又本传第称咨夔所著有《两汉诏令揽钞》、《春秋说》等书,而皆不载其卷数。朱彝尊《经义考》引吴任臣之言云“止三卷”。 《永乐大典》载吴潜所作咨夔《行状》,则谓《春秋说》实三十卷。今考是书,篇帙繁重,断非三卷所能尽。潜与咨夔同官相契,当亲见其手定之本。任臣所言,盖后来传闻之误耳。其书议论明鬯,而考据事势,推勘情伪,尤多前人所未发。 如以书“公子友如陈”为著季氏专鲁之始,以晋侯执曹伯负刍而不为曹立君正为异日归之之地,以书“大蒐昌间”为季氏示威於众以胁国人,皆得笔削微意。惟谓庆父出奔为季友故纵,谓刘子、单子以王猛入王城为不知有君,颇有纰缪。然弃短取长,其卓然可传者,不能没也。今《两汉诏令》等书久已散佚,此书亦无传本,惟《永乐大典》尚多载其文。谨裒辑编次,釐正讹舛,仍分为三十卷,以还旧观。至《春秋经》文,三《传》各有异同。今咨夔原本,《经》文已不可见,就其所说推之,知其大概多从《左氏》,而间亦参取於《公》、《穀》。今并加案语,附识其下。又自僖公十四年秋至三十三年、襄公十六年夏至三十一年,《永乐大典》原本已佚,而他家经解又绝无徵引,无从葺补,今亦姑阙之焉。 △《春秋经筌》·十六卷(湖北巡抚采进本) 宋赵鹏飞撰。鹏飞字企明,号木讷,绵州人。其意以说经者拘泥三《传》,各护师说,多失圣人本旨,故为此书,主於据《经》解《经》。其《自序》曰:“学者当以无《传》明《春秋》,不可以有《传》求《春秋》。无《传》以前,其旨安在,当默与心会矣。”又曰:“三《传》固不足据,然公吾心而评之,亦有时得圣意者。”夫三《传》去古未远,学有所受。其间经师衍说,渐失本意者,固亦有之。然必一举而刊除,则《春秋》所书之人,无以核其事;所书之事,无以核其人。即以开卷一两事论之。元年春王正月,不书即位,其失在夫妇嫡庶之间。苟无《传》文,虽有穷理格物之儒,殚毕生之力,据《经》文而沈思之,不能知声子、仲子事也。郑伯克段于鄢,不言段为何人,其失在母子兄弟之际。苟无《传》文,虽有穷理格物之儒,殚毕生之力,据《经》文而沈思之,亦不能知为武姜子、庄公弟也。然则舍《传》言《经》,谈何容易!啖助、赵匡攻驳三《传》,已开异说之萌。至孙复而全弃旧文,遂贻《春秋》家无穷之弊。蔡绦《铁围山丛谈》载鹿溪生黄沇之说曰“今时为《春秋》者,不探圣人之志,逐《传》则论鲁三桓、郑七穆,穷《经》则会计书甲子者若干、书侵书伐凡几” 云云。沇从学於陈瓘、黄庭坚,其授受尚有渊源,而持论业已如此。盖皆沿复之说也。鹏飞此书,亦复之流派。其最陋者,至谓《经》书成风,不知为庄公之妾、僖公之妾,付之阙疑。张尚瑗《三传折诸》,讥其臆解谈经,不知《左氏》有成风事季友而属僖公之事,不值一噱。颇为切中其病。然复好持苛论,鹏飞则颇欲原情,其平允之处亦不可废。寸有所长,存备一说可矣。 △《春秋或问》·二十卷、附《春秋五论》·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吕大圭撰。大圭字圭叔,号朴乡,南安人。淳祐七年进士。官至朝散大夫,行尚书吏部员外郎,兼国子编修、实录检讨官、崇政殿说书,出知兴化军。尝撰《春秋集传》,今已散佚。此《或问》二十卷,即申明《集传》之意也。大旨於三《传》之中多主《左氏》、《穀梁》,而深排《公羊》。於何休《解诂》,斥之尤力。考三《传》之中,事迹莫备於《左氏》,义理莫精於《穀梁》。惟《公羊》杂出众师,时多偏驳。何休《解诂》,牵合谶纬,穿凿尤多。大圭所论,於三家得失,实属不诬。视诸家之弃《传》谈《经》,固迥然有别。所著五《论》,一曰《论夫子作春秋》,二曰《辨日月褒贬之例》,三曰《特笔》,四曰《论三传所长所短》,五曰《世变》。程端学尝称五《论》明白正大,而所引《春秋》事,时与《经》意不合。今考《或问》之中,与《经》意亦颇有出入,大概长於持论而短於考实。然大圭后於德祐初由兴化迁知漳州,未行而元兵至。沿海都制置蒲寿庚举城降,大圭抗节遇害。其立身本末,皎然千古,可谓深知《春秋》之义。其书所谓明分义,正名实,著几微,为圣人之特笔者,侃侃推论,大义凛然,足以维纲常而卫名教,又不能以章句之学锱铢绳之矣。 △《春秋详说》·三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家铉翁撰。铉翁号则堂,以荫补官。后赐进士出身,官至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事迹具《宋史》本传。是书末有龚璛《跋》曰:“至元丙子宋亡,以则堂先生归,置诸瀛州者十年,成此书。自瀛寄宣,托於其友潘公从大藏之。” 今考《宋史》本传,称铉翁在河间,以《春秋》教授弟子。河间即瀛州也。又铉翁《则堂集》中有为其弟所作《志堂说》,称:“余自燕以来瀛,卒《春秋》旧业,成《集传》三十卷。”篇末题“甲申正望”。甲申为至元二十一年,上距宋亡凡十年。与璛《跋》十年之说合。下距元贞元年赐号放归复十年。与璛《跋》成书於瀛之说亦合。惟铉翁自称《集传》,而此曰《详说》,或后又改名欤?其说以《春秋》主乎垂法,不主乎记事。其或详或略,或书或不书,大率皆抑扬予夺之所系。要当探得圣人心法所寓,然后参稽众说而求其是。故其论平正通达,非孙复、胡安国诸人务为刻酷者所能及。其在河间作《假馆诗》云:“平生著书苦不多,可传者见之《春秋》与《周易》。”盖亦确然自信者。今惟此书存,其《周易》则不可考矣。 △《读春秋编》·十二卷(内府藏本) 宋陈深撰。深字子微,平江人。尝题所居曰清全斋,因以为号。朱彝尊《经义考》引卢熊《苏州志》,称深生於宋。宋亡,笃志古学,闭门著书。天历间奎章阁臣以能书荐,潜匿不出。考郑玄祐《侨吴集》有深次子植《墓志》。据其所称,植以至正二十二年卒,年七十。则植生於至元三十年癸巳。又自称长於植一年,少於深三十馀年。则深之生当在开庆、景定间。宋亡之时,仅及弱冠,故至天历间尚存也。所著有《读易编》、《读诗编》,今并未见。惟此书仅存。其说大抵以胡氏为宗,而兼采《左氏》。盖左氏身为鲁史,言必有据,非公羊、穀梁传闻疑似者比。自宋人喜以空言说《春秋》,遂并其事实而疑之,几於束诸高阁。 深所推阐,虽别无新异之见,而独能考据事实,不为虚憍恃气、废《传》求《经》之高论。可谓笃实君子,未可以平近忽之矣。 卷二十八 经部二十八 ○春秋类三 △《春秋提纲》·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旧本题“铁山先生陈则通撰”。不著爵里,亦不著时代。其始末未详。朱彝尊《经义考》列之刘庄孙后、王申子前,然则元人也。是书综论《春秋》大旨,分门凡四:曰《征伐》,曰《朝聘》,曰《盟会》,曰《杂例》。每门中又区分其事,以类相从,题之曰《例》。然大抵参校其事之始终,而考究其成败得失之由。虽名曰《例》,实非如他家之说《春秋》以书法为例者。故其言闳肆纵横,纯为史论之体,盖说经家之别成一格者也。其《杂例》门中论《春秋》为用夏正,犹坚守胡安国之说。然安国解文公十四年“有星孛于北斗”,解昭公十七年“有星孛于大辰”,全袭董仲舒、刘向之义。则通《灾异例》中独深排汉儒事应之谬,则所见固胜於安国矣。 △《春秋集传释义大成》·十二卷(内府藏本) 元俞皋撰。皋字心远,新安人。初,其乡人赵良钧,宋末进士及第,授修职郎、广德军教授。宋亡不仕,以《春秋》教授乡里。皋从良钧受学,因以所传著是书。《经》文之下,备列三《传》。其胡安国《传》亦与同列。吴澄《序》谓兼列胡氏以从时尚,而四《传》之名亦权舆於澄《序》中。胡《传》日尊,此其渐也。然皋虽以四《传》并列,而於胡《传》之过偏过激者实多所匡正。澄《序》所谓“玩《经》下之释,则四《传》之是非不待辨而自明,可谓专门而通者”,固亦持平之论矣。观皋《自序》,称所定十六例,悉以程子《传》为宗。又引程子所谓微词隐义,时措时宜,於义不同而辞同、事同而辞不同者,反覆申明不可例拘之意。又称学者宜熟玩程《传》均无一字及安国。盖其师之学本出於程子,特以程《传》未有成书,而胡《传》,方为当代所传习,故取与三《传》并论之。 统核全书,其大旨可以概见,固未尝如明代诸人竟尊《胡传》为经也。 △《春秋纂言》·十二卷、《总例》·一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元吴澄撰。澄有《易纂言》,已著录。是书采摭诸家传注,而间以己意论断之。首为《总例》,凡分七纲、八十一目,其天道、人纪二例,澄所创作。馀吉、凶、军、宾、嘉五例,则与宋张大亨《春秋五礼例宗》互相出入,似乎蹈袭。然澄非蹈袭人书者,盖澄之学派,兼出於金谿、新安之间,而大亨之学派,则出於苏氏。澄殆以门户不同,未观其书,故与之暗合而不知也。然其缕析条分,则较大亨为密矣。至於《经》文行款多所割裂,而《经》之阙文亦皆补以方空,於体例殊为未协。盖澄於诸经率皆有所点窜,不独《春秋》为然。读是书者取其长而置其所短可也。明嘉靖中,嘉兴府知府蒋若愚尝为鋟木,湛若水序之。岁久散佚,世罕传本。王士祯《居易录》自云“未见其书”,又云“朱检讨曾见之吴郡陆医其清家。”是朱彝尊《经义考》之注“存”,亦仅一睹。此本为两淮所采进,殆即传写陆氏本欤?久微而著,固亦可宝之笈矣。 △《春秋诸国统纪》·六卷、目录一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元齐履谦撰。履谦字伯恒,大名人。官至太史院使。事迹具《元史》本传。 此书乃其延祐丁巳为国子司业时所作。前有《自序》,谓今之《春秋》,盖圣人合二十国史记为之。自三《传》专言褒贬,於诸国分合与《春秋》所以为《春秋》,概未之及。故叙类此书,以备诸家之阙。凡二十有二篇,首鲁、次周、次宋、次齐、次晋、次卫、次蔡、次陈、次郑、次曹、次秦、次薛、次杞、次滕、次莒、次邾、次许、次宿、次楚、次吴。自内鲁尊周外,各以五等之爵为次。其入春秋后降爵者,则随所降之爵列之,而楚、吴以僣王殿焉。《目录》谓此皆国史具在,圣人据以作《春秋》者。又以诸小国、诸亡国釐为二篇,附录於末。《目录》谓此无国史,因二十国事所及而载者。皆先於各国下列叙大势与其排比之意,题曰《某国春秋统纪》。盖据《墨子》有百国《春秋》、徐彦《公羊疏》有孔子求《周史记》得百二十国宝书之文,故不主因鲁史从赴告之义也。案《春秋》如不据鲁史,不应以十二公纪年。如不从赴告,不应僖公以后晋事最详,僖公以前晋乃不载一事。此盖掇拾杂说,不考正经。且鲁史不纪周年,内鲁可也。履谦分国编次而鲁第一、周第二,不曰王人虽微加於诸侯之上乎?况天王也?至於隐公八年葬蔡宣公,宣公十七年葬蔡文公,并《经》有明文。履谦漏此二条,乃於桓公十七年葬蔡桓侯,谓诸国皆僣称公,惟蔡仍旧章。反引《左传》为证,殊为疏舛。 又《经》书桓公三年夫人姜氏至自齐,六年九月丁卯子同生,其事更无疑义。 《穀梁》“传疑故志之”之说,已为不核事实。履谦乃竟以庄公为齐侯之子,尤为乖谬。以其排比《经》文,颇易寻览,所论亦时有可采,故录存之。吴澄《序》称其缕数旁通,务合书法。间或求之太过,要之不苟为言。盖瑕瑜不掩,澄已有微辞矣。 △《春秋本义》·三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元程端学撰。端学字时叔,号积斋,庆元人。至治元年举进士第二,官国子助教,迁翰林国史院编修官。事迹附载《元史·儒学传·韩性传》中。是书乃其在国学时所作。所采自三《传》而下凡一百七十六家,卷首具列其目。《宁波府志》及《千顷堂书目》均称所采一百三十家,未喻其故也。首为《通论》一篇、《问答》一篇、《纲领》一篇。其下依《经》附说,类次群言,间亦缀以案语。 《左传》事迹,即参错於众说之中,体例颇为糅杂。其大旨仍主常事不书,有贬无褒之义。故所徵引,大抵孙复以后之说。往往缴绕支离,横加推衍,事事求其所以贬。如《经》书“纪履緰来逆女”、“伯姬归于纪”,此自直书其事,旧无褒贬。端学必谓履緰非命卿,纪不当使来迎,鲁亦不当听其迎。夫履緰为命卿,固无明文。其非命卿,又有何据乎?纪叔姬之归酅,旧皆美其不以盛衰易志,归於夫族。端学必以为当归鲁而不当归酅,斯已刻矣,乃复诬以失节於纪季。此又何所据乎?至於宋儒之驳《左传》,不过摘其与《经》相戾,如《经》曰:“楚子麇卒”,而《传》曰“遇弑”之类耳。端学乃事事皆云未知信否,则天下无可据之古书矣,以其尚颇能纠正胡《传》,又所采一百七十六家,其书佚者十之九,此书犹略见其梗概,姑录之以备参考焉。 △《春秋或问》·十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元程端学撰。端学既辑《春秋本义》,复历举诸说得失以明去取之意,因成此书。盖与《本义》相辅而行者也。其中最纰缪者,莫过於坚执周用夏正一条。 反覆引譬,至於一万馀言,无一不郢书燕说。甚至於隐公元年不书即位,亦谓即位当在前年十一月,故正月不书,以为改正不改月之证。其陋殆不足与辨。然其他论说,乃转胜所作之《本义》。盖《本义》由误从孙复之说,根柢先乖,故每事必穿凿其文,务求圣人所以贬。即本条无可讥弹,亦必旁引一事或旁引一人以当其罪,遂至於支离轇轕,多与《经》义相违。此书则历举诸家,各加抨击。 虽过疑三《传》,未免乖方。至於宋代诸儒一切深刻琐碎之谈、附会牵合之论,转能一举而摧陷之。然则《本义》之失,失於芟除纠结之后又自生纠结耳。若此书所辨订,则未尝尽不中理也。弃短取长,固亦未可竟废焉。 △《春秋三传辨疑》·二十卷(永乐大典本) 元程端学撰。是书以攻驳三《传》为主。凡端学以为可疑者,皆摘录《经》文、《传》文而疏辨於下。大抵先存一必欲废《传》之心,而百计以求其瑕颣。 求之不得,则以不可信一语概之。盖不信三《传》之说创於啖助、赵匡(案韩愈《赠卢仝》诗,有“《春秋》三《传》束高阁,独抱遗经究终始”之句,仝与啖、赵同时,盖亦宗二家之说者。以所作《春秋摘微》已佚,故今据现存之书惟称啖、赵),其后析为三派。孙复《尊王发微》以下,弃《传》而不驳《传》者也;刘敞《春秋权衡》以下,驳三《传》之义例者也;叶梦得《春秋谳》以下,驳三《传》之典故者也。至於端学,乃兼三派而用之,且并以《左传》为伪撰。变本加厉,罔顾其安,至是而横流极矣。平心而论,左氏身为国史,记录最真。公羊、穀梁去圣人未远,见闻较近。必斥其一无可信,世宁复有可信之书?此真妄构虚辞,深诬先哲。至於褒贬之义例,则左氏所见原疏。公、穀两家书由口授,经师附益,不免私增,诚不及后来之精密。端学此书,於研求书法,纠正是非,亦千虑不无一得,固未可恶其刚愎,遂概屏其说也。《通志堂经解》所刊,有《本义》,有《或问》,而不及此书。据纳喇性德之《序》,盖以残阙而置之。此本为浙江吴玉墀家所藏,第一卷蠹蚀最甚,有每行惟存数字者,然第二卷以下则尚皆完整。 今以《永乐大典》所载校补其文,遂复为全帙。吴本於《左氏》所载诸轶事,每条之下俱注“非本义,不录”字。疑为端学定稿之时加以签题,俾从删削,而缮写者仍误存之也。以原本如是,今亦姑仍其旧焉。 △《春秋谳义》·九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元王元杰撰。元杰字子英,吴江人。至正间领乡荐。以兵兴不仕,教授乡里以终。昔程子作《春秋传》未成,朱子之论《春秋》亦无专书。元杰乃辑其绪言,分缀《经》文之下,复删掇胡安国《传》以尽其意。安国之书在朱子前,而其说皆列朱子后。欲别所尊,故不以时代拘也。其间如隐公四年“州吁”条下,备录朱子《邶风·击鼓篇传》,於《春秋》书法无关,亦以意所推崇,一字不欲芟削耳。三家之末,元杰以己意推阐,别标曰《谳》,如桓公四年“纪侯大去”条下,程子以大为纪侯之名,意主责纪不责齐。元杰之《谳》则委曲恕纪,不从程子之说。而全书之内,於朱子无一异辞,其宗旨概可见矣。恭读御题诗注,以程朱之重佁目之,允足破乡曲竖儒守一先生之锢见。又其书袭叶梦得之谬,以“谳” 为名,亦经御题严辟,尤足以戒刻深锻炼以法家说《春秋》者。以其谨守旧文,尚差胜无师瞽说,故仍录存之,而敬述圣训,明正其失如右。原书十二卷,久无刊本。今诸家所藏皆佚脱其后三卷,无从校补,亦姑仍之焉。 △《春秋诸传会通》·二十四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元李廉撰。廉字行简,庐陵人。明杨士奇《东里集》云“廉於至正壬午以《春秋》举於乡,擢陈祖仁榜进士。官至信丰令。遇寇乱,守节死。时南北道梗,未及旌褒。明初修《元史》时,故交无在当路者,有司又不知采录以闻,故史竟遗之。”则廉实忠义之士,非以空言说《经》者矣。此书以诸家之说薈萃成编。 《自序》谓:“先《左氏》,事之案也。次《公》、《穀》,传《经》之始也。 次三《传》,注专门也。次疏义,释所疑也。总之以胡氏,贵乎断也。陈、张并列,择其长也。又备采诸儒成说及他传记略加疏剔,於异同是非始末之际,每究心焉。”然是编虽以胡氏为主,而驳正殊多。又参考诸家,并能掇其长义。一事之疑,一辞之异,皆贯串全经以折衷之。如谓仲子非嫡,隐公不得谓之摄;齐桓之霸基於僖、襄;三桓之盛兆於鲁僖;不书吴败越夫椒,责其不能复雠;书葬昭公,罪鲁不以季氏为逆;书葬刘文公,罪畿内诸侯之僣;书筑蛇渊囿,责定公受女乐而荒:持论俱明白正大。《总论》百馀条,权衡事理,尤得比事属辞之旨。 故,钦定《春秋传说汇纂》多采录焉。廉《自序》题“至正九年己丑”,又称:“读《经》三十年,窃第南归,叨录剧司,乃成是书。”考元史陈祖仁榜在顺帝至正二年。盖廉於乡举之岁即登进士第,而通籍颇晚。闭户著书,故得潜心古义,不同於科举之学也。 △《春秋经传阙疑》·四十五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元郑玉撰。玉事迹详《元史·忠义传》。其体例以《经》为纲,以《传》为目。叙事则专主《左氏》,而附以《公》、《穀》。立论则先以《公》、《穀》,而参以历代诸儒之说。《经》有残阙则考诸《传》以补其遗。《传》有舛误,则稽於《经》以证其谬。大抵平心静气,得圣人之意者为多。所著《师山集》中有《属王季温刊春秋阙疑书》,至被执就死之时,惟惓惓以此书为念,盖其平生精力所注也。其《序》谓:“常事则直书而义自见,大事须变文而义始明。盖《春秋》有鲁史之旧文,有圣人之特笔。不可字求其义,如酷吏之刑书;亦不可谓全无其义,如史官之实录。”又曰:“圣人之《经》,词简义奥,固非浅见臆说所能窥测所以。岁月既久,残阙滋多,又岂悬空想像所能补缀?与其通所不可通,以取讥於当世,孰若阙其所当阙,以俟知於后人。”其论皆洞达光明,深得解《经》之要。故开卷周正、夏正一事,虽其理易明,而意有所疑,即阙而不讲,慎之至也。昔程端学作《春秋本义》等三书,至正中官为刊行,而曰久论定,人终重玉此书。岂非以玉之著书主於明《经》以立教,端学之著书主於诋《传》以邀名,用心之公私迥不同哉?玉字子美,歙县人。元末除翰林待制,以疾辞。明兵入徽州,守将迫之降,玉不屈死。与宋吕大圭及同时李廉均可谓能明大义,不愧於治《春秋》矣。明郎瑛《七修类稿》乃谓玉既不受元爵,自当仕明,谓之当生而不生。其说殊谬。伯夷、叔齐岂尝受殷爵哉?瑛所云云,所谓小人好议论,不乐成人之美者也。 △《春秋集传》·十五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元赵汸撰。汸有《周易文诠》,已著录。是书有汸《自序》及其门人倪尚谊《后序》。尚谊称是书初藁始於至正戊子。一再删削,迄丁酉成编。既而复著《属辞》,义精例密。乃知《集传》初稾,更须讨论。而《序》文中所列史法经义,犹有未至。岁在戊寅,重著是《传》。草创至昭公二十八年,乃疾疢难厄,阁笔未续。至洪武己酉,遂卒。自昭公二十八年以下,尚谊据《属辞》义例续之。《序》中所谓策书之例十有五、笔削之义八者,亦尚谊更定,而原本有讹误疏遗者咸补正焉。则此书实成於尚谊之手。然义例一本於汸,犹汸书也。 汸《自序》曰:“学者必知策书之例,然后笔削之义可求。笔削之义既明,则凡以虚辞说经者皆不攻而自破。”可谓得说经之要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