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作“克城”在汉晋史书上人物直接引语中出现得尤其频繁,大概是当时口语的一种趋势。曹魏司马昭出军灭蜀汉,规划说“举大众以屠城,散锐卒以略野”;东晋王玄谟攻城迟缓,桓护之劝称“岂得计士众伤疲,愿以屠城为急”;东晋众将想弃北城攻南城,朱龄石劝阻:“今屠南城,不足以破北。若尽锐以拔北垒,南城不麾而自散也”。北魏传檄刘宋,自称“十道并进,连营五千,步骑百万,隐隐桓桓。以此屠城,何城不溃,以此奋击,何坚不摧”,以上各处的“屠城”,都应以“破城”理解为贴切。 “屠城”的“破城”之意使跟滥杀毫不沾边的事记为“屠城”,刘邦受子婴降入咸阳,蜀汉费诗称为“屠咸阳,获子婴”,晋朝裴秀也在文章中称“汉祖屠咸阳”。曹操受刘琮降入荆州,〈吴鼓吹〉称“众既降,操屠荆”。“屠城”的“破城“之意,也使得在当时史书中“屠城“往往不是劣迹而是功勋,所谓“屠城殄国之勋”,“屠坚覆锐,立御侮之功”在史书中比比皆是,魏帝诏书称赞司马昭“禽其戎帅,屠其城邑”,“去岁破吴虏于江汉,今兹屠蜀贼于陇右”,《三国志》称黄盖“擐甲周旋,蹈刃屠城”都在此列,此外还有“屠城破邑,神武遂章”,“屠城破邑,出自圣规,斩将搴旗,必由神略”等等说法。 “屠城”做“破城”用在汉晋古文中使用得最多,唐宋时也还有不少,唐人李皋写信劝王国良投降,自吹“我以阵术破将军阵,以攻法屠将军城,非将军所度也”,宋人称兵卒精锐,“内出可以决围,外入可以屠城”。但到了〈元史〉〈明史〉〈清史〉中,这种用法基本消失了,“屠城”主要用指战后对居民的屠杀,这与今义相同。作者:武田赖重 回复 : 我读这个帖子也有些日子了,现在的情况是文章又臭又长,每一段几乎都有错别句和语病句,这说明什么,作者连基本文字素养都没有?还是根本就是很随意的写的这些东西?自从转入东汉阶段以后,每天就是流水帐一样,你这是在普及历史知识吗?只有量而毫无质,还好现在的基本知识错误犯得不是很明显了,不会把匈奴的王后的通称阏氏说成是一个姓阏的女子的名字了。 第七十九章 马援祭 一、英雄何处走 公孙述走了,世界上最后一个愚蠢而又可敬的对手,就这样离刘秀而去了。在那一刻,天下大势犹如舞台上一场大戏,戏完鼓停,幕落人散了。 多年以前,当刘秀辗转宛县等地卖谷时,他曾思考过何为天意,并决意去破解这个沉重的历史课题。多年以后,刘秀觉得自己似乎破解了这个历史谜团。在他看来,所谓天意,即为民意。民意犹如长江滚滚东流水,建功立业之英雄,不过顺势驾船,横空出剑,斩断天下乱魔。 我们还知道,多年以前甘于种田的刘秀,想过卖谷,想过去读书,想过别的,唯独没想过造反。然而造反却像妖怪一样,缠上他身,一缠就是十五年。十五年来,他挥舞利剑,横扫天下,群魔尽灭。然而,当他回头雄壮往事时,心头也没有丝毫兴奋和欣尉。 相反,一种莫名的空虚和疲惫,又像一条斩不断的蛇,紧紧地缠住他。这种对战争的厌倦,或许他骨子里就具有。如果不是天下大乱,他还是个本份保守的农民。群魔摇动,逼他东征西讨,等只剩下隗嚣和公孙述时,他就开始厌了,不想打了。 但是,隗嚣和公孙述屡屡不听诏,逼他出剑。现在,他们就像天边一缕云,随云飘散了。仿佛他们来到这世间,就是等那一阵云,将他们化为乌有。 除了战争以外,我们还可以罗列出一大堆刘秀不喜欢的东西。比如,他不喜欢美女,不喜欢音乐,不喜欢美食,不喜欢珍宝……他是一个相当节制又极度睿智的人。这样的人,相当可怕,天下谁要与他为敌,等于找死。这样的人,又无限的逼近完美,简直古代帝王之王。 我们不防想想,如果天下不乱,刘秀可能能混个万元户,被送到县里做个土报告,传播勤劳致富的光荣理念,然后戴着一朵大红花被拥戴回乡。但是历史却是如此荒谬,给他提供了一个巨大舞台,把他推到了巨无霸的位置。 有时候,历史舞台就像奥林匹克竞技场——一切皆有可能。刘秀迈上意外的造反之路,位至九五,犹如当年高祖刘邦,被历史风浪一路高推,推到了皇帝宝座一样。奇迹,仿佛就只属于刘家的。 须不知,刘秀现在还面临着一个沉重的课题,即平定天下后,如何安置身边这帮患难与共的兄弟? 这种问题,刘秀不是第一个碰到,也决不是最后一个。高祖刘邦,就曾集赵王勾践之大成,创造了一个史无前例的范例——在刘家的天空下,所有异姓王,都必须死。于是韩信,彭越,英布等等,一个个接连倒下。他们都恨只恨,恨无翻身之术,捅刘邦几刀。 刘邦这种杀功臣模式,韩信死前早就替他总结了,学名就叫: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我们知道,爱情具有强烈的排他性,与强烈的占有性。事实上,世界上最具排他性与占有性的,不是爱情,而是权力。权力就像魔杖,只要握有它,即刻疯狂。就这个原理分析,我们就会发现,韩信只知刘邦杀了,并不知道为何而杀。 凡是政治家,都喜欢爱情蜜月这四个字。俩人如胶似膝,水乳相交的时候,什么世间山盟海誓,海枯石烂,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词,都能蹦出来。如果彼此翻脸,比九月的天气变得还快,比眼镜蛇还要狠毒。 刘邦杀韩信,彭越等人,是因为他和他们的爱情蜜月结束了。更何况,刘邦还不是真心跟韩信等人,还是同床异梦的。曾记否,当年刘邦叫韩信和彭越等人,约好时间地点,一起围攻项羽时,等刘邦到时竟然发现他们没按时来约会。 结果项羽趁机追杀刘邦,搞得刘邦倍没面子,极度郁闷。还好,是张良献了一计,允诺封王。买卖成立后,又是一翻虚情假意的山盟海誓,韩信和彭越才肯出兵的。这种政客,换到风月场合,就是地道的拜金女郎,难道不应被人抛弃吗? 两相比较,刘秀有韩信般神武的将军,比如耿弇,甚至他还有萧何式的将领,如寇恂。但是,据他观察,他还没有发现像韩信那般无耻,临时伸手要官加爵的人。所以,让他搬出高祖刘邦诛杀功臣模式,明显就是犯了教条主义的错。 事实上,刘秀已经发明了一个适合他,亦适合别人的发展模式。这种模式,数百年后,被一个叫赵匡胤的人,直接借鉴,并且被后人署上一个新名词,美名其曰:杯酒释兵权。 是的,刘秀不想动刀,也不想让他的权力留下什么后遗症。他的绝招,就是让诸多兄弟,自知无趣,告别权力官,回家安享晚年。 最先发现刘秀厌战欲罢战散伙的人,是邓禹。在刘秀的跟随者当中,估计没有人比邓禹更铁杆,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偶象刘秀。尽管邓禹伐赤眉无功,但在所有功臣当中,他仍然位居第一,享受最大采邑。 想当年,是谁策划刘秀离开刘玄,自开公司的?是邓禹。邓禹是刘秀造反生涯中,最重要极关键的一个历史推手。这样的推手,他能看到刘秀的未来,当然也能看到他的未来。邓禹认为,天下基本定了,将领们都留在京师拥兵自重,刘秀顾虑重重。与其看着将来磨枪走火,不如现在他就做个榜样,退居二线。 于是,邓禹叫上胶东侯贾复,一同向刘秀请愿,说愿交出兵权,回家钻研学问。很快的,刘秀就批准了。接着,刘秀干脆一不做,两不休,所有被封为侯爵的人,都不能在政府机构中任职。政策一出台,猛人耿弇也交出大将军印绶,不消多久,大家都主动退出官场,回家读书去了。 这是一场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结局。眼前这种局面,非常符合刘秀政治审美哲学思想。所谓功成,身退,才是智者之举。当初韩信如果有如此一半智慧,还会被吕雉大妈砍他吗? 隐退江湖的高官中,李通是其中一个。李通,早年派李轶来游说刘秀造反的人,也算是老资格了。刘秀告诉李通,别的高官有事偶尔还得到宫里开会,但你不一样,高层决策必须参加。名额不多,也就邓禹一个,你李通一个,贾复一个。 当然,现在天下只是基本定,还有很多收尾必须有人来做。对此,刘秀特别留下了一个会干活的人。这个人,就是大司马吴汉。吴汉就像救火队长,哪里有火,就往哪里灭火。两年后,这位救火队长人生之为烧到了尽头,病逝。 吴汉走后,有一个人还在拼命地干活的厚道之人,他就是马援。马援干活,刘秀特别满意,并寄之重任。君不知,马援干的活,除他之外,还真找不出可以替代的人。他的活儿,跟当年赵充国的活儿一样,就是跟西边少数民族打交道。 中郎将来歙生前,就曾对刘秀说,要搞定西边这帮趁机造反的少数民族,非马援不可。于是,刘秀就拜马援为陇西太守。事实也证明,来歙眼光独到。马援只率三千步兵,就击破先零、羌等少数民族。 几年来,马援都在无怨无悔地为稳定陇西,跟羌人捉迷藏,打游击。马援中箭受重伤,刘秀亲自慰劳他,赐他千羊数千头。马援把这些财物,全分给了宾客。 在别的同志看来,马援是个肯干活不图报酬,不爱财物的好同志。这样的同志,可畏可望而不可及,无不佩服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在刘秀看来,想干活,能干活的同志,当然是好同志。但是很快的,他就发现马援这个老同志身上,暴露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一想到马援身上的弱点,刘秀就睡不着觉。隐约之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杀气,打心里欲腾腾冒出。 二、马援的梦 马援这辈子,他的人生哲学,只有八个字:浪荡江湖,四海为家。据说,哲学和人的气质性格有相当关系。就像超人哲学,只会出现在尼采这种,长年被疾病困扰得都要发疯的人身上,而绝不会在死板而死气沉沉的康德身上,或者理性思考的黑格尔身上闪现。 马援十二年早孤,离开家乡,去边郡放牧。我仿佛看到,在那遥远的苍茫大西北,马援就像一个孤独侠客,仰望星空,韬光养晦,苦练神功。多年以后,他终于告别他的牛羊,于隗嚣,公孙述以及刘秀之间游走自如,名震天下,惹得天下豪杰无不引颈仰望,自叹不如。 在马援的身上,有纵横家的气质。纵横家这个称呼,换到现在,可以称之为外交家。当马援在公孙述及刘秀等人之间自如游走的时候,我们仿佛看到了战国时代的苏秦奔波六国的影子。然而,在我看来,马援不仅是个优秀的外交家,还是个出色的军事家,但他绝对不是个卓越的政治家。 政治家,喜欢在刀锋上游走和计算,趋利避害,实现利益最大化。而且,政治家会有特定的圈子。没有圈子的政治家,那是不可思议的,如果没有圈子,无论多漂亮的政治构想,都无法实现。但是,马援没有圈子。如果说有圈子,就是以他自己为中心,花钱养一大堆宾客,整天跟他喝酒侃大山。 马援从来都认为,自己是白手起家,而不是空手套白狼。他的忠诚,意志,本事,都是经得过刘秀的考验的。只要刘秀欣赏,他不需要为别人而活,也不需要跟别的权贵有何来往。 早年孤独侠客的气质和思想,仍然在他身上蒂固根深,茁壮成长。这是一种多么危险的事情,可马援从来没有想过。 马援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活到老,打到哪。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我马援的影子。于是,搞定了陇西之后,他回到长安,屁股还没坐热,又被拜为伏波将军,远征交趾郡。交趾,即今天的越南河内市江北北宁府。马援的敌人,是两个女人。 公元40年,二月。交趾郡女子徵侧及妹妹徵贰,率领众人起兵,反抗东汉政府。这场造反,导火线是交趾郡郡长苛政,逼他们拔刀而起。事实上,苛政只是一个借口,从一开始,这场造反运动,就带有强烈的政治目的。 在两个强悍的越南女人呼喊下,男人们激情万丈,打仗攻城特别卖劲。很快的,他们就拿下六十五县。接着,徵侧打破男人极限世界,自立称王。 越南女人果然猛啊。中国男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她竟然毫不犹豫的就做了,而且还真做成当了王。但是,马援马上就以铁与血,告诉这个叫徵侧的女人,想在男人权力世界上,站得住一只脚,就做梦去吧。 伏波将军马援南下,沿着北部湾,见山开山,见水搭桥,直直向前推进一千余里。终于,他们遇见了那个越南女子。这场战争,没有一点悬念,马援斩杀徵侧姐妹。 马援平定交趾郡后,顺道追杀,平定岭南,唬住了故南越国土著人。两年后,马援终于胜利还师。但是,马援打战仿佛上了瘾,他在洛阳呆了不到三个月,身上又痒了,主动请求刘秀批准他,去北方追杀匈奴。 老实说,匈奴这个问题,自从王莽上台硬要跟他们撕破脸皮后,他们跟中原从来没好过脸色。匈奴就像狼灾,除此之外,还有乌桓部落,鲜卑部落等,屡屡攻击汉朝边境。沿边五郡,数千公里,荒凉萧条。抬头不见袅烟,低头不见牛马。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似乎只是遥远的传说。 此时,汉朝连边郡都顾不上,就别说西域了。西域是汉武大帝发现的,但是真正全盘接管的,是汉宣帝刘病已。刘病已在西域设置都护后,西域算是汉朝的管辖范围了。但是,汉朝内战不止,国力萎缩,无法伸展到西域。于是乎,也就不再设置都护了。 刘秀平定中原后,西域诸国纷纷派王子到洛阳城当人质,强烈要求汉朝再设都护,打理西域。他们认为,西域诸国没了汉朝,国将不国,国民幸福指数迅速下降,民怨遮道。 西域诸国之所以叫苦连天,是因为他们那里冒出了一个黑老大,叫莎车王。莎车王认为,汉朝自身难保,不如自己统一西域,当西域老大得了。于是乎,他就放兵到处攻打诸国,打得鸡飞狗跳,诸国不宁。 刘秀这辈子,从来不轻易言弃。但是,在西域这个问题上,他真的是无能为力了。当他看着西域诸国使者和他们的王子,带着贵重财物,千里迢迢前来拜见,求派西域都护时,他心里都不由替自己悲凉了。 刘秀委婉地告诉他们,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你们带多少东西来,就带多少东西回去,我顺便再送你们些好东西回去吧。 西域诸国使者一听,心都凉了。他们无不悲哀地告诉刘秀,如果汉朝不帮西域,我们就只好投匈奴去了。 刘秀说道:你们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汉朝现在的确很困难,找不出人,更没有军队给你们派去。不好意思了,向西,或者向东,就随你们的便了。 刘秀是铁定了心要放弃西域。没办法,他没有精力,没有军力,没有时间,没有心情,王莽留下这个烂摊子太大了,他要收拾的地方太多了。 马援要做的也很有限。刘秀只给他三千骑兵,他在边境逛了一圈,没啥收获,无趣返程了。但是,马援回到洛阳城后,又呆不住了。公元48年,七月。武陵郡(湖南省常德市)蛮夷部落造反,刘秀派人平反,没有成功。于是马援就跳出来,请求出征。 刘秀只是笑笑,摇摇头,不同意。理由很简单,马援老了。 岁月不饶人哪,刘秀二十八岁造反,好像只是一晃眼,他就五十二岁了。马援还长他十岁,胡子早白了。回头一看,在刘秀的老战友中,死的死了,退休的退休了,只剩马援还赖着不动。 马援似乎已经看出刘秀心思,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就以为不中用了。 刘秀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马援说,不管如何,武陵郡这活儿,我接了,谁都没想抢走。 刘秀问,你真还能打吗,那你骑个马给我瞧瞧。 马援两话不说,牵出马来,麻利地跳上马去,雄纠纠地看着刘秀不说话。 刘秀又一笑,叫道:好你个马老头,竟然还这么精神。好吧,武陵郡这活儿就让你了。 到此,相信还没有人看出马援毛病。但是,刘秀看出来了。马援最大的弱点,只有俩字——好功。 人有本事是好事,可本事用错地方了,本事就成了累赘。马援的毕生梦想,就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此中理想,看上去很美,但是刘秀看来,怎么都觉得别扭。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赵王派人去考察廉颇,是因为赵国无人,才会想到他。但是,刘秀还活着,能战的人也不在少数。廉颇想救国而救不得,马援却时刻警惕人家要抢了他的大活儿。所以,马援和廉颇比较,不是一码事。 马援并不知道,世界是他们的,也是年轻人的。老的不下来,小的就上不去。老的打出马革裹尸的光荣称号,阻断了诸多年轻武将的出头之路,老的可是爽死了,可年轻人能爽得起来吗? 想想,邓禹等人都愿意退了,马援为什么就不愿意退下来呢?突然之间,刘秀好像明白了。马援自他出道以来,一直都很顺,似乎从来没吃过败仗。好像只要马援出马,没有搞不定的敌人。 马援想战死沙场是吧,他想马革还尸是吧。好吧,成全他吧。 马援此次出征,率军四万,副将有耿舒等人。耿舒,即猛人耿弇的弟弟。大军行到下隽(湖北省通城县)时,马援就和耿舒吵了起来。他们吵架内容,只有一个事,即选哪一条进攻路线更实在。 进攻武陵蛮夷,总共有两条路可走。马援认为,从壶头山(湖南省沅陵县东北)进攻,路途很险,但很近,可以减少粮食消耗;耿舒却认为,走充县(湖南省桑植县),路是有点远,但路好走,较安全。 应该说,对付边远山区蛮族,马援是专家。可马援想拿专家吓唬人,耿舒却不吃你这套。于是,俩人争执不下,最好只有一个办法,各自把路线向洛阳打报告,刘秀批准哪个,就按哪个的走。 报告打上去后,刘秀很快就回复了。马援赢了,刘秀批准了他的计划。事实上,马援并不知道,他已经跳进了自己挖的坑。 三、死局 马援得到刘秀批复后,即率军开进壶头山。一进了壶头山,他发现自己已经跳进了一个可怕的陷阱。首先,蛮兵迎战热情,超出想象。他们据险守要,一幅蛮的不怕横的玩命样子。其次,壶头山里水流湍急,战船无法前进。 更可怕的是,正逢天气酷热,瘟疫横行,大批战士病死。更更可怕的还在后面,马援也被传染了瘟病。这下子,马援的远征军,就像一艘开到陆地的战船,欲进不行,欲退也不能,活活卡死在壶头山里。 山上的蛮兵,都看到了山下那一幕。于是,他们都乐了,摇旗呐喊,向马援发起了攻击。 此时,马援已经被安置在溪岸边的一个石洞里。洞里一片潮湿黑暗,他静静地躺着,目无寸光。就像一盏枯灯,仿佛一缕轻风,即可捻灭。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像瘟疫一样,死死地掐着马援的咽喉。他没想到,平生跟蛮夷无数次较量,从来没有输过。可是这次,史无前例地要输了。 马援还没有放弃。每当听到蛮兵喊杀声,他都要叫人扶他起床,挣扎着爬到洞口观察敌情。战斗,以英雄的名义,只要有一息生气,就要战斗到底。看着马援那悲壮的英雄背影,左右侍卫,眼泪都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 马援就要倒了,不是所有人替之忧愁。我们却看到,有一拨人正在准备鸣炮前进,准备一脚把他踩到底。 而第一个跳出来要踩马援的人,是副将耿舒。 耿舒给哥哥耿弇写了一封信,大吐苦水。在耿舒看来,马援老了,思想也老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刚愎自用,听从他的建议,远征军就不会困在山里。现在好了,你马援不行了,他也要跟着远征军,一起搭上全部。 于是耿舒在信里,数落了马援二宗罪:独断专行,听不进别人意见,导致计算失败,选错了进攻路线,这是其一;思想保守,当蛮兵集结时,没有果断出击,反而像个西域小商贩似的,每到一步,都要驻营,错失歼敌机会。这是其二。 最后,耿舒又加上一条:当初我就预测,走壶头山可能会爆发瘟疫,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 耿舒这封信,当然不是倒倒苦水就完了。耿弇收到信后,他什么都明的了,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它转交给刘秀。 很快的,刘秀就表态了。刘秀的意见,的确叫人意外——发誓要追究马援责任。 自刘秀造反以来,很少追究将领责任。当年,吴汉屠杀成都城时,刘秀隔空拍桌大骂吴汉不义。可结果如何,吴汉还军后,他赏赐甚厚,一点都没有问责的意思。再往前看,邓禹屡屡不听诏,对赤眉发起攻击失败,刘秀也没有责怪的意思。相反,邓禹的封邑,还是最大的。 刘秀要拿马援这等大将开刀,在他的政治生涯中,这是开天辟地的。有人可能就想不通了,刘秀向来不挺好说话的吗,这一次怎么的下狠心,连个老将军都不放过。 事实上,刘秀这个动作,耿弇不觉得奇怪,邓禹也不觉得奇怪,甚至李通等人,更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们都知道,刘秀好说话,但他做事也是底线的。只是可惜,马援已经屡屡突破了刘秀的防守底线。 刘秀的底线是什么,就是诸将不要太过贪功。基于此理,只要是稍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能看出来,马援好功,刘秀迟早是要收拾他的。 在此,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诸位,这一次,刘秀不是骂骂过嘴瘾的,他是要动真格的了。 亲爱的刘秀粉丝们,想想一下,纵观刘秀一生的军事生涯,自昆阳之战后,他做出过极大错误的军事决策吗?没有。相反,他置身战场之外,还能运筹帷幄,做出准确判断,成功地指挥前线将领作战。这一点,相信邓禹和吴汉,是深有体会的。 在一个没有卫星定位,没有电话线的古老战场上,刘秀屡屡胜算,实在是个天大的奇迹。这样的军事奇才,你不服都不行。 不过,现在问题来了。当马援和耿舒报告打到洛阳后,刘秀这么一个军事天才种子,竟然批准了马援的方案。难道刘秀就没看出,马援的方案,存在致命漏洞吗? 我认为,刘秀看到马援报告的时候,心里早就在阴笑了。纵横江湖N多年,他的决策从来没有失过手。但是,这一次,他要失手。假装失手,为马援,也为自己。 在政治的搏弈场中,技术居重,与道德无关。避开道德不谈,刘秀要洗掉马援这张老牌,实属技术上的取舍衡量。马援必须出局,不然,若干青年俊杰,将无法出头。 比如,那个姓窦的,还有那个姓梁的。姓窦的,叫窦固;姓梁的,叫梁松。脸孔很陌生,可他们的能量,却一直都徘徊在牛A与牛C之间。窦固,窦融弟弟的儿子;梁松,梁统的儿子。 诸位是知道窦融的,可有人可能会说没听说过梁统,就更别提梁松了。梁统,马援老友,字仲宁。早年,梁统闯荡江湖,即被拜为酒泉太守。赤眉兵起,向北要抢他们的地盘,他和窦融一道出兵保境有功,被拜为武威太守。隗嚣造反,梁统又与窦融一道与刘秀会师,亦有功。隗嚣兵败,窦融被召往洛阳,梁统也跟而随去。融吃大肉,统吃小肉。俩人都被封侯,同时,统还被拜为太中大夫。 老爹种树,儿子乘凉。梁统儿子梁松,得势甚快,娶了刘秀女儿,成了乘龙快婿。窦固呢,也托了伯窦融洪福,成了刘秀另一乘龙快婿。家族显赦,地位不凡,如此能量,谁敢小觑? 但是,偏有人不买此俩人的帐。数天之下,敢不把碗豆当粮粮的人,也就马援了。曾有一次,马援出征,窦固和梁松俩后辈都来给他送行。送行嘛,就是体现后生对前辈的尊重。可前辈马援并不领情,他告别前,相当严肃相当严厉地告诉固和松俩,说,居高位哪,要时刻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不然一旦得意忘形了,就会被人掀下马。 马援那话,句句是实话,可句句伤人。马援以为,他和窦融是老朋友,跟梁统也是老朋友,以长辈身份教育两个得意俊生,没什么不妥。事实上,他错了。他并不知道,在固和松这俩高干子弟看来,面子不是自己挣来的,是别人给的。 刘秀给他们无限个面子,马援连一句客气的话都不会说。跟他搭伙,还有啥意思,不如直接拆台走人算了。 俩人当中,最想下手的,是梁松。马援和梁统的关系最铁,最够哥们,可跟梁松却连边都搭不上。有一次,马援生病,梁松前来探病,马援当梁松透明人了,啥都不睬,搞得梁松灰溜溜地走人。 马援宾客就问马援,梁松尽管年轻,可他怎么说也是皇帝的乘龙快婿,多少也得给他点面子吧。你猜马援怎么回答的? 老人家说了一句特牛的话:“我乃松父友也。虽贵,何得失其序乎?” 马援的意思就是说,我是梁统的老朋友。梁松尽管富贵了,可不能乱了这个辈份资格的秩序。显然,在马援的眼里,政治江湖,就是排资论辈的江湖。管你什么青年俊杰,你就算飞到天上去了,也得下来向我老前辈嗑头。我领不领你的情,那是我的事。 说的也没错。不给别人面子,那是你的事。问题是,梁松没有得到面子,却是他的事。那次会面以后,梁松算是跟马援结下梁子了。 尽管是梁子,但还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还没有达到要上纲上线的地步。但是,一个意外的事件,打破了梁松对马援的幻想,就此恨到骨子里头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马援有两个侄子,一个叫马严,一个叫马敦。俩人呢,读书读多了,自然就染上了文人习气。这也是所有文人老毛病了,吃饱喝足,就喜欢议事品人,拿政治开涮。 马援就给俩人写了一封信,大约的意思说是劝告他们,做人要规矩点,不要像个多嘴婆,到处说人家长短,更不要随意渗合政治。马援为了加强他的说服性,就举了两个例子。说,做人像龙述那样,廉洁奉公,又特会做人。你们不要学杜保,学不来的,如果学不好,反而画虎不成反类犬,堕落成轻浮弟子了。 龙述,山都县(湖北省谷城县东南)县长;杜保,越骑司马,为人豪侠仗义。长眼的都看得出来,俩人都是好样的,马援认为学习杜保难度要大些,没有要贬他的意思。可是呢,有人不知从何渠道,得到马援这信,大作起文章来。 杜保大侠很不幸,他碰上了个文妖。所谓文妖,即可鸡蛋里挑骨头,借笔杀人。此个文妖,无名无姓,不可考。但他功夫十分了得,他看了马援的信后,断章取义,告了杜保一状。 状词写得很荒谬:杜保行为轻浮,连马援给侄女子写信,都建议不要跟他来往。这还不是最猛的,状词后面还附带一句特具杀伤力的话:杜保如此,窦固和梁松两位附马爷,竟然跟他还打得火热呢,简直坏透了国家风气啊。 整了一个,还捎上了两条大鱼,这个状告得也够狠猛的。既然是文妖,自然有妖道。很快的,状词就飞进了洛阳,犹如炸弹般的,落在了刘秀的案头。 刘秀一看,怒了,立即把两位乘龙快婿召来训话。窦固和梁松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俩人都很聪明,不争辩,只嗑头认错。刘秀骂完了,气也顺了,就放他们回去了。 我仿佛听见,梁松在夜里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和马援的交往,可谓是走到尽头。 梁松坚信,这无名状,貌似整杜保来的,实是奔他和窦固来的。汉朝这么大,敢跟太子党过不去的人,除了马援,还有哪个敢放气?所以,梁松又断定:整个事件,马援是幕后推手。 有仇不报,非君子。何况,姓梁的和姓窦的俩年青,还不是什么君子。马援,已经到了危险的时候了。 四、悲伤的政治游戏 政治是个什么玩艺?没人搞得清楚。它可能是理性的一部分,也可能是感性的一部分,更可能是利益较量的结果,更更可能是冲动魔鬼惹的祸。 连政治都搞不清楚,更就搞不清楚人了。或许有人会说,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别凭那几个僵硬的政治原理,就能推断出刘秀要斩杀马援,那不是乱来吗? 我不想乱来。刘秀是军事天才,如果说,好马也有失蹄的时候,不能说他批准了马援进攻方案,就能证明他是故意下套,准备拿马援开刀的。如此反驳,好像也没错。刘秀不是神仙,他怎么知道马援选的路线就不好呢? 搁下这个不管,我们再看下面这个,或许你就知道,刘秀对马援的恨,简直是恨到钢刀上了。 刘秀获知马援在前线失利后,非但有所同情,出台什么救援方略。他第一个任务,就是派人拿马援问罪。他猜他派谁去了?竟然是他的乘龙快婿梁松。梁松跟马援的关系如何,相信刘秀是知道的。可刘秀竟然派马援的仇人梁松,代表政府去调查马援,事情不明摆着吗?他就是要置马援以死地。 我相信,当刘秀任命梁松为使者,前往前线调查马援时,姓梁的心是多么的快乐。就像鱼儿汇入了大海,就像鸟儿飞上了蓝天,就像老虎奔进了森林。记恨是一种痛苦煎熬,复仇是一种能量释放。可梁松没想到,他到前线后,仇可是报了,却挺无趣的。 因为,马援没有死在他手上,而是倒在上重病床上。当他看到马援时,老人家已经提前一步蹬天了,倒在了病床上了。 死亡,对于死者来说,似乎是一种解脱。可对梁松这个想开刀,而不得刀开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个戏弄。他愤怒了。别以为你病逝了,就一了百了。你没了,可是你的名声还在。批倒批臭,让你永世不得身,何尝不是一件乐事? 于是,梁松到处派人罗织马援罪状,组织材料,整理成案,向刘秀汇报。刘秀仿佛也变了一个刘秀,动不动就跳脚,对所有关于马援的材料,都表示出奇的愤怒。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近乎荒谬的决定——撤销马援侯爵。 刘秀突然对一个病逝的死人进行大范围的报复,记马家惶恐不安。他们都不知道,马援到底错在哪里,更不知道,刘秀会对马援意见那么大。这可怎么办?马家人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天下之大,都是刘家的,想跑是跑不掉的,想赖也是赖不掉的,不如主动认罪,救条生路。 于是乎,马援妻子就拉上马援侄儿马严,跑到洛阳宫门前跪地请罪。刘秀也不含糊,把梁松搜集的诸多莫须有罪状的状书,转到马援妻子等人手里。他仿佛要告诉对方,他没有冤枉马援,证据都在这里呢。 马援妻子这才明知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有人要报复马援,栽赃到他头上去了。马援妻子上书替马援申冤。总共有六次上书,每一次刘秀都看到了,都不理睬。 熟悉官场的人都知道,当有一人出事,就会有一堆人替他求情。这种游说规矩,就叫官官相护。所谓,城墙失火,祸及池鱼。同在一条船上,你不救别人,等于不救自己哪。 但是,你会发现,马援出事后,都没有一个人替他求情。这下子,我们终于看见了马援的悲剧之处——他不结党,还到处跟结党之徒过不去。就像一个武林高手,得罪了仇家门派。仇家门派要灭他,他没有门派,除了独自抵挡,还有招儿吗? 马援的一生,最忠诚的战友,好像也就只有刘秀。然而刘秀跟他过不去,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估计他到地下九泉,还不知道刘秀要撤他侯爵,是基于什么样的思维逻辑。 是的,马援是孤独的。这种孤独,却被一个江湖人看在了眼里。他只是个小卒,曾经是马援的老相识,可马援从没认真正眼看过他。他的名字,就叫朱勃,官衔也很小,不过是个云阳县县长。 据说,朱勃十二岁的时候,就能熟背《诗经》等书,经常拜见马援老哥马况。当是也,马援对读书不甚上心,在朱勃面前,总是没有底气。马况就安慰其弟说,别灰心,朱勃器小,他的智慧也就到此为止,没啥出息的。你别被他吓倒了。 果然,朱勃二十岁的时候,就当上了某县县长,从此就再也没有长进。当马援都被赐于侯爵的时候,他还是个县长。甚至是,当马援都病死的时候,他也还是个县长。 朱勃给刘秀上了一道书,很长。奏书里,回顾了马援为国家奋不顾身的一生,然后笔锋一转,就替马援申冤平反了。 朱勃的意思大约是说,马援是无辜的。可他死了,不能替自己争辩,活人也不敢替他争辩,真的很悲哀。窃以为,应该将马援一事,再交高级官员讨论,考虑给他平反,恢复名誉。 据说,马援发达封侯以后,从来没正眼瞧过朱勃。在他眼里,朱勃正如他老哥当年说的,他也就一个县长的命,没啥出息的。但是他没想到,当他出事后,他曾经圈养的诸多宾客,没人敢哼一句话,连个气都不敢放。唯有朱勃,他曾经蔑视,曾经欺诲过的人,仍然仗义替他说话。 这是一种别样的江湖。马援闯荡江湖一生,没有看透人情,也没有看透江湖。 尽管如此,江湖还是流传马援的诸多传说。江湖,他来过,他走了。可以迷恋他,江湖远了,可江湖还有马援的传说。此种传说,不是刘秀想抹就能抹得掉的。 刘秀本来可以走得更远,都说了,在中国古代所有帝王当中,他是个近乎完美的皇帝。他之所以跟完美帝王擦肩而过,马援一案是其中之一。这是一个极大的遗憾。 无论马援,或是刘秀,都让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权力场中,没有完美的政治玩家,只有完美的政治游戏。完美的苍蝇,永远都是苍蝇;残缺的战士,永远都是战士。 政治游戏无论多么完美,仍然挡不住悲壮之马援,穿越时空的声音。千年以降,我们仍然听到他那句热血沸腾的誓言——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 他说到了,也做到了。有人没看懂,但我懂了。这是一种永恒的英雄情结,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它超越了儒家,超越了道家。马援仿佛要告诉世人,他只属于他自己。 第八十章 宫心计 一、后宫心事 不得不承认,刘秀很幸运。在历史舞台上,他先是演员,后来竟然还混上了导演。在他这个大导演眼里,凡是被他认为完成历史角色任务的,都可以下台了。邓禹,李通,马援等等,无不如此。现在,他还想赶一个角色下台。 这个角色很重要,也很特别,她就是刘秀的皇后郭圣通。 历史将刘秀和郭圣通捆绑一起,不是爱情,而是政治。曾记否,当年刘秀北渡黄河,准备平反河北时,突然冒出个王郎,自称刘邦后裔造反。更滑天下之大稽的是,山寨版刘氏后裔,拥众数十万,追着刘秀这个非盗版刘氏子孙狂打不放。 那是一段多么耻辱的岁月啊。那时,刘秀东躲西藏,甚至连想投赤眉的心都有了。然而在邓禹及冯异等诸将鼓励下,终于熬过了难关。在那个倍受煎熬的时代里,如果不是郭圣通,刘秀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翻身。 那时,真定王刘杨拥兵十万,拥护王郎。刘秀一看,头都大了,就在那时,刘植说,他可以搞定刘杨。于是,刘秀派刘植去游说刘杨。刘植不知用了什么技术手段,竟然还真的说服了刘杨。 同时,刘植告诉刘秀,刘杨可以拥护他,但是十万兵也不能白送,得有个借口才行。借口嘛,人家都想好了,就是结成亲家。刘杨有个外甥女,叫郭圣通。只要刘秀能娶了她,什么话都好说。 不得不插个广告,在郭圣通之前,刘秀已经娶妻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知;大丈夫在外,被追杀也是很辛苦的,哪还管那么多规矩。借兵像借粮,如果能得到真定王刘杨十万兵,再进一次洞房,刘秀还是乐意的。 于是,刘秀择日,举办了一个隆重的婚礼,将郭圣通娶到了门下。刘杨也很厚道,将十万兵当做结婚礼物,支持刘秀干革命。自此之后,刘秀仿佛马儿找到了草场,再也不怕那个狗日的王郎追杀了。 尽管刘秀和郭圣通,没有什么爱情可言。然而他不是那种过了河,就立即拆桥的人。多年来,他一直捧着郭圣通,先是贵人,后来就成了皇后。郭皇后也很知足,尽管出身阔气大家庭,可她节俭好礼,从不给刘秀惹事。 就这样,俩人相敬如宾的过着。没有波澜,连点激情的小浪花也没有。如果刘秀愿意,郭圣通都愿意这样,一辈子低调无争地过下去。 但是,刘秀不愿意。他愧对了爱情,愧对了前妻。他认为,他曾经为了政治牺牲了爱情,现在,他必须给爱情正名,还爱情一个美好的结局。 刘秀的前妻,名唤阴丽华。阴丽华,南阳新野人。据说,她的先祖是春秋时期的牛人管仲。管仲七世孙,从齐国到楚国,被拜为阴大夫,阴姓由此而起。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阴丽华简直是上天的宠儿。他出身豪门世家,典型的富家女。她家很有钱,有钱到什么程度呢,好事者曾经算了一笔帐,其家车夫马匹,以及田亩,可比于诸侯王。换一个词来说,简直就是富可敌国。 有钱也就罢了,人还长得挺漂亮。那时,刘秀刚从老家到新野投奔姐妹,工作还没着落,如果说有工作,也就是个种田的。他闻听阴丽华美名后,心里痒得不得了。他除了痒,还有什么办法吗?没有。 刘秀很帅,可是帅不能换钱。活在乱世,他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像阴丽华这种人间尤物,注定是别家的老婆。当然,想想也是可以的,只能在梦里想。 后来,刘秀就去长安求学镀金了。有一次,他在长安街头,看到执金吾大人路过,排场很大,情不自禁的就叹息说道: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执金吾,本名中尉,其所属兵种,别名北军,专门替皇帝守皇城的。在文武百官中,执金吾出门的仪仗最为壮观,骑兵两百人,举旗拿刀的开路的,也有五百二十人,前呼后拥,浩浩荡荡,荣耀无比。 当年,秦始皇出行时,在咸阳大街上,亦浩浩荡荡而过。时为亭长的刘邦,出差到咸阳,有幸目诸偶像,也情不自禁发出一声长叹:大丈夫当如此。 刘邦没想到,多年以后,他也当上了皇帝,威行天下。刘秀更没想到,多年以后,他没当上执金吾,而是当上了皇帝。更没想到的是,他在没当皇帝之前,成功的娶美女阴丽华为妻。 刘秀和阴丽华结婚时,是更始元年(公元23年)。阴丽华时十九岁,刘秀时二十九岁。那时,是刘秀参加革命的第二年。阴丽华将青春作赌注,押在了刘秀身上。一押就押了很多年,似水流年哗啦啦的流走,怎么也不见那个如意郎君,出现在面前。 阴丽华独守空洞很苦,可刘秀更苦。作战,逃亡,大哥被杀,装孙子向刘玄示好,北渡黄河,吃尽苦头。最后,终于闯出一片天地,定都洛阳。这一年,刘秀派人将阴丽华接到洛阳,俩人分离两年,终于聚首了。 可当阴丽华到达洛阳后,却惊人地发现,刘秀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她的容貌稍逊一筹,可势力很大,能量十足。在那一刻,她惊呆了。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结局。绝对不是。 阴丽华很聪明,她已经看出来了,刘秀是他的,但洛阳不是。她和刘秀结婚的时候,刘秀属将多少人参加了?刘秀跟郭圣通洞房的时候,排场很大,天下皆知,文人武客,无不知晓。这是其一。她长年跟刘秀分居,感情好坏倒不论,主要是她还没有结出爱情的结晶。然而,刘秀和郭圣通的政治果子,已经结出来了。 那些果子,就是郭圣通替刘秀生的儿子们。 当然,情况没有阴丽华想的那么坏。她发现,郭圣通尽管深得刘秀左右认可,但一直还是贵人。皇后尊位一直空着,虚位以待。很明显,刘秀是要将这个位置给阴丽华留着的。 哦,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男人。无论政治诱惑多大,无论战场多么无情,他心里还装着爱情,装着曾经的初恋。在事业上,他征服了天下;在爱情上,他会妥协,但永远不会屈服。人生有此情意郎,心亦足矣。 然而,爱情有情感轻重,政治得有个先来后到。打江山的时候,她远在天边,郭圣通则在身边陪护着。皇后这位置,怎么轮也得让郭圣通轮上。皇后这位,它是政治,不是爱情。 心里想通了,一切都坦然了。不久,刘秀对阴丽华说,洛阳很大,可好位置不多,皇后是我专给你留着的。你明白了吗? 阴丽华当然很明白。但是,她拒绝了。她告诉刘秀,皇后应该给郭圣通,她当贵人,足矣。 刘秀听得一愣,摇头。不行,皇后是你的,在我的心里,它一直就属于你的。然而,阴丽华也很固执,说道,可在我心里,它是属于郭圣通的。 俩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阴丽华告诉刘秀,郭圣通已经生子,她还没有。还有,洛阳于她来说还很陌生,她初来乍到,占着皇后位,心里不踏实。我是给了你爱情,可郭圣通则赐予你了能量。我都不争,你还是从了她吧。 刘秀忧郁地看着阴丽华,无语。良久,他决定从了,封郭圣通为皇后。于是,郭圣通替刘秀生的儿子刘彊,也顺理成章的被封为太子。 就这样,事情暂时告了段落。是暂时,远未结束。十五年后,皇后归属问题,再次被抬到桌面上来。 刘秀想重新定位皇后,他有很多种理由。隗嚣和公孙述被剿灭后,天下基本统一,他有闲心来折腾后宫了。这是其一;阴丽华在洛阳混了十五年,大大小小的面孔,也差不多熟完了。这是其二。十五年来,阴丽华呈上升路线,不断被宠;郭圣通则像垃圾股,早就跌破发行价,落到谷底,等待清盘。 这时候,该是刘秀出手清盘的时候了。这是其三。 刘秀已经替郭皇后准备了抛售的借口。原因二:一是郭皇后多年来,因为失宠,心里不平衡,总是牢骚满腹;二则是他没有母仪之德,反而像老母鸡似的,视他人的孩子为异类。 郭皇后长年失宠,心里有怨言,这可能是真的。当年,刘彻皇后陈阿娇,因为腹中无子,看着刘彻宠幸低贱歌女卫子夫时,心里都相当不爽。甚至动用老妈,去修理卫青泄愤。事败之后,丢位折兵,从此被打入冷宫。 世间之道,从来如此。男人的天地,在殿前,在战场;后宫,永远是女人玩弄权术的实验场。没办法,皇帝只有一个,女人那么多。资源匮乏,必然导致竞争。所以说,争风吃醋不是错,错就在于,技不如人。 在刘秀看来,当初他和郭圣通结婚,本来不是什么坏事。政治婚姻嘛,本来就是一场交易。交易嘛,都是有契约的。既然是契约,就得有个期限。就像水果和食品一样,总得有个保质期。 十五年了,时间够长了。政治保质期早过了,契约该换了。邓禹等人,都纷纷自动退居二线了,所以此时才叫你郭皇后退下,刘秀心里也算是慈悲为怀了。 万事俱备,刘秀就废皇后了。他将郭皇后废为中山王太后,又将阴丽华拉上皇后位。 大家都看到了,这一次,阴丽华没有推辞。刘秀的天下都定了,她凭什么还要低人一等?哦,貌似有贤良之德的皇后,竟然还是懂进退之理,洞破政治玄机的。 二、泰山之巅 郭皇后这辈子,的确挺不幸。她在一个错误的时候,遇上了一个错误的对手。当初,阴丽华初来乍到,只为没有儿子,不敢与之争锋。一转多年过去,没想到阴丽华也没闲着,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总算赶上了郭皇后。 于是乎,郭皇后有的,阴丽华也有了。可阴丽华有的,郭皇后则没有。阴丽华有美丽的容貌,有真挚浪漫的爱情,郭皇后有吗?没有。她只有大把大把的眼泪,空对明月长流。 然而,郭皇后又是幸运的。她是在一个正确的地方,正确的时间,输给了一个正确的人。在汉朝历史上,后宫女人争风吃醋,下场从来都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吕雉对戚夫人;王太后对栗夫人;戚夫人成了史无仅有的人彘,栗夫人则郁闷而死。还有那个陈阿娇,跟卫子夫斗来斗去,可惜技不如人,被刘彻关进深宫。 戚夫人赔了,儿子赵得意也被害死了,栗夫人呢,命没了,儿子刘荣也没保住性命。母贵子荣,子贵母荣,俩俩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一人倒了,全家人跟着受难。 但是,郭皇后没有。她被废了,人生之希望,犹如星逝,然而她的日子还在继续。她的弟弟郭况,继续做官;她的儿子们,稳住诸侯王。唯有皇太子,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在汉朝皇宫这个权力场里,每当皇权更跌,必有一场恶斗。当初,卫子夫失宠,太子刘据被坏人江充告恶状,为求自保,不惜举兵与老爹刘彻火拼。结果很凄凉,刘据自杀,全家几乎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