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汉朝-33

当然最眼红的人,就是那个不会下蛋的陈阿娇。    前面已经介绍过两件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如果再加上一件,恐怕就是女人的忌妒心。为什么后宫红颜总薄命,其中与女人忌妒心有着莫大关系。市场竞争惨酷,女人无不都拿出最冷酷的绝招,在众花蝴蝶中,夺取跟皇帝的上床话语权,从而最后摘取摆在金字塔顶上的富贵王冠。正所谓,一女功夫万颜枯。优胜劣汰,红颜想不薄命,难了。    那么,陈阿娇有什么办法对付卫子夫呢?下蛋是下不过卫子夫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天下女人都会用的那招:一哭两闹三上跳。    如果说,女人偶尔闹情绪,那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天天闹,那么这个人就是不可理喻,无可救药了。果然,陈阿娇天天闹要着死,非但没有得到刘彻的同情。反而,刘彻已经超出了忍受的范围,他甚至发出了久闷在心中的气话: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讲点道理呢?    这下子,陈阿娇也没辙了。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卫子夫像明月一样爬上天空去吗?    事情当然没这么简单。这时,阿娇老妈刘嫖出场了。只见她安抚道:你应该像卫子夫一样,多吃饭,多养身体。不要拿别人的得意来惩罚自己,剩下的事,老娘替你办就是了。    刘嫖到底想干嘛?    很简单,她就想找个人开刀疗治女儿的伤痛。她要准备下手的对象,正是卫子夫的同母弟,卫青!!  三、炼狱的卫青    卫青者,字仲卿,平阳人也。其实,卫青最初不姓卫。其小时经历大约如下:初,小卫其父郑氏是一基层干部,专门替平阳公主打工。不料,因为工作关系,认识了卫子夫母亲。俩人你情我愿,种下爱情果实,就生下了卫青。    美国作家福克纳有一句经典话语:如果想把一个人培养成作家,只要给他一个不幸的童年就足够了。福克纳此话可不是吹的。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春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对于大多数穷孩子来说,痛苦悲惨的童年,往往是奋斗成功的驱动力。    是的,但丁也要说过,想上天堂吗?那先去炼狱吧。卫青小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要上天堂,也没想去要当大官。那时,他最奢移的想法,无非就是想拥有一个幸福的家,一张温暖的床,几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和能得到周围人的尊重。    然而,奢侈的梦想和残酷的现实,总是对比得那么鲜明。在生卫青之前,卫母已经生下一男三女。无庸置疑,这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因为老公姓卫,所以别人都叫她卫嫂。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卫嫂的孩子不会打洞,但是离打洞也不远了。因为她是平阳公主家的奴仆,所以孩子也只能是做地上爬的小奴仆。    一个大奴仆,要养大三个小奴仆,的确不容易。于是,卫母只好将卫青物归原主,送回当初跟他偷情的那个男人。那个姓郑的男人,并不是传说中那种提起裤子不认帐的男人。他将孩子收下了,并带回老家。他也很不容易,正式老婆替他制造了几个有标签能出厂的人工智能产物。于是,当孤独的卫青来到郑家时,面对卫青这个三无产品,前母不睬他,兄弟们也不鸟他。    没办法,谁叫你是后娘养的孩子呢?郑氏不是个坏人,但也没人说他是好人。他要做的,不是怎么样让他妻子和孩子们能接受这个天外之客,而是将卫青安排一个落脚点。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卫青要活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替他们家牧羊。    牧羊,就是希望羊长大后能卖个好价钱。然后,拿钱去娶一个媳妇,生一箩筐的孩子,最后再将他们带到山上来,一起牧羊。我想,这应该是当时卫青最好的想法和出路。因为,在这座山高高,野茫茫的人迹罕处,他很孤独,他渴望跟常人一样,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他跟前母和兄弟们不能拴在一起,但将来跟自己的孩子们,肯定不会隔膜。    岁月如羊毛,长了就割,割了又长。孤独的孩子,就这样在善良的羊群中长大了。多年以后,突然有人上山,看到满坡的羊群中,站着一只安静的狮子。再定眼一看,原来是一个伟岸的男人,那个男人,竟然是卫青。    卫青长大了,岁月没有使它变成一头羊,而是一头狮子,一个真正的男人。狮子牧羊,那是什么样的一种可怕的情景呢?有一天,有个会算命的囚徒和卫青相遇,端祥他半天,然后说道:“兄弟,你命中注定是个贵人啊。请相信我,你将来肯定能被封侯的。”    要想封侯,就得当大将军建功立业。先当奴隶,后当将军?似乎没听说过。卫青笑了。巍巍高山,茫茫山坡,命运如草,生于斯,长于斯,灭于斯。何来封侯?封个猴子王还差不多。    卫青没听说过先奴隶后将军的故事,但是不等于这个非理性命题不能成为现实。命运的游戏规则,原来都是奥运会上经常被人喊出的那句口话:一切皆有可能。    卫青通往将军的路上,向他提供第一个可能的人是平阳公主。长大后的卫青,不知怎么的被平阳公主看中,将他召来当了骑奴。骑奴也是奴,不过总比牧羊好多了。没有风吹雨打,也没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苍茫感。在这里,卫青不但衣食温暖,而且学会了必须的礼仪。用鲁迅的话来说是,以前做奴都做不稳,现在可稳多了。    然而,命运的游戏不过刚刚开始。卫子夫受宠后,卫青改姓不换名,跟随姐姐入宫。刘彻也给这个未来的小叔子安排了一个工作,在建章宫当差。满眼繁华的长安城,不全都是肚脐眼和势利徒。在家里靠牧羊,出门靠朋友。在这里,卫青还结交了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公孙敖。    树欲静而风不止。当卫青刚刚告别惨痛,才踏上小康之路时,这时刘嫖公主的恶爪向他伸过来了。真是个苦孩子。卫子夫还有一个同胞的哥哥和两个姐姐,刘嫖偏偏看中了卫青。于是,刘嫖将卫青抓起来,准备开刀祭血。    然而就在这时,有如放电影一般,时为骑郎的公孙敖出现了。    当时,公孙敖听说刘嫖刘嫖要对卫青下毒手时,脑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抢人。因为,时事危急,告状和报警,都是无效的。唯有法场抢人,才是最为实效。于是,公孙敖纠集一帮生死朋友。一翻密谋踩点后,就以突袭之势冲进囚禁所将卫青解救出来。    哥们,太感谢你了。您的大恩大德,俺会记在心里的。  哥们,不要客气。这是咱应该做的。以后记住,有困难,找我公孙敖。    卫青和公孙敖紧紧地握到了一起。一旦握紧,卫青就没想过要松掉。他会永远报答,眼前这个义气冲天的硬汉。    然而,刘嫖准备杀卫青的消息传到了刘彻耳中时,他真的生气了。这个姑姑,连我的小叔子都不放过,再不治治她,恐怕要嚣张得飞上天了。    于是,刘彻立即将卫青召来,封为建章宫总管,同时兼为皇帝侍从官。再接着,刘彻将卫子夫所有兄弟姐妹通通召来,封的封,赏的赏。当然,有好处不能少了公孙敖。对敌人的敌人的赏赐,恐怕是对敌人的莫大打击。刘彻此举,真可谓狠毒无限。看到了吧,好姑姑。他们是我的人了。你要打狗,首先要先看看它们家的主人是谁。    完了,陈阿娇。你的怨妇梦,就差一句话了!  四、晁错平反风波    汉武二年(公元前139年),汉朝发生了一件大事。当时,诸多大臣纷纷上书替人喊冤。既然是汉臣出面喊冤,多数是个死人,同时又是个名人。此人,正是被刘启诛杀的晁错。    当时,刘启诛杀晁错之后,有人曾将得失跟他分析一翻,老人家早就肠子都悔青了。不过,死人不能复生。同时,此事是他和袁盎密室阴谋使出来的,想昭示天下,那脸面实在太难看了。    没卢到事隔多年,旧事重提,被大臣们炒得热火朝天。当然,汉臣并非心血来潮翻案折腾。而是他们知道,晁错代表了汉朝改良的良心。如此忠臣,舍生忘死,救国家社稷于水火之际,竟被暗箭亡命,实属蒙了政治大冤。在汉朝中央那帮高官看来,诸侯就是祸根。他们既然能做得初一,为什么中央不能做得十五?于是,他们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诸侯。    有必要交待一下。此时的诸侯,早不是当初那帮造反的诸侯。刘启平反七国之乱后,早就清理门户,将自己十三个儿子全部封为诸侯王。所以说,杀晁错,全不关他们的事。    但是,中央大臣们就不这样看了。反正你们是诸侯,既然是诸侯,都是一路货色。所以,他们决定好好修理这邦尚不成气侯的诸侯,替晁错出出气,同时又替自己解除后顾之忧。    那么,怎么修理呢?这既是个技术问题,又是个艺术问题。很不好下手吧。事实上,有些政治斗争,必须是技术和艺术两管齐下;有些时候,根本就不用那么多废话,不要说艺术,甚至连技术含量都一样省了。当然,前者的前提是,两方力量均衡,后者的前提是,必须占有力量绝对优势。    现在,汉朝中央势力就占有绝对优势。过去,晁错是一个人在战斗。现在,他们是一帮人在奋战。汉朝这帮高官决定将晁错的削弱诸侯方针贯彻到底,在这里,他们找出两个对付诸侯的办法。一个是晁错使用过的,那就是设法找碴;另外将诸侯属下大臣们抓起来乱殴乱打,逼供佐证其君有不轨迹象。    这下子,诸侯们仿佛老鼠过街,人人自危。他们都不知道,过了今天,明天会不会就有霉运降临到自己头上。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吗?    当然不是。晁错是冤死的,诸侯是被冤打的。他们都能替晁错伸冤,难道我们就不能替自己伸冤吗?当然,要伸冤,不是所有诸侯都带着眼泪一起涌向长安向刘彻哭丧来的。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派代表前往长安向刘彻做个说明。    很快的,他们选出了四个代表。分别是代王刘登,长沙王刘发,中山王刘胜,济川王刘明。四人当中,首席发言人为,中山王刘胜。其中,长沙王刘发和中山王刘胜,分别是刘启和唐夫人及贾夫人的爱情结晶。    汉武三年(公元前138年),冬,十月。按贯例,十月是诸侯们集体到长安请朝的日子。一大早的,中山王刘胜已经跟其他三个打了招呼,一起进城。当他们四人到达长安后,按贯例,刘彻必须设宴洗尘。    伸冤的机会终于来了。    在宴会上,歌舞升平,一派暖融融的样子。然而,当刘彻和四人一翻交不碰栈后,突然的,中山王刘胜流下了眼泪。    尽管说,兄弟难得一见,但也不至于感动得泣不成声了呀。刘彻一看,就觉气氛不对。于是,刘彻奇怪地问道:“兄弟,谁欺负你了吗?何必这么悲伤?”    刘胜:“肯定是有人欺负我了嘛。不然,大过年的我能哭得这么悲伤吗?”    刘彻叹息一声,说道:“谁欺负你们了,请直说。让兄弟替你摆平他们。”    刘胜:“按辈份来说,陛下应该称我为兄。做为兄长,有些话积在我心里很久了,现在不是不发了。老实说吧,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受欺负。包括在座的几个诸侯,都是受害者之一。当然,欺负我的人,不是陛下您,而是您陛下身边的那帮大臣。他们抓我臣,虐我情,弱我志,整得我们个个都像漂于尘埃中的鸿毛,连个基本的安宁感都没有。”    刘彻听得心里一颤,吃惊地说道:“有这么严重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刘胜悲叹道:“陛下如果不信,可问在座各位诸侯。看看他们是怎么被中央那帮人整得不成样的。”    刘彻似有所解,怜悯之情油然而生。他点点头,说道:“不必问了。这事你说了,我就心里有底了。在这里,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果然,刘胜等人罢朝后,刘彻即将有关部门头头请来,吩咐一翻。不久,中央大臣修理诸侯们的势头终于有所收敛。此事,总算到此告了一个段落。晁错老先生啊,实在不好意思啊。当初对你发难的人,不是我这批兄弟。反正您名声也平反了,就这样扯平了吧。    中央大臣和诸侯们的恩怨扯平了,可是有一个人还没跟中央扯完。这个人,就是当初首发作难的刘濞之子,刘驹。刘濞是怎么死的?刘濞逃到东越地,被东越王干掉的。于是,刘驹从此将东越王恨到骨子里。    现在,该是报仇的时候到了。    想报仇,空有一腔激情当然是不够的。然而,刘驹之所以能喊出复仇两字,肯定是找到了靠山。此靠山,正是闽越王。刘驹说服闽越王后,他也同意出兵替刘驹出气,准备攻打东越。于是,被挨打的东越王,只好向汉天子求救。    该不该救东越王,怎么救,不能是刘彻一个人说了算。于是,刘彻召集了一帮人商讨计策。其中在座的,就有被窦太后休掉的太尉田蚡。    刘彻首先问田蚡:“你对闽越攻打东越,有什么看法?”    田蚡竟然这样回答:“越人之间互相殴打,那是习以为常之情。再说了,那一带蛮荒之地,自秦朝以来就属于中央的弃地。我们何必为他们劳兵伤神呢?”    田蚡说完,刘彻不点头,也不摇头。他保持沉默,等待其他的人意见。果然,这时马上站出一人,发表了一翻反对田蚡见死不救的意见。    此人,庄助是也。为避汉明帝刘庄讳,后人又将他为严助。会稽吴人,其父庄忌曾是当初刘武门下一个辞赋闻名的唱客。庄助继承了其父之才华,所以两年前刘彻举贤才时,庄助成绩亦名列前茅,第一个受到刘彻重用加官。    庄助是这样反驳田蚡的:“救不救人,不是看别的什么,而是看自己有没有能力。如果自己有能力救人,凭什么不救?旧秦视越地为弃地,那是他们无能为力。他们连自己的咸阳城还管不住,哪有精力去管别人的事。现在,小国东越向我们求救,我们不救它,那谁来救?如果不救,我们又凭什么德望使万国臣服呢?”    庄助一翻话,刘彻听得点点头。嗯,救人事小,可是政治利益大。以小利益换大政治前途,这正是刘彻最想做的。再说了,人家东越替汉朝砍了刘濞,这也是它被挨打的根本原因啊。所以,发兵救救人家,也算是还人家的人情,同时也是给小弟撑腰打气啊。如是不闻不问,那以后还有谁愿意替你跑腿打杂?    于是,刘彻开始发表看法:“田太尉不足与计。我决定,发兵救东越。不过有一点请注意了,我刚刚登基,不想动用虎符调兵。”    我们知道,军队征调必须有虎符。不管你是多大的官,武将是只认虎符不认人的。所以,当初刘邦屡夺韩信之帅时,第一件事就是拿下他的虎符和帅印。现在,刘彻既想发兵,又不想动用虎符,他到底还有什么顾虑?    这个顾虑,当然指的就是窦太后啦。窦太后还没死,至于国家战争这等事,必须得她点头才行。可问题是,刘彻现在很不想见到这个老太婆。能少求她一事,就少一事。反正她活不长了,只要她伸腿登天,刘彻就可以解放了。    没有虎符没关系,刘彻还是可以动用节的。他把调兵攻的东越的任务交给了庄助。从道理上讲,有节无符,那也是不符合规矩的。那么,能不能调动得了兵,就要考考庄助的政治智慧了。    庄助此次要调的是会稽郡的驻军。果然,当他持节来到吴郡后,会稽郡守叫他办理手续,交出虎符。庄助告诉对方,皇上刚即位,不想动用虎符,只让我持节前来,请体谅陛下难处,通融一下。    会稽守一听,就笑了。什么叫通融?你以为是小孩子玩家家吗?你以为是跑官卖官吗?这可是战争大事啊,岂能当儿戏?废话少说,没有虎符,休想调走一个兵。    庄助就知道会出这等事。然而,节就摆在郡守面前,郡守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刘彻面子。既然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了,那凭什么皇帝还要给他面子呢?于是,庄助当即抓起一司马就斩首,并且吓唬郡守道:“不发兵,司马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会稽郡一听,立即就软了,只好发兵渡海去救人去。可当汉朝的船还没上岸,就有消息传来,闽越王撤兵了。架子还没摆好,就让人闻风落跑了。这,才是真正的大汉威风啊。    尽管闽越王撤兵,东越王仍然觉得东越之地不安全。于是,他向刘彻上书请求,举全国人民迁往中原。很快的,刘彻同意了。他们被安置在了长江和淮河之间的平原地带。到此,晁错平反之风波,总算做了一个了结。  五、离家出走    公元前138年,刘彻19岁。这个年纪,用现在人的话说,就是叛逆的年代。窦太后,刘嫖,陈阿娇,等等。这些人或事像乱麻一样,无休无止的缠于一身。于是,就在这一年,郁闷已久的刘彻做出了一个极不寻常叛逆行为——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是我们百姓的叫法,在他们皇家看来,这叫微服私行。然而,刘彻私服出行,不是探视民情,纯粹就是为了贪玩,过一把自由的瘾。真的,他这个皇帝当得一点都不爽,心中苦闷憋得太久了。    刘彻纠集好一帮年轻的玩伴,准备秘密行动。路线怎么走,在哪里集合,以什么名号亮相,他们已经拿出一套得意的方案。终于,在一天夜里,刘彻及年轻的侍者约定在殿门外会合,乘夜出发。    刘彻向外打出的名号是:平阳侯。平阳侯就是刘彻的姐夫,平阳公主的老公大人。跑了一夜,天快亮时,众人抵达南山。年轻真好,一夜的跋涉奔跑,竟然毫无倦怠之意。    刘彻是个儒家学生。儒家对学生必须要掌握的有六种基本技能,分别如下:礼,乐,射,御,书,数。礼,即礼节;乐,即音乐;射,即射箭技术;御,即驾驭马车的技术;书,即书法;数,即算法。而在六数基本技能中,我相信,学生们最喜欢的是以下两门功课:射箭和驾驭马车。    对于刘彻这个十九岁的小伙子来说,骑马打猎,不仅是温习功课,更是充分表现一个男人的野性雄姿。终南山脚下,空气清新,沁人心脾。自由的日子,从来没像今天来得这么惬意。于是,他们就像出笼的野兽,刘彻决定,就在南山脚下进行围猎。    刘彻等人犹如出笼之野兽,呼吼着射鹿,逐狐,赶兔。乱马奔腾,践踏田野庄稼,仿佛那是他们家自己种的一样,全不当回事。然而就在这时,有人有意见了。    这帮有意见的人,当然是南山脚下的农民伯伯叔叔们。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满野的庄稼是他们挥汗如雨的劳动果实,竟然一日之间被你们这帮野孩子践踏得不成样子。于是,农民伯伯叔叔们,全跑出来站在田埂上,用恶语问侯了刘彻一行人的父母及爷爷奶奶。    农民们的恶骂声,马上传到了县里。有两个县太爷火气冲天,拉了两帮民兵向刘彻扑来。这下子,玩笑开大了。正所谓,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围猎的刘彻,被民兵们团团围住,也成了网中猎物。    看来,想自由,那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当两个县太爷准备拉刘彻一行人回衙门时,这时刘彻只好亮出了皇帝信物。啊,原来是陛下亲自来打猎来了啊。所有人既吃惊,又兴奋地看着刘彻。    是啊,诸位,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不过是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就踩坏这么多庄稼。这样吧,你们报个数,多少钱我们赔就是了。    哎,陛下说的什么话嘛。俺这百姓的田地,能够被陛下踩,也是无上荣光啊。请陛下早还吧,别让窦太后和王皇后提心找不到人哦。于是,两个县太爷受宠若惊地放掉刘彻。那些被践踏的庄稼,只好自认倒霉啦。    刘彻只好收马离开终南山。然而,这时刘彻又做出一个让人意外的决定:既然出来了,就让我们一次疯个够。于是,他们没有折回长安,而是朝长安相反的方向往前奔。    青春的叛逆,从来就是不讲道理的。此次,刘彻率领手下这帮少年离开了陕西境内,向着河南方向漫游而去。在一天夜里,不知不觉地就到了柏谷。柏谷,就是今天的河南省灵宝县西。此地距离长安航空距离有一百八十公里。    夜已经很黑了,刘彻和少年们找了家旅馆,准备在柏谷住下。那时经济不发达,能开得起旅馆的人,实在不多。所以,能开得起旅馆的老板,也算是小有成就了。没想到的是,当刘彻准备投宿时,旅馆老板拒绝纳客。老板之所以拒绝,是因为凭着多年开店的经验,看出刘彻带的这帮人傲慢无礼不是什么好鸟,很像是盗贼绑匪。    深更半夜的,人家又不是不给钱,竟然不给投宿,实在大伤尊严了。况且,投宿的人,不是什么江湖浪客,就算看不出是大汉天子,也能看出他们是一帮公子哥呀。于是,少年们一听说老板不纳客,立即将他包围起来,并且大声喝道:“请你给我们老板上茶!”    呵,你以为老子是吓大的吗?旅馆老板也装出一幅牛逼哄哄的样子,大声叫道:“我们这间店没有茶,只有人尿!”(无浆,正有溺耳!)    见过抬扛的,但是从来没见过如此抬扛的。牛,实在太牛了。    就在这时,老板娘见形势不对,立即跑上来赔礼道歉:客官请里面坐,茶水来了。接着,老板娘将男老板推开,全给客人开了房间。    然而,当老板娘侍侯好客人后,突然发现,她的老公不见了。    不一会儿,男老板回来了。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回来,其背后还跟着一帮持棍拿刀的少年。这帮人,是男老板到镇上拉回来的。男老板决定,等刘彻一行人鼾睡之时,趁机向他眼中的这群盗匪发起攻击,为民除害。    老板娘一看,大吃一惊,立即阻拦他们行动。她这样对老公说道:“我看这帮客人不同寻常,而且他们戒备森严,不可轻易动手杀人。”    男老板一听,怒了。呵,说的什么话。敢到咱河南人的地盘上撒野,谁怕谁呀,杀的就是这帮亡命之徒。于是他决定,今晚一定要替天行道,清除盗匪。    大祸,真的要来了。    如果真出人命,估计不是开不开店的问题了。老板娘劝阻不行,又生一计。她立即搬出好酒,招待老公带来的那帮兄弟。她说道,大家既然想行大事,就先喝几碗大酒吧。酒是好东西,喝好能壮胆。    兄弟们一看有好酒,端上来就喝。老板娘负责劝酒,当然主要对象是家里那个男人。反正是几十年难得学一回替天行道的绿林好汉,那就好好表现吧。于是,老板娘拼命劝酒,男人也拼命喝酒。不知不觉地,家里那个男人竟然被灌醉了。    我大学毕业时,有一哥们不善饮酒。但他暗恋一同班女生已有四年,于是他想趁毕业酒会上,借酒壮胆向对方表白。没想到,那晚被我多灌几瓶,竟然就被灌醉,被扶着回来。第二天,他一大早跑来就骂我:“老子还没有表白,就被你灌醉了。太失败了。”    如果拿我这哥们跟眼前这个男老板比起来,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还没有杀人,竟然糊里糊涂的自己就不行了。老板娘马上将绳子绑住自家那个醉酒的男人,向兄弟们宣布道:“酒你们也喝够了,谁想杀人,先从老娘身上踩过。”    众人一看,只好作鸟兽散。    当然,刘彻不是傻瓜。店里这热气腾气腾腾的一幕,早将他们惊醒。然而,没想到的是,老板娘接着杀鸡,将刘彻一行人再请出来喝酒道歉,将内情一一道出。众人一听,唏嘘不已,如果真干起架来,死伤不定,那真的是惹祸了。    因为差点惹祸,玩兴大减。第二天,刘彻决定打马回府。回到长安后,刘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救他的老板娘召来,赐之千金。同时,也将也那个豪气干天的男人召来,拜为羽林郎。    第三十六章 大隐隐于朝      一、狂生东方朔    刘彻乘兴出猎,败兴而归。尽管花了千金,拜了一个羽林郎,但是他却长了教训。那就是,猎可以继续打,但是不能再住私人旅馆,那样实在太危险了。不住旅馆,那住哪里?刘彻是这样设想的:派人沿路秘密设立旅舍。    但是马上的,刘彻又觉得这个设想不甚至理想。第一,路太远,跑一趟实在辛苦;第二,跑得越远,危险系数越高。再且,沿路都是百姓农田,践踏一次,民怨就来一次,承担不体恤民情的罪名,实在不是好受。第三,宫里还住着一个老不死的窦太后和一个厉害的王太后,如果,万一,假如,被她们知道私自出门打猎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那么,怎么办?很好办,既想安全,又想惬意,又不必受约束,那就在皇家后花园上林苑打猎吧。这是个好主意,然而,刘彻又嫌上林苑范围太小,玩得不爽。于是,他又冒出一个念头,不如扩建上林苑,打通沿路阻隔,直通终南山。    这真是一个疯狂而又奢侈的想法。要想联接天然猎场终南山,那必须进行一场浩大的圈地运动和搬迁工作。要完成这么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工程,实在是考人智慧的活儿。但是,刘彻相信有一个人可以将此事办成,此人,就是吾丘寿王。    吾丘寿王,今河北邯郸人。善于辞赋,曾拜董仲舒为师学过《春秋》,是为大中太夫。当然,要让吾丘寿王这么一个中级国务官去完成这项巨大工程,那实在是不靠谱的。所以,刘彻将首都长安警备区司令(中尉),北长安市长(左内史),首都长安特别市长(右内史)等人召来打好招呼,让他们配合吾丘寿王的工作,呈报辖区内的农田,动员农民搬迁。    有人配合,吾丘寿王的工作就很好展开了。不久,吾丘寿王将一份调查报告递交上来,认为扩建上林苑可行。刘彻一听,喜上眉头,准备动工。然而就在这时,有人站出来说话了。    此人,正是被后人称之为智圣的东方朔。    东方朔,字曼倩,平原厌次(今山东惠民)人。特长,强闻博记,诸子杂书,无所不通。当然,如果没有两把刷子,东方朔也是不敢吹的。初,刘彻发出布告,招天下之贤良。于是,东方朔也闻声从齐国赶来参加面试。    既然是来求职抢饭碗,那就得来点奇招。东方朔之奇招,就是写一篇超长的策论。那时候,还没有发明纸,策论只能写在竹简上。据司马迁介绍,东方朔此篇策论约花掉三千片竹简。    三千个竹筒,这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呢?我们不用将它转换成纸张,看看刘彻阅读花费的时间就可了解一二了。你猜这篇策论,刘彻花了多少时间才读完?足足两个月啊。就那两个月,刘彻天天读,读到哪就做记号,明天接着读。而且,刘彻不是一个人在奋斗,仅靠他一人是无法将策论翻出来的,必须需要两个力气充足的人才能撑起。    写超长越重的策论,还不仅是东方朔的牛项目。那时,东方朔写的那封求职信也是千古奇文。在这里,为了满足部分读者的好奇心,我还是将它搬出来,奇文共赏。此文意思大约如下:    我,东方朔,年幼失亲,由兄嫂抚养成人。我十三岁学书,勤奋好学,三个冬天读的文史,足够一生使用。十年岁学击剑,十六岁学《诗》《书》,读了二十二万字。十九岁学孙吴兵法,熟悉使用各种兵器及阵法,大约此方面的文字约有二十二万字,约起来就是四十四万字。除此之外,我性格豪爽,重义守诺,简直就是子路再生。    今年,我二十二岁,身高两米一(九尺三寸)。谁赏我眼,都说我双目有神,烂若明珠;谁看我牙,都说我牙洁白整齐,仿若贝壳。还有,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信若尾生。像我这样的人,够格当您天子的大臣吧。    得了,不要吹了。再吹,恐怕苍天都要被吹破了。    然而,世间不缺吹牛人,缺的正是可爱的吹牛人。刘彻一看,哈哈哈,果然山东大汉啊,果然会吹,不服还不行啊。于是,刘彻就将东方朔留下了,并且马上给他安排了工作。    然而,很失望是,东方朔没有得到理想中的工作。你猜人家给他安排了什么好工作?告诉你吧,刘彻给他的职位,不过是公车府中的一个小职员。公车府到底是干什么?搞接待的。臣民上书,或者皇帝征召的活儿,都是他们单位负责的。既然东方朔人高马大,牙好会吹,搞接待,那实是是太对口啦。    东方朔是怎么评价这份工作的?失望,非常的失望。首先,此活儿都是跑腿活儿,没油水捞还算了,工资还特低。其次,整天没日没夜的干,连皇帝都见不上一面。这种长期见不到领导面孔的工作,还能有什么前途呢?    所以,失望之余,东方朔还相当郁闷。读了这么多圣贤书,竟然还混不饱肚,实在掉价。那个青春啊,就像流水一样东逝不回。难道,我东方朔一辈子就当个接待员,像老牛赖窝的一样老死在这个岗位上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看来,等待皇帝涨工资是不可能的了。唯一的捷径就是,换工作。伸手要官,似乎是个办法,但绝对不是好办法。好办法的特征就是,让皇帝心甘情愿,心里乐开了花的给你官儿当。嗯,有个好办法倒是可以试试。好,就这样办。    那时候,侍侯皇帝的有两种男人,一种是太监,一种是侏儒。此两种人,恐怕是男人中最不易人了。有一天,东方朔将几个跑动的侏儒叫到面前,他装出一幅沉重的语气说道:“兄弟,想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只是,不知该不该说。”    侏儒一听,既莫名其妙,又是紧张万分。大哥,俺们天天守职奉公,从未出错,何来不幸?既有不幸,请您实话告诉俺吧。    东方朔又沉重地叹了口气,拍着侏儒肩膀说道:“其实啊,我一说就怕伤你们的心;但是我憋在心里,又要伤了我的良心。既然兄弟想听,那我就实话实说吧。事情是这样的……”    侏儒们都睁大眼睛,看东方朔嘴里到底要吐出什么祸水来。然而,东方朔欲言又止,竟然又不说了。大哥,你到底说还是不说啊,急死人了。    这时,东方朔吞了一口水,终于说道:“不过有言在先,我只是听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事情是这样的:听说皇帝你们这些侏儒是一帮废物。说什么种田不如常人,做官又不能胜任,从军又不能杀敌,对国家一点用处都没有,还白白浪费了很多粮食,所以决定将你们通通杀掉。”    侏儒们一听就傻掉了,个个都急得哭了起来。这时,东方朔同情般地又叹了一口气,拍着他们的肩膀说道:“兄弟们别哭了,大家都混得不容易。这样吧,看在咱们同病相邻的份上,我教什么一个救命的办法吧。”    侏儒们转忧为喜,睁大眼睛看着东方朔。这时,东方朔看看他们,想说,突然又不说了。大哥,你就说吧,急死人了。    东方朔心里一笑,你们急,我比你们还急呢。想着,脸上却是一幅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道:“先说好哦,不要说是我教你们的哦。”    这个请放心,大哥请快讲。    东方朔终于说道:很简单,你多找几个兄弟,下次碰到陛下出门,你们就集体蹦上去号哭请罪就是了。    哦,果然是好办法。    二、智圣的宿命    东方朔忽悠那帮侏儒后,准备等着刘彻召见。果然,有一天刘彻出门,被侏儒们拦驾哭诉,请求赦免死罪,放他们一条生路。刘彻一听,莫名其妙,不由问道:“你们好好的,赦的什么罪?”    侏儒说道:陛下不是嫌弃我们没用,要杀了我们吗?    刘彻: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们无用,又什么时候说过杀了你们?    侏儒:这是东方朔说的。    刘彻一听,全明白了。他们这是上东方朔的当了,听说他这人向来神神鬼鬼,就会耍些气人的阴谋诡计。于是,刘彻决定将东方朔召来,当面问个清楚。    此时,东方朔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一肚子牢骚,等的就是这个召见的机会。当东方朔来到刘彻面前时,刘彻很不空气地质问道:“你是吃饱撑着吗,干嘛拿侏儒开刷?”    东方朔从容应道:“陛下大大错矣,臣恰恰是没吃饱而硬撑的。”    刘彻疑惑地看着东方朔:为何?    东方朔:陛下您用心想想就知道了。侏儒们只长三尺余,俸禄就有一袋米,二百四十钱。我身长九尺余,是他的三倍,竟然也是一袋米,二百四十钱。要说饱撑,那是侏儒们才能有的好事。这些粮和钱,根本就不够我吃,能不被饿死就不错了。这话我很早就想对陛下言说了,只是一直没逮上好机会。既然今天来了,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陛下您如果觉得我能为你所用,请替我涨工资,不然就让我离开长安,免得浪费您那点粮食。    刘彻一听,哈哈大笑。皇宫森严,连表情都被模式化了。而东方朔犹如僵死的湖泊中跳跃的小鱼,让刘彻看到了湖面的一丝生机和乐趣。于是,刘彻不但没有治东方朔的罪,反而给他换了一份工作,调其到金马门上班。    金马门,官署名。门傍有铜马,故因此得知。此岗位,正是学士待诏处,跟皇帝直接打交道的概率很高。对这个岗位,东方朔没有说特别满意,也没有说不满意。只能说,还凑合吧。尽管如此,还是值得很多人肯定,东方朔的前程就在眼前,一片光明。    是的,东方朔绞尽脑汁,拼老拼活,不就是为了亲近皇帝吗?亲近皇帝,不就是升官发财当个富贵奴吗?    事实上,此话只对一半。东方朔亲近皇帝,要的就是富贵。富贵和升官是两码事。他没想过要大官,大得只要板一板脸,同僚都要退避三舍的那种。如果真是那样,他将不是真实的东方朔。那么,真实的东方朔是怎么样人呢?说得不好听,只有四个字:玩世不恭;说得好听,三个字:逍遥游。    人生不枉来一回,何不放歌逍遥游。读过庄子或陶渊明的都知道,所谓逍遥游,就是逃避俗世,归隐江湖山泽。以青山为伴,以绿水为友。以蓝天为被,以苍野为床。喝歌纵歌,任意飘摇。    在这里,东方朔可以告诉你:那不是上档次的隐者生活。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他要做,就做庙堂之上那个放荡不羁的大隐者。    2008年12年,就在我写到东方朔的时候。网上出现一条新闻,某个权威机会公布中国十大苦职业。让人跌破眼镜的竟然是,排在第一位的是公务员,第九位的是下岗工人,第十位是矿工。所谓专家是这样分析的,中国公务员因为必须逢迎领导旨意,所以大多数人都有失去自我之苦。    此中苦,用美国人本主义哲学家弗洛姆的观点概括,那就是异化。异化是后现代社会的普遍职业病。我们先不论此个权威公布排名是否公正,但就异化一词来说,这的确是人类最大的痛苦,也是最大的悲哀。    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了什么?或许就是为理想而奋斗,实现心中的梦想。所有的梦想,都必定在一个圈子里实现。就像实现富人之梦,就得进商场;实现当官之梦,就得进官场。所谓场,就是圈子。当你进这个圈子时,猛然会发现,圈子的力量是无穷大的,而个人的力量简直是无法比拟的。这时你还会发现,只要你进了圈子中,无亚于被套上了孙悟空的紧咒圈。那个唐僧似的领导,只要稍微一念经,你就只有翻滚的份了。    这就回到了卢梭的哲学命题上:人生而自由,却无处不在枷锁当中。说自由,是因为那个圈子是你自己选的。当你选上了,你就不自由了。    庄子在《逍遥游》曾表达了一种对绝对自由的向往和追求。事实上,那只是个人意淫而已。然而,在所有相对自由当中,官场恐怕是最不自由的圈子。陶渊明就是因为不适合官场,觉得违背个人意志,所以才打包回家的。庄子更是因为如此,从而拒绝被收去当官。    人在田野之中,也是不自由的。因为,你的肉体就被它装在其中。然而,在这不自由的空间中,总有自由的歌唱,呼喊,吹笛子,晒太阳,临风作赋。但是,你人在官场,你能想唱就唱吗?就算是想唱就唱,也未必唱得响亮。    说了这么多,就想说明一个问题。所谓大隐者,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没有高技术的人生本领,想戴这个高帽,那你最好的消此念。官场每一步,都是荆棘和地雷,每一步,都是鲜花遮眼的牛屎。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人拦腰绊倒,你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没踩上牛屎或地雷。    但是,东方朔自诩有这个能耐,也有这个胆魄。所谓艺高人胆大,他之所以自信能当大隐。而他之所以选了大隐之路,那是因为他深刻的洞穿了时代和个人的命运。这个时代,不是春秋战国,不需要苏秦张仪。这个时代,是歌舞升平,大家吃饱没事干就想找点乐子玩。平民是这样想的,当官的也是这样想的,皇帝也是这样想的。    东方朔天生放达,不拘小节,叫他跑腿打杂,不合他性子。如果叫他戴上高官之帽,替天地立命,为百姓谋生。似乎,他也没那个兴趣。时代注定,他只能是一个替人找乐子玩的人。当然是高级别的那种,专级皇帝找乐子,然后蹭点肉,磨点钱财,拿些帛,以此养家糊口,逍遥度日。    我想,这,应该是东方朔来到世间的人生宿命。  三、所谓疯子    在京剧中,分有多种脸谱。所谓脸谱,好人坏人一出场,全都写在脸上。比如,红脸表忠勇;黑脸表刚烈;黄脸表残暴;蓝脸和绿脸表粗犷和暴躁;白脸表奸臣。然而,在诸多脸谱中,我却找不到属于东方朔的那种。    其实,对东方朔来说,生旦净丑末,人这辈子扮演的何止一种角色。在领导面前,你是丑,是末;面对铜镜,你可以是生。无论属于哪种,演好该演的那种。我想,这才是东方朔心里的话。    自从东方朔那次开刷诛儒后,刘彻对东方朔刮目相看。怎么说呢,东方朔这人很诡,也逗,也很滑。他能出诡逗滑,那是因为他有智慧。刘彻喜欢幽默,更喜欢智慧的幽默。从此,他经常召东方朔一起喝酒。东方朔的任务是,每次喝酒,必须逗皇帝开心。    司马迁说,刘彻和东方朔喝那么多酒,没有一次不开心的。刘彻一开心,就会随手赏赐。皇帝有赏,东方朔从来不会拒绝。非但不拒,反而能多蹭就多蹭。比如,刘彻请他吃饭。饭饱酒足,段子也听够了。那么,东方朔就会告诉刘彻说,我该走了,剩下的肉就让我打包回家吧。    二米一高的大男人打包,似乎很少见。既然你爱蹭这个便宜,那就打吧。东方朔一不害羞,二不含糊,三从不犹豫。每次打包,都是直接将衣服裹起大肉就走人,从不回头,也不猥琐。坦荡自如,仿若无人。衣带尽裹终不悔,为肉消得人衣秽。此等境界,世人几人能达到?    吃肉打包,那对皇帝来说,都是小意思。除此之外,刘彻还常赐东方朔钱和帛。赏钱,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叫外块。那时候,没有基金,也没有股票,更没有理财公司。尽道说,东方朔取财有道,但也没有将外块进行再投资的打算。而是身体一转,低头一溜,就将这些外块跑到长安街上泡妞去了。    对东方朔来说,打包有准则,赚钱有门道,泡妞也有要求。那就是,长安妇人女子,无论长相,不管贤良。只要愿意跟他玩的,也不管你是否爱他爱得死去来,没有他你一天都过不下去的,他也不会理睬你。他会很明白地告诉你,你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只能是一年。    为什么是一年?这样包二奶,成本是不是太大了呢?成本大,无所谓。只要我喜欢就行。不就是个钱嘛,刘彻就是我的银行,晕段子和谜语就是我的密码。想取多少,都是拍拍脑袋之间的事。    于是,东方朔吃饭打包,打出了名堂。他包二奶,也包出个娱乐明星的名声。可惜的是,那时候没有娱记。如果那时候有娱记,那么东方朔将天天都是八卦新闻头条。娱乐只要收买被东方朔抛弃的一两个女人,随便都能编出一部《我和东方朔,不得不说的故事》或者是《我和东方朔的幸福往事》等等。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我认为,此话只对一半。猪怕壮,理所当然。因为壮了就要被拉出去宰。但是人怕出名,似乎不普合实情。请看新浪博客,多少所谓美女作家,为了出名,不是脱衣卖肉,就是叫嚣要做某某名人的情妇。当然,这都是噱头。    对于东方朔来说,他知道在一个正统的社会里搞怪,那是很容易出风头的。此风头,人人都不想自己出,但是人人都想别人出。因为,人人都想看别人的娱乐新闻。    但偏偏是,东方朔不想别人出,就想自己出。因为,这样大可以独领风骚,笑傲江湖。于是,天天成长安茶余饭后八卦新闻头条的东方朔,被人喻为狂人。    此狂人,有一半是贬子。不是疯子,至少也是半个疯子的意思。的确也是,怎么东方朔就这么让人想不通,博古通今,而且还是国家公务员,至少也得注意点形象啊。再且,看他也不像是读书落窍的样子呀。    读不懂,那就慢慢读。反正,东方朔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因为,他的任务是,天天疯,月月疯,年年疯。此病,举目长安,唯有一个人能读懂他。    这个人,当然就是刘彻。    那时,刘彻身边的郎官天天说东方朔神经病。然而,刘彻一笑,他这样替东方朔圆场道:如果东方朔不搞怪,你们哪个能比得上他呢?    如果要用两个字来形容刘彻的评价,那就是:厚道。如果东方朔一幅正经,整天衣冠整齐,工作认真,按时上班下班。那么,刘彻身边那些郎官,早就低头叫他一声大人了,还能像今天这般有事没事扯他一段八卦来逗乐吗?    郎官们不知刘彻为何竟如此宽容东方朔。事实上,要想探究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难。在刘彻看来,皇宫就像一桌菜,桌上有主菜,也有煮食和水果。主菜是必须的,煮食和水果是解胃的。如果天天吃主菜,没有开胃的上桌,这日子还能挨得下去吗?    东方朔爱打包,就随他去吧。爱包二奶,就随他去吧。但是,有一个底线,彼此是必须坚守的。那就是,女人可以玩,皇帝不能玩。只要不玩我皇帝,其他的事,永远都是小事。这个底线,只有两个人知道:刘彻知,东方朔知。    有一天,东方朔走过行宫。有一郎官走上前去,和他聊了起来,不知不觉地就扯到东方朔的娱乐新闻上。郎官问东方朔:请教先生,您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沸沸扬扬的议论您吗?    东方朔眯着眼,微笑:不知。    郎官说道:他们都说先生您是神经病呢?    东方朔一听,笑了。世人笑我多疯癫,我笑世人看不懂。佛说,人生有八大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五官所引起的痛苦)。人生皆苦,何不苦中作乐,逍遥度世?    东方朔终于向此郎官,盘出了心底的话:古之人,为避世都跑到深山老林;而像我东方朔这般,则是避世于朝廷间。正所谓,大隐是也!    大隐两个字,从此成了解读东方朔疯狂的绝密钥匙。东方朔有酒歌为证:陆沈于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  另类的东方朔,并非就是一个真实的东方朔。遮蔽一只蝴蝶的,往往是一个丑陋的蛹壳。误解东方朔的,往往是因为玩世不恭的行法。    除了打猎外,猜谜也是刘彻喜欢的娱乐动活之一。有一天,刘彻和数位方术大师一起玩猜谜。刘彻将一只壁虎反扣,让这些所谓跟鬼神沟通的方术师们猜,猜中有赏。可惜,没有一个人能猜中。  皇帝的赏赐,还真是不好拿的。让人猜中盆子装着什么东西,除非神鬼附身,要么就是孙悟空再世。然而,东方朔来了。他兴趣勃然的对刘彻说道:“我学过《易》,让我先占一卦,再猜吧。”    占卦,那当然是个恍子。恍子的好处就是,如果猜不中,东方朔可以说他《易》卦不准,与他脑袋有没有水无关。说过,占过一卦。然后,就按卦词解释:这不是一只壁虎,就是一只蜥蜴。    果然猜中了。    如果不是班固将此事写下来,还真不能让人相信。东方朔到底凭着什么判断,那就是一只壁虎?非除作弊的可能性,只能惊叹,他脑袋的确非同寻常。    东方朔传奇一猜,马上传遍宫中。于是,有人忌妒了。此人,有姓不留名,人称郭舍人。算起来,郭舍人也是东方朔的同行。能搞怪,会逗乐,也是他的老本行。而且,他出名比东方朔早。现在,东方朔突然冒出来,似乎有抢他饭碗趋势,他当然心里一万个不舒服。    其实,叫他郭舍人,那是客气的叫法。如果不客气的话,可以叫他倡优。所谓倡优,古代称以音乐歌舞或杂技戏谑娱人的艺人。郭舍人属于后者,靠杂技戏谑吃饭。此等身份,用现在的话来说,活脱脱的寄生虫。如果将他跟那些门客比,那可是差几截的。    听说东方朔有如神助,猜中壁虎,郭舍人立即跳起来说不信邪。他这样跟刘彻说道:“东方朔有什么好狂的,他不过是幸运猜中罢了。让我来考考他,看他还能不能猜中。如果猜中,请打我一百棍;如果猜不中,不好意思,陛下的帛就赐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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