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隋-全本-8

听到妹妹的话,长孙无忌笑了起来,自家这位将军虽然不受那些关陇世族的男人待见,可是在那些世家小姐心里,却是意外地受人欢喜,这事真不知道该怎么说。第七十八章 郭孝恪的决定  一面铜镜前,李秀宁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浮起了一抹决绝之色,她是不会嫁到柴家的,她这辈子认定的丈夫只有那个男人,想到郭孝恪,李秀宁脸上露出了几分凄楚的笑容,她想和他一辈子白头到老。  看着梳妆台上那把铜剪,李秀宁拿了起来,她本不会女红,这铜剪是她为了给郭孝恪绣那方英雄巾,从娘亲那里要来的,看着那把铜剪,李秀宁将它藏进了袖中。  帐帘子被掀开了,吹进来的冷风吹得点燃的烛火一阵摇曳,李建成走到了李秀宁身边,看着呆呆坐在梳妆台前的妹妹,心里一痛,沉声道,“秀宁,他回营数日,也不来看你一次,可见他心中根本没有你。”  “父亲悔婚,他来了又能如何?”李秀宁转身看向了从小疼爱自己的李建成,声音里带着冷漠,“父亲要我嫁给那位巨鹿郡公,我就得嫁给他,不然就是大逆不道,不是吗?”  “秀宁,你怎么能这样说,父亲也是为了你好。”李建成看着一脸冷漠的李秀宁,心里好像有什么堵着一样难过,可是他的声音却苍白无力,和柴家联姻,父亲的确是把妹妹当成了争取柴家的筹码,但他身为人子,又如何能去埋怨自己的父亲。  “大哥,秀宁知道,这都是命,秀宁生在李家,便要为李家而活。”李秀宁的唇角眉梢都透着一抹讥诮,似乎是在嘲弄着自己李家之女的身份。  “秀宁,不是这样的?”李建成看着李秀宁脸上的那种表情,心里好像刀割一样,可他口中,却只是喃喃念着,说不出其他话来。  “大哥,请回去告诉父亲,秀宁会听他的安排,嫁给那位巨鹿郡公。”看着神情无措的李建成,李秀宁欠身道,赫然是送客的意思。  “秀宁,你想得开便好。”看到李秀宁不愿再说话,李建成愣了愣,然后苦涩道,接着离开了,原本大好的一桩姻缘,如今就这样毁了,想到散发那流言的宇文述,李建成恨不得提剑一剑杀了这个毁了妹妹终身幸福的老匹夫。  寝帐之内,李渊也是一脸苦色地看着妻子窦氏,他知道这个发妻最喜欢三丫头这个脾气比她当年还要性烈三分的女儿,可是如今大营中的那流言却让他如鲠在喉,不得不如此做,李渊如何不知那位皇上表兄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这些年他韬光养晦,好不容易才消了些杨广的戒心。  看着李渊脸上的苦色,一直闷声不响的窦氏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她也知道丈夫是逼不得已,大营中那流言传出后,皇上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由不得丈夫不这般做。  “只是苦了我那可怜的三丫头。”窦氏心里已经原谅了丈夫,可是口中说出的话却好像仍旧在埋怨李渊一般。  “柴家大郎是个实在人。”想到柴绍,李渊闷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回大营里忽地起了流言以后,柴绍倒是没有怪他上次晚宴时隐隐透出招郭孝恪为婿的意思,仍旧表示愿意娶三丫头做正妻,李渊想到柴绍一向也以忠厚著称,便索性答应了下来,想女儿即使不情愿,可真嫁过去了,过段时间也就好了。  …  翌日清晨,郭孝恪全身披挂,一个人走出了内帐,拿着自己那杆黑色马槊擦拭了起来,这些时日,他武艺都没有放下,每日都是苦练马上使用马槊的招式。  半个时辰后,贺廷玉已经带着全军晨练完毕,各营开始训练起各种队形阵列和兵器技巧,郭孝恪刚督促亲兵队练完桩功后,麦铁杖便带着钱士雄来了,两人也都是为了郭孝恪和李秀宁的事情而来。  这几日流言传得满大营皆知,如今李渊悔婚,安排李秀宁和柴绍订亲,郭孝恪已然成了笑柄,当麦铁杖看到郭孝恪犹自在那指点亲兵队习武的时候,不由大怒道,“郭二郎,你婆娘都要被人家抢走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教他们练武,你想以后出去给人当笑话看吗?”  麦铁杖几乎是把李秀宁当亲女儿看,而他一向又和柴家不对付,一想到李秀宁要嫁给柴绍,他心里就一肚子气,如今看到郭孝恪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就更火大了。  “大帅的脾气你知道,别往心里去。”跟在麦铁杖身边的钱士雄见这老上司一来就发脾气,连忙朝郭孝恪道,今时不比往日,如今郭孝恪是一府鹰扬郎将,而且圣眷正隆,就算他顾念旧情,不以为意,但说不定心里总有疙瘩,日后生出些事来。  听到钱士雄说话,麦铁杖也知道自己刚才那话说得重了些,不过他拉不下脸来给郭孝恪陪不是,只是在一旁不声不响地不做声。  “大帅说得也没错。”看着钱士雄和麦铁杖,郭孝恪脸上却是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却让麦铁杖和钱士雄心中感到了一股寒意。  “大帅,如何,我说二郎心中自有主意吧?”钱士雄看到那些浑身披挂整齐的郭孝恪亲兵,猛地明白了过来,接着便朝麦铁杖道,脸上神情颇为得意。  “什么主意,今天姓柴的就要和秀宁订亲了,他还…”麦铁杖没明白钱士雄的意思,一下子又激动了起来,大声嚷嚷道。  “大帅,秀宁何时和姓柴的订亲?”郭孝恪没有说什么,只是打断了麦铁杖,朝他反问道。  “今天晚上,李渊连请柬都发出去了。”想到李渊,麦铁杖也是一肚子火气,这个老狐狸胆也太小了,那流言便是傻子也瞧得出,是宇文述那老匹夫干的好事,他居然还就真地怕了,皇上这些年是无端猜忌多了些,可也没到听风就是雨的地步,大不了让皇上嫁个公主给郭孝恪,不就啥鸟事都没了,可这老狐狸居然悔婚了,要知道当初可是他替郭孝恪提的亲,那老狐狸可是当面答应他的。  话说到一半,麦铁杖才忽地明白过来,郭孝恪根本就是打算今晚去李家抢人那,瞧这小子浑身披挂整齐,手下的士兵也都个个穿甲戴盔,怎么看都是要出去干架的样子。  “你小子要去抢人。”麦铁杖没想到郭孝恪居然心里早就打好了主意,一下子愣住了。  “大帅,我是个武夫,把我逼急了,天王老子,我也不给面子。”当着麦铁杖的面,郭孝恪说出了这句让麦铁杖心中大快的话。  “没错,不用给你那老丈人面子,他娘的,出嫁从夫,那是古训,秀宁嫁到你们郭家,和他李家就没关系了。”麦铁杖大声道,接着瞪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钱士雄,这老混蛋刚才也不提醒他一声,害得他像个傻子似的。  “晚上,本帅也带人给你助阵。”一想到郭孝恪晚上要去抢人,麦铁杖当年在南朝当强盗时的匪性也上来了,恶狠狠地说道。  “大帅,二郎可以去,可大帅你千万不能去,皇上可是最忌讳这种事的。”见到麦铁杖头脑发昏要掺和到这件事情里去,钱士雄连忙劝道,他可不想因为这个老上司到时横插一脚,把事情变得更麻烦。  “就你知道的多。”麦铁杖听到钱士雄的话,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嘴上却是不认,颇有些赌气的味道。知道郭孝恪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后,麦铁杖和钱士雄也没有多逗留,只是待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了。  …  “木兰姐姐,你说我要是那位秀宁小姐该有多好。”趴在梳妆台前,看着给自己细细梳着头发的木兰,长孙无垢忽地说道,她自幼住在舅舅高士廉家里,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早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更不用提长孙无忌在她面前根本藏不住事情,让她知道郭孝恪要去唐公府上抢亲。  长孙无垢虽然只有十一岁,可她心智早熟,却已是像个大人一般,当初郭孝恪从虎口下救了那位秀宁小姐,就曾让她憧憬不已,她想要是换了她是那位秀宁小姐,今天晚上一定会跟着郭孝恪走,把那姓柴的什么巨鹿郡公给扔一边去。  看着铜镜中长孙无垢那憧憬的神情,木兰手中的梳子停了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忽然那么疼,将军能和那位秀宁小姐在一块,她应该高兴才是。  看着铜镜里忽然间发起呆的木兰脸上那难过的神情,长孙无垢一下子害怕起来,她忽然间明白过来,原来她这个温柔的木兰姐姐也是喜欢郭将军的,难怪木兰姐姐每次看到郭将军时,都会那么高兴,长孙无垢咬着嘴唇,心里想道。  只是一会儿,木兰又给长孙无垢梳起了头发,她脸上的难过已经消失不见,可是长孙无垢看着木兰脸上的那种笑容,却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她想自己真是个笨蛋,惹得木兰姐姐那么伤心,脸上的神情一下子也黯淡了下来。  “无垢,我其实只要能够一直待在将军身边就很好了。”木兰看到了长孙无垢脸上的难过,她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只是那温柔的声音却让长孙无垢心里更加难受。第七十九章 出发之前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不过郭孝恪营中,训练了大半天的士兵们不但没有半点疲惫之色,反倒个个是一脸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等着大干一场的模样。  这几日,营外也不时传进些自家将军给唐公悔婚,原本和将军情投意合的那位秀宁小姐如今要和那个什么巨鹿郡公订亲,可是让这些把郭孝恪奉若神明的士兵给惹恼了,只是自家将军一直没声音,他们也只有私底下为将军抱不平,不过就在刚才,那些去帅帐的军官们回来后,便告诉了他们好消息,将军要带他们去唐公府上抢人。  “嘿,我早就说了,咱家将军岂是怕事的人,那巨鹿郡公敢抢咱家将军的婆娘,分明是活得不耐烦了。”休息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他们可没想得多远,只知道郭孝恪对他们恩情重,郭孝恪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了,都别在那瞎嚷嚷了。”尉迟恭看着手下们越说越过火,大声呼喝了起来,“都给本将整队,待会没有本将的命令,谁都不许先动手,要是哪个敢违抗本将的命令,本将回来后拧了他的脑袋。”自家将军是去抢亲,不是去血洗李府的,尉迟恭瞪着那群缩了脖子的部下想到。  不过片刻,整个营中,要随郭孝恪去抢亲的人马都已列队完毕,混在里面的张仲坚瞧了也是佩服郭孝恪的胆量,他到了这大隋征辽大军的营中,才知道郭孝恪虽然受到皇帝杨广的信重,不过他这个鹰扬郎将实在算不得什么大官,不过手握五千兵士,仅次于那些二十四军的卫府大将。  “大当家的,我瞧这郭将军,倒是颇有几分大当家的风范。”张仲坚身边,一个汉子低声笑道,他们虽说叫海客,可其实就是海上的强盗,而张仲坚自然就是强盗头子,抢亲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是没有干过,张仲坚那些美艳的女奴,就有不少是从新罗,百济,高句丽和倭国沿海那些大户人家里抢来的千金小姐。  “去你娘的风范。”看到郭孝恪手下五千人马披挂整齐,还有近千的骑兵,那声势岂是自己以前干的那些勾当可以比的,张仲坚只是觉得丢了面子,边上那部下的马屁倒是拍到了他的马脚上,给他狠狠地骂了一句。  ‘有朝一日,老子非带着千军万马去抢个公主当婆娘不可。’随着长龙般的队伍出了营地,张仲坚心里不无嫉妒地想到。  营地外不远处,麦铁杖,孟金叉,钱士雄三人带了几个贴身的亲兵,看着郭孝恪把整营人马都拉了出去,都是不由暗道郭孝恪胆子够大的。  “二郎这小子,拉那么多人马过去,便是吓也把那姓柴的吓得屁滚尿流地滚蛋了。”孟金叉说话时还是那般的粗俗,不过麦铁杖听了却很是舒服,他当年和柴家有隙,自然乐得见到柴家吃瘪,尤其那个让柴家倒霉的还是算是自己人的郭孝恪。  “大帅,你说二郎把声势搞那么大,会不会让皇上不高兴啊?”孟金叉虽然粗俗,可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郭孝恪带那么多人马去抢亲,难免会让皇上不高兴。  “嘿,皇上巴不得二郎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钱士雄难得逮到机会,脸上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朝孟金叉说道,“如今二十四军中,大半都是关陇世族中人,也就宇文述那老匹夫,咱们大帅,还有辛世雄他们几个算是皇上的亲信人马,二郎要是不把那些关陇世族都给得罪光了,皇上又如何放心地用二郎。”  “你这次说得还有些道理。”孟金叉这次倒是没和钱士雄抬杠,而是点头道,他们自家这位大帅在朝中就几乎没和关陇世族中人有多少交情,和李渊这个唐公交好,也只是因为这个唐公没啥实权。  离麦铁杖他们不远的地方,度地稽骑在马上,目送着郭孝恪的人马,当日渡河之战时,他也算是沾了郭孝恪的光,战后郭孝恪分了不少人头功给他,只是碍于那些大隋贵人,他后来才没有和郭孝恪来往过甚,只是心里却一直都记着郭孝恪和他之间的约定。  这回听说大营里起的那流言以后,他便暗自留了心,本想给郭孝恪去助阵,可是后来想想自己这身份实在不合适,于是便带着几个手下过来看看情况,结果见到了郭孝恪拉了一营的人马出去。  草原上,抢亲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度地稽虽然不太了解内情,可也是一下子便明白郭孝恪这是要去抢那位秀宁小姐回来,“我这个兄弟,果然是好汉。”度地稽自语了起来,他总觉得郭孝恪做起事情来爽快,像他们草原人。  …  天子大帐内,杨广听着沈光的回禀,知道郭孝恪带着人马往李渊处去了,不由笑了起来,“这个郭去病,风风火火的性子倒是挺讨人喜欢的。”杨广虽然这些年日渐骄横,可是心里面还不曾糊涂,郭孝恪出身卑微,正好拿来制衡那些关陇世族,只是郭孝恪不和那些关陇世族彻底结怨,他又如何放心去用郭孝恪。  “皇上,郭将军倒是个性情中人。”见杨广对郭孝恪带大队人马去唐公府上似乎一点也不怪罪,沈光亦是在一旁附和道,他是南朝人,寒门出身,也是受到杨广赏识,才有了今日的官职,心里面对于白手起家的郭孝恪也是极为佩服。  “性情中人,说得不错。”杨广沉吟道,他想起了郭孝恪当日救驾时的情景,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情,杨广总是会对郭孝恪生出好感,觉得这满朝的将领里,只有郭孝恪对自己最是忠心。  “沈光,你带几人去唐公府上,只要不闹出人命事情,便不必出面。”杨广忽地朝沈光道,这几年他也在有意培植关陇世族之外的心腹将领,如今郭孝恪是他手下头号爱将,而这沈光,平心而论也差不了郭孝恪几分,只是沈光做事八面玲珑,心思又巧,才被他一直留在身边。  “是,皇上。”沈光颇为高兴地接下了这差使,他是个爱热闹的人,而且和郭孝恪也算是私交不错,如今郭孝恪去唐公府上抢人,他自然是要过去见识一下。  见到沈光离开,汪公公不由多看了几眼他的背影,他心里也是想去凑凑热闹,毕竟像去大臣府上抢亲这种事情他可从没见识过。  “怎么,你也想去凑那热闹。”瞟到汪公公脸上的神情,杨广不由笑道,他可是派了人一直在郭孝恪那营外守着,原本见郭孝恪不声不响地还以为他会咽下这口恶气,没想到他竟是点齐人马,全身披挂整齐杀到人家府上去了。  …  李渊府上,虽说只是给李秀宁订亲,可是却也置办得颇为豪奢,到处张灯结彩,李渊和李建成亲自在门口接客,看着一个个上门的关陇世族中人,李渊心里想的却是郭孝恪会怎么做,他心里对郭孝恪总有一种不安感。  远处的黑暗中,郭孝恪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李渊大帐,停下了队伍,李渊这次悔婚,表面看上去好像是因为那流言不得已而为之,可是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将军,李家终究是关陇世族中的名门,我以为李渊悔婚,还是因为身为关陇世族的缘故。”自从将长孙无垢接到身边后,长孙无忌便心无旁骛地为郭孝恪谋划起来,此时他却是想通了一些关节,当初李渊之所以愿意把女儿嫁给自家将军,是因为看重自家将军日后的前途,再加上还有麦铁杖这个右屯卫大将军的关系,却是没有考虑关陇世族的反应。  听着长孙无忌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郭孝恪心头的疑惑一下子豁然开朗,关陇世族是个军事集团,互相之间关系盘根错节,互相以姻亲联结,李渊当初是图自己前途远大,忘了考虑其他关陇世族的想法,这次他悔婚,其实便是想到了这一重,毕竟李家的根基在关中,即便他如今是一府鹰扬郎将,也远不及柴家那等在关中地方上的豪强。  “李渊果然是老谋深算。”想到历史上李渊起事以后,轻松地拿下整个关中,郭孝恪猛然明白这和李渊在关陇世族中的经营是分不开的,不由低声自语道。  “将军,李渊有雄才,不过这等深谋,未必是李渊能想到的。”长孙无忌跟着高士廉的时候,和李渊也见过数次面,在他印象里李渊固然是头老狐狸,但心思绝没有那么细,在李渊身边必然有人为其出谋划策。  “看起来,李渊身边也有辅机这样的高士。”郭孝恪沉声道,也是不着痕迹地夸了一下长孙无忌,这几日长孙无忌接手缇骑以后,目光显得越发犀利起来,不复往昔那种书生模样。第八十章 败柴绍  灯光通明的大帐内,柴绍一身华服端坐在那里,脸上满是喜意,自从那次跟李建成一起狩猎时,看到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李秀宁以后,他心里面便再也忘不了这个英气勃发,不输男子的少女,只是那时候他家中发妻还在,以李秀宁的身份,是不可能嫁给他做侧室的,便只有强压下了这份念想,直到发妻病故,他才重新生出了这份心思。  李渊看着端坐在那里的柴绍,对这个最后选中的女婿还算满意,柴绍年少时便以勇力闻名关中,要不是年轻时给废太子杨勇当过千牛备身,也不至于后来只是一个袭自祖上的巨鹿郡公。  在座的宾客都是关陇世族中的人,虽然官职多是些清贵但没多少实权的显职,但每个人所属的家世互相联结,隐隐形成的关陇军功集团,便是杨广也颇为忌惮,像李渊这样,虽为杨广所猜忌,可是只要李渊没有口实把柄落于杨广之手,杨广也只有让李渊继续当他的唐公。  …  李秀宁穿着一身华服,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身后是两个侍女,李渊知道这个女儿的性格刚烈,怕今日生出些什么事来,所以派了两个强健的侍女跟在李秀宁身边。  “小姐,咱们该出去了。”这时南北朝以降,民间风俗仍旧开放,今日虽只是李秀宁和柴绍订亲,但李渊还是决定让女儿和柴绍在宾客前见个面。  “知道了。”冷冷应了一声,李秀宁平静地站了起来,只是那把铜剪被她紧紧地攥在了手心,藏在了袖中。  …  李府大营外,守着的家丁们看着从远处飞快逼近的火龙,一个个都是惊疑不定,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灯火通明的大帐内,感觉到脚下隐隐震颤的大地,李渊的脸色变了变,而柴绍也是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是一员骑将,自然听得出那帐外传来的那声音是大股骑兵策马而来发出的动静,这大营里头,现在这个时候能够这样做的只有那个郭孝恪。  李建成的面色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和郭孝恪也算是多有接触,可是却依然看不透郭孝恪,此时他心中也复杂得很,来的若是郭孝恪,那么说明郭孝恪心中有秀宁,可是他若来了,这局面又该如何收场。  …  走进大帐的李秀宁停住了脚步,她也听到了那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忍不住回头看向帐外,不过这时她身旁两名侍女却是阻挡住了她的视线,“小姐。”  李秀宁咬紧了嘴唇,回头走向了大帐,只是宽大的袖袍下握着铜剪的手有些发抖,她不知道来得是不是郭孝恪,可是她心里却想起了那天郭孝恪从老虎口中把自己救下时的情景。  …  李府大帐外,看着呼啸而来的大队人马,李府的家将和那些家丁们都是脸色有些发白,他们合府上下也不过两百多号人,可眼前起码是数千的人马。  “都别怕,他们不敢胡来。”那为首的家将认得从马上下来的郭孝恪,他知道自家三小姐和这位郭将军本该是一对,只是老爷悔婚,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都给我让开,我今天不想杀人。”郭孝恪冷冷地扫过了那些手按刀柄拦住自己的李府家将,冷声说道。  被郭孝恪那宛若实质的森寒目光扫到,那些李府的家将和家丁里胆子小的一个个都是心生怯意,不过那些跟随李渊的老家将却是丝毫不惧,仍旧是死死地挡着进大帐的路口。  “好,不愧是唐公的老部下。”看到那为首的一班家将在自己大军的逼迫下丝毫不乱,眉宇间也不见半点惧意,郭孝恪便知道这些都是当年跟李渊上过阵的人,当下开口赞道。不过话音刚落,他已闪电般跨步上前,攻向那为首的家将。  谁也没有想到郭孝恪会突然出手,那为首的家将也算是好手,不过还是给郭孝恪占了先机,他下意识地想要拔刀,结果却给郭孝恪一手按住握刀的手,直接一记膝顶撞弯了腰,被擒拿了下来。  “让他全都让开。”郭孝恪朝那被自己擒拿住的为首家将说道,他今天来只是带李秀宁走,不想闹得难以收场。  虽然被郭孝恪擒拿住的关节处,好像被铁钳一样钳着火辣辣地疼痛难当,但那为首的家将也是硬气,只是一声不吭。  “伯阳。”见那为首的家将不出声,郭孝恪忽地高声道,接着那些下马的士兵在贺廷玉的带领下,掣出了强弩,对准了大帐前的一干李府的家将和家丁。  被那些下马的士兵用强弩指着,那些犹自强硬的李渊的老部下也一下子变了脸色,他们看着一旁脸色冷得可怕的郭孝恪,拿不准郭孝恪的心思。  对峙片刻之后,终于受不了那种窒息般的压迫感觉,李府的家将和家丁都是默默地让开了,郭孝恪一把松开了那擒拿住的为首家将,在贺廷玉,长孙无忌,尉迟恭,罗士信和一众亲兵的簇拥下,走进了大帐。  这时灯火通明的大帐内,李渊脸色铁青地看着在一众士兵簇拥下走进来的郭孝恪,虽说是他悔婚在先,可郭孝恪带兵闯他府帐,在那么多宾客面前一身披挂地进来,也分明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不止是李渊,大帐内一众关陇世族中人也个个都是脸色难看,尤其是柴绍,今日是他和李秀宁订亲的日子,郭孝恪这般带兵前来,等于是在羞辱他。  走进大帐,郭孝恪看着一众勃然变色的关陇世族,只是扫了一眼后,便看到了在李渊边上,穿着一袭华服的李秀宁,当看到李秀宁那憔悴的容颜时,本以为自己是铁石心肠的郭孝恪忽地发现,原来他的心里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这个少女的身影。  “郭孝恪,你太放肆了。”看到郭孝恪进来后,目光便落在李秀宁身上,而李秀宁也是痴痴地看着郭孝恪,柴绍便是涵养再好,也终于忍不住怒喝了起来。  “大胆。”还未等郭孝恪开口,他身旁的罗士信和尉迟恭等一班部下已是大声喝道,个个长刀出鞘,那激荡而出的杀气让满座的关陇世族也都是个个心惊。  赫然在座的高士廉目光盯着站在郭孝恪身边的长孙无忌,恨不得一剑杀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外甥,不过他始终不敢动弹,在座的宾客里不少人都和他一样,怕郭孝恪这个武夫万一发起疯来,把他们全杀了。  “柴郡公,这是我和唐公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见到身后一般部下个个持刀在手,朝前跨了一步,郭孝恪挥手阻止了他们,然后看向柴绍道,那种睥睨自雄的神情姿态刺激得柴绍几欲疯狂。  “郭孝恪,有种便和我公平一战,你如今仗着兵多,算什么英雄好汉。”柴绍死死地咬着牙,看着涌进大帐,那些虎狼一样的士兵,几乎是嘶哑着喉咙朝郭孝恪说道。  “好,柴郡公勇气可嘉,那我便成全你。”郭孝恪看着双眼尽赤的柴绍,仍是那种淡漠的语气,仿佛面前曾经闻名关中的柴绍根本不堪一击。  混在兵士中的张仲坚看着李渊身旁的李秀宁,发觉这让郭孝恪大动干戈的女子果然是人间绝色,便连他瞧了也不禁动心,不过他更佩服郭孝恪此时这份豪气。  四周的宾客见郭孝恪狂妄若斯,也都是面露愤恨之色,要不是碍着那些郭孝恪麾下士兵手中明晃晃的刀锋,他们早就为柴绍喝起彩来。  柴绍进帐以后,早就解了随身佩剑,如今整个人都是被郭孝恪那种淡漠的语气和李秀宁那看着郭孝恪的神情给刺激得失去了理智,一个虎扑,便朝郭孝恪扭打上去。  柴绍少年时就以勇力闻名关中,如今正是壮年,更是一员虎将,只不过眼下他满脑子只剩下要把眼前的郭孝恪给打倒在地狠狠地羞辱一番,早就失去了冷静,虽然攻得凶狠,可是在郭孝恪眼中却满是破绽。  仗着身上唐猊宝甲,郭孝恪挨了柴绍一拳后,右腿一记横扫,重重地踢在了柴绍的腰腹,他这一下根本没有收半分力道,柴绍便是常年习武,也是给这一记重踢扫翻在地,而且他不像郭孝恪一般着甲,只是这记扫踢便已让他受了内伤。  看着被郭孝恪一个照面放倒的柴绍,在座的众人一个个都是瞪大了眼睛,柴绍可是当你废太子杨勇身边的千牛备身,一身武艺也算是不俗,便是郭孝恪能空手打虎,可这一合便打翻柴绍,却是没有一个人想到。  蜷缩着身子,腰腹好像被烈马撞击一样疼痛难当的柴绍看着面前那双黑色的马靴,神情中充满了悲愤和屈辱,要是大家都披挂整齐,便是徒手相搏,他也绝不会输得这么快。  看向抬起头来的柴绍,郭孝恪看了眼那张愤怒的脸,眼中露出了几分让柴绍心中仿佛万蚁噬咬一样的同情目光后,转身看向了浑身气得发抖的李渊。第八十一章 抢人  李渊能在杨广的猜忌下,在朝中始终不倒,可见其隐忍的功夫,可是如今郭孝恪把柴绍这个几乎是铁定的女婿当着那么多他请来的宾客打翻在地,便是李渊再能忍,心中也是动了真火。  “郭将军,你带人闯我府邸,究竟意欲何为?”李渊的脸,阴沉的可怕,要不是眼前形势比人强,他根本不会这般客气地和郭孝恪说话。  “我今日来,只是想问秀宁一句话,愿不愿意跟我走。”既然心中已把李渊当成了敌人,郭孝恪也懒得跟他废话,只是看向了李建成身边的李秀宁。  郭孝恪这话一出,便是那些在座的宾客摄于郭孝恪此时的威势,也不由一个个口中发出了斥骂之声,谁都知道郭孝恪今日来者不善,可是谁也想不到这个武夫居然如此狂妄。  被郭孝恪的目光盯着,李秀宁握着铜剪的手颤抖着,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看得身旁的李建成和一边的李渊都是大惊失色,而倒在地上的柴绍也是一脸死灰。  李秀宁抿着嘴唇,想起了父亲和大哥对自己的好,可她终究不愿做一颗被随意摆弄的棋子,去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在座的关陇世族的宾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是神色复杂地看向了李秀宁,他们不知道李秀宁到底会不会答应郭孝恪,可是他们看着地上那把铜剪,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  “你要是跟这武夫走,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就当从没生过你忤逆的东西。”看到李秀宁脸上的神情,李渊厉声喝道。  看着一脸厉色的李渊,李秀宁跪了下来,“爹,女儿不孝…”  “滚,给我滚。”李渊没想到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最后会为了一个男人,背叛家门,要不是他此时理智还在,恐怕会一剑杀了这个让他和家门蒙羞的女儿。  在座的宾客也都是惊得站了起来,尽管心中已是想过这场面,可当李秀宁真地这样做了,他们一时间都是难以接受。  看着打断自己的父亲,李秀宁咬着嘴唇站了起来,走向了郭孝恪。  看到李秀宁最后不惜为了自己而背叛家门,郭孝恪心中也是沉甸甸的,他没想到李秀宁对他用情如此之深。  李世民在父兄身后,看着郭孝恪,目光中藏着愤恨,郭孝恪不但抢走了他的三姐,也抢走了他喜欢的女孩子,那个像空谷幽兰,如同名字一样美丽的少女长孙无垢本该是他的。  看着走到郭孝恪身边的李秀宁,想到那个高士廉本来和父亲商量要许配给自己的漂亮女孩,李世民的心里被嫉妒占满了,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恨一个人。  “二弟。”看到李世民脸上露出的暴虐和阴狠,李建成从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弟弟有这样一面,连忙喊道,生怕他冲动起来。  “大哥。”被李建成一喊,李世民回过了神,连忙压下了心中那股嫉妒,朝李建成道,“大哥,难道我们就这样让他们离开。”  “不让他们离开,还能怎么样?”李建成无奈地说道,父亲一向被皇上所猜忌,不过是一个唐公的清贵显职,手无实权,如今又是在这辽东之地,哪里比得上手握一府人马的郭孝恪,今日之事,他李家颜面扫地,他都不知道事后该如何收场,却是不想再闹出什么事来。  “唐公,今日得罪了。”看着走到身边的李秀宁,郭孝恪见她脸色惨白,当下握住了她的手,朝李渊朗声道,接着便要带人离开。  混在满堂宾客里的沈光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感叹,这么一来,郭孝恪算是把整个关陇世族集团都给得罪了,在朝中除了麦铁杖这个右屯卫大将军外,没有任何臂助。  “呼。”郭孝恪身后,柴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拿了一把刀,扑向了郭孝恪,夺妻之恨,他岂能如此善罢甘休,怒火攻心之下,竟是不管不顾地要持刀行凶。  “好大的胆子。”郭孝恪身侧的尉迟恭看到柴绍居然还敢动刀,不由大声喝道,挥刀格住了柴绍,一旁的罗士信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狠人,见尉迟恭挥刀格住了柴绍,想到这个鸟什么郡公敢跟自家将军抢婆娘,一时恶向胆边生,一刀就捅向了柴绍。  “叮。”眼看柴绍就要毙命在罗士信的刀下,一柄狭长的佩刀荡开了罗士信的刀,而出刀的赫然是受了杨广的吩咐过来的沈光。  看到沈光一袭便服,回过身的郭孝恪立刻喝住了还要动手的罗士信,“不得无礼。”然后朝沈光道,“沈将军,好久不见。”  见自己身份被郭孝恪说穿,沈光也不避讳,反正他是江南人,和那些关陇世族八杆子打不着边,自然也不必怕他们什么,当下朝郭孝恪道,“郭兄,今日之事,我看就这样算了。”沈光奉了皇命,自然不愿让事情再闹大。  “敬德,松开柴郡公。”这时尉迟恭已经制服了柴绍,柴绍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先前给郭孝恪伤了脏腑,刚才又是含愤出手,没有留后招变化,被尉迟恭轻易地就挑了手中的刀,给制住了。  柴绍被松开后,看着被一众士兵护卫着的郭孝恪,脸上的神情狰狞了起来,像疯子一样咆哮道,“郭孝恪,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十倍偿还今日之仇。”  看到柴绍怒火中烧,居然还分不清情势挑衅郭孝恪,沈光不由皱了皱眉,不过好在郭孝恪并没有把柴绍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朝尉迟恭等人道,“敬德,我们走。”既然沈光在这里,就说明杨广知道他会来抢人,怕他把事情闹大。  长孙无忌临走前看了一眼沈光,他知道这个比自家将军只大了几岁的青年是杨广身边颇为信重的千牛备身,在江南名声不小,是一等一的技击好手,瞧他神情间的样子,倒是对自家将军颇有交情,倒是可以争取以为臂助。  走出李府大营,郭孝恪看向了身边的李秀宁,低声道,“委屈你了,唐公只是一时气话。”  “将军,妾既然决意嫁入郭家,以后便再和李家没有关系。”李秀宁抬起了头,看着安慰自己的郭孝恪,却是一脸决然地说道,她的个性比起母亲窦氏更加刚烈,也更加有主见,此时心中虽然难过,可做出了决定之后,整个人也轻松了下来。  看着抹去眼角泪痕的李秀宁脸上露出的那种神情,郭孝恪知道自己娶了个了不得的妻子,历史上,李秀宁为李家夺取关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在她死前,手中握有的军队远远超过父兄,若她是男儿之身的话,玄武门之变不知道最终会鹿死谁手。  郭孝恪亲自扶着李秀宁上了马,刚遇大变,李秀宁此时还有些心神恍惚,他放心不下。一边老驴头看着郭孝恪和李秀宁之间的那种情意,脸上却是露出了几分苦色,他也想不到李秀宁这个大小姐会背叛家门,跟二郎离开李家,能做到这一步,便是他把木兰当亲女儿看待,却也说不出李秀宁的半分坏话。  …  李府大帐内,沈光见郭孝恪离开后,也是和一众离开的宾客一起离开了,今日的事情,全在皇上掌握之中,郭孝恪和关陇世族再也没有交好的可能,而李家的声望也是受到了重创,至于柴绍这个当年废太子杨勇身边的千牛备身,恐怕将会成为大营中的笑柄。  等到众人离去后,一直都压抑怒火的李渊终于爆发了,他狠狠地把宴席上的酒器盏盘给掼在了地上,砸得粉碎,“郭家小儿,欺人太甚。”李渊一向以来都是以老好人著称,从没有给人欺到过头上来,可今日郭孝恪抢了他的女儿,而且那个不肖女还背叛家门,让他这张老脸都丢光了。  “父亲,为今之计,还是向皇上请辞,回太原吧?”李建成等到李渊发泄了一通,火气平复了一些之后才道,刚才沈光这个杨广身边的贴身亲卫出现,可见这次事情杨广是帮定郭孝恪的,他们留在这征辽大军里,也是给人当成笑柄,倒不如趁这个时候,向杨广请命去太原抵御突厥。  “唐公,大公子所言甚是,如今向皇上请为太原留守,足有七八分机会。”李建成话音刚落,空荡荡的大帐内忽地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说话的是个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的中年文士,唇上蓄着八字胡,长眉细眼,一看便知是足智多谋之人。  “肇仁,你也觉得可以回太原。”李渊看向了说话的刘文静,两人一向私交甚密,刘文静可以说得上是他的半个谋主,一些大事都是刘文静为他分析的。  “今日这事情如何也怪不到唐公头上,皇上为了安抚唐公,必会答应唐公请求。”刘文静回答道,这次事情,李渊和李家是受害者,李渊真要闹起来,郭孝恪也是理亏,若是李渊闷声吃进这大亏,杨广为了安抚李渊,必会答应下来。第八十二章 时局复杂  (晚上还有两章,大家不用急,老虎心里都记得。)  天子大帐,杨广听着沈光的回禀,脸上虽没有什么笑意,不过心里面还是颇为痛快的,柴绍原先是他大哥杨勇身边的千牛备身,一向不为他所喜,只是柴绍一向行事沉稳,当他的巨鹿郡公倒是安分得很,抓不到他的把柄,这回他给郭孝恪狠狠当众给羞辱了一番,倒是让杨广颇为高兴。  “那些个世族,还真以为朕拿他们没辙。”杨广自语着说道,他父亲杨坚当初便是靠世族的支持篡了北周,大隋开国以后,便开创了科举制度,以求削弱世族,不过收效甚微,到他手上加大了科举取士的力度,又被他寻机杀了高颎这些关陇世族里的巨头,才让那些世族人人自危,收敛了起来,不过杨广心里清楚得很,关陇世族在军中的力量仍旧不容小觑。  “皇上,唐公求见。”汪公公忽地从外面小跑着进来,朝杨广回禀道,刚才外面李渊的样子可着实把他给吓着了。  “让他进来。”杨广当初默许郭孝恪去李渊府上抢人的时候,便早已做好了应付李渊的准备,毕竟这件事情郭孝恪始终是做得过分了些。  当李渊进来时,杨广就算心里早有准备,可还是给李渊那憔悴的样子给惊住了,原本正值壮年的李渊如今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形容枯暗,便是杨广看了心中也有些不忍。  “皇上,臣…”李渊看到杨广,也不说郭孝恪的事情,只是一通自诉,说自己年老体弱,不堪征辽之役,肯乞回太原老家养老。  李渊这么一出乞老还乡,倒是大出杨广意料之外,看着李渊跪在地上叩头的苍老模样,杨广心中也有些不忍,再加上这次事情,怎么说都是郭孝恪做得过分了些,他也要考虑一下朝中的声音,如今李渊没有到他这里来闹,反倒是乞老还乡,愿意去太原抵御突厥,到让杨广原先准备的那些应对之辞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  “唐公起来吧。杨广让跪着的李渊起来了,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是表亲,面子少他还是要顾及些情分的,而且启民可汗死后,突厥人有些蠢蠢欲动的样子,太原那等重镇也的确需要有人镇守。  沉吟了片刻之后,杨广还是答应了李渊所请,准他回太原任留守,以防备突厥人,如今的始毕可汗,可不像其父启民可汗那样对大隋忠心,是个野心勃勃之辈,虽然名义上突厥仍是大隋的臣属,不过杨广心里面清楚,和突厥再起干戈是迟早的事情,他这回征辽,也不过是先把高句丽这个能够呼应突厥的东海霸主先给除了。  见杨广让自己回太原任留守,李渊想到了刘文静为自己的那番谋划,强压住心里的欢喜,再次谢恩之后,方才退出了天子大帐。  待李渊离开后,杨广则为郭孝恪的官职头疼起来,如今这个自己提拔的爱将和关陇世族彻底翻了脸,而且和宇文述这个心腹宠臣也是对头,让自己可以大胆放心地用他,不过眼下倒是不宜在擢升他的官职,只是杨广仍旧觉得郭孝恪手上的兵太少了。  对于郭孝恪挑选兵员的苛刻要求,杨广也是知道的,不过他觉得郭孝恪这样做倒是不错,起码能够把关陇世族中人拒于这新军之外,能够完全控制住这新军,而不是像二十四军里那样关系盘根错节,复杂得可怕。  “去找裴矩来见朕。”杨广看向了一旁的汪公公,如今朝中,他宠信的五人里,裴矩才干最高,当年长孙晟分裂突厥为东西两部,裴矩亦出力不少,而且为他经营西域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一次征辽实际上也是裴矩向他力主,从而让他坚定了征辽的决心。  “是,皇上。”汪公公领命后,便飞快地离开了,他心里明白,皇上找裴矩,肯定是有大事商量,可千万怠慢不得。  …  李渊府帐,刘文静和李渊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方棋盘,上面李渊的黑子在西北角连成了一片,刘文静拈着手中的白子,朝李渊笑道,“唐公如今担任太原留守,可谓是龙归大海,虎入深山,当真是可喜可贺。”  “若不是肇仁你提醒我,我又如何能借着此事回太原。”李渊此时脸上哪还有见杨广时的憔悴枯暗之色,一脸的意气风发,他在朝中隐忍多年,当个太平翁,如今终于能够手握实权,为一方留守可是让他大为满意。  关陇世族中,真正的高门其实便是当初西魏时的八柱国家,不过后来宇文氏篡国,八柱国家便只剩下六柱国家,到杨坚以隋代周后,李家便成了六柱国家中唯一最完整的一家,这些年李渊为了不步上高颎等人的后尘,一直都韬光养晦,以免让杨广找到借口除去他。  “肇仁,你觉得此次朝廷征辽,可有胜算。”虽然可以离开尔虞我诈的朝堂,去太原经营自己的势力,可李渊仍旧在意这次征辽的胜负,如今各地豪族都隐隐有不稳的迹象,若是这次征辽朝廷大败,难免重演开皇初年各地民变的局面。  “这次征辽,其实是裴矩的主意,他是想以大军逼降高句丽,以免高句丽和突厥勾结,皇上也是信了他的话,才有了这次的征辽。”刘文静放下棋子,朝李渊说道,他也是天下少有的足智多谋之士,而且对边地之事颇为了解,自然明白裴矩的想法。  “本来若是没有那个高建武行刺的事情,我敢肯定此战朝廷必败。”刘文静心中明白,杨广和裴矩其实一开始都是指望着能够逼降高句丽,看看这次征辽的排场就知道了,不但百官随行,就连那些女眷也是一并带在大军中,可见杨广是根本没有和高句丽大打出手的意思,但是高建武那次行刺,却让杨广意识到了高句丽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孱弱。  “如今却是不好说,虽然大军停留过久,不过宇文恺也不止在造那行宫,更是在督造各种攻城器械。”刘文静说着自己所打听到的消息,“还有那郭孝恪,手握兵士五千,此次征辽,最大的变数便在此人身上。”  刘文静心里隐约觉得那个高建武行刺杨广一事和郭孝恪脱不了关系,但他却不敢肯定,要知道那时候郭孝恪不过一个小小百人长,若是有此心机的话,这郭孝恪也未免太过可怕,把这有些荒诞的想法抛到脑后,看着有些疑惑的李渊,刘文静笑了笑道,“二十四军中,麦铁杖的左翼第一军已残,宇文述虽是咱们那位皇上的心腹宠臣,可绝不是麦铁杖那等忠臣,其他诸将,除了辛世雄寥寥几人,有几个会豁出身家和高句丽死拼,恐怕也只剩下那郭孝恪一人会尽全力而已。”  “肇仁所言甚是,那郭孝恪如今一身富贵全系于皇上身上,自然会尽全力,而且此人不但是世之虎将,而且更善将兵,此次征辽朝廷若胜,他必然一飞冲天。”李渊早已冷静下来,把郭孝恪当成了大敌,仔细思量以后,觉得郭孝恪前几日来他府帐抢人,绝非是武夫的鲁莽之举,而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就算朝廷这次败了,皇上也仍会重用他。”刘文静摇了摇头,郭孝恪不但和关陇世族彻底翻脸,和宇文述这个杨广的心腹宠臣也同样结怨,如今这大隋军中的势力已经隐隐分作了三股,最大的自然仍是关陇世族,剩下的则是宇文述这样的当年为杨广登基出力不小的功臣和以郭孝恪为首的军中寒门。  这三股势力中,杨广提拔郭孝恪,便是为了让郭孝恪成为军中寒门的领袖人物,以抗衡关陇世族在军中的影响力,同时也是制衡宇文述这样的勋旧功臣,刘文静将这其中的情况一一为李渊道来,“唐公,皇上这几年虽然日渐骄横,目中无人,不过这权谋之术仍是老辣之极,唐公此去太原,当小心行事。”  刘文静知道如今虽然世族仍是势大,可杨广这些年开科取士,抬高儒学,不但削弱了世族,也收了不少士子之心,若是此番征辽被杨广取胜,到时挟大胜余威,大隋境内那些蠢蠢欲动的豪强必然不敢妄动,再给杨广几年时间调理内政,这时局怕是会又生变化,李渊回任太原留守,需得谨慎从事,在局势明朗前,千万不可落人话柄。  “肇仁之言,我自然省得,只是不知道那位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李渊把刘文静的话记下后,却是忽地话锋一转,他在朝中隐忍多年,又一直留意关陇世族中他人,如何不知道那些隐秘的事情。  “那位那边,有蒲山郡公为之谋,想必也在观望时局变化,若是此战朝廷大败,想必以那位在军中的影响力,必然会有动作。”刘文静如何不知李渊口中那位就是已故越王杨素之子,如今的楚国公,礼部尚书杨玄感,如今关陇世族中,论在军中影响力,无人能和杨玄感相比,如今二十四军中大半将领都是当年越王杨素麾下的故旧,若是征辽朝廷大败,杨玄感必有可乘之机。  “看起来,关键还是在那郭孝恪身上。”李渊听着刘文静的话,眉头却是皱紧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狠色。第八十三章 人才  杨广书帐之内,裴矩紧皱眉头,杨广之意,他心中明了,乃是想以郭孝恪制衡关陇世族的军中势力,同时也是分宇文述之权,宇文化及那两兄弟被郭孝恪上次抓住的贪墨军械,倒卖地方的把柄显然是让杨广对宇文述也生出了猜忌之心。  看起来这个出身卑微的鹰扬郎将崛起之势已经不可阻挡,想到这几日大营中盛传的郭孝恪去李渊府上抢亲之事,裴矩心中计较着,这郭孝恪哪是什么武夫,无论是算计宇文兄弟,还是和李渊交恶,如今看来无一不是深谋远虑之举,这两份投名状一出,却是成了杨广的心腹爱将。  见裴矩皱眉,杨广还以为他也觉得不该再加大郭孝恪手中的兵权,不由有些不悦道,“郭孝恪善将兵,难道没有大将之才吗?”在杨广心里,郭孝恪如今已是他要一意提拔的心腹爱将,想想宇文化及兄弟干的那些事情,杨广对宇文述这个心腹老臣不免有些猜忌。  “郭将军的将才,怕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只是郭将军到底出身不好,皇上想要提拔郭将军为卫府大将,恐怕会多有阻碍。”听到杨广不悦的声音,裴矩回过了神,连忙开口说道,他知道杨广是想让郭孝恪手掌一军,而不只是现在区区的五千人马,可是这郭孝恪的资历终究太浅,哪怕是段文振死前收其为弟子,他又有渡河时的战功,但仍旧堵不住众人之口。  “你可有办法?”看着裴矩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杨广知道他肯定心中已经有了办法,于是开口问道,借着这次征辽,他要好好扶植一下这个只能忠于自己的年轻人。  “臣以为,皇上虽不能提拔郭将军为卫府大将,但是却可以让郭将军以左翼第一军之名,继续在二十四军中募兵。”裴矩看了一眼杨广,说出了自己的主意,反正郭孝恪已经把关陇世族给得罪光了,杨广也有意让郭孝恪削弱关陇世族在军中的影响力,倒不妨让郭孝恪继续募兵,看看情况如何。  “让他继续募兵。”杨广沉吟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裴矩的这个主意不错,让郭孝恪再募兵,他便是连其他将领都要得罪,到时候就只能仰仗自己。  看到杨广脸上露出的笑意,裴矩心里松了口气,他这个主意其实很得罪人,上回郭孝恪奉杨广之命募兵,已经让二十四军的将领极为不满,这回要是郭孝恪真地招满一卫府的兵员,恐怕会把所有的将领都给得罪个遍。  …  “皇上这是把将军的路都给断了啊。”来传旨的汪公公走后,郭孝恪的帅帐内,长孙无忌脸色不太好看,眼下郭孝恪树敌颇多,可以说除了麦铁杖这个右屯卫大将军以外,朝中再无有分量的人可以引为臂助,如今杨广对自家这位将军圣眷正隆,倒还没有什么,可以后万一要是杨广起了猜忌,哪可便是无数人落井下石的局面。  郭孝恪倒是没在意杨广让自己再行募兵这件事情,他更关心的是汪公公带给他的那个消息,李渊居然提前数年担任太原留守,这可让他始料未及,以李家在关中的势力和人脉,恐怕日后天下大乱时,李渊手上的实力会更加强劲,这一回自己倒是闷声吃了个亏。  长孙无忌见郭孝恪也是脸色阴沉,以为他也是为杨广的这道旨意,不由道,“将军也不必太多担心,如今皇上一意提拔将军,数年之内当无人能动摇将军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现在宇文述因为两个儿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的事情而受到牵连,不再像过去那样受到杨广的宠信,长孙无忌相信这几年杨广必会重用自家这位将军。  “无忌,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李渊担任太原留守一事。”郭孝恪看向长孙无忌,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李家乃是当年西魏八柱国家中至今未曾衰败的仅剩一家,而且数代和关中其他豪强联姻,人脉深厚,如今去了太原,恐怕日后当是我等的大敌。”不经意间,郭孝恪说出了让长孙无忌心惊不已的话。  “将军所言甚是,不过李渊此番竟然那么快就担任太原留守,想必定是受了人的指点。”长孙无忌让自己不去想郭孝恪话中隐隐透出的关于日后天下大势的走向,而是开口道,“李渊身边,能为谋主的人,不出刘文静和殷开山二人。”  长孙无忌以前寄人篱下时,在高士廉身边也认识了不少关陇世族中人,而李渊和高士廉交往甚密,他自然知道李渊身边常为其谋划的刘文静等几人。  “刘文静,殷开山。”郭孝恪听到这两个名字,眉头跳了跳,心中暗道自己竟然这般粗心大意,竟然忘了这两个人,这两人可是李渊太原起兵的谋主,名列凌烟阁,绝非寻常人物可比。  “不错,这二人都是足智多谋之士,而且和李渊有旧,此番征辽,两人也在随行之列。”长孙无忌回答道,刘文静和殷开山都是国士之才,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辅机,你说我该如何除去这两人,以绝其助力于李渊。”郭孝恪根本没有想过去招揽像刘文静,殷开山这样的人,他们可不比长孙无忌,本身都是关陇世族中的一家之长,如何会去理会他这个出身不堪的武夫,而且他们都是李家的死党。  见郭孝恪询问于自己,长孙无忌知道这是郭孝恪把自己当成了心腹谋主,当下眼神一寒,冷声道,“惟有寻机杀之,以除后患。”长孙无忌此时心中也已经有了觉悟,把关陇世族中人当成了自己的大敌。  “可惜缇骑如今只是初建,却不能做那等刺客暗杀的勾当。”看到长孙无忌眼中闪过的杀机,郭孝恪便知道自己没有挑错人,让心狠手辣的长孙无忌来掌管缇骑这个执掌情报和特务的机构是再恰当不过。  “将军不必操之过急,日后总有机会。”长孙无忌见郭孝恪感叹,在一旁说道,“李渊担任太原留守,刘文静和殷开山日后肯定会寻机去太原相投,到时候我们可以在半路安排人手杀之。”长孙无忌可不是口上说说的主,要是这次征辽朝廷胜了便算,要是损兵折将,这天下必定大乱,到时候便是成王败寇,什么手段不可用。  “缇骑之事,辅机你要多费些心思,如今皇上让我募兵,又给我调人之权,我倒是要再找几个可堪大用的人才,辅机你那里可有合适的人选?”杨广的旨意虽然让郭孝恪得罪二十四军的各军将领,可郭孝恪本就不在乎什么朝中的人脉,他是小卒,出身卑微,能靠的只是手中的刀和手下的士兵,如今杨广既然给他这方便,他若是不善加利用,岂非对不起自己,只是他对那些自己想要招揽的人能否招揽到没有把握,需要长孙无忌的意见。  “将军如今声威正重,倒是可以把这几人招揽到麾下。”长孙无忌自然明白郭孝恪的意思,郭孝恪能招揽到的或是寒门出身,或者就是像他这样落魄的关陇世族中人,而他恰好知道几个人,都是郭孝恪此时能够招揽到的人物。  “哪几人?”见自己果然问对了人,郭孝恪连忙问道,他现在急缺将领和谋士,而且扩军在即,他更加需要人手充实帐下。  “一个是雍州刘弘基,其父刘升是河州刺史,不过其父早亡,如今家道中落,正是落魄之时,将军应当可以招揽到他。”长孙无忌说出了第一个人的姓名,“将军可以派人在二十四军查找此人,他此番应当也在大军之中。”  “我知道了,还有没有其他人?”郭孝恪点了点头,刘弘基这名字他有些印象,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只是追问道。  “不知将军可知道张须陀此人?”长孙无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郭孝恪问道。  “当然知道,去年长白山王薄之乱,便是此人平定的,不过他也是军中老将,恐怕我难以招揽。”对于张须陀,郭孝恪并不陌生,他在左翼第一军听麦铁杖常提起张须陀,说张须陀时运不济,否则早就是卫府大将,而历史上张须陀直到隋末大乱,才成为群贼所惧的名将,是隋朝最后的柱石。  “张须陀,将军自然难以招揽。”长孙无忌笑道,张须陀的资历和官职都摆在那里,自家将军和其结交倒是可以,招揽还是算了,不过倒是可以动动张须陀手下的主意。  “张须陀手下裴仁基有大将之才,不过张须陀自去年击败王薄后,便再也没有立功的机会,这裴仁基将军可以调到麾下听用。”  “张须陀如今在山东,等我把裴仁基调来,恐怕征辽之战也打完了。”郭孝恪看向了长孙无忌,目光中颇有疑惑之意。  “张须陀虽在山东,不过裴仁基如今正在大军之中。”长孙无忌一笑后答道,张须陀在山东督运粮草,裴仁基正是押送之人,他前几日恰好遇到此人所带队伍,观其手下士兵队伍严整,肃然无声,便留心打听了一下,如今正好举荐给郭孝恪。第八十四章 双基  水军大营,秦琼听着边上那些士兵讨论郭孝恪再次募兵的消息,心中却是有种前去相投的冲动,他几次和郭孝恪都是相谈甚欢,也知道郭孝恪颇为看重自己,而这段日子郭孝恪先是扳倒宇文化及这对恶名甚著的兄弟,然后又狠狠地折了关陇世族的面子,如今已然是军中寒门争相投靠的人物,而且在普通士兵中也是人望不小。  “秦家大郎,你和那郭将军不是交情不浅,干嘛不去投靠。”见秦琼仍旧坐于帐中,没有跟其他几个军中小校一起去郭孝恪营中,和秦琼一起的同帐中人有人问道。  “大帅对我有恩,我岂能背主另投他人。”秦琼心中挣扎,可他初次投军出仕,而且来护儿也没有亏待他,终究是脸皮太薄,做不到无缘无故就离开来护儿,去投靠郭孝恪。  “大郎果然是忠义之士。”秦琼话音刚落,掀帐而入,把这番话听入耳中的来护儿却是笑道,将手中郭孝恪遣人送来的调令放到了秦琼面前。  看着郭孝恪那封调任自己为虎牙郎将的调令,秦琼一下子愣住了,脸上那神情却是看得来护儿皱了皱眉,心中不悦。  “郭将军好意,末将心领,还请大帅为我回绝。”秦琼声音发苦地说道,他要是知道郭孝恪调自己去当虎牙郎将,他哪会说先前那番话,可如今言犹在耳,而且还给来护儿听到,他也只有硬着头皮推辞。  “好,本帅没有看错人。”来护儿拍了拍秦琼的肩膀,拿起了那封调令,既然秦琼自己开口不愿离开,郭孝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当下将那封调令交给了身旁郭孝恪派来的亲兵手中,“你可是听到了,不是本帅不让秦琼去你家将军帐下,而是秦琼他自己不愿去。”  “来将军的话,小人都记下了。”郭孝恪派出的亲兵接过了来护儿递还的调令,看了一眼脸上表情复杂的秦琼,朝来护儿说道,然后便离开了,他来时郭孝恪吩咐过他,这封调令但随秦琼的意思,不可勉强。  秦琼哪里知道,就因为自己脸上的不舍和后悔之色,让来护儿记了下来,心中有了疙瘩,却是再也没有重用他的意思。  “秦家大郎,那可是虎牙郎将…”来护儿走后,和秦琼同帐的人都是一个个替秦琼可惜起来,他们的话落在秦琼耳里,却是让秦琼心里更不是个滋味,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投靠郭孝恪,郭孝恪却给他准备了虎牙郎将的官职,胜他现在十倍,可就这样被他一句话给说没了。再想到来护儿带着那郭孝恪的亲兵入帐,也不告诉自己一声,反倒是那般一番做作,秦琼便是再忠厚,心里也不由生出了些埋怨之意,打定主意日后再有机会,一定去投郭孝恪,他现在只盼郭孝恪不会因为刚才的事而记恨他。  …  大营东北角,刘弘基看着找到自己的尉迟恭和那封调令上的内容,喉头有些干涩,他自幼好侠任名,开销很大,却又不善营生,自从父亲死后,家财被他几年间就败了个干净,虽然靠着父亲生前的名头,他补了个右勋侍,可他交游广阔,仍旧是入不敷出,这回朝廷征辽,他到了军中,本想干一番事业,可谁知道却被同僚所排挤,过得很是苦闷。  “这真是郭将军给我的调令。”看着那封调令上任命自己为虎牙郎将的官职,刘弘基看向了面前铁塔般的黑脸汉子,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赶快收拾东西跟我走吧。”尉迟恭看着面前虽然长得高大魁梧,但是却一脸邋遢的刘弘基,不明白郭孝恪怎么会直接让这么一个家伙和自己同为虎牙郎将。  刘弘基边上,那些同营的人都是在一旁指指点点的,他们中有人清楚刘弘基的底细,早就将刘弘基的劣迹传得人尽皆知,如今见到刘弘基这个和流氓无赖结交,花钱大手大脚,欠债不还的家伙突然成了虎牙郎将,一个个都是一脸的妒嫉和不忿,他们不明白那个郭将军到底发了什么疯,把这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给招揽去。  “这是将军让我带来的,你把欠下的债都还了吧。”尉迟恭拿了一小袋碎金饼扔在了刘弘基面前,长孙无忌把这个家伙的情况打听了个清楚,知道他这回来辽东,欠了一屁股债,在现在这营中人缘极差。  刘弘基看着那一小袋子碎金饼,和那任命自己为虎牙郎将的调令,又想到这段日子在这营中受的鸟气,双眼有些发红,抬起头朝尉迟恭道,“我刘弘基这条性命日后便是郭将军的了。”说完,却是拿起那袋子金饼走到自己来辽东前曾借了钱的几人面前道,“我欠你们的,今日十倍还之,日后我们互不相欠。”说完,便回到尉迟恭面前道,“我没有东西可收拾,带我去见将军吧。”  “好。”尉迟恭初时还有些看不起刘弘基,可此时见他眼都不眨地便把将军给的那一小袋碎金饼扔给了那几个曾经借过钱的家伙面前,头也不回地离开,虽然觉得他果然是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可也觉得他是条不失豪气的汉子。  在一众同营中人惊讶和嫉妒的目光中,刘弘基离开了右翼第八军,心中暗暗发誓,他终有一日要跟着那位郭将军建功立业,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回老家,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知道,他刘弘基终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我瞧你现在这样子,倒像个落魄的酒鬼。”出了右翼第八军的营地,尉迟恭朝一脸邋遢,身上散发着一股酒味儿的刘弘基说道,“先去找个地方好好洗洗,换身干净衣服,免得等会让别人笑话将军找了个邋遢酒鬼回去。”  “尉迟兄说得是,我刘弘基日后绝不会再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听到尉迟恭的话,原本脾气有些暴躁的刘弘基却是肃然说道,这段日子他尝尽了人情冷暖,如今郭孝恪这般器重于他,他也绝不愿让别人拿他来笑话郭孝恪。  片刻后,右翼第八军边上的妓寨里,刘弘基刮去了脸上乱草般的胡子,好好洗了一通,而尉迟恭则是从逛妓寨的军士里头,找了个和刘弘基身量差不多的,一顿老拳,扒了衣服给刘弘基换上后,两人扬长而去,等那被揍的人同伴带着人赶来时,两人早就没了影子。  …  大军后军辎重营内,长孙无忌找到了正收拾行装,准备回山东的裴仁基,这裴仁基可是他一手发现举荐给郭孝恪的,他自然不能让裴仁基就这么回了张须陀那里。  “孙先生。”裴仁基认识长孙无忌,当日他押解粮草,遇到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去他营中坐了一会儿,两人交谈也是颇为投机,只是当时长孙无忌用了化名,他只以为长孙无忌不知是哪一军的文吏,至今仍以为长孙无忌乃是名叫孙辅。  “裴将军,当日在下用了假名,还请裴将军见谅。”长孙无忌自报家门之后,却是朝裴仁基欠身赔礼道,如今他在二十四军中也算是声名狼藉之辈,毕竟高士廉的确与他有接济收留之恩,高士廉又是他的亲舅舅,旁人只会说他的不是,又如何会去指责高士廉收留他兄妹别有用心。  “原来是长孙长史。”裴仁基刚来没几天,这几天只是听到有关郭孝恪的各种事情,却是不了解长孙无忌的情况,如今见长孙无忌自称是郭孝恪帐下长史,颇有些吃惊,他不过是小小的押粮官,如何当得起长孙无忌这一府长史亲自过来。  “裴将军,我此次前来,乃是请裴将军去我家将军帐下听用。”见裴仁基脸上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长孙无忌便知道裴仁基是向往功名利禄的人,他在张须陀帐下,至今不过是一个押粮官,可见去年张须陀征讨王薄的时候,他没有上阵立功的机会。  “长孙长史,这?”裴仁基见长孙无忌开口就替郭孝恪招揽自己,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过一个小小押粮官,哪里值得如今风头正劲的郭孝恪这般大动干戈。  “当日我家将军正好偶遇裴将军押粮的队伍,回来后对我说,裴将军所率之军,队形严整,士兵肃然,无嬉戏之情,虽是押粮之军,但却不逊于军中精兵,只可惜当时我家将军有要务缠身,不能亲自拜访裴将军,便让我前往拜访,我心中不信,故意化名与裴将军结识,才知道裴将军果然如我家将军所言,有大将之才。”长孙无忌一番假话,说得有模有样,硬是把郭孝恪说成了对裴仁基器重非常的样子,“我家将军本欲亲自前来,不过实在是分身不得…”  裴仁基是寒门小姓出身,如今又只是一个小小的押粮官,给长孙无忌这通话一说,当下便大声道,“承蒙郭将军看得起我,我自当为郭将军效犬马之劳。”说完,也不问长孙无忌郭孝恪给自己什么官职,便起身跟长孙无忌一起走了,他在张须陀帐下,声名不显,也没得到重用,遇到郭孝恪的招揽,自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更何况郭孝恪又是这般看重于他。第八十五章 乙支文德  (强推了,老虎要推荐,很多很多推荐,希望明天能够冲上周榜,去爆别人的菊花,请兄弟们贡献手中宝贵的爆菊推荐票,这里老虎先谢过了。)  左翼第一军中,麦铁杖看着帅帐里,忙碌的一堆文吏,一脸无所事事的样子,让一旁埋首于案牍中的钱士雄苦笑连连,自打自家这位大帅在渡河之役后,就变得更加懒散了。  郭孝恪如今虽然仍是左翼第一军下的鹰扬府,但杨广给了他募兵和调将之权后,实际上他这鹰扬府等于卫府规模,只不过这样不会落人口实,二十四军中就算有人有想法,可麦铁杖这个右屯卫大将军都不说话,他们又哪开得了口,只是这样却苦了钱士雄,这几日郭孝恪募兵调将,各种名册备案都往他这里送,累得他是苦不堪言。  “等此事了了,非找二郎狠狠吃喝他一顿。”忙完一阵后,钱士雄抬起头,揉着发酸的手指自语道,听得一旁的麦铁杖也是笑起来,他可没见过钱士雄会为了公事而这般着恼的样子,看起来这几日郭孝恪那小子那边的事情的确是把他累得够呛。  …  虽然有杨广给的募兵权和调将令,不过郭孝恪招募士兵的条件仍旧是那样苛刻,他现在是宁缺勿滥,扩军太快不是件好事,他自己算过,以他目前对亲兵队的培养,最多把手下士兵增加到一万至一万三千人,再多恐怕就难以保证他能把整支军队给控制在手心。  郭孝恪的亲兵队中,看着一个个平时识字读书比自己勤快,如今写一笔字也算有模有样的人这回都给派出去当了军官,倒是让不少人都羡慕不已。  “这郭孝恪果然有本事。”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虽然郭孝恪和长孙无忌都防备着张仲坚,可这几日募兵调将,缇骑人手不够,自然放松了对张仲坚等人的控制,让张仲坚有机会和郭孝恪军中低级军官接触,再加上张仲坚为人豪爽,本身也是有本事的人,倒是被他探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在知道郭孝恪自打进了军中开始,就教身边的士兵识字念书,从火长,百人长,虎牙郎将,再到现在的鹰扬郎将,始终如一,便是张仲坚也不由暗自佩服郭孝恪的胸襟,这年头当将军哪个不想最好手下都是头脑简单好糊弄的士兵,只有身边的心腹才会培养,哪像郭孝恪便连一个小兵也要他识字读书,辨礼明节。  “大当家的,这位郭将军看起来志向不小。”几日和营中的士兵接触下来,张仲坚的那些手下都能感到那些士兵对郭孝恪的那种忠心。  “他的志向越大,我们能得的好处也越多。”张仲坚看着有些丧气的手下,却是笑道,“这辽东之地,终究是我们比那些官军熟悉,郭将军还是要找我们帮忙。”张仲坚鼓舞着手下,他现在忽然觉得自己当初选择留下来真不是个好主意,和郭孝恪相处越久,知道他的事情越多,就越觉得自己不如他,心中的那种嫉妒让他好几次都起了杀心。  “我不会一直都不如他。”张仲坚暗暗对自己说道,却是放下了自己原先的那份桀骜,和郭孝恪比起来,他那五千人马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  崭新的军帐里,刘弘基换上了虎牙郎将的袍服盔甲,接着大步走出了军帐,这几日他见了郭孝恪数次,心中佩服这位年轻上司的胸襟和气魄,也更佩服他的治军之严。  “刘兄。”郭孝恪的帅帐之外,遇到刘弘基的裴仁基却是率先打起了招呼,当日跟着长孙无忌来见郭孝恪,知道自己一下子成了虎牙郎将,裴仁基差点当场抽了自己一耳光,他是小姓出身,虽然心中也有雄心壮志,可是却从没想过能一步登天,从一个小小的押粮官一下子成了手握千人的将军  “裴兄。”刘弘基看到裴仁基,也连忙还了一礼,毕竟两人是同样被郭孝恪一下子提拔为虎牙郎将,他对这个新同僚也不敢轻视。  两人一起进了帐后不久,尉迟恭等人便匆匆到了,这几日为了募兵的事情,便是尉迟恭也忙得是昏天暗地,不过索性军中士兵大半识字,能够写写记记的也有不少人,五天时间下来,募兵的事情倒也做得差不多了。  看着麾下长孙无忌,贺廷玉,尉迟恭,罗士信,刘弘基,裴仁基等将,郭孝恪觉得人还是单薄了点,不过以他的出身,也算是不错了。  “大家坐吧。”郭孝恪不像其他二十四军的将领那样喜欢排场,他的帅帐里就是一张长桌,自己坐在主座,其余众人按照官职分坐两边。  郭孝恪边上,木兰将那些誊写好的文书发给了几人,列出了最紧要的事情,“宇文大人已经知会过我,皇上的行宫造得已差不多,最多不出三天,全军就会拔营前往辽东城,我军只有三天的时间整编新兵。”自大军渡过辽河后便一直逗留未进,一是需要将怀远的物资运过辽河囤积,二是杨广的行宫需要时间建造。  因为已故老师段文振的关系,郭孝恪和宇文恺这个工部尚书也算是有旧,虽然他把关陇世族给得罪了个干净,不过在朝中一向都是以痴迷于建筑和机关杂学著称的宇文恺倒是浑然没有在意,仍是和他来往。  这一回自从大军过了辽河以后,宇文恺就一直在忙着督造行宫,这几天才算把行宫各部分都给建成了,郭孝恪去看过几回宇文恺,也是非常佩服宇文恺的奇思妙想,竟然将整座行宫分拆开来建造,只等到了辽东城后接在一起就行了。  “这一回宇文大人也造了不少攻城器械,不过我已经找过皇上,我军不会参与辽东攻城。”见贺廷玉他们都拿到了那份简略写着自己计划的那份文书,郭孝恪朝几人说道,辽东城建在山脊上,城高墙厚,而且集中了高句丽的大部分兵力,是易守难攻之所,他可不想手下士兵被当成炮灰,无谓地死去。  “将军,那我军到时以何为主?”长孙无忌看向了郭孝恪,他心中明白,杨广也是不愿让他们这支人马受损,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他们难免会受到二十四军其他人的妒恨。  “我向皇上请命去攻打辽东其他几处城池,到时我军也不轻松。”郭孝恪看着长孙无忌等人,语气虽淡,可也听得其他几人都是心中一紧,辽东一共十七座山城,虽然除去辽东城这座雄城,其他都不过是小城,可也是建在山脊上,占了地利,想要一一拔城也是极不容易的事情。  …  辽东城内,乙支文德清点着城中的存粮,士兵数目,原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自从大隋号称百万大军征辽以来,国内各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不过总算好在国主和大对卢在这件事情上难得的齐心一致,都是失志抵抗,压下了那些投降派的声音。  “可惜了荣留王。”乙支文德想到带着死士营过辽河最后兵败身死的高建武,不由叹息了一声,这位荣留王是国内和宗室少有的英雄人物,礼贤下士,而且善养兵卒,亦是国主的左膀右臂,如今他这一死,国主再也难以在朝中抗衡大对卢。  “大人,探子回报,隋军前部已动,大约明日便能到城外。”乙支文德的亲兵匆匆走了进来,本来乙支文德应当在平壤,可是高建武死后,姜以式的四万大军又在辽河南岸战败,自己也兵败被俘,国内无大将可用,乙支文德也只有亲自过来。  “把人都撤回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出城和隋军交战。”听完探子的消息,乙支文德朝亲兵吩咐道,辽河南岸之战,姜以式四万大军都是国中的精锐,连一天都没守住就全军溃败,听逃回的那些败兵言道,当日战场上后来出现的那股隋军如同恶鬼一样,在战场上直接割人头悬于腰间,一路向前厮杀,无人能挡,这都让乙支文德极为忌惮,不敢和隋军野战。  “是,大人。”亲兵领命而去,自从他们来了辽东城,收拢辽河南岸战败后的败兵后,可是没少听说过那股割人头,像恶鬼一样可怕的隋军传闻,连带着城中的士兵也开始惊惧起来,要不是大人来了后,下了封口令,恐怕隋军还没有到,这城中的军民都要给吓破了胆。  亲兵走后,乙支文德皱起了眉头,当日战场和那股隋军接触过的那些士兵全被他给控制了起来,还连斩了几个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士兵才压住了有关那股隋军是恶鬼的传言,不过他不知道当日战败,有多少败兵逃到了其余城中。  乙支文德离了府邸,带着亲兵开始在城中巡视起来,辽东城中,如今满满当当挤了近十万人,饶是从去年就开始囤积粮食,准备失石,乙支文德仍然觉得心中没底,毕竟从高建武到姜以式,都是败亡得如此快,就好像连老天也要高句丽灭国一样,要不是那位大隋天子在辽河南岸磨磨蹭蹭地呆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趁着败兵逃回辽东城人心惶惶的时候进攻,恐怕这辽东城就给打下了也说不定。第八十六章 出发  清晨凉爽的微风中,一眼望不到头的大隋军队开始踏上了征途,向着辽东城进发。  骑在马上,郭孝恪眺望着一面面的军旗,脸上的表情让身边的李秀宁有些难以理解。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次征辽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家和亲人团聚。”看向李秀宁,郭孝恪忽地叹道,杨广有雄才伟略不假,可他终究是不把普通人性命放在心上的帝王,这次征辽,已经失去了最好的进攻良机。  “将军觉得此战朝廷会输。”李秀宁此时一身戎装,也是披甲人的打扮,如男子一般英气勃发,听着郭孝恪的话外之意,不由皱起了柳眉。  “辽东雄城,而且准备充足,要强攻下来,难如登天。”郭孝恪知道李秀宁好兵事,自从当日跟自己回来后,便做了男装打扮,不想成为自己的拖累。  远处,木兰看着在郭孝恪身边的李秀宁,握着缰绳的手指因为用力太紧而有些发白,看得一旁的老驴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知道木兰心里觉得自己比不上那位李家小姐,把事情都闷在心里,不愿对郭孝恪说出来。  “唉。”重重地叹了口气,老驴头再也看不得木兰这个样子,当下策马到她身边,低声道,“木兰,你就真打算瞒二郎一辈子。”  乍听到老驴头的声音,发呆的木兰回过了神,看着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边的老驴头,神情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六叔,你说什么,我哪有什么事情瞒着将军。”  “木兰,你真以为六叔是老眼昏花,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吗?”老驴头浑浊的眼睛盯着木兰,里面散出的光让木兰脸色苍白起来。  “六叔,你千万不要告诉将军…”木兰一下子惊慌失措了起来,朝老驴头急忙道,她怕自己一旦身份被揭穿,便再也不能留在郭孝恪身边陪着他。  “你这傻丫头,真以为二郎是铁石心肠的人,以二郎今时今日的地位,你便是恢复了女儿身,又有哪个能为难你,难道你就真想看着李家小姐把二郎的心给抢走。”老驴头把木兰当成了亲闺女,想到木兰一直以来都是严严实实地把自己的心意藏着,说话时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男人和女人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老驴头就不信郭孝恪要是知道了木兰是女孩儿,就一点不动心。  听到老驴头的话,木兰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她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郭孝恪,低下了头道,“我只要能待在将军身边就行。”  “你这个傻丫头,比那李家的丫头还傻。”看到木兰那样子,老驴头不由气道,“你不说,我给你说去。”说话间,就要策马去前面找郭孝恪。  “六叔。”木兰看到老驴头要走,眼疾手快,一下子拉住了老驴头,一脸的哀求之色,将军和李家小姐两情相悦,她不想去破坏什么,她只要能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就心满意足了。  “你,唉。”看到木兰那哀求的样子,老驴头最后长叹了一声后,打消了去找郭孝恪的念头,他不明白木兰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另一边,长孙无忌看着和自己同骑的妹妹望着前面和郭孝恪一起的李秀宁,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道,“无垢,你在想什么?”  “哥哥,无垢觉得那个李家姐姐不是好人。”长孙无垢把木兰当成了自己的大姐姐,而且觉得是木兰姐姐先认识的郭将军,现在都是那个李秀宁不好,从木兰姐姐身边抢走了郭将军,害得木兰姐姐那么难过。  听着妹妹的话,长孙无忌愣了愣,然后想起了自己这个妹妹好像有点喜欢自家这位将军,却浑然没想到长孙无垢此时只是为了木兰在抱不平而已,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长孙无忌看了眼那个伴在郭孝恪身边的倩影道,“其实哥哥也不喜欢那位李家小姐。”长孙无忌倒也不是完全说谎,在他看来,郭孝恪当初是不得不抢李秀宁,要是连个女人都保不住,如何去争取军中那些寒门投靠。  虽说李秀宁背叛家门,可长孙无忌心里总觉得这事情说不准,他自从当了缇骑头子以后,想事情总会不自觉地往人坏处想,觉得李秀宁或许是和李渊一起演一出苦肉计也说不定。  或许该找些人手盯着李秀宁,长孙无忌话出口之后,心中却是生出了这样的念头,看着和郭孝恪一起的李秀宁,长孙无忌的目光变得阴骘起来,看得边上的长孙无垢心里有些害怕,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哥哥偶尔会露出这种阴森得好像能把人冻住的目光。  …  天子车驾内,杨广看着平野里军容鼎盛的大军,一脸的志得意满,虽然高句丽比他想得要顽强了些,不过他仍有把握灭了这个敢自称东海霸主,勾结契丹,突厥威胁大隋的国家,同时也是给那些属国提个醒。  “裴卿,你说郭将军跟朕要那些高句丽俘虏,想干什么?”杨广看向了随侍在旁的裴寂,忽地问道,昨日拔营前,郭孝恪来拜见他,要走了那还剩下的八千多的高句丽俘虏,说是用做前驱来攻其他几座辽东的城池。  “臣以为郭将军不外乎是用来驱赶攻城。”当日渡河之役后,郭孝恪抓了总共一万多俘虏,后来都被工部尚书宇文恺抓去当了苦力,大军在辽河南岸逗留的时候,可是日夜驱使这些高句丽俘虏修造行宫和攻城器械,活活累死了两千多人,这剩下的也多半都是只剩下半条命,裴寂想来想去,郭孝恪要这些俘虏,怕是想用他们去消耗守城的高句丽人的箭矢滚木之类的守城器械。  “裴卿也是这么想的。”杨广见裴寂想法跟自己差不多,笑着说道,浑然没有把那些高句丽俘虏的性命放在心上,要是没有高建武行刺的事情,杨广或许还存着招降高句丽的念头,不过现在,他已经是打定主意,要夷灭高句丽,自然不再理会那些俘虏的死活。  “皇上,其实臣以为,不必将那些俘虏都给郭将军,倒是可以留些用来消耗辽东城内的箭矢。”裴寂话锋一转,忽地说道,原先就是他向杨广建议以大军征辽,招降高句丽的,不过自从出了那个高建武行刺的事情,他就没敢再提招降的事情。  “朕都已经把人都给了,难道还要朕开口去跟郭将军要回来吗?”杨广看着向自己提议的裴寂,却是挥手道,他是个好面子的人,虽然知道让那些高句丽俘虏作为前驱攻打辽东城,可以减少大军的损失,不过他都已经答应郭孝恪了,却是不会反口的。  …  “老裴,你说将军要这么多俘虏干什么?”和大军在半道分道扬镳的郭孝恪军中后军,带着新兵押解那些高句丽俘虏的刘弘基朝身边一起干着这差使的裴仁基问道,不过几天下来,他就和裴仁基混熟了,开口闭口老裴,硬生生地把和自己一般年纪的裴仁基给喊老了。  “估摸是用来驱赶着攻城,消耗些箭矢吧?”裴仁基回答道,他在山东跟着张须陀的时候,可是没少听说过那些贼军驱赶百姓攻城的事情。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着这些半死不活的家伙还有那么些用处。”刘弘基听完裴仁基的话后,却是看向了那些一个个面色枯槁的高句丽俘虏,啧啧道,“真不知道那位宇文大人是怎么使唤这些家伙的,才多长时间,就跟骨头架子似的。”  “皇上排场大,粮草本就费得厉害,这回又是四十多万大军,哪有余粮给这些俘虏吃饱,没饿死就算不错了。”裴仁基原先是押粮草的,如何不知道这后勤的情况,杨广和随行的百官都要吃好喝好,浪费得厉害,他跟了郭孝恪后,见了军中的吃喝后,便知道自家这位将军有本事,要知道其他各军也就是让士兵吃个囫囵饱而已,哪像郭孝恪这边,隔三岔五的能吃顿肉,还有酒喝。  “皇上排场的确是大。”想到宇文恺造的那些行宫,装了上百大车运送,刘弘基也是附和道,不过心里面他腹诽的还是杨广这个皇上不知兵,当日渡河之役后,要是派兵穷追不舍,追着那些败兵,急攻辽东城,或许能一鼓作气打下来也说不定,可结果全军在辽河南岸窝了大半个月,就是为了让宇文恺造那什么行宫,好在打辽东城的时候能够住得舒服。  “算了,不说这事情,我说老裴,你说将军带咱们去打那些啥劳子山城,你觉得咱们能打下几座。”刘弘基瞧着四周那空荡荡,不见一个鬼影子的废弃农田,却是皱着眉头道。  “这个不好说,不过我看将军样子,好像已是有了把握。”裴仁基想了想答道,他和刘弘基都是能打仗的人,不过遇到辽东那种建在山上的坚城,便是他们也没什么好主意,心里没多少把握。第八十七章 俘虏营  (早上4点半做火车回上海上班,抽空码了一章,晚上还有一章,现在老虎需要推荐票,很多很多很多,现在排在后面的感觉真地很不爽啊,请各位兄弟支持。)  辽东城头,宽达十步的城墙上,守了一夜的高句丽士兵搓着惺忪的睡眼,不敢像往常那样站着打瞌睡,昨日大隋的军队便到了山脚下,黑压压的一片,连营数十里,把他们吓得都是够呛,昨天一晚上下来,愣是没有人敢合眼。  清晨的雾气渐渐消散了开去,天边的日头也升了起来,在一片金色的晨曦中,一个打着哈欠的高句丽士兵忽然张大了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山脚下那座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宫殿阁楼,喉头蠕动着,想要说话可是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城墙上,越来越多的高句丽士兵看到了那座拔地而起的宫殿,一个个都是面露惊惧之色,不过片刻间,正对着山脚下平原的城墙上,高句丽的士兵都骚动了起来,闻讯赶来的乙支文德看到那座雄浑精巧的宫殿,也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句丽向无文字,国中汉学盛行,乙支文德自幼家境殷实,而且也颇羡慕中国风物,从小便在汉学上下了苦功,自从去年大隋天子下令征辽,他便见了不少在高句丽做生意的行商,打听了不少消息,知道大隋有位工部尚书宇文恺,乃是建筑方面的宗师,有鬼斧神工之能,大隋的东都洛阳便是出自他之手,他也曾听出使过大隋的国中使节谈论过大兴和洛阳的宏伟壮丽,不过当时他未曾放在心上,但是如今亲眼见到这一夜而起的宫殿,才知道他听到的并非虚言。  “不过是区区一座木头宫殿,有何大惊小怪的。”乙支文德很快回过了神,听到周围那些士兵窃窃私语的鬼神之说,不由中气十足地大声说道,自大隋征辽以来,先是荣留王被杀,人头给送到平壤,接着便是姜以式四万大军兵败辽河,辽东城内士气本就不高,要是再给这什么隋人有鬼神相助的话动摇军心,这仗也不用打了。  听到乙支文德的话,城墙上骚动的高句丽士兵在各自军官的喝骂下声音小了下去,虽然大多数人心里没把乙支文德的话太当回事,可至少表面上都安静了下来。  …  “姜以式那个废物,还说自己能挡住隋人,居然连一天都守不住。”下了城墙,想到四万大军,占着南岸地利,被渡河的隋军一下子打得溃不成军,乙支文德不由咒骂起了被俘的姜以式这个国中的大将。  一旁的亲兵见乙支文德痛骂姜以式,一个个都是小心了起来,生怕自己行差出错,给气头上的乙支文德迁怒。  乙支文德一路骂骂咧咧地回了城守府,他原本也是沉得住气的人,可是如今这隋人大军摧城欲压的情势也是让他急躁了起来。  …  辽东城外,新起的行宫阁楼高处,杨广眺望着远处的辽东城城墙,眉头皱紧,自从打消了招降高句丽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以后,杨广就开始正视这场征辽之役。  “这辽东城果然是易守难攻之地。”看着建在山脊上,城墙高大的辽东城,杨广自语道,他此时有些后悔在辽河南岸逗留了太长时间,不过他是绝不会在人前承认的。  “皇上,辽东城城高墙厚,以末将之见,应当垒土堆山,否则我军攀山而攻却是太过吃亏。”随侍在杨广身边的沈光听到杨广的自语声,在一旁说道,郭孝恪昨夜大军拔营前,来找过他,谈了一些关于攻打辽东城的事情,此时正好用到。  “垒土堆山,怎么说?”听到沈光的话,杨广回过了头,看着这个自己从江南提拔起来的千牛备身,走到了身后摆着的巨大沙盘,自从郭孝恪提出用这种参照地形做出的沙盘进行兵棋推演以后,杨广身边随身的玩物便多了一整套宇文恺耗费了不少心思制作的各种兵棋,攻城守城器械。  沈光走到沙盘前,指着建立在山脊上,高出大军营地一大截的辽东城道,“皇上,辽东城居高临下,占有地利,我军若进攻,首先要走山路,等到了辽东城下时,早已人马困顿不堪。”沈光一边说道,一边拿起了边上的几块木头道,“要是我军在攻打辽东城前,先用布囊堆土,一直垒到辽东城下,可以使我军免去爬山之累。”沈光比划着,将那几块木头平放在了辽东城下,后面做了一个极长的斜坡。  “好主意。”杨广很快就明白了沈光的意思,开口称赞道,却没有注意沈光有些微红的脸色,这主意其实是郭孝恪告诉他的,想到郭孝恪当日对他说的那番话,他打消了告诉杨广的念头,就像郭孝恪说得那样,要是让皇上因此而有所猜忌就不好了。  “汪藻,让宇文恺来见朕。”杨广随即朝身边的汪公公吩咐道,他决定垒土堆山,一直推平到辽东城山脚下,让那些高句丽人知道,他们就算把城建到山上,面对大隋雄师,也只是徒劳而已。  “是,皇上。”汪公公领了旨,飞快地离开了,只是临走前多看了一眼沈光,这个沈光,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如今看起来,倒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总持,来陪朕下盘棋。”想到辽东城最大的依仗就这样没了,心情大好的杨广让人摆出了棋盘,让沈光陪自己下起棋来。  …  辽东城以西,郭孝恪带着一万三千大军和八千多俘虏在魏霸山城的山脚下驻扎了下来,这一回他募兵后,新兵一下子多了八千,索性原先那五千人在经历过一次长途行军后,相比起那些新兵也算是经验丰富,新兵和老兵混编之后,一路行军下来,倒是不见半点混乱。  “将军,我军辎重携带不足,只够半个月之用,那些俘虏要如何处置?”长孙无忌拿着全军的后勤账簿来找郭孝恪了,他本以为郭孝恪是要用这些从杨广手里要来的高句丽俘虏用来消耗那些山城的箭矢,可这一路走下来,他却觉着郭孝恪不会那么简单地就把这些俘虏给当成炮灰用掉。  “去甄选一下,那些不是高句丽人的俘虏都挑出来,打乱后重编一军。”见长孙无忌很是心急后勤辎重,郭孝恪回答道,高句丽原本不过是汉时的一县之地,五胡乱华时趁着北方大乱,收拢中原逃难的汉人,才渐渐壮大起来,如今高句丽国内近四百万人,倒有大半原先是北朝时逃去的汉人和这些年被高句丽征服的辽东土著。  “将军是要收编那些不是高句丽人的俘虏。”听到郭孝恪的回答,长孙无忌皱了皱眉道,他对于收编俘虏成军的事情不是很看好。  “算是吧。”郭孝恪点了点头,这八千多俘虏要是用得好,可是能让他轻松地攻下眼前的魏霸山城。  见郭孝恪不愿多说,长孙无忌也没有再问下去,他不是那种在军略上有奇谋妙计的人,觉得郭孝恪或许另有打算也说不定,于是便退下去安排甄选那些高句丽俘虏的事情了。  “将军,那些是高句丽人的俘虏,你打算如何处置?”等长孙无忌离开,李秀宁才在一旁问道,她自幼喜欢兵事,如今跟着郭孝恪,她也时常留心,希望自己能帮到郭孝恪。  “新募集的八千士兵,多半都没有见过血,那些是高句丽人的俘虏,就让他们拿来练手吧。”郭孝恪看着李秀宁,轻描淡写地说道,可是话中透出的杀机却让李秀宁心中一凛。  “秀宁,战场无情,刀剑无眼,你若是想陪着我上阵,你的心必须要硬起来。”看到李秀宁脸上露出的不忍,郭孝恪沉声说道,“明日新兵拿那些高句丽俘虏练胆,你也一起去。”  …  俘虏营中,随着郭孝恪手下军官的呼喝声,原本死气沉沉的俘虏营里,就好象投进了一颗石子般泛起了涟漪,那些原本双眼无神的俘虏在听到揭发身边的高句丽人,可以分到一个馒头,一个个都像是饿极了的野兽一样,争先恐后地把身边的高句丽人给揭发出来后,从那些军官手里抢过馒头以后,蹲在一边啃了起来。  整个俘虏营里,就好象一锅滚油里滴进了水一样沸腾了起来,到处是抢着揭发身边高句丽人的俘虏,为了那些馒头,那些俘虏就像是疯了一样。  最后,一共三千多名高句丽人的俘虏被单独关押了起来,而剩下的五千名各族混杂的俘虏一个个原本绝望的脸上都有了活下去的欲望,他们不想和那些高句丽人一起死,不少原先在军中是中低级军官的俘虏心中都隐隐觉得,那位郭将军或许不想杀他们。  “大人,我们愿意为郭将军效犬马之劳,请大人代为通禀。”自从突厥分裂成东西两部以后,内斗不休,常有部落被吞并的流亡者逃到高句丽,如今这些俘虏中,就有不少是从突厥流亡到高句丽的人,这些人心中根本没什么家国之念,只知道谁给自己军饷,就给谁卖命,如今他们见郭孝恪似乎没有杀他们的意思,几个为首的人向营中看押的军官大声喊了起来。第八十八章 背土  (求推荐票,好想爆前面的菊花,大家帮个忙,多投些票,让老虎上榜去爆别人的菊花,不要被爆菊。)  得到俘虏营消息的长孙无忌放下手头的事情,很快便赶了过去,他是个心细如发的人,白天甄选俘虏中的高句丽人时,倒是把其他俘虏的情况也摸了个大概,当初抓到的一万多俘虏,本就是高句丽国中的青壮精锐,再加上先前给宇文恺使唤时累死了两千多,可以说这剩下的八千多俘虏,个个都是身体强健之辈,而且其中不少是突厥内斗时落败的草原部落里的悍勇之士,要是把这些人给集中起来,立刻便是一支不弱的骑兵,只是长孙无忌自己不敢随便做主,如今听到俘虏营里有人带头想要转投到自家将军帐下,长孙无忌心中也动了心思。  俘虏营的看守军官的军帐里,几个容貌各异的俘虏虽然坐在那里,可是一个个都是时不时地探着脖子朝外张望,他们中没人想死,现在看到了活命的机会,一个个都像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死也不肯放手。  长孙无忌进来时,几个俘虏都是一下子哗啦啦地站了起来想要涌上前去,惹得边上的士兵都是纷纷拔刀,才让他们缩着脖子坐了回去,不过他们看着长孙无忌的那种目光就好像狗儿看到了主人一般讨好。  长孙无忌看着那几个被俘虏推举出来的人,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他执掌缇骑之后,威严益长,而且人也变得阴沉起来,被他这一通阴森刺骨的目光一扫,那几个俘虏都是忍不住心里打了个寒噤,没来由地害怕起面前这个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长史。  “你们要投效我家将军?”看到几个俘虏眼神中闪过的恐惧,长孙无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这几个人的性命如今都握在他的手中,他只要一句话,就能让这几个人的人头落地。  “是的,大人,我等愿意投效郭将军。”几个俘虏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既然能活下去,没人想死,更何况他们又不是高句丽人。  看着几个人,长孙无忌好整以暇地开始问起了他们的身份,“你原先是哪里人,如何到的高句丽。”长孙无忌看向一个头发卷曲,肤色发白的俘虏问道。  “回禀大人,小人原来是突厥人,后来所属的部落被世仇吞并,小人不愿侍奉世仇,便带着族中离开的人一起到了高句丽。”那被长孙无忌第一个点到的俘虏名叫达罗,到了高句丽以后,诈称自己姓阿史那,是突厥王族中人,在高句丽军中也混了个千人骑将,手下多以草原战败的部落士兵为主。  问过达罗以后,长孙无忌又把其他几人的底细给摸了个清楚,结果吐谷浑人,靺鞨人,突厥人,什么族的都有,让长孙无忌也暗自吃惊,他早就知道高句丽各族杂居,但是没想到他们的军中这么复杂。  “带他们下去。”问过情形之后,长孙无忌让士兵把这几人给压了下去,心里面觉得要收编这些非高句丽人的俘虏也未尝不可,尤其是那些逃亡到高句丽的草原人,他们可是只认拳头的人,谁强就跟谁干,郭孝恪要是绕过他们,按照草原的规矩,他们就是郭孝恪的奴隶,刚才他问话时,那几个突厥人,吐谷浑人,靺鞨人一个个都是愿意当郭孝恪的家奴。  …  片刻之后,长孙无忌出现在了郭孝恪的军帐里,而郭孝恪手里多了记载那几个俘虏详细情形的文书,看完之后,郭孝恪朝长孙无忌道,“去告诉那些人,我愿意宽恕他们,不过要把那些俘虏都给我打乱了重新成军,要各族混杂,不能让那些同族的人抱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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