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大军阀_1-55

接下来的两天里,三人都十分忙碌,不过总算是有收获。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35章,潜入福州  王长龄制订了一个计划,决定先把朱成贵秘密绑架起来,通过这种方式来见面必然会更有主动权在手。当然,他会把握出手的分寸,不至于让朱成贵心有恼火反而改变了初衷。  细节都商议完毕,十月一日这天早上,王长龄探知朱成贵今晚会去酒楼吃饭。于是到了晚上,他带领手下埋伏在酒楼附近,一直等宴席散去之后,朱成贵与几名护卫打道回府。三人一路悄悄尾随,到了约定好的一处偏僻路段果断出手,转瞬之间就把那几个醉醺醺的护卫放倒在地,再用手枪逼着朱成贵,挟持着他上到一辆早已准备的马车离开了现场。  王长龄带着朱成贵来到闽江江边,放弃了马车又登上了一艘事先安排的小船。  从上马车开始,朱成贵的双眼就被蒙了起来,等到了小船之上仍然没有解开。  王长龄的一个手下操着小船划离了岸边,停在闽江中间。  在马车上时,朱成贵还仕途挣扎,可是发现毫无效果之后只能作罢。他极力保持镇定,心里猜测如果这些人是要来杀自己,早就动手了,根本不必等到现在。他在心里不停思索着,究竟是什么人要这么大费周章的绑架自己,难道是李厚基知道自己跟广州发去密电,故意来套出口供的吗?  “到江中心了吗?”王长龄冲着船头问了一句。  “大人,到了。”  王长龄这才调转过头来看向朱成贵,不冷不热的说道:“朱大人,让你受苦了,不过兄弟我也是为了安全起见才出此下策,还望朱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去。”  朱成贵眼睛被黑布蒙着,只能听到周边水流湍急的声音,又从刚才王长龄与手下的对话来推测,自己现在十之八九是在闽江上了。他故作冷静的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究竟要干什么,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王长龄笑道:“朱大人,我连你的名字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呢?”  朱成贵是在慌乱之中惯性的问话,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有些恼怒的再次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谁派你们来的!”  王长龄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们是朱大人你想见的人。”  朱成贵脸色一变,不过没有轻易松口,故意说道:“我想见的人?我想见的是吴佩孚的援军,你们若是吴佩孚的援军,怎么可能这样对待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男人敢作敢当,反正我现在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刮还不是一句话!”  王长龄看得出来朱成贵是在装蒜,他冷冷的笑了起来,说道:“是吗?朱大人一边期盼着吴佩孚从温州来救福建,一边又跟广州私发密电,你说说吧,我到底该怎么相信?如果你没有诚心跟我们广东合作,那也罢,我们不杀你,现在就动身离开福州。”  朱成贵心头一急,难道真是广东来的人,可是广东人怎么会用这样的见面方式?他咬了咬牙,坚持的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再说什么。”  王长龄不怒反洗,朱成贵越是不肯承认,反而越是证明此人小心谨慎,生怕被李厚基发现而败露密谋。他忽然探出手,把蒙住朱成贵眼睛的黑布条摘了下来,然后掏出了朱成贵发往广东的密电丢在对方面前。  “朱大人,现在你可以相信了吗?”他带着正经的脸色再次问道。  “你们……你们真是广东来的人?”朱成贵小心翼翼看了在场所有人后问道。  “如假包换。之前已经说了,为了安全起见所以才出此下策,朱大人是明白事理的人,应该理解其中的道理。等这次事情谈妥了,我一定会亲自摆下九桌宴席向朱大人请罪。”王长龄郑重其事的说道。  “这些都是小事,只要能办成大事,我都可以不计较。”朱成贵叹了一口气说道。  王长龄上前帮朱成贵松绑,然后在对面坐了下来。  “朱大人,你在电报里所说的事当真不假?若北边十天之内不来援军,他即会通电下野?”他脸色十分认真的问道。  “没错,这是李将军亲口对我说的。”朱成贵十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点让王长龄注意在眼里,朱成贵既然仍称呼李厚基为“李将军”,而且态度又是这样无奈和遗憾,可见心里还是有十分浓厚的不舍。  “朱大人,你应该知道这场战争完全可以避免,要不是袁世凯践踏民法、背叛民主共和的大义,我广东是绝不会站出来反对,进步党也不会南下到广州与我们遥相呼应。我们一直希望能和平解决这件事,通过政治手段和舆论压力,让大总统知道错在何处,恢复共和民主的法治精神。可是在看看北方的反应,他们直接下令让福建挑起战争。这算什么道理?这公平吗?谁才是罪魁祸首?”王长龄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情绪发出了长篇大论。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可惜命令难违,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如今福建已经大势所趋,大总统敢挑起这场真正,却不敢派兵援助,这才是真正让我感到愤怒的地方。你说吧,我们辛辛苦苦在火线上拼命,到头来到底图个什么呢?”朱成贵悲愤的说道。  “实话告诉你,别看曹锟和杨善德带兵南下温州,我们收到可靠的情报,北京根本就没有拨给他们军饷粮草,换言之,他们还是在虚张声势,根本到不了福建来援助你们。”王长龄进一步说道。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了。唉!唉!”朱成贵扼腕叹息不止。  “朱大人,如果你真有心结束这场战争,并且归附我广东军政府,我们吴督军可以保证扶持你为福建省省长。并且在整顿福建军备之后,会立刻扫除有所不服从改编的私立武装,完成真正的全省一统。当那时候,朱大人这个省长也会更加有面子了。”王长龄先抛出了利益诱惑,一边说着一边紧盯着朱成贵的脸色。他最担心的就是朱成贵这个人渴望掌握兵权,不愿意做一个负责民政的文职省长。  在动身来福州之前,吴绍霆对他交代的意思很明确,福建有资历有实力的人多得去,绝不可能扶持朱成贵这样的角色担当重任。  朱成贵既然打算变节,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更何况他之所以变节就是舍不得自己多年拼搏出来的地位,现在吴绍霆肯答应让自己出任省长,即便是一个文职身份,可照样要比护军使副官更加光鲜,到时候能捞到手的利益也绝不会少。  “在下先多谢吴督军的美意,只要一切都顺利,在下愿毫无怨言为吴督军效犬马之力。”  “如此就好。另外,现在福建的局势再清楚不过,北边的援军不会到,你们在洛江县的防线也守不了多久。与其拖延到十天之后李厚基自己通电,还不如由朱大人您发动一次政变,逮捕李厚基取而代之,宣布停战议和,越早结束战争,对大家都有好处。”王长龄紧随其后的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来意。  “这……并非在下不愿意,在下也知道,既然答应跟吴督军合作,肯定要拿出合作的资本。只是在下并不是福建本地人,在护军使署衙的亲信心腹极为有限,只怕很难下手。”朱成贵十分为难的说道。  “如果是人手方面倒不是问题。我们三个人能把朱大人从七八个护卫手里劫持出来,自然也有办法在守卫森严的地方拿下李厚基。只不过需要朱大人从中安排一些便利才行。”王长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语气笃定的说道。  “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的便利,绝对没问题。”朱成贵一咬牙,下定决定的说道。  “很好。”王长龄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36章,粤军与闽军  十月三日深夜,福建护军使署向前线突然发布一项命令,所有福州舰队的军舰立刻返回军港。次日凌晨四点钟,又有一份命令发到泉州的洛江县和莆田,告知福建护军使府已经与广东军政府准备进行议和,传令福建全军停止作战。在这份电报后面还附有李厚基的一篇陈词,诉说福建全军英勇作战却损失惨重,北洋大军已到温州却作壁上观,为了避免继续无谓的损失,尽快结束战争,恢复福建安宁和平,故此决定停战议和。  天亮之后,福州舰队果然从前线返航,洛江县守军在泉州城失陷之后一直士气不振,此时见福州海军接到命令撤退,也没有怀疑这份电报的真假,当天全部放弃所有防御,等待议和的进一步消息。既然能不打,自然是不打为上,谁会跟自己的小命作对呢?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早在洛江县周边准备就绪的粤军教导二团和第九团立刻采取行动,趁着闽军防守松懈之时直接重进了洛江县之中,火速占领和控制各个重要位置。闽军对粤军的突然出现大感惊讶,很多人都以为粤军是在耍诈,甚至还发生小规模的驳火冲突,但都未能掀起轩然大波,很快就被粤军镇压了下去。  好在粤军之前接到命令,进城之后不许任意开火,尽量控制局面而不是制造事端。  大部分粤军占领闽军营地和据点之后,都在第一时间要求与本地闽军指挥官见面,以谈判的方式消除矛盾和误会。粤军没有刻意强调要求闽军解除武装,但他们却抢先占领了闽军的后勤营,封锁军火库和其他军用物资,并要求闽军集中在营地之内,在两省议和结束之前不准随意出走营区。  闽军各营指挥官虽然很有不服气,既然是议和那就应该平起平坐的谈判,可粤军打着议和的旗号却抢占营地,这分明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可是事已至此,他们有不服气也没无可奈何,现在要再打起来,兄弟们一个个都是活靶子。  好在粤军军官与闽军军官见面时还算客气,没有摆任何架子。几个钟头后就连粤军士兵和闽军士兵都融合了关系,一开始大家只是各自坐在一边,用着各地方言交谈,谁也不去招惹谁,谁也不去理会谁。可是久而久之,彼此双方都显得无聊,于是相互之间偶有寒暄聊天。到了傍晚时,大家几乎快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三三五五坐在一起,诉说各自家乡的风俗习惯、民间轶事。  教导二团三营工兵连连长顾祝同坐在一颗大榕树下面,一边看着天边越来越沉的天色,一边拿着军帽当扇子给自己扇扇凉风。在他面前是闽军一个驻守水库的预备兵营,营盘不大,座落在水库的高位。此时此刻,大营内外到处是人影,有粤军也有闽军,三三两两或站或坐,大部分人把步枪扛在肩头上,也有不少人直接把枪放在地上,昨天还是你死我活的死敌,今天竟然是无所不谈的友人。  顾祝同暗暗的吐了一口气,不置可否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心里说道:还真他妈的滑稽!  就在这时,工兵连连部的军需官用衣服兜着一捧龙颜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连长,看看我搞到什么,水库北边有一片野林子,全都是龙眼树。看看,颗颗饱满的大龙眼。咱们都憋了一整天了,先吃两颗解解渴。”  一整天都守在闽军的这个营地里,虽然旁边就是水库,可压根没有人去弄水来喝。听到军需官这么说,顾祝同还真觉得有些嘴馋了,他确认的问了道:“真是野林子?上面可是有命令的,我们要是扰民,那可是决不轻饶的大罪!”  军需官在顾祝同身边坐了下来,把衣服下摆抖了抖,兜着的龙眼全部摊开在地上。他知道顾祝同是黄埔军校出身,这些黄埔军官时时刻刻都恪守规范,绝不会犯任何错误,于是再次说道:“连长,您不相信我就算了,您想想,哪个农家会把果树种在军营附近?那不是自讨苦吃吗?您就放一万个心吧,我都问过这里的士兵。福建山多林多,其他野生的果子我不知道,但野生的龙眼到处都是,一抓一大把。”  顾祝同这才放心下来,赶紧抓了几颗到手里,扒了皮就塞进了嘴巴。  军需官也跟着吃了起来,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赞道:“我早就听说福眼了,虽然没咱们广眼甜,但这果肉厚实,口感好的很啊。”  顾祝同是江苏人,不知道什么广眼和福眼,只是打趣的说道:“瞧你说的跟真的似的,既然这么有研究,早知道调你去炊事班好了。”  军需官乐呵呵的说道:“我这管军需的有哪天不往炊事班跑啊?也算是半个炊事员咯。”  顾祝同又问道:“对了,这都快入夜了,咱们的晚饭怎么还没送来呢?”  军需官说道:“哦,今天进城急,中午把带的那点口粮都吃光了。我下午去营部那边问了问,今晚的伙食统一从营部那边派下来,估计要慢一些。”  顾祝同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弄的我都有点饿了。先抽支烟。”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上衣口袋摸出了一包还很充实的南洋烟。  军需官掏出火柴,说道:“连长你这烟太挺多的呀,来来来,散我两支。”  顾祝同也没怨言,他连长不愁没烟抽,当即抖出了三、四支递给了军需官,然后才慢悠悠的叼了一支在嘴边。  军需官小心翼翼接过那几支烟,两边耳朵各挂了一支,另外一支直接咬在嘴巴上。他划燃了火柴,先恭恭敬敬的给顾祝同点了上,这才又给自己点燃,美美的吸了一口。畅快的吐了一个烟圈,他又说道:“连长,虽然咱们中秋节之前没能赶过去,不过总算挺了过来。您说,这仗不用再打了吧?”  顾祝同眯着眼睛看着远方,缓缓的说道:“福建这一仗十之八九不用再打,不过另外一场大战怕是快要开始了。”  军需官疑惑不解,问道:“另外一场大战?这么说还要打?”  顾祝同淡然的叹了一口气,轻松的说道:“不打,这天下还怎么太平?”  军需官一时迷糊了起来,他只听说过战争让天下混乱,还没听说过战争让天下太平的。  这时,顾祝同忽然瞥见不远处几个闽军军士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从这些人的肩章上来看都是排长级别。他疑惑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又明白了过来,站起身来向这些闽军排长走了过去。军需官见了,也赶紧跟了上去。  “弟兄们,抽支烟。”顾祝同把手里的那包烟抛向了这几个闽军排长。  闽军排长赶紧伸手去接住烟盒,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犹豫的脸色。不过没过多久,他们反应了过来,拿着香烟的那位排长抖出了几支烟,一人分了一支,然后笑呵呵的双手把烟盒还给顾祝同。  顾祝同笑了笑,挥了挥手说道:“你们留着抽好了,就怕你们抽不惯这烟,在我们部队里这烟可是好东西呢。”  听到顾祝同这么说,拿烟那个闽军排长顿时笑逐颜开,用带着浓厚闽音的白话道谢:“大人这番好意小的就不客气了。”  顾祝同对跟着自己的军需官吩咐了道:“火儿呢,点上点上。”  军需官忙不迭的掏出火柴递了过去。  这几个闽军排长陆续点燃了香烟,一个个如狼似虎的贪婪的吸了起来。  拿着香烟的那个排长仔细看看烟盒,发现这烟盒就是空白的表面,除了三个不认识的大字之外,什么装饰都没有。他以前见过卷烟盒,都是五颜六色画着图案的盒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香烟。  “唉,大人,这是啥牌子的烟啊。以前我抽过白烟,听说白烟都是高档货、洋牌子。小的是粗人,不认识字,这三个字写的是啥啊?”一时疑惑,再加上又无聊,这闽军排长大着胆子跟顾祝同闲谈了起来。  “这上面写的三个字是‘特供烟’,别看这烟盒子什么装饰都没有,烟草可是一点也不马虎的。洋人的卷烟算什么玩意,他们从来就没安什么好心,只想着怎么坑咱们中国人。”顾祝同得意洋洋的说道,在说到洋人环节时还故意提高了声音。  “啥叫特供烟啊?”那闽军排长迷惑不解的问道。  不等顾祝同回答,站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另外一个闽军排长抢先说道:“你怎么这么笨啊,特供是一个牌子,这就是特供牌的香烟嘛。”  顾祝同哭笑不得,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勉勉强强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严格的说特供烟是特别向咱们部队提供的烟,这种烟外面可买不到,有钱都买不到,是烟草公司专门为我们部队制作的烟。咱们这些当兵的抽烟都是后勤派发下来的,定期定量,算是一种福利了。”  那闽军排长惊讶起来,露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说道:“啥,你们广东还有专门为部队制作的烟?定期定量派送,都不要钱的?”  顾祝同得意洋洋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们在部队里抽烟都不用钱的,钱都是部队上面负责给,我们只管抽就是。”  闽军排长不敢相信的说道:“天底下哪里有这种好事?”  其他闽军排长也连连附和:“是啊是啊,官老爷巴不得少给咱们饷银,怎么可能还会给咱们不要钱的烟呢?”  “这白烟都是高档次的东西,价格可不便宜,比咱们抽大桶烟、旱烟都贵得多呢。官老爷哪里有这么好的心?”  顾祝同笑着说道:“说了你们都不信,我们广东的部队早就把这些陈规陋习改了。自从吴督军治理全省军务,每个月的饷银一分钱都不少,该拿多少就拿多少。饷银都从后勤总部直接派下来,不经过长官的手,当官克扣不得一分一毫。如果发现克扣军饷,就算你是团长宪兵也照样抓人。”  站在顾祝同身后的军需官也忍不住插嘴说道:“是啊是啊,不仅如此,咱们部队里还有许多福利,这特供烟只是其中之一,逢年过节还有特供的礼品。你们看看,为啥我们广东军队敢为吴督军拼命,就是因为吴督军对咱们好呐。反正我把话都说在这里,信不信由你们。”  几个闽军排长仿佛在听神话故事似的,一个个咂舌叹息不已。他们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很清楚顾祝同没必要骗他们,因为从来当兵的都不会说当官的好,可眼前这两个粤军军官不约而同的赞扬当官的,可见确有此事。  他们感叹不已,福建与广东是邻省,但隔着一条省界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真正是让人羡慕和憧憬。这下他们也明白过来,为什么粤军一路东进打得甚是凶悍,原来粤军是真正的上下齐心。  顾祝同看了看几个闽军排长的脸色,接着进一步说道:“你们也不用羡慕,我有预感,只要这次议和顺利完成,咱们广东和福建很快就是一家人。到那时候你们福建这边也会享受到跟我们同等福利。”  这话其实是一种试探,也是提前散布收编福建的消息。  听完顾祝同的话,闽军排长们激动了起来,纷纷高兴了起来:“那可真好,咱们福建要是能跟你们广东一样,当官的不贪军饷,还有不要钱的特供烟抽,那咱们这一辈子都值了。”  “是啊是啊,希望上面议和谈判快一些,这天底下可没有一味心思想打仗的士兵。”  “要是上面谈不拢,我他妈的还不当这兵了,要当兵也得去广东才是。”  “希望上面的官老爷发发慈悲咯。”  这时,一队马车从远处开了过来,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热腾腾的馒头味,那是营部炊事班送来了今天晚上的伙食。站在第一辆马车上的一个班长扯着嗓子高呼道:“工兵连开饭了,工兵连开饭了,各排派人来领饭,晚上是新鲜的白面馒头、萝卜干肉丝和大炒烩。上头有令,驻守水库这边的闽军兄弟要是灶火不够,咱们这里也多备了一份,一起来吃。”  顾祝同正好肚子饿了,听了那营部班长的喊话,他伸手拍了拍闽军排长的肩膀,笑着说道:“咱们这边还跟你们准备了晚饭,要是你们那边还没好的话,索性就过来跟咱们搭个伙。放心吧,上面说多准备了,那肯定管够。”  闽军排长们心里暖乎乎的,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昨天还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今天却能坐在一起同吃一碗饭,这究竟是世道滑稽还是粤军大方呢?  顾祝同下令三个排长负责派人领饭,不准插队哄抢。  粤军有条不紊的执行了命令,因为大家都知道不会吃不着饭,所以就算肚子再饿也没有插队哄抢的现象。  顾祝同特意去招呼了一下闽军负责人,让他们也派排长过来领饭,大家都聊了一整天的时间早就熟络了,既然上面有额外的准备自然不能浪费。  闽军士兵一天标配的只有两顿饭,晌午和午后刚刚吃过,晚上自然是没有。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粤军还有晚饭,空荡荡的肚子里当真按耐不住。现在连粤军长官都过来邀请,闽军这边又是感动不已又是迫不及待,几乎没有客套就答应了下来。  这一晚,粤军与闽军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一顿饭。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37章,福州之变  十月五日凌晨三点钟,广州都督府参谋大厅从昨天早上一直忙碌到现在,仍然是灯火通明、人影处处,整个气氛都是以一种快节奏为主调。  两天前朱成贵在福州发动政变,先秘密绑架了李厚基,又以李厚基的名义发布撤军和停战的命令,整个福建战局转瞬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只过了两个钟头,王长龄的一份密报紧随其后传到广州,要求即刻派遣特勤处第三特战大队前往福州稳住局势。原来王长龄和朱成贵只是短暂的控制了护军使署衙,至于李厚基的亲信仍然是隐患,一旦李厚基长久不露面一定会引起怀疑,因此需要一支武装部队策应支援。  吴绍霆当场批准第三特战大队出发,全员连夜化装前往香港,乘坐太古公司的火轮赶往福州。广州到福州的路途是三天,从出发之日算起,第三特战大队应该会在十月五日傍晚抵达福州,现在是凌晨三点,接下来的十几个钟头才是决定福建命运的真正时刻。  对于吴绍霆来说,即便从昨天开始,三十九师遵照命令顺利进占洛江县,成功控制闽军了主力部队,但只要福州未能彻底稳住,这场战争就仍然没有结束。怂恿朱成贵发动这次政变的目的,就是尽快结束福建战争,稳住福建局势,尽可能的不让战争的破坏扩大。  泉州一战之后,粤军在战场上已经占据上风,真要继续打下去还是胜算在握。如今利用福州政变,粤军又进一步掌控洛江县的闽军主力,表面上来看李厚基大势已去。可一旦福州再次发生变故,不仅王长龄和朱成贵有危险,在莆田驻防的福建暂编第二师仍然还有战斗力,那避免战争破坏扩大的计划就成了泡影。  更重要的是,福建一天没有正式停战,变数仍然存在。谁也不会知道屯聚在温州的北洋军会不会在下一刻南下!  “霆帅,已经二十二个小时了,福州那边还没有消息。”参谋大厅的休息室里,何福光在看了看怀表之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坐在休息室藤椅上的吴绍霆一直没有说话,脸色有些许疲惫,不过仍然保持着一丝不苟的精神状态。他本来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继续纹丝不动的一言不发。  另外一边,陈炯明有些沉不住气,他开口说道:“霆帅,反正打也是我们赢,不打也是我们赢,与其现在白白担心,还不如趁机让三十九师直接开到莆田,陈兵福州城下。到时候就算朱成贵有什么闪失,李厚基见大势已去也有心无力。”  不等吴绍霆说话,何福光叹了一口气,说道:“三十九师挺进洛江县已经很冒险了,要是继续向莆田前进,闽军又不是傻子,肯定会看出倪端。到时候三十九师从南安县过泉州,再经洛江到莆田,一路上拖这么长兵线,打起来反而有诸多不顺。再者我们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尽快结束战争,避免夜长梦多,万一把李厚基逼急了,他要跟我们拼到底,反而适得其反误了大事。”  陈炯明忧虑的说道:“可是现在也不是办法啊。如果朱成贵没能坚持住,李厚基知道这是我们的阴谋,同样也有可能大变脸跟我们决死到底,到头来结果还不是一样?”  何福光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李厚基要打,我们在洛江县先稳住脚跟,再好好的跟他打下去,到时候也能稳打稳进。”  陈炯明总觉得这件事本来是好事,可为什么又有那么多让人放心不下的地方?他默然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又说道:“温州那边还是有不小的压力,从情报上看曹锟、杨善德十之八九不会南下,可是变卦仅仅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温州的两路大军要是真的南下了,眼看要安定的福建又会折腾起来!唉!”  这时,吴绍霆调整了一下坐姿,不疾不徐说出话来:“大家有点耐心,就算不相信朱成贵,咱们也要相信王长龄。老王本来就是福建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事一定会有分寸的。”  何福光缓缓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说道:“希望如此吧。”  陈炯明转向吴绍霆问道:“霆帅,不管怎么样北洋军都在温州留了一手,难道我们一点准备都不做吗?”  吴绍霆深沉的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就算曹锟、杨善德敢南下,我们也有充足的时间向福建增兵。不过竟存你的考虑是对的,眼下我们最关键的是尽快解决福州的事,而一旦福州稳住了,接下来还要考虑福建全省的整顿。不要以为福建是广东,整顿起来只用一句话就可以,整顿会非常困难,一旦走错一步甚至比打败仗还糟糕。在我们整顿福建的同时,绝对有必要地方温州方面。”  陈炯明有些奇怪,吴绍霆的目光怎么会看那么远?他建议提防只不过是考虑现在,而吴绍霆却想到控制福建之后进行整顿时的提防。不过他的反应能力不算差,很快就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整顿福建军务倒还好说,政务反而会更棘手,若是惹恼了福建本地政商势力,北洋军又趁此机会挥军南下,立刻就会陷入内忧外患的局面。  何福光说道:“霆帅,在这方面我们还是有便利的,许崇智的漳州师完成扩建在即,况且漳州、泉州这两个地方又是极好的跳板。只要我们提前把第一骑兵师的两个团布置在梅州、潮汕一带,一旦北洋军南下,骑兵团完全可以快速突进福建。”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既然成立了骑兵师理所当然就要派上用场。天亮后就给李济深发个电报,让他早做准备。”  就在这时,一名参谋副官飞快的跑了进来,大声的说道:“将军,福州来电报了。”  何福光先一步站起身来,快步从参谋副官手里接过电报,快速的扫了一眼,脸色先是一变,眉头都皱紧了起来,不过看到最后时又渐渐恢复过来。  陈炯明迫不及待的问道:“崇石,情况怎么样?”  何福光微微叹了一口气,表情显得很镇定,语气却是一股无奈的说道:“福建护军使侍卫队队长张宗义昨天晚上九点钟率领侍卫队救出了李厚基,朱成贵和王长龄当场被抓。不过三个钟头前李厚基又释放了朱成贵和王长龄,随后宣布通电下野,现在福州那边已经交给朱成贵全权负责。”  陈炯明惊奇不已,说道:“竟然还有这种事,这李厚基果然不是一般人。”  何福光把电报递给了吴绍霆,随后说道:“看来李厚基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福建的大局再难扭转,他自己又不心甘情愿的选择投降,只好折中的通电下野,脱身于事外。”  吴绍霆默默的看完了电报,这才开口说道:“只怕李厚基心里更多的还是怨气。换作谁站在李厚基现在的位置上,都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李厚基一心一意听命于北洋政府,到头来却被北洋政府出卖,相信他现在真真正正的失望透顶了。”  何福光立刻说道:“霆帅,福州既然大局已定,当务之急我们要尽快掌控闽南全境的大权,收编闽军,重新扶植新的福建军政府。越早办妥这些事,我们广东的声威也能越快奠定下来。打铁要趁热,省的夜长梦多。万一莆田那边的暂编第二师不服气闹起来,反而会酿成不小的麻烦。”  陈炯明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崇石说的有道理。整顿福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越来着手越快安定。”  吴绍霆思索了一会儿,随后说道:“也好,崇石,有劳你再辛苦一些,天亮之后就启程去一趟泉州,由你全权负责福建善后工作,莫柱一和许崇智配合你来办事。手段干净利落一些,千万不要拖泥带水。”  何福光严肃的答道:“霆帅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吴绍霆又说道:“另外,即刻回一封电报到福州,让朱成贵和王长龄先尽量留住李厚基。安排一艘快船,两个小时后我亲自去一趟福州。”  何福光脸色一怔,赶紧说道:“霆帅,福建尚未整顿,现在动身去福州也太早了一些。再者三十九师还没有开进福州,就算第三特战大队下午到达福州,也未必能策应周全。这实在太危险了。”  陈炯明也劝说道:“是呀,反正福建大局已定,霆帅你再等几日也无妨。万事以安全起见,若出了什么闪失,那可是得不偿失的大坏事。”  吴绍霆表情镇定,不疾不徐的说道:“做大事自然要有大魄力,你们放心,李厚基竟然没有报复朱成贵和王长龄,也绝不会对我怎么样。就算他的手下有不服气,也绝不会拿福建大局来当儿戏。我之所以要立刻动身前往福州,也正是为了尽快稳定整个南方的动荡。”  何福光还想劝说道:“可是霆帅……”  吴绍霆罢了罢手,打断了何福光的话,坚定不移的说道:“崇石,就这么定了。我在福州办完事后会直接前往泉州与你会面,前后不过两三天的间隔而已,你们就放心好了。”  何福光强调的说道:“如果霆帅执意要去,也必须由广东海军的军舰接送。”  吴绍霆懒得再争执下去,更何况现在是凌晨时分,两个小时之后也未必有民用船只出发前往福州。他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赶紧安排吧。”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38章,泉州整顿  李厚基通电下野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福建,最先为之震动的还是洛江县福建第一师的官兵。福建第一师做是为闽军主力部队,同时也是李厚基从江苏一路带下来的嫡系部队,全军上下不少高级军官都是李厚基一手提拔出来的。如今李厚基通电下野,这些军官不仅失去了靠山,更是怀疑在两省议和的谈判桌上广东一方逼迫李厚基如此。  很快,洛江县的闽军情绪躁动起来,要不是粤军提前控制着城中军火和物资,只怕闽军早就跟粤军翻脸动手了。  虽然还没有动手,可是第一师的军官们集体叫嚣不止,要求广东军政府给出一个解释,凭什么逼走李将军。他们带领各自的部下聚集在一起,在洛江县闹出了不小的混乱,气氛越来越紧张,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武装冲突。  闽军士兵大部分不知情,他们当中福建本地人占多数,对李厚基这位护军使根本没什么感情。但是上面有命令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一起闹,想着前两天本来好好的,跟粤军相处也不错,眼看不用再打仗了,却突然出现这一幕,着实有些郁闷。他们在心底里拿定主意,一旦真要动手,索性立刻缴械投降好了。  真正铁了心闹事的,除了十几个高级军官之外就是那些原第三镇的旧部老兵。  莫擎宇在处理这件事上不敢掉以轻心,立刻下令城内的教导二团和第九团加强戒备,同时把城外的七团也调进了城内以备策应。  好在动荡愈演愈烈之时,何福光及时从广州赶到泉州。他听完了莫擎宇的简报之后,当机立断,决定以强硬的手段来镇压这些动乱。如今李厚基已经宣布通电下野,福建尽在粤军的掌握之中,严格的来说闽军现在都是俘虏,只有嚣张的胜利者,绝没有嚣张的失败者。  何福光下令教导二团、第九团和第七团开始行动,收缴所有闽军士兵的枪械,若老实上交者则妥善安置,若有任何反抗者可以当场格杀。  粤军的动作非常迅速,郊区的几个闽军据点几乎只用了一个钟头的时间便全部肃清,没有遭到任何闽军的反抗。随后粤军开始向城内展开行动,在城中心闽军司令部遇到了稍微抵抗,双方交战十几分钟,粤军向司令部大院投放了几枚迫击炮弹,里面的闽军即刻投降。  在行动过程中虽然一切以果决为主,不过仍然有几个粤军连长采用协商的方式,跟已经熟络的闽军指挥官商量,并做出郑重保证绝不伤害放下武器的闽军。这些闽军军官虽然有所犹豫,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没有多余的选择,最终只能配合的上缴了武器。  福建第一师的几支旧部叫嚣的最响亮,可是粤军一旦动起手来之后,这些人立刻又沉默了下去。粤军只是逮捕了几个罪魁祸首,暂且关押起来等候处理。  到了下午,晚饭时间还没有到,洛江县彻底恢复平静。  何福光在临时司令部下达了另外一项通知,召集闽军所有营部级以上的军官,于明日早晨七点钟在旧县衙门的会堂开会,共同商讨闽南战后的善后和整编工作。当然这些接受邀请的军官不包括那些被关押的叛乱分子。何福光只会跟谈得来的人合作,军官多的是,不差这几个冥顽不灵的人。  闽军营级以上的军官接到邀请之后,大部分并没有怀疑粤军会使诈,毕竟现在武器都没了,如果粤军要杀人随便就能动手。除此之外,真有阴谋的话今天晚上就会叫去开会,何必还要等到明天早上夜长梦多呢?  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了一阵,心里对粤军的做法还是很满意,既然来找他们共商善后工作,那也表明福建的事还会有他们来负责,只不过是换了一个领导人罢了。  次日一早,闽军所有营长都来到旧县衙,县衙大门口只站着一小队粤军警卫营的士兵,还有两名侍从官负责登记这些营长的军衔、军职、部队番号。进到会堂时,只见三张拼凑在一起的长桌上,早已置办好了一大箩筐馒头和饭团、好几盆子热粥以及萝卜干、酱菜等配餐。众人起得早,到现在还颗粒未进,而且按照闽军的一天两顿饭的惯例,一般是晌午才吃第一顿饭,看到这一幕不仅饥肠辘辘。  只是现在这旧衙门归粤军管,这些营长进门是客,也不敢造次上去动手。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食物,不断往喉咙里咽口水,极力保持着自己的尊严。  就在这时,何福光大步流星的从后堂走了出来,莫擎宇、刘永浩以及其他几名高级幕僚紧跟其后。何福光把手里一大叠文件放在桌子上,抬头看到闽军军官的样子,立刻大笑着招呼道:“弟兄们,你们还真是客气,来来来,都先坐下。今天的任务繁重,因此才让诸位起早来开会,也是为了尽快安定福建的情况,无奈之处还请体谅。”  闽军军官们听到何福光如此客气的开场,心里暖洋洋的,昨天这位粤军总参谋长还下狠手的镇压动乱,今天却又换上热情的面孔,不得不感叹对内和对外的两种处事风格。  众人以此落座,大部分人的眼睛还是盯着面前的食物。  何福光忙招呼侍从官送来碗筷,说道:“吃的东西简单了点,咱们行伍之人也没什么讲究,大家凑合着吃吧。咱们一边吃一边开会,今日既然能坐在一起,那就是自家兄弟,没什么好客气的。”他说完,自己先拿了一个饭团吃了起来。  莫擎宇、刘永浩等人也都招呼了两句,然后自己动手舀粥吃菜。  闽军军官见此,都不再客气,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吃了起来。  趁着吃饭的功夫,何福光先了解了一下众人的姓名和番号,又核实了前两天粤军统计的闽军现役数量。这些闽军军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实际情况都做了汇报。随后何福光就在文件上做了细微的修改。  “莆田那边的情况我们暂时还不清楚,处理完泉州的任务之后我会再过去一趟。反正莆田那边是福建第二师,泉州这边是福建第一师和几个独立团。一些话我先说在前面,或许在座诸位会对咱们有生分、有隔阂,认为你们是福建人,我们是广东人,不容易走到一块。照我说,有这样想法的人简直就是鬼扯。一句话,咱们都是中国人,就算穿着军装的颜色不同,咱们到底还是中国军人。”何福光颇有气势的说道。  在场众人不管是闽军军官还是粤军军官,都露出了感悟的表情,纷纷点头称是。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39章,整编协商会议  “福建这一仗缘何而起?大家稍微有点见识、看过一两篇报纸文章就能一清二楚。北边的那位大总统篡改民法、践踏民主、诋毁共和,他这个大总统要把中华民国的天下据为己有啊。这些大道理说不说都无所谓,我再说一些浅显的道理,大总统让福建的兄弟打漳州,这命令白纸黑字抵赖不了对吧?所以不管横着说还是竖着说,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就是袁世凯!”何福光声色俱足的再次说道。  在场的闽军众军官其实对战争的原因并不看重,他们只不过是混一口饭吃,上级说要打谁他们就打谁,至于为什么打、打不打得过,一切都等打了再说。早几年还沸沸扬扬的喊过革命的口号,可如今革命不再是主流,到头来也没弄清楚革命究竟是什么。现在再谈什么国家大义、民主共和,更是如同无字天书一般难懂,不过只要肯给一口饭吃,他们照样会跟着高呼这些口号。  何福光前半部分话没有说服力,可是后半句话多多少少是点中了一些要害。谁都不喜欢战争,唯命是从只不过是无奈而为,总会在心中有一个抱怨。既然这次战争不是广东军政府的错,那必然就是北洋政府的错。  一个闽军团长立刻响应了起来,大声的说道:“大人说的对,这场战争本不应该发生,兄弟们也是迫于无奈才走到今天。现在大家都知道是大总统不安好心,那索性咱们就不认这个大总统。之前大人说的广东人、福建人不应该有隔阂,同是中国人,同是中国军人,这句话也说到了咱们心坎上。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谁对咱们好,咱们就跟着谁,广东吴大督军不还是一个中国人嘛。”  另一个闽军营长深有感悟,连连跟着说道:“就是这个道理,只要吴大督军能一视同仁,我们绝无二心,一定效死力的跟着吴大督军。”  随着有人带头,其他闽军军官也都附和了起来。  虽然这些话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在闽军军官心中不可能完全没有地域隔阂,只不过因为眼下大势所趋,不管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前途都要喊出响亮的口号。至于日后会怎么安排日后再说,相信广东人也不会太过分。  何福光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很好,诸位兄弟有这种觉悟那是最好不过。咱们南方人就应该团结在一起,不要奢望北方会给我们什么好处,也不要让北方对咱们指手画脚。”  “对,南方归南方人管,不让北方来指手画脚!”  “一切都听大人的安排,绝无二言。”  “跟袁世凯咱们吃大亏,再也不相信袁世凯这狗屁大总统了!”  “就是就是,他那个大总统不过只是个纸老虎!”  何福光心里有数,知道自己现在喊出“南方北方”的区分带着浓厚分裂的口吻,不过走到什么程度就说什么程度的话,现阶段只能用南方人这个共同点来凝聚人心。更何况南北之隔从大革命开始就一直存在,他也只不过是冷饭重炒。  接下来,商讨大会进入了正式话题。会议一直进行到中午,一上午的时间除了统计兵力和物资之外,何福光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取闽军军官建议。他是故意给出空间来让这些闽军军官畅所欲言,让他们在心理上觉得这是共同协商的会议,至于采纳不采纳还看要他们是不是说到了点子上。  中午在大堂吃过午饭,因为大家都是军官,所以伙食安排的还不错,起码是有带着荤腥。饭后又上了一些茶点,让众人休息一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这些闽军军官都在感叹粤军的伙食真不错,一天三顿饭不错,还有特供烟、特供茶,所有练级以上军官都配全了皮靴和皮手枪套,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是营长。想想在福建当值这几年,混到营长级别都要先看军需充裕不充裕,否则还得穿着破布鞋、打绑腿,真是唏嘘不已。  两点钟还没有到,何福光再次召集所有人进会堂开会。  他花了一点时间整理清楚早上的内容,下午则开始用来颁布整顿计划和分配任务执行。  参谋总部决定先将泉州这里的福建军队统一编成一个番号,暂定为福建整编第二师。全师辖下三个团,不过全部是满编满算的大团,师部再配一个警卫营和一个炮兵营,全师定额七千六百五十八人。  之前福建第一师和泉州本地的防卫军合起来有六个团,都是一些参差不齐的小团。这六个团整编为三个团之后,必然会少三个团长的职位。何福光直接说明这裁掉的三个团长全部划归师部军官,也算是一种升职安抚。  福建整编第二师的整顿工作就在泉州展开,参谋总部和三十九师派遣教练官协助训导和规划。从十月十五日开始,预期一半个月之内完成所有建制。在目前统计的情况下,整编结束之后仍然会有不少中下级军官空缺,这些空缺的名额会从粤军教导团、黄埔军校分配人员来接替。所有团部级以上军官名单会尽快公布,何福光承诺尽量原职原人。  除此之外,何福光还规定整编第二师正式落成之后,后勤部由参谋总部后勤处直辖,全师上下的一切供应和军饷都与粤军保持一致,绝不会有任何偏袒。既然是由广东军政府出资养兵,福建军队同样也要遵守广东军队的规章制度。参谋总部会尽快制订派遣顾问军官团规范风纪的计划以及进驻福建各军的宪兵队计划。  对于这些要求,闽军军官虽然有些担心,毕竟他们的习惯跟粤军有很大的出入,不知道能否适应。但是他们心中都很清楚,既然从此以后吃人家的、用人家的、穿人家的,当然要听人家的指挥。在担忧之外也有让他们感到欣慰的地方,那就是物资供应上与粤军一致,这可意味着日后自己也能享受到特供茶、特供烟等等的待遇。  不少有骨气的闽军军官在心里鼓起一股劲儿,粤军能做到,凭什么闽军不能做到?粤军军官可以不贪污军饷、不吃空额、军纪严明,凭什么闽军军官不能如此?他们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粤军看扁,甚至还要做得比他们更好。  “何大人,为啥我们第一师要改叫第二师啊?那整编过后第一师是哪一路?”这时,一名福建第一师参谋官疑惑不解的问道。  “新福建第一师的番号会由漳州师来接替,这不是任人唯亲的决定,毕竟漳州师的建制要提前完成。再者,第一师、第二师只不过是番号序列,可没有第一师拿的军饷比第二师多的说法。你们真要争一个第一,那就在战功和军纪上争第一。正如我们广东第一骑兵师辖下的第十一光荣骑兵团,假设你们第二师在各个方面都发挥了优良作风,迟早都能赢的比番号序列更响亮的荣誉称号。”何福光掷地有声的说道。  在这个问题上闽军众人并没有太多闲言碎语,番号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反正只要后勤保障没有差别大家都能很轻易的接受。  会议到傍晚结束,何福光决定了整编泉州部队的大框架,至于细节问题则交给各级长官、参谋官负责落实。当晚七点,他带领参谋总部的军官小组又动身前往莆田,由于莆田尚且不在粤军部队的掌握之中,为了安全起见三十九师调动麾下第八团随同前往,同时闽军第一师也派出两名师部军官陪行,方便安抚暂编第二师。  半夜时第八团前锋部队先一步抵达莆田,因为天黑不识路,暂时没有进城。  到第二天天亮之后,何福光带领后续部队赶到,众人一起开进城去。  暂编第二师早就收到福州发来的电报,也得知了泉州的情况,深知大势已去。论起战斗力和装备情况,暂编第二师的战斗力比第一师相差甚远,麾下三个团全部是预备役部队抽调而成,全员加在一起才勉强四千多人,大部分武器都是旧式步枪,其中还有不少因为长期欠缺保养而损坏。  面对刚刚收编泉州第一师的粤军劲旅,暂编第二师师长几乎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只能命令麾下部队在营中待命,等待接受改编的命运。对于那些不服气的部将,不等粤军进城处理,他已经先一步绑了起来。  何福光进城之后,与暂编第二师师长见了一面,对第二师明智的选择表示欣慰。  之后就在第二师的司令部内,召开了关于莆田各路闽军的整编会议。  在莆田的闽军驻部除了暂编第二师之外,仍然还有几支零散的旧营部队,合计起来差不多有一千多人。何福光早在整编泉州军务之际就已经拟好莆田的整顿计划,他决定将福建暂编第二师和本地其他驻军合编为福建整编第三师,编制与整编第二师一样,辖下三个满编大团,配全师部直辖部队。  莆田方面兵力不足,可以从同安、厦门、龙岩等地抽调之前的闽军降部。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40章,走访李厚基  何福光在泉州、莆田风风火火开展整顿工作时,从广州出发的广玉号军舰在第三天清晨抵达福州港口。福建护军使署衙早早派人在码头等候迎接,两天前赶到福州的特勤处第三特战大队也奉命参与保卫工作。开战以来一直愈发冷清的福州城,在今天总算多了几分热闹。  吴绍霆从军舰上走下来,王云带领警卫陪佐在身后,警惕的盯着码头上的动静。  王长龄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面,这时走上前两步,迎着吴绍霆敬了一个军礼。  “这次辛苦了。”吴绍霆慰问的说道。  “分内之事,不足挂齿。只可惜完成的不算顺利,丢了霆帅的颜面,实在罪过。”王长龄微微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自责的口吻说道。  “不管怎么说,一切还是在掌握之中,有这样的结果就足够了。怎么样,福州这两天的情况还算安稳吗?”吴绍霆安慰了一句,随后又询问到正事上。  “大前天李厚基宣布下野时城内倒是出了点乱子,几个福州防卫营的人要造反,不过都让朱大人弹压下去了。那天真是有点悬,好在护军使署衙的卫队最终还是站在了朱大人这边,枪毙了两个叛乱连长。这几天城内的情况趋于稳定,几乎再没有什么大动静。”王长龄简单的介绍了一遍。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之后,众人一起出了码头,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向护军使署衙前去。  自从福州政局发生变化,护军使署衙的工作一下子繁重不少,不仅要应付闽南各地驻军的进行安抚和发放通知,还要一一的向闽北各县做出交代。朱成贵从李厚基副官的身份一下子变成代理军政长官,只能竭尽所能的处理好这些事务,为此他连今日前往码头迎接吴绍霆都抽不开身。  当吴绍霆的马车抵达护军使署衙大门口时,朱成贵带领部分幕僚赶到台阶下面相迎。  下了马车,王长龄向吴绍霆做了介绍,吴绍霆带着笑容与迎过来的朱成贵握了握手,郑重的说道:“久闻朱大人大名,今日一见,颇有相见恨晚之感慨啊。”  朱成贵赶紧说道:“在下才是久闻吴将军盛名,今日总算得以相见,荣幸之至。”  吴绍霆笑道:“这次有劳朱大人做出魄力之举,为我广东与福建两省修好奠下不朽功勋,绍霆感恩铭记于心。”  朱成贵陪着笑了一阵,随后说道:“来来来,吴将军舟马劳顿,快快里面请。”  众人于是走进大门,来到前厅时,朱成贵向吴绍霆介绍了几位护军使重要的幕员。  吴绍霆明白朱成贵的意思,这些幕员算得上是朱成贵的心腹亲信,希望日后重建福建军政府时能留为重用。他很客气的与这些人一一握手,说了几句客套勉励的话。  寒暄过后,朱成贵请吴绍霆来到护军使署衙招待室,将近日福州的一应政务做了汇报。  吴绍霆现在没有心情听这些事,在朱成贵汇报一半时,他立刻打断说道:“朱大人,你是福建护军使署的旧人,这些福建的政务交给你来处理没有人不放心。当务之急,我们更应该协商福建军政府的重组事宜,尽快稳定福建的局势,让百姓安居乐业,军队恢复如初。”  朱成贵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虽然李厚基通电下野才过去三天时间,但这三天时间里他一直都在期待着能尽快稳定福建大局,组建新生的福建军政府,这样一来自己的地位才能进一步得到巩固。既然吴绍霆今日亲临福州,提出的意见与他不谋而合,理所当然十分欢迎。  他几乎用迫不及待的语气说道:“吴将军所言极是,在下这次决心站在吴将军这一边,已经等同于向北洋政府宣告决裂,日后还得多多仰仗吴将军的支持。至于成立新政府之事,在下心甘情愿以吴将军马首是瞻,吴将军怎么说,在下怎么做。”  吴绍霆微笑着说道:“朱大人太客气了。与北洋政府决裂是政治意见,朱大人愿意站在维护共和民主的大义上反对北洋政府的蛮横,那就是维护大义的同道中人。从此以后,粤闽两省结为坚实同盟,唇齿相依,相互支持,不在话下。”  朱成贵连连称是。  吴绍霆接着又说道:“至于组建福建军政府之事,我的意思直接由护军使署衙改组,只要原班人马诚心支持新生的军政府,基本上毋须任何变动。不过我希望新生的军政府能把军政和民政细分清楚,军人应付军人的工作,公务员处理公务员的工作,相辅相成却不相互干扰,一切有条不紊,相信这样才好。”  朱成贵明白吴绍霆的用意,在这个问题上他早有决定,于是说道:“吴将军所言极是,军务和政务本应该各司其职才是道理。”  吴绍霆欣然的说道:“如此甚好。相信朱大人之前已经收到一些消息,是关于福建省长的人选。今天我在这里就郑重的给朱大人一个确切的言论,在我看来,福建省长之任除了朱大人之外再难找到合适的人选,因此还希望朱大人能不辞辛苦,出任此职。”  朱成贵心中大喜,忙不迭的说道:“承蒙吴将军抬举,在下诚惶诚恐,即便肝脑涂地也一定不负所托。”  吴绍霆说道:“既然如此,关于福建军政府政务部门的组建人选,有劳朱大人多辛苦一些,尽快甄定名单,在这方面我绝不会干涉。至于军务方面,我会另外安排专员接手。朱大人意下如何?”  朱成贵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甚是,甚是。在下一定尽快给吴将军一个交代。”  公务上的事做了大概的交代,吴绍霆主要只是向朱成贵强调军政和民政的划归,确定朱成贵的心思到底有没有异样。现在这一点可以放心下来。他停顿了一会儿,继而又问道:“李护军如今尚在福州吗?”  朱成贵听说过吴绍霆命令王长龄留住李厚基的消息,他虽然不确定吴绍霆这么做的用意,但隐隐约约猜出有可能是要留用李厚基。如果真是这样,对他来说可是利大于弊的事,毕竟自己背叛了李厚基,日后还怎么可能同朝为伍?  不过既然吴绍霆问了,他也只能如实的回到:“李将军确实还在福州,三天前他从护军使署衙搬了出去,寄宿在城内的赵家花园。不过听说李将军他最近一直在与温州和北边来往电联,似乎是决心北上而去了。”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说道:“知道了。行了,朱大人公务繁忙那就先忙去吧。过段时间我会亲自主持一次福建军政府的讨论会议,到时候再详细探讨其他细节。”  朱成贵点头应道:“好,在下敬等吴将军通知。”  吴绍霆在护军使署衙休息了一日,次日上午他让王云和王长龄安排了马车,仅仅只带了二十多名护卫就动身前往了赵家花园。之前没有任何通知,来到赵家花园时,园子内有一支李厚基的私人警卫队,他们见到突然出现的武装护卫,马上警觉的站出来阻挡来者。  王长龄上前递了一张名片,简单说明前来拜访李厚基,让警卫代为通传。  虽然王长龄没有直接说明马车内坐的是吴绍霆,名片上的名字也是王长龄的名字。但是警卫猜出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又犹豫又戒心,但最终还是派人去通知了李厚基。  李厚基接到名片见上面的名字是王长龄,他虽然知道此人的底细,却对其没有任何交情,最近又在心烦意乱的之际,不想见这些外人。他向警卫吩咐了一句,推说自己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  警卫出来之后把李厚基的话传给了王长龄。  王长龄脸色有了变化,他走到马车旁侧向车内的吴绍霆问道:“霆帅,这李厚基是在摆谱啊,索性我们回去,然后派人请他来相见更好。”  吴绍霆说道:“不急。”  他说完,从马车里走了下来,来到赵家花园警卫面前说道:“麻烦你们再去通报一声,就说吴绍霆特意前来拜访,望李将军不吝赐见。”  警卫们大吃一惊,没想到广东督军、荣武将军吴绍霆竟然出现在福州,而且还是亲自前来拜访李厚基,这可是一件大事!  王长龄和王云担心这些警卫当中有怀恨在心者,趁着这个机会会对吴绍霆不利,两人不约而同上前几步,站在吴绍霆左右,随时做出反应。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41章,旧式军人  警卫们不知所措,目光落在了他们的队长身上。队长犹豫了起来,他是李厚基的忠诚心腹,这次李厚基丢掉了福建,该报复的人当然是粤军。现在粤军最高领袖吴绍霆就站在面前,他心中忍不住的萌发出一种冲动。可是在艰难的思索之后,他还是一咬牙,派了一名警卫回到园子内再次通报。  李厚基听到吴绍霆就在门外,同样感到惊愕不已,他通电下野才过去四天的时间,泉州、莆田尚且还在整顿之中,福州这边除了一支一百多人的粤军部队之外,再无其他粤军势力,吴绍霆竟然敢这么大大咧咧的跑到福州来?  他早就关注过吴绍霆最近的大举动,先是成立国民共进会,后又与进步党发布《两党声明》,这位大革命的首义者,中华民国最值得热议的风云人物,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好奇只是他心里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吴绍霆有如此魄力的来见自己,自己岂能没有魄力的闭门不见?  “请他进来吧。”他对前来通报的警卫不疾不徐的吩咐了道。  “是。”警卫马上再次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吴绍霆、王长龄和王云等人来到赵家花园中庭,吴绍霆让王云和护卫留在这里,他只与王长龄二人前去见李厚基即可。  在花园后院的小厅里,李厚基接见了吴绍霆,不过他的态度很淡然,似有失礼之处却无失礼之实,见不到任何热情和好意。他看着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大将军,心中有一些感慨,这吴绍霆究竟是军政界的奇才又或者是少年英才?像这样年纪能有举国瞩目的做为,只怕环宇之内再难找出第二人来了。  吴绍霆先一步向李厚基行了一个拱手礼,不亢不卑的打了招呼:“久仰李将军大名,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李厚基冷冰冰的笑了笑,说道:“吴将军,就算咱们打了一场也未必算得上相识。”  吴绍霆听出李厚基这番话里的不客气,他保持着淡然的风度,微笑道:“看来李将军对小弟还有介怀之处呀。之前李将军还推说自己抱恙在身,不方便相见,可此时一见并未发现李将军有病样,看来这份误会已经不浅了。”  李厚基语气不变的说道:“我的病不在身而在心。倒是吴将军你现在春风得意,福建大局尚且未定你就迫不及待来福州窃权在握,今日来此,只怕是在取笑我这个败军之寇了。”  吴绍霆叹道:“李将军,你若真是这样的想法,只怕也不会请我进屋了。”  李厚基讳莫如深的笑了一声,随后话锋一转说道:“吴将军进门这么久,我还没请吴将军坐,真是不该。吴将军请自便吧。”  吴绍霆缓步走到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王长龄站在他的身后。  “李将军,小弟有必要重申一下先前的误会。福建一战李将军战败,心里有恨大家都能理解。可是李将军心中之恨若是针对小弟,这未免太不公平了。挑起战争的是袁世凯,不肯发兵来援的也是袁世凯,纵然是小弟先打响了第一枪,那也是为了战争大局着想,战场上没有道德,李将军同样是军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这个道理我明白,只可惜身在其职不得不唯命是从。可是吴将军在广州与进步党联手,拒不承认大总统颁布的新法,引起南北对立的局势,若不是这等反叛行为,何至于会引发今日的兵灾?”李厚基严厉的说道。  “李将军,到底该说你愚忠还是该说你天真呢?试问这套新法难道不应该抵制吗?大总统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这是要当一辈子大总统,还要让自己的子子孙孙也当大总统,请问这个大总统跟皇帝有什么区别?”吴绍霆加重语气的说道。  “我知道你会拿这套说辞来说话,可惜每一个人的想法不同,这个国家需要一个强力的领导人才能得以稳定。”李厚基坚持的说道。  “或许你说的对,可是既然你说了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国家繁荣昌盛不是靠一个人来决定,而是靠整个国家齐心协力。袁世凯此举能引起反对的声音,这已经证明他无法凝聚这个国家、无法让这个国家上下齐心协力。反叛是相对的,对袁世凯来说我是反叛了北洋政府,但对我来说是袁世凯反叛了国家和人民。”吴绍霆有条不紊的回应道。  “今天你来找我,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大道理吗?”李厚基冷冷的说道。他不是因为自己无法反驳吴绍霆的话,这些年但凡当权的人都看得清楚,什么革命、什么大义、什么民族至上都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甚至还是利用的工具。真要撕破脸来说这些内容,倒头来只怕大家的颜面都不好过。  “这些话只是一时感慨而已,并非小弟这次前来叨扰的真正用意。”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用浪费时间,吴将军究竟有什么要赐教的,不妨直言。你我都是武夫出身,性格大致相近,索性爽快一些好。”李厚基气定神闲的说道。  “今日来此有两件事,其一是对李将军在波涛汹涌之际选择急流勇退表示感谢和敬佩,此举避免粤闽战争造成更多不必要的伤害,在公在私、为军为民都是一桩好事。”吴绍霆带着真挚的表情说道。  “这些话就不用多说了,我不想听也不爱听。”李厚基依然冷酷着脸色说道。  吴绍霆停顿了一下,他看得出来李厚基要么本来就是宠辱不惊的性子,要么就是现在是宠辱不惊的心态。从之前的对话他或多或少也能有所了解,李厚基这人是明白事理的人,但骨子里仍有旧派军人的特点,这是十分复杂的人格。  他很怀疑自己接下来的话能否说动李厚基,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自己只能先把心意表露出来,就算这次不成也能为日后留下一份情面。他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第二件事,我希望李将军能留下来,担任重组之后的福建军政府督军。”  李厚基脸色略有变化,他不冷不热的问道:“吴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绍霆郑重的说道:“李将军久居福建,对福建之事自然了如指掌。我吴绍霆不是一个贪图地盘的军阀,与其要一个陌生的地盘,还不如争取一位能够并肩作战、志同道合的友人。我知道李将军对南方颇有个人看法,可是我真诚的希望李将军能仔细深思,就算我吴绍霆做了对不起北洋政府的事,可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国家的事。于国家于政府,孰重孰轻,这个道理李将军应该清楚不过。”  李厚基眯起眼睛盯着吴绍霆,沉着声音说道:“吴将军,你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你留我当这个督军,却要跟你一起反对北洋政府,到头来我福建军政府的财政还得靠你们广东来资助,我这个督军不照样是在为你打下手?”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李将军,你若硬是要这么理解,我真的无话可说。如果李将军愿意跟北洋政府翻脸,站在国家大义这边,你我就是同一阵营的盟友,相辅相成,就算在军事行动上会有一定要求,那也是为了共同的利,何来上下之说?”  李厚基很果断的摇了摇头,极为认真的说道:“你的用意不管是好还是坏,我只能说你看错人了。我李厚基二十年前承蒙李中堂厚恩,今日又承蒙冯宣武赏识,是绝不会干出对不起北洋的事。若吴将军没有其他的事,今日诸多不便,就不多留吴将军了。”  吴绍霆长叹一声,李厚基啊李厚基,你之所以在历史上占不得大席位,就是因为你这个人太死板了。他现在很清楚李厚基是下足了决心,自己再无可能说服对方。他只希望李厚基多多少少能记得今日的对话,迟早有一日会有合作的机会。  从赵家花园出来,上了马车向护军使署衙返回。  在马车上,王长龄奇怪的向吴绍霆问道:“霆帅,你怎么会有留李厚基当福建督军的想法呢?岂不说李厚基这人不可靠,咱们自己人在前线流血流汗,也都对督军之位翘首以盼呢。辛亏这李厚基没有答应,要不然可真要出乱子了。”  吴绍霆笑道:“李厚基不出任这个督军才会出乱子呢。福建督军必须交给一个旗鼓相当的人来担任,如果提拔我们广东的人来做,闽军这边肯定会有不服气和戒备之心;若是提拔闽军旧部来接任,对咱们自己人又有不公平,我也放不下这个心。”  王长龄忙说道:“可李厚基也算是闽军的人物啊。”  吴绍霆接着说道:“李厚基的情况不一样。他如果留在福建当这个督军,势必就要选择跟北洋政府决裂,到时候他只能一心一意跟着咱们干。其他闽军将领不可靠,是因为他们没有李厚基这样的背景和地位,没有那种决绝之心,随时都能见风使舵。”  王长龄恍然的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可是李厚基是死性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吴绍霆默然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得从长计议,我会另外安排的。”  ——————————  段祺瑞手里捏着电报,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脚下的皮靴踩得铿铿作响,大步伐走过勤政殿外面的走廊,径直来到大总统的私人藏书室。  不等藏书室门口的侍卫唱号,他大手一推,直接推开了大门,气势急促的走了进去。  袁世凯正站在一架小梯子上查找着上层书架,听到动静之后,略略回过头瞥了一眼,然后又毫不在乎的继续去查书。  “大总统,福建丢了,李厚基真的通电下野了!”段祺瑞冲着袁世凯的大喊了道。  小梯子上,袁世凯的背影隐隐约约有些颤动,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如初。  “哦,这个情况早该料到了,芝泉,你没必要这么小题大做。”他沉重而缓慢的说道。  “大总统,您还真放得下心,两个月不到,福建算是白白折送了。早先我发命令到江苏、浙江和上海,让他们派兵南下支援,你却拦下我的命令,改令他们胁兵而观其动静。现在可好,福建丢了,咱们的人还在观其动静,这有意义吗?”段祺瑞的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抱怨,声音不减,力道十足的说道。  袁世凯沉默了起来,没有回话,他扶着梯子慢慢的走了下来,发福的身躯显得很是迟缓。落地之后,他负着双手,脸上静如止水,一点波澜都看不到。  段祺瑞实在沉不住气了,他再次说道:“大总统,现在下令温州的部队打下去还得来及,粤军占领福建不久,立足未稳,再者闽北大部分地区仍然没有归附粤军的意思,对我们进军福建大有帮助。”  袁世凯这时总算开了口,他不怒而威的说道:“芝泉,别人看不明白就算了,难道你还看不明白现在的局势吗?一旦北洋军南下福建,以吴绍霆的强硬肯定不会轻易罢休,到时候双方只有不断增兵的份儿,到头来就是一场大阵仗,一场足以决定南北定居的大阵仗。试问,你准备好了吗?我准备好了吗?”  段祺瑞怔了怔,随后说道:“可是吴绍霆也未必准备好了。去年我们能压住广东,今年我们照样可以。如果让吴绍霆兼并了两省的地盘加以发展,那才是可怕,到最后再想打压吴绍霆就迟了。”  袁世凯冷冷的说道:“芝泉,我之前的计划已经告诉你。正面交战是不可行也不可能的,丢了一个福建也无所谓,只要能引起周边各省对吴绍霆的敌意和担忧,那咱们这场战争的谋略就算成功了。你是做大事的人,眼光为何要如此短浅?你的气魄呢,你的胆略呢?”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42章,袁世凯之悟  段祺瑞脸色很难看,并非是袁世凯的一通教训,而是他到现在仍然不能理解袁世凯的话。如今举国上下都知道北洋政府要对付广东军政府,结果北洋政府精心策划的一系列打压手段非但未能让广东就范,反而节节败退。漳州没拿下也就罢了,连福建都倒赔进去,就算区区一个省不足为虑,可在大体的气势上已然输了一筹。  他缓缓的摇了摇头,咬着牙挣扎的说道:“大总统,若是说吴绍霆拿下广西,我绝不会这么神经兮兮、夸大其词,可这次不一样,福建是咱们的地盘呀。大总统没有做好准备,吴绍霆也没有做好准备,为何吴绍霆却敢顶着风头浪尖打下福建这一战?”  袁世凯眼神一冷,直勾勾的盯着段祺瑞,他知道最近下面的人都在窃议自己年事已高、暮气沉重,再无昔日叱咤风云的雄心壮志。他最恨的就是有人在这一点上指责自己,虽然段祺瑞没有明着在说里说出来,但影射的意思已经不外乎如此。  他用生硬的口吻说道:“芝泉,下面的人这么想我可以不怪他们,只当他们无知。可是你却也这么想,着实让我很失望。我老袁年事虽高,可还没有到你们想象的那种地步。我北洋之所以有沉暮衰落之迹,不是因为我的年事,恰恰是下面那些带兵的人,他们心境已经变了,变的不思进取,只求占得一省为王、一劳永逸。”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双手捏成了拳头,十分用力的砸了一下身边的书架边沿。  这一刻,他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仿佛返璞归真,无论是眼神还是脸色,无论是姿态还是精神,竟然变得比盛年之人还要有霸气,甚至更加咄咄逼人。  段祺瑞内心禁不住的想要往后退一步,不过总算稳住了身形。他感受到袁世凯身上的气场,明白这位大总统当真是宝刀未老,可是正因为如此,自己内心里的疑惑更加难解。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的问道:“大总统,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袁世凯冷笑着反问道:“我怎么会这么想?芝泉,你看看去年咱们打广州,要是曹锟、李纯、李厚基早点出兵,趁着粤桂战争之际三路齐下,广东战争还会打得那么惨吗?那姓吴的毛头小子现在还能如此嚣张,敢与我们北洋政府分庭抗争?曹锟、李纯,这些人可都是咱们北洋寄予重托的人物,却一个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说到底,去年这些人还不如陆荣廷这个外人打得积极。”  段祺瑞皱紧了眉头,他本来可以接话,去年的失误极有可能是北洋军的陈年陋习所致,钱不到手兵不走,各级军官也多有无奈。可是他仔细想想,为什么粤军可以短短两年时间彻底改掉昔日的陈年陋习,北洋军十多年来却越积越深?  想到这里,他只好咽下了喉头里的话,忧愁的沉默不语。  袁世凯接着又说道:“不说这些人,只说湖北、陕西、河南、河北、直隶,还有江苏、山东这些亲近的地方,每年有哪个省上缴过国税?华甫还是咱们自家人,他掌柜的江淮盐税不还是溜进了自己的口袋?你说说吧,连咱们北洋内部的人都各怀鬼胎,咱们还怎么跟南方开打决战?什么是暮气的根源,这就是啊!”  段祺瑞深沉的叹了一口气,脸色更加忧虑,他说道:“可是大总统,难道就这么看着广东那帮人一点点蚕食、一点点做大吗?我不信我北洋之中就没有共御外敌的雄心。”  袁世凯慢条斯理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危机感,就没有共御外敌的雄心。我故意挑起这么多事端,你以为是我闲着发慌当作儿戏吗?当初我已经跟你说过,让吴绍霆跟南方军阀打,打得越响越好、打得越大越好,吴绍霆可以吞下广西,也可以进逼湖南。当他的势力破坏了其他军阀的利益时,那他就成了全国公敌。”  段祺瑞思索了片刻,隐隐约约明白了袁世凯的意思,袁世凯是故意让吴绍霆来敲响北洋集团的警钟啊!  “可是……大总统,这么做实在太……太悬了。”他本来打算用“愚蠢”这个词,势力争夺从来就是针锋相对,哪里有欲擒故纵之说?万一让吴绍霆真正发展壮大了起来,那些见风使舵的南方军阀未必会敢对付广东,说不定还会趋炎附势。到那时才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可知道为什么咱们北洋没有准备好决战?你又可知道为什么吴绍霆也没有准备好决战?”袁世凯语气严肃的问道。  “自然是在军备上有所欠缺。”段祺瑞煞有其事的说道。  “军备的筹谋不过是时间问题,这只是次要的原因。咱们南北现在欠缺的就是一股底气。我们的底气就是北洋集团雄厚的实力,但是就目前来说,我看不出这股实力能凝聚在一起,只有咱们北洋所有人、每一个人都知道大敌当头之时,这股底气才算到手了。至于吴绍霆,他缺少底气是因为他是孤军奋战,以广东一省对抗举国之力,不是单纯几个口号、几个政党就能支撑起来的。他在等待,咱们也在等待。”袁世凯浑厚的语气有条不紊的说道。  “大总统,这可是在赌博呀!”段祺瑞有些沉不住气了。  “什么是决战?决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赌上一赌,你以为这天下就这么容易到手吗?”袁世凯表情十分坚毅,就像是新筑造出来的铜像一般,沉重和不可撼动。  “唉……”段祺瑞叹了一口气,这一刻他彻彻底底的明白,大总统确实不是暮气使然,一个暮气沉重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豪赌!“不管如何,我一定紧随大总统鞍前马后,为大总统、为咱们北洋尽出全力。”  “芝泉,希望你要让我失望。”袁世凯深深的点了点头,欣慰的说道。  段祺瑞准备告辞,袁世凯招了招手又说道:“先别急。我听说徐树铮很有能耐,三下五下就把湖北那边的稳定了下来。”  段祺瑞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都是大总统信任有加,这后生也算勤恳,终归没有辜负大总统一片栽培之心。”  袁世凯深远的看了一眼藏书房的窗外,不疾不徐的说道:“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之前你说的对,我们北洋需要新鲜血液。既然小徐表现的不错,就让他留在湖北带兵。华中是关键,可惜坐镇那里的都是旧人,一个个仗着资历怕是不会认人。这样吧,你安排下,让小徐把剿贼军能留下的都留下,留不下的归还原部。”  段祺瑞一时没明白,连忙说道:“大总统,要是徐树铮没了剿贼军,只怕他在湖北更是坐不稳了呀。若是留他在湖北,总得有点势力才是;否则还不如调回来差遣。”他对自己这位得意门生的前途十分关注,与其在湖北当光棍司令,还不如回来由自己另行安排。  袁世凯罢了罢手,略有责备的说道:“先听我说完。剿贼军是七拼八凑的部队,原来的主儿又都是北洋的旧人,要不是武汉危急,小徐很难使唤的动。现在湖北平定下来,剿贼军迟早会人心涣散,何必白白让小徐去折腾?让他去襄阳,给他一个襄阳督练公署总办的名号,再从陆军部划一个番号下去,既然能带兵,相信练兵的能力也不差。”  段祺瑞恍然大悟,袁世凯这次真是有心栽培徐树铮,竟然打算扶持徐树铮从零开始、白手起家!他心中大喜,连忙说道:“徐树铮之前也协助过近畿一带编练新兵,第六镇改组中央第六师和中央第七师时,就是他负责两个团的训导。相信他一定能完成大总统交代的任务,尽忠尽职,不负大总统栽培之心。”  袁世凯欣慰的吐出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多提拔一些新人,或许可以一改我北洋陈陋的旧气,这天下早晚会交到他们手里的。”  当天下午,段祺瑞迫不及待的拟好命令发到湖北,调任徐树铮为襄阳道督练总办,负责筹备新编中央陆军十三师的编练,一应物资经费由陆军部和湖北军政府协同承担。他知道这次是徐树铮飞黄腾达的好机会,自己也指望着这个门生能在外争光,佐为羽翼,因此在日后中央陆军第十三师的开支上,必定会处处优先。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43章,船政学堂和造船厂  十月十九日,朱成贵拟定了福建省府的政务名单,除了要求配备一支六百人编制的省长护卫营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军事要求。名单递到吴绍霆这边,几乎只是过了一眼立刻签字生效,他把原来护军使署衙的卫队拨给了朱成贵,虽然卫队兵员只有四百不到,但剩下的缺员交给省长办公室另行招募。  第二天一大早,吴绍霆就在换上福建军政府新牌的护军使署衙召开了第一次军政府大会,与会代表除了福州警备司令之外,基本上全部都是政务人员。在这次会议上,吴绍霆仅仅只做了军政府政务和法度的安排,强调福建的政务工作必须与广东达成一致,同时一应旧有法规全部废除,采用广东最新法规制度。  朱成贵提出疑问,认为在闽南推行广东的体制或可一试,但若在全省贯彻执行的话必然会有难度。之前李厚基当政时,闽南和闽北仍然有隔阂,护军使的影响力仅仅局限在南部地区,在北方要么是小军阀割据,要么是地方武装自治,势力和关系错综复杂,很难一概而论。若操作不当,只怕闽北还会不承认新生的福建军政府地位。  吴绍霆知道朱成贵这段时间付出很多,好不容易才跟闽北各县谈定拥护新生军政府,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自然做出了不少让步。他没有责怪朱成贵,毕竟之前自己许下承诺,福建省的政务全权交给朱成贵来负责,新生军政府需要在最短时间内获得全省支持是无可厚非。  “朱省长,福州军政府能直接统辖的地区有哪些?”吴绍霆问道。他最近一直留在福州安排护军使署衙向军政府过度的事宜,对这方面的情况尚且没有过问。  “福州以北基本上就很难掌控了,尤其过了南平,与浙江、江西两省交界的地方,都是比较复杂的地方。真正能听命于省府的,眼下有龙岩、同安、厦门、泉州、莆田这几个大城,或许漳州也可以算上。三明情况还不能算明朗,城区还算好,出了城区以北的几个县就管不了。”朱成贵对这些消息了如指掌,很快说了道。  “这样吧,所以新政策在可以执行的地方先执行,闽北派下通知,至于有没有效果不予理会。这方面我会另外安排,诸位只需要做好手头上的工作即可。”吴绍霆淡定的说道。  “明白了。”朱成贵点头应道。  散会之后,吴绍霆又与朱成贵交代了几句关于商务和成立福建联合银行的事情,让朱成贵先下去联系本地有头有面的财主和各大银庄的主事人,务必撮合这些人支持成立联合银行。朱成贵早就听说过广州联合银行和广西联合银行的影响力,也明白成立福建联合银行的重要性,立刻做出完成任务的承诺。  交代完毕,吴绍霆见会场上众人散去的差不多,于是又特意向朱成贵问道:“对了,这次会议不是有让你邀请马尾船政学堂主事人、造船厂总办和福州舰队司令参加吗?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到场?”  马尾船政学堂(即福建船政学堂)和造船厂都属于公务单位,在召开这次福建军政府大会之前,吴绍霆专门让朱成贵请动这两处的主管到场。会议开始之初,他还以为从马尾到福州城区要一段时间,这些人路上有所延误,没想到整个会议结束都不见人影。  朱成贵脸色尴尬,十分为难的说道:“吴将军,并非是在下疏忽,在下为了确保会议邀请准确传达,甚至都没发电报,而是直接派了下属前去通知。只是……船政学堂两位校长和造船厂总办似乎……似乎不太愿意配合。至于福州舰队司令杜锡圭更是直接关闭海军大本营,明显是不愿意投降。”  马尾船政学堂分为前学堂和后学堂,前者主要负责教授制造和工程技术,后者则为驾驶和航海指挥。中华民国成立之后,船政学堂两个学堂分别改为海军制造学校和海军军校。起初仍然只由昔日船政学堂总办监管两校,去年才刚刚委任两位资深海军军官分管两校。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打下了福建省,却拿不下福州舰队、船政学堂还有造船厂这三处重要的机构,当真有几分得不偿失的意味。不过他没有这么容易放弃,就算杜锡圭铁石心肠,但船政学堂、造船厂吃的是地方财政,失去军政府的资助早晚只能关门,自己一定要把这两处掌握在手里。  “罢了,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就先这样吧。”他神色凝重的说道。  朱成贵退下去后,吴绍霆马上找来王长龄。  “明后两天帮我安排下,我要去一趟船政学堂和造船厂。现在船政学堂是林葆怿和许赞虞在任校长吧,造船厂谁是总办?”吴绍霆问了道。  “是方国明,天津水师学堂三期毕业。”王长龄身为福建人,对福建的情况有所了解。  “嗯,你尽快安排就是。”吴绍霆点了点头。  二十一日这天上午,吴绍霆先去马尾造船厂。厂址位于闽江码头的港湾深处,老远就能看见那巍峨恢弘的大厂房身影。不过随着马车越来越近,被誉为中国第一造船厂的船坞竟显得斑驳不堪入目,那昔日辉煌的光环再也看不到。  来到船厂大门口,只见大门松垮,苔藓都长满了大半边门面,附近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更别提保护政府重要单位的警卫人员。  “这是什么情况?莫不是走错了。”从马车里走下来后,吴绍霆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他亲自上前推开大门,走进去之后发现大院子里好几处厂房是破旧而空旷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废弃的码头仓库。  随员中有一人是军政府的文员,对造船厂的情况颇有了解,这时走上前来说道:“将军大人勿怪,这里确实是马尾造船厂。咱们中华民国成立之后,北京就再也没有拨过一分钱的款项,唯一两个制造运沙船的厂房还是靠着护军使署衙维持着。这几年造船厂几乎无人问津,工人们能散的早都散了,不少人还都投去广州黄埔造船厂。去年最难过,为了度日,船厂甚至开始卖机械、卖废铁。唉!!”  吴绍霆听完这番话,顿时震惊不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怨和恨说道:“马尾造船厂,这可是马尾造船厂啊!经历了中法战争,又经历了台湾战争,甚至我中华国耻甲午海战,可谓是以一校一厂对一国之力。今日竟落败在如此地步,难怪我大中华难以雪耻,难怪我大中华不得自强,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就是根源!”  他越说越激动,脸色都变得悲愤起来。  在场众人听了这番激烈的言论,都不由自主的受到感染,然而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也无可奈何,国家混乱不堪,当权者相互之间争斗不休,还有谁真正关心这个国家呢?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一旁冷不防的传了出来:“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一个明白人了。”  所有人寻着声音望了过去,不知什么时一旁小道上竟然多了一个人影,只见这人穿着一身不旧不新的长衫,手里住着一根泛旧的拐杖,大约五十多岁的年事,不过头发和胡须已经找不到黑的颜色。老人一副颓唐之态,浑身上下透着沉重的暮气,除了深深陷下去的双眼带着少得可怜的精光之外,其他地方再也找不到半点活力。  先前那名随员认出了这老人,赶紧来到吴绍霆身边介绍道:“他就是马尾造船厂总办方国明,平日就住在这造船厂里面。”  吴绍霆看着这位弱不禁风、骨瘦如柴的老人,真担心海风稍微大一点就能把对方吹走,他步履沉重的走向前,没有向方国明行礼,反而鼓起了一口气训斥的说道:“你还有脸说等到了明白人,你若真是明白人,就不会把造船厂的机械当废铁给卖了,你若是明白人,这大好的造船厂也不会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本怀着敬畏的心来拜访你,却没想到印入眼帘的竟然是这副模样!”  在场的随员们暗暗吃惊起来,谁也没料到这位吴将军的态度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转,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方国明。  站在小道上的方国明脸色同样一变,枯瘦的身形颤动了一下,随后举起了手里的拐杖用力的在地面上戳了戳,语气激烈的说道:“我卖机械设备就是为了保住马尾造船厂这块招牌,等待有朝一日能有一个明白人带来希望。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在其位你怎知其中的难处,如果不卖机械,那就得把厂给卖了。”  吴绍霆说道:“你若真是一个有心保住造船厂的人,你就不会一直毫无建树,只懂得坐守在这几亩地里面,天天翘首以盼等待别人来解决困难。换作是我,我就是磕破了脑袋也要找来资金周转,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砸锅卖铁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方国明冷冷的哼了一声,痛斥的说道:“好一个年轻气盛的吴将军,要不是你们这些军阀各个野心昭然,每天打来打去弄得国家永无安宁之日,这大好的造船厂会无人问津?我这把老骨头会找不到维持的经费?我本以为你是一个明白人,没想到你更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这世道变了,变了,再没有一个真正的明白人了。”  他说完,愤恨的调转头,步履蹒跚的沿着小道走回去。看着他那枯瘦无助的背影,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预示。  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仿佛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又都沉在肚子里面捞不起来。  过了一阵,王长龄轻叹一声,向吴绍霆问道:“霆帅,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另外安排人再跟方国明好好谈一谈?”  吴绍霆犹豫了一下,最后坚决的说道:“罢了,方国明若是有能力的人,就算在困难也不会把造船厂搞成这样子。他算得上是前清的遗老,骨子里面陈旧之气太重,不适合再在这个位子上重用。回头安排一个虚衔,让他回家养老吧。我另外安排人接手造船厂。”  王长龄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  吴绍霆望着眼前破败的景象,心中又有一些颤动,他说道:“要想重新恢复造船厂的规模,只怕要狠狠砸一笔经费过来了。不过,钱就要花在该花的地方,我一定要让马尾造船厂重新振作起来。”  他捏紧了拳头,越说越显得铿锵有力。  王长龄心里非常感动,他身为福建人自然希望故乡的事物能够发扬光大,对吴绍霆这种记挂民族、发展本土工业的决心大有敬佩。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44章,一代海军忠魂  中午吴绍霆就在马尾县府用了一顿便饭,到了下午直接又动身前往船政学堂。  马尾船政学堂于同治五年十一月十七日(1866年12月23日)全面动工,起初定名为“求是堂艺局”。校址还在建设之中,求是堂艺局正式开学却在次月初一开始招生授学,先设于福州城内定光寺(又称白塔寺)、仙塔街临时授课。随后开始招收造船专业的学生,暂借城外亚伯尔顺洋房开课。直至船政学堂校址陆续完工,学生们才渐渐进驻本校学习。  这所中国第一代海军培训学校,经过数年的发展立刻成为中国首屈一指的海军培训摇篮。船政学堂不仅开局办学,分前学堂和后学堂,在衙门内部还有自己的制造局,一边传授造船技术,一边制造先进的舰船。  当吴绍霆一行人来到旧船政衙门门口时,看着这虽然饱经风霜,却仍然不失威严的楼宇,他心中又有一股热血翻腾。他对身后的随员感叹道:“甲午一战,是以一校一厂敌一国之力。一厂是马尾造船厂,一校正是这船政学堂。当年黄海上,多少船政学堂的先烈以身殉国、沉躯汪洋大海,多少烈士现在连一块墓碑都没有。国家之殇莫过于此。”  他示意随员进去通报一声。  制造学校和海军军校都在船政衙门里面,仅仅隔着一条街道而已。不过船政衙门的大门早已经停用,所以这里找不到任何人影,只能进入衙门内部的学堂去寻人。随员从大门进去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陆续返回。  一名随员满头大汗的说道:“海军军校今日还在授课,许校长带领学员在练习舰上,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  另外一名随员说道:“林校长推说船坞有事,不便相见。”  吴绍霆听完两名随员的话,脸色微有变化,心里有几分不悦。  王长龄冷冷的哼了一声,忍不住训斥道:“这两人好大的架子,李厚基听说霆帅到了还改口接见,这两人凭什么敢借口推辞。”  吴绍霆沉着气问道:“你们两个没见到林大人和许大人本人吗?”  “许大人着实没见到,学堂里面的学员也没有多少,十之八九真是在练习舰上。”  “卑职见到林大人,他就在校长办公室里。”  吴绍霆没有多想,立刻说道:“他们不见我,那我只能厚着脸皮不请自到。走,让我先去见一见这位林大人。”  吴绍霆迈着大步从衙门大门走了进去,随员在前面带路,王长龄等护卫紧随其后。  穿过走廊过了内大街,来到靠近闽江的制造学校大院,迎面有几个杂工发现这边来人,连忙上前来询问阻止,说现在是上课期间,外人不得私入学堂。吴绍霆只说自己不是外人,然后带头继续前进。这几个杂工看到吴绍霆的护卫都带着枪,一时又不敢多言,只好派了一人跑去向校长通报。  还没来到校长办公室,林葆怿接到通知立刻带着几名军官学员赶到走廊上截住了吴绍霆等人。林葆怿今年正好五十岁,虽然年过半百,但比早上见到的方国明要显得精神许多,穿着一身旧式的夏衫,手里没有拐杖,黑白相见的发须打理的有条不紊,颇有一副为人师长的姿态。跟在林葆怿后面的那几个海军学员手里都拿着步枪,年轻的脸上充满坚毅,只怕校长一声令下,他们绝不会有任何畏缩。  “来者何人,校园重地,岂敢乱闯!”林葆怿只看了吴绍霆一眼,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不过却故意不客气的喝问道。  “想必这位就是校长林大人了,在下吴绍霆,久仰大名,今日特来拜访。”吴绍霆向林葆怿行了一个虚礼,张弛有度的说道。  “原来你就是吴荣武,实在不巧,今日老夫有事在身不便招待,先前也曾向你的随员的交代清楚,你又何必擅闯校院。”林葆怿不怒而威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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