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大军阀_1-32

王长龄和朱执信起身相迎。  没过多久,杨希闵带着几个司令部的军官走进公共休息室。只见他身形清瘦,一身旧军服包在身躯上显得颇有蓬松,嘴唇上留着一撮民国流行的大八字胡。如今他只有二十七岁,气质英挺、充满朝气,散发出一种青年将领的果决和固执。  杨希闵(1886—1967)云南宾川县人。字绍基。先后毕业于云南讲武堂和江西讲武堂。曾任赣军第3旅参谋,滇军团长、旅长。1913年参加湖口反袁起义。1915年参加云南护国战争。1922年拥护孙中山。后任滇军总指挥,中央直辖滇军总司令。曾联合桂军刘震寰、沈鸿英部入粤讨伐陈炯明。1923年后任建国滇军总司令。1925年与刘震寰发动叛乱,被击败,逃往香港。后隐居绍兴、昆明。建国后,任云南省政协委员。1956年加入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  “二位久等了,先前我去了一趟牢房,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请坐。”他没有废话,说完之后先一步坐了下来。  王长龄和朱执信这才相继落座。杨希闵说道:“我已问过送你们来的西乡警备队,他们说二位是柳州刘震寰将军的部下,敢问二位可有凭证?”  王长龄取出信函递给了杨希闵,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等人并非刘震寰将军的麾下,只是从刘将军那边来,借了刘将军的路引罢了。”  杨希闵先一目十行的掠了一遍信函,随即抬眼盯着王长龄,慢条斯理的问道:“你们从广州来?”他语气很平静,一定没有露出惊讶或者疑惑。  王长龄暗暗感叹这年轻人果然有城府,他点了点头,坦白的说道:“在下广东军事联席会议秘书长王长龄,这位是广东都督府教育部部长朱执信。此番出使广西,正是为了联动刘将军和杨将军,响应孙先生的号召,起兵讨伐国贼袁世凯。”  “王秘书长竟然这般直言不讳!”杨希闵露出了一个深意的笑容,他将手中的信函折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随后挥了挥手,让那些随从军官都退下去。  “杨将军少年俊杰,又是昔日同盟会的革命同志。王某与杨将军都是军人出身,不喜欢拖泥带水、逶迤虚伪的讲话方式,索性直切正题。”王长龄泰然处之的说道。  “杨某佩服!”杨希闵说话很慢,仿佛是一种习惯,又仿佛是一边思考一边说话。他接着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杨某希望王秘书长、朱部长了解,杨某所部是代表云南军政府之利益,在广西省内可不敢轻举妄动。此外,尽管杨某只遵从松坡将军的命令,如今松坡将军卸任滇督,改由唐蓂赓接任。只是松坡将军早先已表明中立的立场,唐都督萧规曹随,二位此刻让我起兵,岂不是让我抗命?”  朱执信听到这里,已经感到谈话很困难了。他看了一眼王长龄,王长龄依然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只听王长龄娓娓道来:  “杨将军此言差矣,我相信杨将军是明白事理的人。纵观国内讨袁局势,时下虽然不甚明朗,可归根基地是一场表明立场的试探。松坡将军和唐都督之所以保持中立,实则是担忧战火蔓延省内,故摆出明哲自保。而杨将军身处广西,此处又非杨将军故土,又有何担心?松坡将军当年派杨将军留守西林,无非是埋下一记伏笔。此时杨将军若能率部响应号召,正是间接代表松坡将军和唐都督表明立场,同时又不会陷松坡将军和唐都督于不仁不义,这才是真正的玄机所在。”  杨希闵听完这长篇大论,心中不禁有些想笑,要说讨袁革命是表明立场,确实是一个新意的说法,可是他杨希闵率部响应是间接代替唐继尧和蔡锷的立场,这帽子扣得有些大。他推出唐继尧和蔡锷两个人,仅仅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云南、贵州两省还用不着自己来代表立场。  王长龄不等杨希闵开口,继而又说道:“除此之外,杨将军若能跟刘将军联手,广西境内漓江以北迟早是杨将军和刘将军联手掌控的局面。桂军主力部队正与我们粤军在梧州打得不可开交,漓江以北早已空虚。难道杨将军真的只甘心坐拥西林一处山县吗?”  杨希闵扬了扬眉毛,不可否认王长龄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敢问王兄,刘将军在柳州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刘将军和刘总长业已答应响应。我家都督还特意资助了十万经费和一批军火。如果杨将军同样有干大事的雄心,我家都督一样也能资助杨将军。”王长龄表情淡定的说道。他故意歪曲了事实,把话说的更像是吴绍霆主动资助柳州革命军,这样能彰显广东的底气十足。  “是吗?”杨希闵不置可否的笑了起来。“说一说题外话吧。王大人可知道刚才袭击你们的人是什么来头吗?”  王长龄和朱执信对视了一样,杨希闵摆明是明知故问。朱执信道:“杨将军,你刚才已经审问了那些人,这件事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才是。”  杨希闵慢慢的点了点头,直言道:“没错。这些人经不住用刑,很快就从实招来了。他们是什么人无关紧要,无非是三省流窜的亡命之徒罢了,关键是他们幕后的指使者。说出来怕你们不相信,这些亡命之徒三天前收到指示,五百块买你们二人的人头,而买家是柳州两营帮统沈鸿英。”  王长龄和朱执信齐齐一惊,他们虽然与沈鸿英不熟悉,可是在柳州那段时间里,听说过沈鸿英是刘震寰的手下亲信。沈鸿英雇人行凶,岂不是暗指刘震寰幕后唆使?  “杨将军,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刘将军就算不肯响应,也不至于要杀我们二人,一定是有人挑拨离间,故意混淆视听。”朱执信立刻说道。  王长龄沉思不语,虽然他同样不敢相信,可不管怎么说,如今事态愈发严重,无论言行都要如履薄冰一般谨慎小心。  “兹事体大,杨某自然不敢轻易断论。王兄、朱兄请放心,杨某虽然一介武夫,但人情道义是做人之本,二位暂且留在西林县住上几日,杨某绝对保证二位的安全。稍后我会电联柳州,查清此事究竟。”杨希闵大义凌然的说道。  “如此,多谢杨将军了。”朱执信连连道谢。  “不必客气。杨某昔日与刘将军有一面之缘,我相信刘将军必不是那种虚与委蛇、阴奉阳违之辈,这件事必定有蹊跷。”杨希闵深沉的道。  这时,王长龄开口问道:“无论怎样,这次都要多谢杨将军照顾。然,不管柳州发生了什么事,还请杨将军务必考虑在下先前的话。”  他深知情况越是不明朗,越是要尽快争取到杨希闵的支持,到时候就算柳州真的出了问题,好歹还有杨希闵的滇军引以声援,不至于广西境内一点效果都没有。  杨希闵看着王长龄,叹声说道:“王大人尽忠职守,杨某佩服之极。我也不跟王大人说虚伪客套的话,如果今日伏击二位的人真是刘将军指派的,只怕杨某爱莫能助了。其中原因王大人应该很清楚。当然,现在尚无定论,说什么都是太早。”  王长龄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因,连刘震寰都不支持讨袁革命,单凭杨希闵一支外乡人的部队能成什么气候?杨希闵是一个爽快的人,提前把这个结果说了出来,也省的大家多浪费时间。他现在只能祈祷,希望这件事还有转机。  卷三:南北对决 第282章,战斗表彰  何福光从军马上翻身跳了下来,一团团长韦汝骢和副团长苏贡,以及三名团参谋迎了上来。广西信义县宽阔的地形,让炎炎烈日一览无余,此时正是晌午,无论是一团团部的军官还是跟着何福光前来的师部军官,每个人都是一副汗流浃背。韦汝骢黝黑的脸上依然透着与生俱来的不怒而威,他向何福光敬了一个军礼。  “韦团长辛苦了!”何福光带着笑容还礼。昔日在二十四镇时,他与韦汝骢同级,只是韦汝骢的官职略高一等。论起资历和名声,他也要比韦汝骢差上一截。不过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韦汝骢敬畏如神,相比之下自己也有几分恃才自傲的心态。如今他是师部总参谋长,韦汝骢只是一个团长,颇有几分风水轮流转的感慨。  “参谋长远道而来,一路上才是辛苦了。”韦汝骢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不善于阿谀奉承,仅仅只是循例寒暄罢了。  团部军官与师部军官相互认识了一下,随后韦汝骢带着众人前往团部。团部的地址以前是桂军独立营的营部,稍加布置一番之后,即成为前线指挥中心。刚刚走到郊区时,正好遇到团部通讯室的一队工程兵正在忙碌的铺设电话线。这是昨天才接到命令,要求尽快架设最便捷的通讯线路。  来到团部,韦汝骢在休息室招待了师部军官。何福光先走了一套程序,把该提前交代的公务交代下去,让团部准备好授奖仪式,之后听取了韦汝骢汇报近况。除了前天跟桂军打了一场打仗,昨日傍晚教导团骑兵营又发动了一次迂回偷袭,取得了一定成果,但仍旧无法突破莫荣新的防线。  “关键是我部目前没有足够的炮火。莫荣新的这条防线只用了四天四夜的时间抢修,前天一战,教导团两个炮兵连几乎把桂军第一线堑壕全部掀翻了,现在桂军退到了第二线坑道。如果再有两个连的炮火,我部甚至不需要进攻,单单炮轰即可推平阵地。”副团长苏贡底气十足的说道。  韦汝骢瞪了苏贡一眼。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苏贡说一些没用的废话,这几天作战苏贡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抱怨炮火不够,如果师部还有多余的炮火提供,还会等到大家说闲话?  苏贡会意,赶紧闭嘴不言了。  何福光呵呵的笑了笑,说道:“苏副团,你可不要总说我们革命粤军缺这少哪,看看莫荣新那边,他们只有三门步兵炮,连炮兵编制都还没有呢。”  苏贡连连陪笑道:“是,是。”  何福光叹了一口气,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他沉声说道:“韦团和苏副团有所不知,如今南方局势很不好。福建那边出事了,所以都督特意让我来再三叮嘱一下,一团和教导团这边能不冒险就不冒险,你们可是第一师的精锐所在呀。”  韦汝骢怔了怔,立刻问道:“福建出什么事了?北洋军行动了?”  何福光点了点头,叹息不语。  韦汝骢皱紧了眉头,阴影笼罩在了脸上,喃喃的道:“这么快……”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督还是放心韦大人,信义县这边决策依然由韦大人全权决定。”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何福光再次说道,“都督另外还有一个任务。”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封函令。  韦汝骢接过手来,打开看了看。吴绍霆下令韦汝骢组成一支特殊部队,执行一项斩首行动,在未来五天之内暗杀桂军三个营长。这个三个营长的名单业已出炉,首要解决的目标是莫荣新第五标九营营长郑奎金,其次是辎重营营长连胜文,最后是莫荣新的族弟莫士诚。  广州起义之后,莫士诚卷走了广州库银的一笔银子,随后经新安至香港,逃回到广西投靠其兄莫荣新。如今的莫士诚在其兄提拔之下,担任第五标警卫营营长,兼管军中法纪。  韦汝骢看完函令,心中有一种恍然的感悟。事实上在前天一场大战和昨天傍晚偷袭之后,他同样认识到狙击手在战场上的重大作用,这个新型兵种的出现带来了一些未知战术的探索,他甚至思考过与其让这些精英士兵投入正面战场,还不如另外开辟一个新的、更适合狙击手的特殊战场。  这次由都督直接下达的作战指令,正好点化了韦汝骢思维,原来他所思考的开辟特殊战场的想法是完全可行的。他将函令收了起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请总参谋长代为转告都督,一定完成任务。”  广州成立狙击士官学校之后,吴绍霆凭借个人经验制订了一套狙击手速成教学方案,同时先期毕业的狙击手经过实战磨砺之后,同样还会带着积累的经验,返回士官学校执教。然而毕竟狙击学校成立的时间还太短,吴绍霆不可能一心一意全部投入狙击手培养,因此除了教会狙击手基本素质之外,其他战术的应用只能依靠各级指挥官的摸索。  韦汝骢算是很有心思的人,正式开战以来,他是第一个意识到狙击手未必只能在正面战场上作战。培养一个狙击手的代价十分昂贵,让一个昂贵的兵种在正面战场上冒险,那是极其不理智的行为。  何福光在团部吃过中饭,下午便率领师部军官来到前线,正式向九名狙击手和八名下级军官进行了集体颁奖仪式。目前广东都督府还没有制订荣勋制度,地方政府并没有这种资格,所以只能以“奖”代“勋”。九名狙击手颁发了“铜鹰级战功”奖章,每人奖金三百元,授予高等士官军衔。八名下级军官授予“银鹰级战功”奖章,奖金伍佰元,酌情提拔军衔。  当晚,吴绍霆还亲自通电嘉许这九名狙击手,将他们比喻为“军中隐刺”,同时还赞赏了教导团骑兵部队两次机动偷袭,表扬为“不可不为光荣之锋”。这本是聊表赞赏的一份通电,然而谁也没料到,它却定下了未来共和国最具杀伤力的两支兵种名称。  次日一早,韦汝骢召集了昨天刚刚授奖的九名狙击手,正式组成“隐刺”狙击队,开始展开斩首行动的布置。  这次授功仪式在革命粤军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不仅得奖官兵兴奋不已,更在各级军队中激励了士气、推广了积极向上的心态,给革命粤军经历惨烈作战之后带来了全新的希望和动力。都督府新闻部全力配合宣传,战斗英雄的形象渐渐演变成一种舆论的引导,营造出一股良好局势的氛围,大大增添了百姓们的信心。  两天之后,云浮师部又如法炮制,派遣何福光前往白石界,向二团一批作战英勇的士兵颁发了战功奖章。  卷三:南北对决 第283章,勃然大怒  这一系列冠冕堂皇的表面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成功驱散了一些不良的阴影。可是吴绍霆直到,表面现象只可止一时之疼痛,不可根绝关键的隐患问题。他现在一直在迫切的等待广西刘震寰、刘谷香的响应,只要柳州展开行动,制造广西内部的动乱,相信梧州这边的战事很快就会有结果。  接下来的几天,粤桂双方断断续续又爆发了几场冲突。二十四日下午在封开县北面山区,粤军第六团打了一场开战以来最艰苦的作战。这次战斗显然是陆裕光孤注一掷,他已经收到了父帅的警告,可是心中极为不服气,索性赌上最后一次,不择手段的打一场绝对胜利的大战。这次他确实不择手段了。  桂军制造了燃烧弹,放火烧了小半个山林。第六团冒着浓烟和熏烤拼命的救火,好不容易隔绝了火势蔓延,士兵们一个个精疲力竭,桂军趁机发动了一次强攻。六团在山地防线遭到分段击散,团部与营部失去联系,营部又与连队失去联系,各级部队一败涂地。郝少义带着团部一度后撤了两个山头,趁着傍晚桂军攻势降低,总算勉强稳住了混乱局势。  天黑之后,六团各级部队零零散散的跟桂军士兵打了几场遭遇战。桂军因为不熟悉山地地形,再加上天黑之后通讯受到极大的影响,进攻的力度和战略协调性大大削弱。  直到二十六日上午,战火再次告一段落。桂军消耗了大量资源,总算从封开县向北推进了三里的战区。粤军第六团伤亡同样十分惨重,不过相当一部分士兵并非阵亡,而是趁着混乱私自逃跑了。郝少义把防线紧缩在东北的三水岭,几乎与师部炮兵团的阵地失去了犄角形势,索性桂军连战两天早已丧失了锐气,未能再继续组织大规模的进攻。局面再次僵持下来。  这次作战对于吴绍霆来说极具意义,虽然战斗经过和结果不甚光彩,但这一个回合结束意味着陆裕光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相信战况汇报到南宁时,陆荣廷连杀死陆裕光的心都有了,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保全实力,可这位陆少帅偏偏置若罔闻。  果不其然,二十六日下午梧州密探发来电报,陆荣廷不顾参谋部力劝,俨然下达命令撤销陆裕光所有军职,再次改派林俊廷出任梧州前敌总司令。  林俊廷回到梧州时,有一大堆乱摊子等着他收拾,第三混成协和第二军的第四标、第五标让陆裕光分拆的支离破碎,各级将领职权交叉混乱,整个梧州桂军的军事系统完全不成体统。林俊廷甚至认为,梧州的情况似乎除了陆裕光本人之外,再也没人能看得懂了。  粤桂战争的局势逐渐明朗,林俊廷的复任让吴绍霆在困局中看到了希望,当然他依然不敢大意轻敌,梧州一日不克,桂军依然有足够的底气觊觎广东。而这一件事对他来说甚是困扰,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将近一个月,预期的种种计划都遭到了篡改,究竟何日才能让桂军元气大伤呢!  就在吴绍霆带着希望思索这个问题时,广西境内突然传来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二十七日凌晨两点,师部除了值班的军官和通讯员之外,大部分的人已经回到宿舍休息。偏偏这个时候通讯室接到了一通来自怀集的电话,值班侍从官赶紧找到都督副官邓铿。邓铿听完汇报之后,当时失声惊呼了起来:“什么?竟有此事?”  他顾不得休息的时间,穿着拖鞋匆匆的跑到了吴绍霆房间门口狠狠拍打了一通。  吴绍霆机警的醒了过来,虽然有几分闹情绪,可还是保持着冷静的脸色打开了房门。不等他开口询问,邓铿已经抢先叫了道:“都督,不好了,柳州出事了。我们委托‘大盛魁’运送的军火和物资被沈鸿英劫了,商队一百一十五号人让沈鸿英全部烧死在驿站,只有一个马头逃到了贺州。”  “什么?沈鸿英?”吴绍霆瞪大眼睛,惊愕不已。他虽然对沈鸿英这个名字很熟悉,可是对其人的背景不太了解,只知道历史上广西同盟会领袖刘谷香是让这个人捕杀。他现在不在乎沈鸿英到底是什么人,这个混蛋劫走军火和物资也就算了,竟然还烧死“大盛魁”商队一百多号人,简直是惨无人寰的屠杀。  “刘震寰和刘谷香是什么反应?”他立刻问道。  “还不清楚,这个消息是贺州刚刚发电报到怀集,怀集这才打来电话。消息的来源是商队逃回的幸存者。昨天南宁情报站也证实柳州有人向陆荣廷告密,说我们广东正在策动广西革命军。如果猜得不错,这告密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沈鸿英。”邓铿切声的说道。  吴绍霆脸色顿显严峻,心里咬牙切齿的骂道:沈鸿英,沈鸿英,你杀了老子的人,坏了老子的大计,此生不除你这奸贼我不姓吴!他又想到了派去柳州谈判的王长龄、朱执信,马上问道:“老王和老朱他们有消息吗?”  邓铿摇了摇头,叹息的说道:“还没有消息。不过都督不用太担心,按照行程来算,王大人和朱部长应该已经不在柳州了。”  吴绍霆十分果决的说道:“立刻,给我联系刘震寰和刘谷香,让他们给我一个交代。另外也加紧联络杨希闵,如果王长龄和朱执信他们在西林县的话,我要知道杨希闵的立场。”  直到早上七点,师部总算接到柳州事件的进一步消息,沈鸿英已经率部逃到了桂林。到了中午时,柳州方面的电报姗姗来迟,刘震寰和刘谷香四天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因为电报线路不通,这份电报的落款日期是八月二十五日。刘震寰和刘谷香在电报里做出解释,沈鸿英屠杀商队、劫走军火物资之事他们并不知情,如今柳州革命军已与沈鸿英决裂,势必会给广东方面一个交代。  “决裂?沈鸿英早已经投靠陆荣廷,刘震寰他们还好意思说决裂,有屁用!”  吴绍霆在师部指挥所里来回踱着步,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懂得控制情绪的人,可这一次他真真正正的冲动了。沈鸿英是什么人物,纵然是日后旧桂系军阀头目之一,但目前看来依然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罢了。一个小角色胆敢屠杀商队、抢劫军火,不仅是没有道义,更是一种狂妄!  老子连陆荣廷都不放在眼里,区区沈鸿英竟敢尔耳!他在心里暗骂着。  卷三:南北对决 第284章,沈鸿英末路  师部每一个人的情绪都不好,沈鸿英屠杀商队的此举实在是太令人气愤。可当务之急的问题是,军火被劫走,柳州方面还会不会遵照原来的承诺响应起义?参谋部和都督这段时间把彻底扭转战局的希望都放在了柳州方面,大家也很清楚在粤桂战争进行到如是境况,柳州发动兵变的战略意义是多么重大。  “给我一个交代?我倒要看看刘震寰他们能给我什么交代!”吴绍霆盛怒的说道。  “都督,”这时,何福光开口说道,“不妨就利用商队之事,胁迫柳州革命军尽快起事吧。刘震寰和刘谷香可以以讨伐杀人凶手为名,发兵进攻桂林。如果他们能拿下桂林,我们可暗中资助其在桂林成立另外一个军政府,桂林与南宁分庭抗争,广西一分为二,三省合围的局势不攻自破。”  吴绍霆当然知道这件事的有机可趁,沈鸿英制造了这样一件人神共愤的惨案,刘震寰和刘谷香如果坐视不理,只怕二人的名声必定会因此遗臭万年。他让情绪渐渐冷静下来,思索片刻之后,他说道:“通知新闻部,将‘大盛魁’商队遇害之事通报出来。新闻稿出来之后,发一封到上海去,让孙先生也知道这件事。我要让全中国都获悉此事,我倒要看看刘震寰他们还怎么推辞!”  第二天,广东省内各大报纸首版刊登了柳州惨案的新闻。都督府特意发了一份全国通电,强烈谴责沈鸿英背信弃义、残暴不仁的行为。  “大盛魁”商队唯一幸存者在李济深派人的护送下,由贺州返回广州。幸存者由都督府新闻部支持,在广州城举行了一场发布会,亲口讲述了那天的遭遇。沈鸿英借口奉刘震寰命令前来迎接,将商队强行扣押在鹿寨县,当晚派兵封锁驿站,先冲进驿站抢走了货物,后纵火烧毁驿站,但凡从火海里逃出来者,一律被射杀。  描述的绘声绘色、声泪俱下,各大报馆记者详细记录,到场的甚至还有不少外国新闻撰稿人。一场政治阴谋的屠杀惨案就这样高度曝光了出来,类似的案件在中国历史上原本是屡见不鲜,正是因为幕后一股力量暗中驱使,“柳州惨案”成了一时舆论热点,也成了一桩听者落泪、闻着伤心的“真正的大惨案”。  中午,云浮师部总算接到了西林县的电报。  杨希闵对“柳州惨案”的消息十分敏感,上午十点接到广州都督府的全省通电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吴绍霆故意借题发挥的一出苦肉计。他知道刘震寰和刘谷香很快会遭到舆论的压力,必然会发兵讨伐沈鸿英,广西境内的局势一触即发。而他同样念念不忘王长龄说的那番话,趁着广西境内乱成一团之际,拓展更多的地盘和势力。  因此他发了一封电报,堂而皇之告知吴绍霆,自己对“柳州惨案”同样深感愤慨,同时愿意支持孙先生的讨袁革命,率部讨伐桂林。  当然,发一份电报只是先一步表明个人立场罢了,至于什么时候起兵,那还要看局势什么时候对自己有利。  杨希闵比刘震寰和刘谷香先一步通电响应讨袁革命,这简直比“柳州惨案”更让柳州方面感到压力。自从沈鸿英率部叛逃之后,刘震寰和刘谷香一直很苦恼,钱和军火都让这个卑鄙小人劫走,他们什么都没拿到手,还要替沈鸿英承受指责。现在滇军杨希闵又抢了响应革命的风头,这简直是名利皆损。  好在刘震寰看得比较开,再加上手下革命士兵情绪激动,当晚紧随杨希闵之后,发了起义通电,决定进攻桂林。  这两份通电给了南宁军政府当头一棒,广西局势从暗流汹涌一下子变成了风起云涌。  沈鸿英在桂林同样也恐慌不已,当初他之所以要杀人灭口,关键是因为陆荣廷和北洋政府都没有给自己确切答复,所以仍然要依附在革命军麾下。他为了掩盖抢走军火和物资的事实不让刘震寰和刘谷香知道,故而采取了极端手段。一开始刘震寰、刘谷香都没有怀疑到他头上,只当是广东方面的资助还没有送达。没想到办事不利,让一个活口跑了,整件事情立刻穿帮。  他本来期待着跟陆荣廷联手,来一个内应外合,一举歼灭同盟会势力。正因为这件事败露,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不是刘震寰和刘谷香的对手,只能灰溜溜的逃往桂林。  陆荣廷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沈鸿英,他也很想拉拢沈鸿英这个外援。尤其是现在杨希闵、刘震寰都通电造反了,他更是需要尽一切可能争取本省各路小军阀站在自己这边。于是在最近的两天时间里,他积极与沈鸿英联系,任命沈鸿英为桂林留守府副司令,指示其积极扩充兵力,应付刘震寰、杨希闵的进攻。  桂林留守府总督张鸣岐一直以来都是在南宁遥领,陆荣廷特意拜托张鸣岐前往桂林坐镇。自从前清皇帝退位之后,张鸣岐的实权渐渐遭到各方面势力的蚕食,直到被陆荣廷完全架空,心中不甘心。这次陆荣廷敦促他前往桂林坐镇,不得不说是一个分权的大好机遇,于是果断的答应了下来。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九月初国内发生的一些情况,让陆荣廷和张鸣岐二人立刻感到后悔莫及。孙中山在接到吴绍霆发去的新闻稿当天,立刻义愤填膺的通电痛斥沈鸿英,宋教仁、廖仲恺等人亦步亦趋,紧随孙中山的通电,号召国民党各界党员联名谴责“柳州惨案”元凶。  国民党的影响力在国内和国际上都是有一定地位,更何况“柳州惨案”与桂粤战争、讨袁革命并没有直接联系,是一场人道主义的惨剧。经过孙中山的批评和国民党的集体谴责,这件事一下次升格到了中华民国建国第一惨案的地步。  很快这个报道又传到了北京。袁世凯正巴不得转移宋教仁遇刺案的舆论焦点,立刻顺势接过了话柄,以中央政府的名义命令广西军政府逮捕沈鸿英,依法严惩不贷。  虽然逮捕沈鸿英或多或少会得罪陆荣廷,说不定还会影响广西牵制广东的战略布局。可沈鸿英毕竟是一个小角色,再者桂粤战争轰轰烈烈打了一个月,北洋军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效果,没必要再给陆荣廷面子。  九月四日北京政府下达了逮捕令,九月五日张鸣岐刚刚抵达桂林,眼看广西局势大有不对劲,在桂林还没待到两个小时,马不停蹄的继续北上,直接不辞而别的离开了广西。  张鸣岐离开广西给了陆荣廷一个信号,那就是广西马上要罩不住了。东边粤桂战争还在拖拖拉拉,北边的刘震寰、刘谷香、杨希闵三路人马蓄势待发,两个月前还是西南最强实力的陆氏桂军,今天却要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机。  陆荣廷迫不得已,只好宣布接受中央政府逮捕命令,取消沈鸿英一切职务,下令广西各部进攻桂林,缉拿沈鸿英归案。  沈鸿英万万没有料到,一件极其普通的杀人越货,经过吴绍霆、孙中山再到袁世凯的三方倒手,竟然变成了举国公愤、罪大恶极的“惨案”。要真是这样,以前土匪强盗会党干过的勾当,统统都应该像今天这么处置才是。  在桂林的这几天,沈鸿英每日惶恐不安,一方面向北京求饶,一方面又向陆荣廷求救。可结果不言而喻,在这个风头浪尖之上,他沈鸿英已然注定成为替罪之羊。  卷三:南北对决 第285章,粤桂战争结束  陆荣廷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可是最终未能如愿,他狠狠的摔碎了第二个茶杯。两个月之前广西还是大一统的局面,各地军阀好歹都是遵从南宁军政府的指示,可是经过了粤桂战争和“柳州惨案”之后,这个大一统的局面竟然如同风干的纸片一样脆弱不堪一击。  在面前的一张茶几上放着两份电报,这是副官陈树勋刚刚送过来的。一份电报是刘震寰、刘谷香在柳州举行誓师大会,正式向桂林出兵。另外一份是东边粤桂战场的汇报,林俊廷接管梧州前敌总司令之后,经过对时局的分析,决定做出一项断腕自保的行动。  “林俊廷要撤退,他竟然要私自撤退?”陆荣廷嘴唇微微颤抖,眼中怒火丛生,只是在说这番话时却是喃喃自语的样子。  “都督,这一仗我们输了。”陈树勋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陆荣廷脸皮抽搐了一阵,突然爆发的吼了道:“不,谁说我们输了?老子辛辛苦苦打了一场大战,袁世凯许给老子监管广东的承诺还没兑现,怎么可以输!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种事,老子陆荣廷绝不答应!”  陈树勋让陆荣廷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又恢复镇定,他丝毫不畏惧暴怒状态下的陆荣廷,反而加重了语气劝说了道:“都督,再不放手,咱们的损失只会越来越严重。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林将军从梧州撤退也是为了保全第二军和第三混成协的生力军。城丢了,还可以再打回来,军心丢了,那才是真正的输!”  陆荣廷怔了怔,陈树勋的话让他恢复了几丝理智,可是内心深处的不敢依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心的,他咬着牙说道:“现在可不是丢了一个梧州的问题。桂林要完了,整个江北都要完了,这一仗下来老子什么都没捞到,反而还把老家弄的四分五裂!”  陈树勋表情严肃的说道:“都督,纵然全广西都完了又如何?都督你手里还有一万多人的兵力,何愁不能东山再起?更何况现在仅仅只是江北而已。都督你还记得五年前我们是什么样子吗?比起五年前,我们现在不知道要好多少!不过是重头再来罢了。”  “说的轻巧,说的轻巧!”陆荣廷冷冷的说道,然而他的情绪却明显冷静了下来。  这时,大门外传来一声通报:“李参谋长到。”  没过多久,李汉章表情肃然,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客厅。  陆荣廷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急忙问道:“老李,情况怎么样?”  李汉章来到陆荣廷面前,不冷不热的说道:“刚刚接到消息,杨希闵也起兵了。不过他的主力好像不是进攻桂林,矛头似乎直指百色。只有一个营的兵力是向桂林去的!”  陆荣廷哼了一声,龇牙咧嘴的骂道:“杨希闵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敢打我广西的主意!”  李汉章停顿了一会儿,随后拿出他天生威严的嗓音说道:“都督,依属下看,眼下我们应该果断放弃江北和梧州,将兵力全部收缩至漓江以南。至少在未来半年的时间里,我军应当修生养息,切莫再发生不必要的武装冲突。”  “什么?你也叫我拱手把地盘送出去?”陆荣廷瞪大了眼睛。  “都督,梧州这一个月打得太伤了,军政府的财政已经预支了未来一整年的收入。如果还要打下去,后方再只怕拿不出一分一毫的粮饷了,那时候才是最可怕的失败。”李汉章表情镇定,不疾不徐的说道。  “孽障,孽障,畜生!”听了李汉章的话,陆荣廷再次大怒,怒火的矛头自然而然的指向了陆裕光。这真是一次又痛又恨的觉悟。  陈树勋和李汉章都知道陆荣廷在骂谁,他们不动声色,不劝也不责。  陆荣廷脾气虽然不好,可是在发脾气的同时他也习惯性的听取和分析部下的意见,很显然现在的局势自己是输了,输的一塌糊涂,如果还要逞一时之怒,只怕这一输将永无翻身之日。他必须做出割舍,江北的地盘本来就不牢靠,唯一可惜的是桂林这个重镇。再者是梧州,门户咽喉丢了,粤军出入广西就像在自家后花园一样。  “其他我都可以答应,梧州不行,绝对不行。”一番思索之后,他咬着牙说道。“派人到广东去跟吴绍霆谈判,封开县、信义县都可以撤军,梧州不能撤。凭什么要撤,梧州现在还在我们手里!”  “都督,梧州很快就不会在我们手里了。”陈树勋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以目前的形势,吴绍霆不会跟我们谈判的。”李汉章也说道。  陆荣廷捏紧了拳头,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激动的情绪让他的脸色张红了起来。如果自己再年轻十几年,一定会选择跟粤军拼到底。粤军要梧州无非是逼退桂军,然后好全心全意对付北洋军。到时候大家都僵持不下,看看到底谁先完蛋!  可是现在不同,他不敢再轻易的下赌注,失败对一个老人来说是可怕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翻盘的机会。  “让林俊廷撤,撤到南安去。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早晚!”陆荣廷狠狠的砸了一下茶几,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逼出来的。  九月七日,林俊廷在没有正式接到南宁军政府命令之前,已经在封开县与粤军总参谋长何福光达成停战协议。桂军在九月十日之前从封开县撤军,十五日之前从梧州退出。这是一个屈辱的停战请求,以梧州做为交换代价,换取粤军不再进攻的条件。林俊廷知道这个代价十分吃亏,可无奈封开县八个营的兵力耗在这里,一旦八个营渡江撤回时,粤军盯着后背猛击,那损失将会更加惨重。  割地停战不是首例,好歹这样也保全了生力军和一份颜面——桂粤战争以平局告终。  次日,南宁军政府正式通知送达梧州。林俊廷与何福光趁着这个契机,又签订了一封两广互不侵犯停战条约。林俊廷指望这个条约能够彻底稳住粤军,以免桂军在调头应付省内革命军起义时,粤军又从背后打黑枪。何福光想要的则是条约之下,桂军承认南安以东三十里的水陆区域为“条约停战区”,双方军队未经通知彼方之前,不可擅自越区。  双方一拍即合,两个小时之后即签署了这份条约,约期为十年。  《两广互不侵犯停战条约》的签署,在中国轰动一时,这个条约开辟了国内省域地方政府互换条约的先河,一些西方媒体甚至暗示这一政治活动是地方政府与中央政府权力划分的开端。北京政府对此很尴尬,既像谴责两广私下交换政治条约,可又觉得没有充足的理由。这份条约就像是一份合同而已,难道跨省签约合同也有问题?  两天之后,广东全省轰动,各界人士都认为粤桂战争以广东获胜而告终。虽然战争对很多老百姓来说是坏事,可现在是战争结束了,战火几乎没有蔓延到省内腹地,而且广东军政府也没有把战争负担过重的转移到老百姓头上,自然要热烈庆贺。  吴绍霆任命韦汝骢为梧州善后总司令,将整个粤桂战争之后的交接事宜交给其来打理。九月十日这天,他便率领师部先一步返回广州。  进城时,广州市民夹道欢迎,各区士绅组织歌舞队迎接大都督凯旋。  中午,吴绍霆在都督设宴,宴请参战获功的师部军官,算是举行了一场半公半私的庆功宴。因为各团团部还在两广交接忙碌善后,所以一些战斗英雄和优秀指挥官无法到场。当晚他又设宴,邀请城中各界士绅、都督府和军政府的文政官员,表彰这些人在战时殷勤的统筹后方工作。  欢闹了一整天,吴绍霆踏踏实实睡了一晚上。他有预感,这一晚上过后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安心休息了。  卷三:南北对决 第286章,独裁手段  都督府政务大厅,李煜堂、张直、倪端等人正在向吴绍霆汇报财政报表。  “自七月底战事发生以来,直至今日,军粮一共消耗三十九万,枪械弹药一共是二十八万,后勤物资合计是二十九万,阵亡抚恤预计是八万。另外善后费用还未统计下来。”李煜堂尽量从简的说道。  “军粮怎么会消耗这么多?”吴绍霆奇怪的问道。  “军粮一项是包括革命粤军三个师的一应费用,上个月在福建被劫走的一船物资已经是六万左右了。”李煜堂解释道。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忧郁的说道:“战前都督府储备了一百六十万的经费,这一战打下来,已经去了一大半了。曹锟的人还没来,我广东接下来的形势只怕不乐观了。”  李煜堂无奈的摇了摇头,苍老的说道:“这次对桂作战伤亡太重,谁也没料到一开始就会打得这么凶。现在各级战地医院和县区医院里面,前前后后差不多住着一千五百多名伤兵,他们当中需要长期治疗的重伤兵员超过五百人。这是一笔不菲的支出,我是算在后勤物资一项当中的。”  吴绍霆认真的说道:“伤员肯定要照顾周全,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们可是为了保卫广东而负伤。至于痊愈之后,能够复员的则派回原部,不能复员的发抚恤费遣散好了。”  他顿了顿,又看向张直,这位老官绅从一开始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恍恍惚惚似有心事。  “张部长,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哦!?”张直回过神来,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都督这次与桂军兵锋相交,总算是打了一场漂亮的阵仗。只是……只是战事毕竟是祸事,哪怕现在两广已经成功签署了停战协议,可……怎么说呢……”  众人看着张直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有些诧异,以往张老爷子向来是气定神闲、不亢不卑之态,尤其是凭着张家与都督的私人关系,更有一种不可代替的地位。然则今日却变得含含糊糊,一点气势都没有,不得不让人有所猜疑。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出言打断了张直支支吾吾的语态,平静的说道:“张部长,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如果真有什么严重的事,你更应该说出来让我们大家知道,有问题则想解法,有难处则想办法,群策群力才是要紧。”  张直沉了沉气,索性说道:“都督,战事虽然大获全胜,可是这一个月来我仔细研究过广州和韶关两地商业发展的情况,对比去年这个时候,所有行业几乎是有退无进。”  吴绍霆心中微微一寒,他意识到张直所说的危机,如同自己在云浮所料的一样,广东省资产阶级已经出现了不信任的裂痕。  张直看了一眼吴绍霆的脸色,暗暗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自从去年年底至年初,都督府颁布了一系列利商利农的政策之后,短短五个月时间里全省商业发展几乎是往年的五倍之迅速。可上个月到今天,所有大型工厂、作坊都在减工,一些大商行缩减商品供应量,导致一些小县城都出现有价无市的境况!”  不等吴绍霆开口,倪端立刻责问了道:“商人在囤积货物?”  张直摇了摇头,道:“并非是在囤积货物,我亲自去看过他们的生产线还有仓库,根本是无货可囤。”  倪端疑惑不解,问道:“既然有人要买东西,为什么他们无货可卖?”  这时,李煜堂代替张直把话说明白了:“很多商行正在把产业向其他地方转移。比如说我们广州老字号酒楼八仙楼,年初从联合银行贷款三十万,预计在广州和肇庆再开两家酒楼,可八月底他们竟把酒楼开到香港去了。富润和棉纱厂是我们广州最大的棉纱工厂,军政府公务装和革命粤军的军服,全部都是他们承接,年初他们的老板还找我牵线,想谈下警察制服和黄埔军校训练服的合作,没想到七月中旬他们却把富润和成衣公司迁入澳门。”  张直叹了一口气,接过李煜堂的话说道:“前天下午,我在商会约谈了几位大老板,他们都承认正在把手里的资本转移到香港、上海等地。就连跟张盛霆公司合作的简照南兄弟,也开始在上海开办分厂。都督,这是典型的资本外流呀!”  吴绍霆眯起了眼睛,看来这些大商家还是不信任他能抵挡北洋军。或许资产家都以为粤桂战争把粤军主力打完了,接下来已没有实力再抵抗曹锟的北洋精锐。他可以理解资产家不愿冒险的心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可是他却不能允许这些人当着自己的面拆自己的台。看来,有必要采取一些强硬手段了。  “现在有实力的商行都在找后路,倒是一些中小商户和大地主保持现状。如果这件事不能妥善处理的话,必然是一场大灾难呀!”张直加重语气强调道。  在场所有人脸色逐渐阴郁下来,这个消息确实太不好了。粤军刚刚打了一场硬仗,好不容易取得胜利,哪里知道后院失火。他们都明白广西的压力解决不代表解决了所有问题,湖南、福建依然是沉重压力的源头。这个时候更应该积极筹备新一轮的抗战,可偏偏资产阶级率先打起了退堂鼓!  张直本打算私下找吴绍霆谈这件事,毕竟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只怕全省工商农都会感到恐慌不安。他现在只能期待着吴绍霆有什么办法,省内的资本本来就不富裕,如果不能及时遏制资本外流,广东军政府将不战而亡。  会场沉默了一会儿,大家都在思考问题的解决办法。  突然,吴绍霆冷冷的开口说了到:“张部长,散会后你立刻通知联合银行,对所有贷款却转移资本的商家商户,提高五倍利息,并且立刻收回贷款。不能还款或者拒绝还款者,执行变卖抵押资产强行还款。”他的语气十分坚决和冷酷。  张直不禁担忧起来,连连说道:“都督,提高五倍利息和立刻追讨债务,这是违反借贷合约的呀?这样只怕会影响联合银行和军政府的公信力。”  吴绍霆“哼”了一声,严肃的说道:“违反合约?联合银行贷款给这些人是让他们发展本土经济,不是要他们捐款逃走。尤其是八仙楼这种货色,他们先违反合约在先,我还有必要跟他们讲合约吗?敢骗政府银行的钱,我第一个整死他们!”说到最后,甚至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怒。  “可,可借款时我们没有这方面的法约啊……”  “讲法约?我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我吴绍霆就是广东的法制。借款时没有的法令,今天下午就给修改过来,晚上颁布通知,明天开始执行。”吴绍霆气势磅礴的喊道。他知道这个时代很多法制没有健全,不过他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北京政府可以派人刺杀宋教仁,地方政府难道还不能僭越法制吗?  所有人听到这一句话,齐齐的感到震惊,吴都督竟然说出他是广东的法制?他们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以前大家都认为吴都督是一个公正公平的领袖,是推崇民主法纪的代表。可今天看来,似乎真正的吴都督与大家的想法有很大的出入。  “都督,您提前追讨债务就算了,何必还要提高五倍利息,这些商家肯定不服,弄不好他们是要罢市造反的呀!”张直担忧的说道,他是广东商会的会长,理所当然要代表广东商人的利益。虽然这个时候他知道一部分广东商人做了不光彩的事,可吴都督也不至于这般严厉凶狠的打击,势必会引发不必要的动乱。  “倪端,稍后通知二团三营进城。谁敢造反我灭了谁。罢市?他们抵押的产业已经收归银行所有,还有什么好罢市的?银行可以聘请其他管理者继续经营,或者直接变卖给那些留在广东本土发展的商户。”吴绍霆不以为然的说了道。  “这……”  “另外,”吴绍霆打断了张直的话,继续下一个话题,“让联合银行制订一套提供中小商贩、作坊、公司的无担保小额贷款方案,或者低息贷款方案,我要大力扶持这一阶层的商户。至于地主阶级,鼓励他们用土地抵押转为经商。”  张直仔细想了想,吴都督雷烈风行的决定这一系列政策,虽然会引来广东商界的一片血雨腥风,可的确是一个迅速解决危机的办法。他甚至有些佩服吴绍霆,吴绍霆很显然知道现在转移资本的商家数量还未形成规模,趁早拿少量的商家开道,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在打压的同时还在进行扶持,正是两头并工的好方法。  除此之外,这次整顿或许会有不小的风险,可一旦顺利的挺过去了,广东商界将会紧密团结在军政府的立场上。那些遭到打击的商家资产被没收,剔除了不安分因素之后,所没收的资产也会转交到支持军政府的商家手里,正是此消彼长的道理。  卷三:南北对决 第287章,商界风波  当天晚上,广州城商界已经一片热闹,那些提前转移资本到外地的商家收到了风声,顿时躁动不安起来。他们贷款的期限还没有到期,不但要立刻归还债务,既定的利息还提高了五倍,这就好比无端端的给人割了一块肉。另外一些商家虽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可是依然让都督府的做法感到震惊,他们并非安分守己,只不过慢了一步而已。  在广仁路一条宽阔的巷道尽头,有一座翻新不久的小洋楼。巷道让七、八辆华丽的马车塞得满满的,只留下一条小过道供来往步行。这些马车什么样子都有,有洋式,有传统。车夫们聚在一起闲聊着,他们的主人此刻已经坐在小洋楼客厅舒服的沙发上了。  小洋楼的主人是兴记和矿业的大老板沈文祥,他在下午接到联合银行非正式通知之后,立刻决定举办一场酒会,邀请其他几个商界老友前来商讨此事。  在小洋楼一楼的大客厅里,简单经过布置的酒会,各式各样的酒瓶摆放在餐桌上,可是会场的气氛十分压抑,仿佛这并非是酒会而是追悼会似的。几分钟之前,在场所有人刚刚争吵了一阵,只可惜什么结果也没有,反而吵得累了。  歇息了一阵,沈文祥抓起红酒杯一饮而尽,趁着酒劲的热度,厉声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看看咱们的大都督,打赢了广西的一场战争,调过头来又要打我们了。什么叫狼心狗肺,这就是。我手里还有五万圆的军政府公债,也不想想是谁支持他拿下这场胜利的!”  “粤桂一战咱们心里都有底,所以才全力支持吴都督。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吴都督背信弃义,而是吴都督有没有能力跟北洋军打!”富润和棉纱厂老板王大富嗓子有些嘶哑的说道,先前吵得太激烈了一些,让自己嗓子都破了。  “你看看革命粤军现在是什么样?医院里面躺着好几千人,第一师现在全他妈的是新兵,北洋军那是虎狼之师,咱们粤军现在是病猫!”沈文祥没好气的骂了道。  “都消停一些,都消停一下,”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士绅劝止的说道,“别把话题扯远了。刚才还没吵够吗?咱们今天坐在这里不是骂吴都督,也不是讨论战争不战争。明天银行就要下正式通知追债了,我和记商贸前后有二十多万的债,算上五倍的利息一共要还二十九万。你们几个未必比我好,老陈的八仙楼我看起码要还四十二万。咱们要讨论的可是这个问题!”  听到这里,八仙楼陈老板脸都气绿了,咬牙切齿的说道:“这笔款我才借了不到六个月,合约上是三年之内还清,现在可好,摆明是要我老命了!哼,还讨论什么,反正老子是还不清了。银行要是敢收我的店,我跟他们拼到底!”  沈文祥重重的把红酒杯搁在了桌子上,愠怒十足的道:“老陈说的对,咱们是按照合约贷款,凭什么期限没到还要还那么多利息?都督府说我们资本外流,我请问国家有哪条法律规定不准我们去外地投资?就算退一万步,咱们广东省也没有这条法律!”  “对,这是限制我们商人的自由!”老陈附议。  “这简直是独裁,凭什么针对我们!”又有人受到感染,义愤填膺的说道。  “这必须抗议,我们要到商会去投诉都督府的专横!”  先前那老士绅叹了一口气,提高声音说道:“大家先冷静一下。投诉有用吗?抗议有用吗?广东商会就是都督府的一个外设机构罢了,你去都督府投诉都督,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沈文祥想了想,说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三条路,其一,任凭宰割,坐等破产;其二,拒不还债,罢市示威;其三,趁夜走人,携款而逃。”  在场众人几乎没有思索很久,立刻就否认了第一点和第二点。  “携款而逃?要是再等一个月或许还可行,可现在我的资产大部分还在广州,要是走了那比还银行钱还亏。”王大富没好气的说道。说到底他现在只是把成衣公司迁到了外地,总公司这里还有一大笔生意合同,无非是受到战争阴影的影响,可总不能大局未定之前就放弃生意不赚钱了吧?  “就是,还款大不了是放血,卷款而逃那可是送命。”老士绅说道。  “这么说,就只剩下拒不还债、罢市示威了?”有人问道。  大家一下子又沉默了起来,因为所有人都不确定罢市示威到底有没有效果,以都督府目前的态度不难猜测,吴绍霆是下定决心要打击资产外流的行为。单凭他们几个商行罢市示威,不仅力度有些不够,更重要的是都督府会放在眼里吗?  不过眼下也无其他办法,总得先试上一试,要不然凭空亏损那么多钱,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了。于是,众人约定明日一起拒绝提前偿还贷款,并且组织罢市和游行示威。除此之外,他们还要联络那些没有贷款,但是也转移资本的商家,团结一致一起抗议都督府非法之举。  散会之后,大家各自上了马车准备返回。  这时,王大富故意走慢了一步,顺便拉了那老士绅一把。老士绅会意,也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其他人上了马车离去之后,他才回过头来问了道:“王老板有什么指教吗?”  王大富神色凝重的说道:“顾老,你我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做的太绝了,一旦还了银行的钱那可是大伤。您欠银行的款不过三十万不到,对您和记商贸来说不算太重;我这边负债不多,也就十多万的数额,比起我手里的生意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顾老问道:“王老板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王大富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没必要冒险。”  顾老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不是冒险不冒险的问题,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说到底,我们要的是一个公道。平白无故的翻了五倍利息,凭什么?”  “顾老,这都什么时候了……公道?公道比咱们的命还重要吗?外面有人流言,说吴绍霆是虎,也有说吴绍霆是狐。我告诉你,这些人都错了,吴绍霆是只正儿八经的獾,狼獾,又凶残又狡猾。别看他表面伪装的那么正气,真要狠起来,那就跟杀死广西细作那样,绝不留情。”王大富忧心忡忡的说着,一边说一边还小心翼翼盯着四周,免得隔墙有耳。  “王老板,你这话也太危言耸听了吧。”顾老半信半疑。  王大富不屑的冷笑道:“我危言耸听?顾老,我敬重你才跟你说,你可别把话说出去了。梧州战事还没结束之前,吴都督已经派人在监视我们了。”  顾老一惊,赶紧问道:“此话当真?你是如何得知?”  王大富叹道:“我棉纱厂大部分生意都是都督府的,当然有自己的门路。总之顾老不要多问,也不要乱说出去。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是不变的道理。说什么公道不公道,咱们好好跟都督府的人谈一谈,或许还能消除一下误会,到时候还能少赔付一些利息呢。”  顾老沉默了一下,隐隐担忧的问道:“说到底,我们这么做也只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北洋军打下来,咱们粤军守不住,那后果……”  王大富说道:“北洋军还没打下来呢。就算守不住,袁大总统也不会把我们这些商人赶尽杀绝,无非是战火烧到城里时会损失一些,战后重建哪个政府不依靠咱们商人?”  顾老微微点了点头,长叹一声,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卷三:南北对决 第288章,在梧州  1911年9月12日,广东地方政府日志上留下了一笔含糊其辞的记录,韶关、肇庆、广州、江门四地同时爆发了一场政治风波。至于这场政治风波的起因和经过没有任何笔墨,只知道军政府调动了军队在四地进行镇压,前前后后开枪超过三百发。根据13日的报纸报道,事件结束之后,一共有九人在风波中遭枪击致死。  然而十几年之后,当一些后辈询问老人这次政治风波时,老人会绘声绘色的告诉他们,广州商人刚刚走进商会大楼准备开始演讲时,早就守候在大楼内的警察一拥而上,将这些商人全部逮捕。  至于发生枪战最严重的地方是在韶关,大商行凭借自己的洋枪队,驱赶联合银行的工作员,导致一名银行工作员中弹。报纸上称这个银行工作员抢救无效,可也有人说中弹工作员只是轻伤。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革命粤军第三师调动了三个连的士兵围攻这些拒不还债的商行,从店铺、公司、工厂,一直打到商行老板的宅邸。  “被打死的人不止九个,这是肯定的。韶关江边到处都是血,警察抬走的尸体至少有二十多人。死的都是商行洋枪队。据说那些商行老板的家眷也死了不少。”  9月13日到9月15日,很多大商家都歇业了,直到15日过后才渐渐恢复。韶关直到19日才逐渐好转。  联合银行在善后事宜上扮演了重要角色,从13日开始一直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要接管很多强行没收的产业,一边又要把这些产业转卖到合适的买家。  舆论对这次政治风波事件的评价很保守,虽然每天都有人冲到地方政府大门口哭诉,可是真正受到重创的只有个别几个大商行,而绝大多数商家非但没有损失,更是从中获取了不少利益。做为获得这些利益的条件,他们必须坚定不移的拥护广东军政府的任何立场。  《广州商报》做出十分隐晦的点评:吴都督用不可抗拒的强硬手段,重新划分了广东资产阶级的势力版图,这次政治风波虽然导致各大商行歇业数天,却让整个广东省的经济倒退五年,不过不可否认,这次倒退为广东未来三十年的飞速发展打下牢固基础。  9月20日,就在政治风波刚刚平息不久,广东联合银行在军政府财政部和商务部的指示之下,整顿昔日各大银庄发行的纸币,统一发行新的纸币。货币名称为暂定为“联合通用币”。吴绍霆不是心血来潮要发行一套新的纸币,早在粤桂战争打响之前,他已经在筹划发行统一纸币的计划。  经过这几个月财政部和商务部的研究,新纸币以联合银行旧有银本位为基础,以联合银行库存九百万两白银为抵押,初始发行五百万,在韶关、肇庆、云浮、广州、东莞等较大城县先行兑换。预计明年年初再发行五百万。广东军政府出面保证新发行纸币的合法性,规定日后盐税、关税、漕运税和农业税一律征收联合通用币。  通用币的发行很快得到人心,各地银行通兑通取,交易方便、面额清晰,以往旧有的其他纸币也允许进行兑换回收。  货币改革之后,广东各行各业发展速度明显提高。为了扩大通用币流通程度,吴绍霆在梧州设立广西联合银行,允许广西联合银行合理发行通用币。广西联合银行的股东大部分是梧州本地的士绅,而广东联合银行持股超过百分之二十五,张盛霆公司持股百分之十,其余股份全部散给民间。  通用币在广西的流通给予陆荣廷南宁军政府沉重的打击。陆荣廷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莽夫,他在上任广西都督以来,已经在无抵押无担保的情况下,私下发行了六百万纸币,这些纸币只兑不取,民间许多现金现银遭到了掠夺。  公信力和流通力皆高于广西本地纸币的通用币,很快挤兑了不少广西本地纸币。广西各界人士宁可相信一个外省的纸币,也不情愿继续遭受统治者的剥削。没过多久,通用币渐渐在广西市场上成为了银大洋之外的主流货币。  梧州是在九月十日正式完成交接,但是直到二十一日的今天,桂军士兵还有七个营的兵力,正在磨磨蹭蹭的转移中。韦汝骢和李济深率领一团、教导团在十三日开进梧州城内,广东海军四艘炮艇和一艘鱼雷艇,也在十四日时由肇庆抵达梧州。这五艘小型武装快艇将会长期驻扎在梧州,一方面控制梧州水路交通线,另外一方面也算是示威。  桂军还没来得及转移的七个营都驻扎梧州西郊,粤军第一团和教导团分别占据中心城区和东郊。大街小巷经常可以看见穿着不同军服的士兵,有桂军,有粤军,还有杂兵。不过这已经不再影响城中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自从《停战条约》签订之后,几乎所有人轻而易举的就相信条款的约束力。再加上粤桂双方互有监督之心,士兵扰民的情况极为罕见。商市复业,工厂开工,学校上课,农民耕种,一切恢复如常。  粤军在正式掌握梧州军政大权,一应善后工作有条不紊的开展之后,韦汝骢陆续分批次的给下面的军官放了战后调整假期。每批次休息一天半,只限在梧州城内活动。  这天傍晚,夏季转秋季的天气下了一场凉爽的阵雨,梧州城笼罩着一种惬意。  在漓江江边有一幢空置的二层小楼,原本是官府的地产,后来随同梧州一同交给了粤军。粤军暂时以军政形式管理梧州,但梧州县长迟早要有人担当。这段时间梧州本地的官绅阶级和资产阶级人物不断向粤军抛媚献眼,希望新一届县政府能有他们的一席之位。因此,昔日交通局局长特意将这幢二层小楼装点一新,布置成了粤军军官俱乐部,专门提供给粤军各级军官休闲娱乐。  梧州交通局一直是一个肥缺,因为梧州是两广衔接的交通重镇,水路陆路颇为发达,每年抽得油水绝非小数。所以这个前交通局局长有足够的资本投资,他把二层小楼取名为“江景别墅”,不仅新添了一座露天临江小花园,还把二楼一个大房间改成了电影院,这在当时可是十分新奇的事务。  江景别墅每天的开支都算在这位前交通局长账上,只要穿粤军军服的人,都可以自由出入这里,甚至连黄包车车费也能报销。  最早在江景别墅出现的是粤军第一团的一批高级军官,兴致勃勃看了几场电影,后来因为假期结束,必须赶回岗位忙碌善后工作。渐渐的只有一些下级军官经常光顾这里,虽然他们同样只有一天半假期,可平日并没有高级军官忙碌,所以就算假期结束之后,偶有空闲还是会来这里。  卷三:南北对决 第289章,黄埔聚会  陈铭枢和蔡廷锴从各自黄包车上走了下来,别墅门口的侍从要上前付车费,不过陈铭枢自己付了钱,蔡廷锴学着长官的样子也自己掏了钱。陈铭枢是第二次光顾这座别墅,五天前假期结束回到队上小忙了一阵,直到今日接到黄埔速成一期的老同学邀请,说是参加同学会,所以又来了一趟。蔡廷锴是第一次来,显得有些愣头青。  “小蔡,别以为这里装修的像模像样就紧张,在里面的都是自己人,一个外人都没有,吃喝玩的东西全部不要钱,随意尽兴就好。”陈铭枢整了整自己军装下摆,用长者的口味对蔡廷锴说了道。  “连长,这……这是团里办的俱乐部吗?”蔡廷锴小心翼翼的问道。  “说笑话吧你,咱们团哪有那么多闲钱。这是梧州一个老官绅办的,就是巴结咱们粤军干部。不过不用担心,我们这些小干部无关痛痒,只管吃他喝他就是。”陈铭枢不想在雨里站的太久,说完这番话快步向别墅走去。  蔡廷锴紧紧跟在后面。  走进别墅大门,过了一个玄关,大厅一分为二。两台留声机放着不同的歌曲,现场有一种七嘴八舌的热闹。两个客厅已经有不少军官到场,大部分是教导团的军官,只有为数不多的臂章上标注着是第一团的番号。  “真如兄,姗姗来迟呀,就等你一个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大家目光都向门口投了过来。陈铭枢笑着走了过去,向众人颔首示意,这些人平日时常有见,所以不用太过拘礼。几个第三期毕业的下级军官倒是向陈铭枢立正敬礼,陈铭枢淡笑着还了礼,跟在后面的蔡廷锴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有人给陈铭枢和蔡廷锴递来了一个酒盘,上面摆放着各色各样的洋酒。陈铭枢挑了一杯威士忌。蔡廷锴本来伸手去拿啤酒,看到陈铭枢拿威士忌,赶紧也换了威士忌。  “贤初,说了爱喝什么就喝什么,你亦步亦趋跟着我作甚?”陈铭枢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呃……我,我什么都没喝过,不知道喝什么……”蔡廷锴如今只是十九岁初出茅庐的小青年,出生在乡村之中,自然经历的事情不多。他听到陈铭枢教训的话,索性又把威士忌放下,再次拿其了啤酒。  这一幕让在场几个黄埔一期的前辈哄笑了一场,弄得蔡廷锴窘迫不已。  “真如兄,好歹是同校的部下,这里又非军营,何必这么认真?照我看,不如让这位小兄弟把所有洋酒兑在一起,一口喝下去,也算是把所有没喝过的酒都尝了个遍呢!”说话的正是先前向陈铭枢打招呼的军官,此人正是黄埔一期商震。  众人听了这番话,又是哄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身为学长不好好指教学弟,反而说这些胡话。说正经的,这次同学会是谁主持的?”陈铭枢打住了众人的哄笑,认真的问了道。  “真如兄难道没收到消息?何敬之从连长连跳三级,被提拔到一团团部当副参谋官了。老唐也从骑兵排调到骑兵营担任见习指挥。咱们黄埔一期数这两位最得意。今日同学会,就是何敬之跟老唐一起号召的,黄埔军校前三期能来的都来了,不过大部分人军务在身抽不开。”商震笑呵呵的解释了道。  “何敬之?一期工科第一名何应钦何敬之?”陈铭枢问道。  “就是他。哎,何敬之可是咱们黄埔速成班唯一的翘楚。从第四期开始黄埔军校取消速成班,改为十四个月的正则班,前三期速成班无人能出其右呀。”商震感叹道。  陈铭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也有羡慕的情愫。  一团二营连长李文昇说道:“要说何敬之是高材生,骑兵营的老唐可是实打实的苦战爬起来的。你们教导团连续打了两次机动偷袭战,这可都是骑兵营的功劳呀。”  这时,从另外一边客厅里走来了一个清瘦的军官,笑道:“谁在说我们骑兵营呀?”  众人闻言看去,这清瘦的军官正是唐生智。唐生智是一八八九年出生,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人长得又过于瘦弱,看上去颇有少年老成的风范,所以一期的同窗都称其为“老唐”。此时唐生智还是穿着印有排长袖线的军服,但是领章和肩章都摘掉了,正等着新的上尉军衔送过来。他的脸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正是前不久偷袭作战时留下的记号,胸口别着一枚崭新、银灿灿的银鹰战功奖章。  几个二期和三期的晚辈军官再次立正行礼。商震调笑道:“老唐,这下可威风咯。以前你还总用你那湖北腔抱怨,说咱们一期出来的大部分都分到中尉副连长,只你是少尉排长。现在只怕你乐的合不拢嘴,一下子连跳两级,如愿以偿了吧。”  唐生智淡然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是一个习惯开玩笑的人,自己今天能连跳两级那是拿命拼出来的结果,当之无愧。  大家又三三五五聚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这时从二楼楼梯上并肩走下了两个军官。其中一人穿着崭新的少校军服,不过手臂上打着石膏,用绷带吊在了脖子上。另外一个军官只有一个上尉军衔,臂膀上没有番号。  陈铭枢一眼认出这二人,不禁惊疑道:“何敬之怎么负伤了?”  一旁唐生智不冷不热的笑道:“何敬之带领隐刺狙击队执行斩首行动,毙了桂军营长郑奎金和连胜文,不幸在狙击莫士诚时出了意外,死了两个带‘铜鹰’的士官,他也让子弹打穿了胳膊,据说以后都拿不了枪了。跳级提拔是有代价的!”  众人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他们都听说一团团长韦汝骢执行了一次秘密行动,没想到领导这次秘密行动的人正是何应钦。也难怪何应钦能连跳三级。大家诚心的佩服了。  与此同时,黄埔三期的几个青年再次立刻敬礼,齐声问好道:“教官长好,学长好!”  后一声“学长好”自然是对何应钦,而前一句“教官长好”则是对陪在何应钦一旁的那位无番号的上尉。此人正是黄埔一期留校任教的学员蒋光鼐,辅助执教过第二期,正是任教第三期,在校长吴绍霆的提拔下升任黄埔军校教官长。  卷三:南北对决 第290章,慷慨激昂  何应钦先前跟蒋光鼐在二楼小会议室谈话,蒋光鼐特意请假从广州赶到梧州参加这次同学会。事实上,蒋光鼐同样是这次同学会的发起人之一,只因为他不在前线,所以借了何应钦和唐生智的名义来召集黄埔军校的同学。先前二人在楼上谈话的内容,正是商议此次同学会的主题,战争并未结束,仅仅是告一段落,理所当然不是召集昔日同窗聚会叙旧。  一番寒暄客套,到场的所有黄埔军校学员都聚在了两个客厅的中央。  何应钦请蒋光鼐代表一期学长出来讲话。蒋光鼐没有推辞,他走到楼梯台阶上,言简意赅的向在场诸位同仁讲了一席开场话。他在黄埔军校执教一年有余,语气早已养成了一种严师风范,开场话寥寥几句结束,随后又拿出一份名单念了一遍。这份名单是粤桂战争当中阵亡的黄埔军校学员,一共十三人。  在场众人默默听完这份阵亡名录,很自觉地摘下帽子、肃立默哀。  站在台阶上的蒋光鼐表情凝重,他缓慢的收起了名单,肃然的说道:“大家都应该记得学校军人广场上的训诫石,我相信所有人都能把训诫石上的刻字倒背如流,但也许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块训诫石的来历。”  黄埔一期和二期的学员确实少有知道训诫石的来历,只有第三期以后的学员在训练时听教官讲述过传闻。众人凝神肃穆,仿佛重新回到开学的那一天,大家都在军人广场上列队集合。所有目光充满了严肃和崇高,等待着蒋光鼐接下来的话。  蒋光鼐接着说道:“校长亲自告诉我,这块训诫石是从镇南关长岭炮台遗址采下来的石头。二十六年前,法国人侵占了长岭炮台,可是没过多久冯子材老将军又强攻夺了回来。一去一回,长岭炮台成了废墟,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的炮位是毁在冯将军反攻之时。”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感叹了起来,他们着实没料到训诫石是中法战争的背景。  “校长为什么煞费苦心从长岭炮台废墟里找这么一块石头,还把这块石头当做我们黄埔军校最重要的信物?校长说,这块石头的意义是叮嘱我们每一个黄埔学员,‘但凡以我中华大计为前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也是训诫石上雕刻的校训‘亲爱、精诚、自强、牺牲’的精髓所在。”蒋光鼐说到这里,激动的情绪让他握紧了拳头挥了挥。  许多人在心中反复叨念着:“但凡以我中华大计为前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听上去十分悲壮,却带着激动人心的鼓舞。这是一种信念的引导,在国家大义的面前,所有个人利益都是轻如鸿毛。  蒋光鼐说完了前面的话,沉默的调整了一下情绪,随后向站在台阶下面的何应钦点头示意。何应钦走上台阶,面容庄重的对蒋光鼐颔首,小声的说道:“教官长让我们知道了这个重要的典故,谢谢了。”  蒋光鼐微微笑了笑,随后退下了台阶。  何应钦面向在场众人,用一种沉重的语气说道:“先前我跟憬然兄讨论过,一致认为有必要先为牺牲在战场上的黄埔同窗悼念一番。至于目的,憬然兄刚才在介绍训诫石典故时,已经郑重的引出了我们黄埔军校的校训,这就是目的。牺牲的同志就像是典故中长岭炮台,为了崇高的胜利,他们可以玉碎。不管是牺牲的还是健在的同志,‘亲爱’是校训首句,我们不离不弃、彼此关爱,哪怕是九泉之下也是我们忠诚的战友。”  “没错,校训首句不是没有道理的!”商震大声的呼应了道。  “是生是死,永远都是我们黄埔的军人。”又有人亢奋的声援起来。  “黄埔军校是广东省最高等的军校,也是中国第一所革命精神的军校!我们黄埔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有黄埔精神!”众人情绪沸腾之中,有一个青年军官十分激烈的喊了道。  何应钦立刻说道:“这位同学说的非常好,对,就是黄埔精神。此次同学会最主要的内容,正是向到场的所有同学倡导、发醒甚至宣传一种精神,一种属于我们黄埔军校的独特精神。十分钟前,我与憬然兄在二楼小谈,在这个内容上竟不谋而合。老唐前不久也跟我说过,我们黄埔毕业生是一个团体,具备崇高理想的团体。”  唐生智听到了这里,脸上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当初他跟何应钦谈的时候,所提出的团体并不是现在何应钦强调的团体,自己的意思更趋向是一种利益派别。他现在自然只能保持沉默,任由何应钦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在场其他人听到这里,打心里有一种共鸣的感觉,黄埔军校毕业生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共进共退得团体。尽管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可经过黄埔军校的提炼和培养,已然在独特的黄埔精神之下凝聚一致。  “放眼我中华民国上下,鞑虏虽已驱除,可革命大业仍然未能圆满。北京政府只不过是袁世凯手里的一个独裁工具,根本不是代表我数以万计中国同胞的愿望和利益。没有民主,没有民权,没有民生,向洋鬼子卑躬屈膝,这跟前清有何区别?”何应钦接着说道,要不是他右手绑着绷带,一定还会激动的挥舞拳头。  全场再次热议了起来,尤其是黄埔一期的一批军官,他们当中几乎有所人都亲自参加过庚戌革命,在武昌、在湖南、在江苏、在安徽等等。当年他们主要对付的敌人已经不是满清余孽,清军早已穷途末路,无非是北洋军这只拦路虎阻止了革命军北伐的道路。昔日的拦路虎摇身一变,成了中华民国的法统政府,让所有热血激动的青年军官如何心安理得?  “校长在我们第一期毕业典礼上告诫我们,黄埔军校所培养的军人是中华民国的军人,并非是广东一省的军人。校长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我们黄埔军校出身的军人,是为中华民国而奋斗,并非是偏安一隅的军阀,更不是祸国殃民的恶霸。军阀、恶霸应是我们的敌人!”何应钦说到这里,语气和情绪都已经到达慷慨激昂的状态。  “说的好!”  “就该如此。我们是国家的军人!”  “我们不是军阀,校长也不是军阀!”  客厅里叫好声一片,掌声也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  卷三:南北对决 第291章,黄埔军官俱乐部成立  何应钦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等了小会儿之后,他伸出没有负伤的左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稍微的叹了一口气,又用中肯的语气说道:“借此同学,我想告诉大家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我刚才也与憬然兄谈过,憬然兄认为很好。我想我们黄埔军校每年都应该举行一次同学会,用不着多么盛大,但凡是黄埔的学生,各团各营定期举行一次聚会。目的有二,一则缅怀为国家大业牺牲的同学,二则坚定和澄清我们黄埔精神。”  “我赞同。”  “我也赞同。这样很好!”  “没错,一定要定期祭奠先烈,检讨和反省我们的信念。”  “很对很对,我们要保证我们每一个黄埔学生的纯度。”  热血青年们深受感染,所有人几乎没有多想,立刻就高呼赞同。在这一刻,他们都认为黄埔军校应该保证与其他同级军校的不同之处。他们不是死板的,不是战争机械,更不是那些军阀主义者同流合污之辈。  这时,蒋光鼐稍微走上前一步,说道:“何敬之的提议我甚是赞同。我们黄埔军校教官处也早有如是想法,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未能细入执行。这次何敬之特意致电邀我一同商议,我认为是时候贯彻落实这个念头。回去之后,我会进一步联合教官处、训导处和校长办公室,争取能让我们的同学会更有规模、更加正式。”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若有必要,我们甚至还可以成立一个同学会的总务处,总务处制订一些简单的章程,起到宣传教育的作用。一旦有机会有条件,总务处可以组织号召大型聚会,更容易拉近我们历届黄埔同学的感情。”  “很好很好!”  “我同意,不妨就由何敬之、老唐还有憬然兄你们三人负责组建总务处好了!”  “对,咱们这次同学会就是你们三人号召,领导同学会当仁不让。”  “大家好意心领了,”蒋光鼐呵呵笑了笑说道,“我想,有空我们还是通过选举来决定总务处名单最好。”  何应钦和蒋光鼐讲话结束之后,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同学会的章程,甚至还决定给同学会取一个更好听的名称。正好江景别墅被称军官俱乐部,“俱乐部”这个词又是新潮时髦的词汇,经陈铭枢提议,大家一致认同将同学会定名为“黄埔军官俱乐部”。懂得英文的商震还把这个名称译成英文“Whampoa Officer Club”。  这群满腔热血的青年军官,本着美好出发点成立了这个军官组织。可是今天的他们几乎没有人预料到,短短数年之后,黄埔军官俱乐部已经不再是秉承“缅怀先烈、提纯黄埔精神”的校友组织,而是发展成中华民国成员最多、影响最深、历史最久的军事利益党派。甚至在一段时间里,西方报纸上也频繁出现“Whampoa Officer Club”简化为“WOC”的政治报道,伴随着WOC的报道通常与一战、二战紧密联系在一起。  ——————————  邓铿走进都督办公室时,吴绍霆正在盯着一份全是德文的信函阅读。他知道这份信函来自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总经理钱德勒,因为昨天下午这封信正是由自己亲手转呈。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开业已有大半年了,自从公司旗下的全德式机械钢铁厂架设完毕之后,军械公司正式投入自动步枪的改进研发和生产。  对于吴绍霆来说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只可惜因为粤桂战争的影响,金属原材料供应时断时续,导致军械公司研发出来的七个试验型号的自动步枪,仅仅只进行了三个型号的试验。不用多想,这三个型号的试验皆不成功,各有不同的缺憾,无法投入量产。  昨天钱德勒送来的信是告知吴绍霆,军械公司继续开始自动步枪的试验,同时军械公司和广东兵工厂联合开发了一种新的小型榴弹炮,口径六十五毫米,重量仅仅只有四十公斤,采用前装式压力射击。  钱德勒在信中还冠冕堂皇的解释,之所以在自动步枪还未顺利研发之前开发另外的军械装备,主要是军械公司营业至今还处于无产品亏损状态,有必要生产一批新式军火维持收支。  “这还是新式军火,不就是迫击炮吗?洋鬼子忽悠人呢。”吴绍霆喃喃的念叨着。  迫击炮早在1904年的日俄战争时就出现了,不过当时并没有得到重视,直到后来一战时期各国陷入堑壕战的困顿,迫击炮才再次进入发展时期。中德军械公司研发所谓的便携式小型榴弹炮,其实就是迫击炮穿了一件马甲。钱德勒特意写来一封信,是希望粤军能成为这种“新式火炮”的客户,缓解中德军械公司的财政压力。  经过粤桂战争之后,吴绍霆意识到堑壕战在未来中国战场上的广泛运用,有必要提前储备一些迫击炮了。他在放下信函的同时,也想到为这个迫击炮命名,索性就定为“民国一一年式六十五毫米迫击炮”。  “士元,回头给老钱打一个电话,我要订购五百挺他的新式榴弹炮,记得让他把炮弹给我严格生产,出了什么纰漏我让他卷铺盖滚回欧洲去。”吴绍霆慢条斯理的吩咐了道。  “我记得了,”邓铿点了点头,随后有说道,“都督,李文范刚才来了电话,他说黄埔的学生私下搞了一个小组织,叫什么黄埔军官俱乐部。他问要不要制止。”  “黄埔军官俱乐部?”吴绍霆抬眼看着邓铿,脸色有几分疑惑,随后又释然开来。“哦,我知道了,随他们去吧,这是学生们的自由,用不着干涉。李文范也算是有心了。”  “李文范似乎想从军校调出来。”邓铿试探的说道。  吴绍霆不冷不热的笑了笑,叹声说道:“李文范不甘寂寞呀。龙济光的二十三镇没了之后,就数他最不服气。都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他该识时务了。黄埔军校可是一个宝,把他放在那里太久我也不放心。找个适合的机会把他调出来,让倪映典去军校。”  他停顿了一会儿,旋儿又问道:“福建那边有消息吗?”  邓铿回答道:“三天前马锦春发来电报,他已经跟许崇智见上面了,不过到现在还没有进一步消息。我想,近日按许崇智肯见马锦春,可见福建的情况还没有糟糕到无法挽救的地步。至于李厚基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好像北京政府态度改变了。”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并不是赞同邓铿的观点,只是对北京政府的态度感到奇怪。粤桂战争刚刚结束了,对北洋军来说已经等到两败俱伤的结果,正应该大举采取行动对付广东才是。可自粤桂停战协议签订至今,湖南方面依旧没有动静,甚至焦达峰还筹集了一笔款项向广东兵工厂购买新一批军火。  湖南和福建都没有动静,北洋军到底在等什么?吴绍霆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么说,这对我们是有利的。尽快跟许崇智建立关系才是,福建总归让人不放心。另外,发电报给王长龄和朱执信,让他们不用急着赶回广州。”  “嗯?都督让王大人和朱部长还有什么安排?”邓铿问道。  吴绍霆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说道:“既然北洋军没动作,我可不想以静制动。让王长龄和朱执信直接从广西北上去一趟四川。下午你再发一份电报到重庆,提前照会蜀军总司令熊克武。”  邓铿诧异,不过很快又明白了过来:“都督,你是要策动熊克武讨袁了?”  吴绍霆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虽然江西和江苏的局势不明朗,但越是如此越要制造声势平衡局面。我广东在梧州打了一场硬仗,好歹是恢复了几分讨袁军的士气。现在杨希闵、刘震寰又打着讨袁的旗号进攻桂林,也算是掀起第二轮讨袁的浪潮了。只要能策动熊克武,弄不好还能带动唐继尧和陈树藩,到那时候二次革命就算有高潮了。”  邓铿听得吴绍霆的口气,总觉得有一些消极的意味,好似二次革命一定要有高潮才能结束,而且是注定要结束的!他不知道吴都督隐含二次革命的结束是不是失败,可似乎都督早已打好了自己的算盘!  “我知道了。”邓铿没有多问,平静的回答了道。  卷三:南北对决 第292章,扶持桂林军政府  九月二十五日,刘震寰和刘谷香的部队先一步攻克桂林,这个时候杨希闵的一营人马还在赶赴桂林的途中。不过在二十二日这天,杨希闵已经占领了百色以北的两个县城。沈鸿英跟刘震寰、刘谷香打了两天,虽然战局不算太坏,可是桂林城内的流言蜚语不断,让他整日惶恐不安,索性丢下了部队,卷了一笔现款,趁夜逃亡贵州。  刘震寰和刘谷香占领桂林之后,收编了沈鸿英的部队,兵力一下子扩充到了十个营,顿时成为了广西境内第二大军事势力。  二十六日一早,刘震寰和刘谷香在桂林留守府成立讨袁军司令部,不过当天中午收到广东军政府的一份秘密电报,下午即又改为桂林军政府。刘谷香为桂林军政府秘书长,刘震寰为讨袁军总司令,通电全省响应二次革命。  杨希闵也在当天通电支持桂林军政府。刘谷香任命杨希伟桂西镇守使,承认杨希闵在广西西部的政治地位。  桂林军政府的成立在广西省掀起了轩然大波,陆荣廷连续通电谴责刘谷香和刘震寰非法行为,称二刘意图分裂广西。  刘谷香在桂林反击陆荣廷,痛斥陆荣廷反革命、反人民,是北洋政府的走狗爪牙。  广西人民面对一省两府的局面,一时也不知道该站在那个方面。不过旧官绅和地主阶级一致认为南宁军政府是中央政府承认的地方政权,而桂林军政府仅仅是一场革命起义的临时政权,根本不足以信任和拥护。真正支持桂林军政府的,只有少数资产阶级和同盟会势力。邻省省府几乎都保持中立态度,只有广东和湖南衡阳两地表示支持。  占领桂林之后,刘谷香和刘震寰的势力只掌控了柳州和桂林两地,他们虽然通电响应二次革命,可之后并没有任何军事行动。刘震寰的讨袁军既不北上进攻北洋军,也不南下对付陆荣廷,只是自保似的盘踞在桂林和柳州。  南宁军政府经过粤桂战争之后,虽然保存了两个军的兵力,但财政后勤消耗太过严重,短时间无法出兵桂林讨伐刘震寰和刘谷香。桂林与南宁于是形成了对峙局面,陆荣廷每天除了破口大骂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他能忍下这口气,粤桂战争的打击都熬过来了,眼下还有什么不能忍?  广西一分为二的僵持局面,虽然与吴绍霆预想要有差距,可终归是解决了陆荣廷的隐患。如今桂军只能全神贯注的盯着柳州、桂林和杨希闵的部队,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对广东有任何觊觎之意。三省合围的局势顿时告破。  吴绍霆一方面与桂林军政府积极保持同盟关系,另外一方面将二团、六团和炮兵团从西线逐一抽调转移。经过粤桂战争之后,第一师几乎大换血,虽然失去了一批经验丰富的老兵,但同时也大大提高了各级军官的实战指挥能力。  革命粤军的战略从西线转移到北线,增加对湖南北洋军的防范。  九月底,吴绍霆经过多次游说,终于与桂林军政府达成一项合作协议。广东联合银行向桂林军政府提供三百五十万贷款,贷款方式以桂林军政府发行公债,广东联合银行全额购买债券。做为购买债券的条件,政府债券必须由广西联合银行印刷发行,并以柳桂铁路开发权和柳州漓江漕运税做抵押。  除此之外,广东兵工厂向桂林军政府提供价值一百万额度的军火借贷,包括枪械、大炮、子弹、手榴弹等各种新旧武器。这项借贷以柳广铁路开发权抵押,并且合约附则上要求聘请广东特派专员为桂林军政府政策顾问。  这些条件刘谷香和刘震寰不得不答应,因为两年前陆荣廷就把广西兵工厂从桂林迁移到南宁,桂林军政府所有军火的供应只能依靠外购方能维系。从南宁购买军火是不可能了,最近的也只有广东。  吴绍霆一心想要成为桂林军政府的幕后操纵人。桂林军政府的存在,可以彻底解决广西对广东的威慑,同时还能影响整个西南四省的政治布局。刘震寰和刘谷香没有经济基础,单靠十个营的兵力未必能持续多久,他们与吴绍霆合作是保证桂林军政府运营的唯一途径。  不过这个合作不算公平,因为吴绍霆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扶持一个政府的消耗十分巨大,广东省内的经济自给自足尚且刚好,自然没法维系另外一个傀儡政权。所以吴绍霆才会索要两段铁路的开发权。  广东联合银行是吞不下三百五十万贷款和一百万军火借贷,所谓柳州漕运税根本是杯水车薪。银行只能将铁路开发权拿到手,然后转手卖给两广的民商,借此获得一批现款转借给桂林军政府。实际上广东联合银行仅仅是充当了一个中介的角色,顺带捞一笔附加价值。  聘请广东特派专员为政策顾问,往好的角度去说,是吴绍霆希望帮助桂林军政府建立一套完善的政治制度,以确保桂林军政府的寿命足够持久;往坏的方向来讲,这就是吴绍霆干涉、掌控桂林军政府民政事宜的手段。  ——————————  转眼间到了十月,酷暑的天气渐渐过去,然而夏季的余热尚未完全消散。  吴绍霆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把粤桂战争伤愈复员的一批士兵,加上部分预备役新兵,并以黄埔军校二期、三期的学员军官为骨干,组建了教导二团。教导二团分配在革命粤军第三师番号之下,暂时由师部直辖。这样一来第三师的编制与第一师相差无几,只缺一个炮兵团。  教导二团刚刚开赴韶关与第三师汇合,广州都督府就在同一天收到了三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王长龄和朱执信抵达重庆,成功说服熊克武为代表的九人团川军势力起兵讨袁。坏消息是湖南和江西双双告急,曹锟沉寂了两个月之久,终于在北京政府亲自勒令的压力之下,开始出兵进攻衡阳;李烈绝和林虎在江西节节败退,十月二日丢了南昌,讨袁军分别退往宜春和鹰潭。  熊克武起兵讨袁的主要原因并非是因为王长龄和朱执信的谁说,早在孙中山、陈其美还在上海活动,粤桂战争还没正式打响之前,川军内部早就沸腾不已。川军士兵受革命思想影响浓厚,加上蜀地成都和重庆两地政权合并之后,川军北伐的欲望愈发强烈。庚戌革命时,川军已经出兵到湖北,只可惜没过多久南北议和,北伐军只好又返回四川。  王长龄和朱执信抵达重庆,主要是带来了粤桂战争的结果和杨希闵、刘震寰起兵的消息,这个消息就像是催化剂,让原本犹豫不决的熊克武,被迫选择起兵讨袁。熊克武早年跟黄兴、孙中山活动密切,所以从阵营和道义上都要支持二次革命。可是他内心深知现在讨袁的困难,一旦宣布响应革命,那是一条不归路。  不过最终在九人团内部和部下的呼声之下,熊克武只能硬着头皮行动,也算是保全了自己革命者的名声。  卷三:南北对决 第293章,不败为上  湖南衡阳的战事还没有正式打响,曹锟的先头部队刚刚离开长沙。可是衡阳的情况不容乐观,大敌压境之下的恐慌和压力影响着不少人的情绪。焦达峰是一个热血赤诚的革命主义者,他不在乎个人利益和安危,明知北洋军其锋难当,可一定坚持要打这一仗。  九月初江西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李烈钧的革命军被李纯的部队死死缠在江边,正面让北洋军打得极其惨烈,侧面又让九江舰队轰炸的体无完肤。李烈钧好几次准备放弃作战,第一次是在九月中旬,碰巧那个时候两广形势大好,支撑着他坚持了下来;第二次是十月初,可这天有听闻四川熊克武通电宣布讨袁,大局形势似乎有所扭转,因此再次苦撑了下来。  李烈钧的主力部队在南昌一役元气大伤,不得不进行了壮士断腕似的突围撤退。好不容易撤到宜春,兵力几乎折损了一半,同时还跟东边的林虎失去了联系。  事实上林虎也不好过,虽然没有海军的炮击,可省内各界的势力俨然放弃了讨袁支持,后勤缺乏保障。他一路为了保存实力,几乎不敢与北洋军正面交锋,除了一开始在都昌打了一场硬仗之后,接下来的几场战火都是零星的摩擦战。  这三个消息让吴绍霆终于参悟了一件重要的情报,难怪湖南在粤桂战争结束之后都还没有动静,粤军虽然摆平了广西,可是湖南、江西和福建三省同样是一个新的包围圈。他一直没有把江西考虑周全,思维定式的认为李纯是未来的江西王,不会南下侵扰广东,毕竟安排进攻广东的任务是曹锟负责,没必要趟这个浑水。  “粤桂战争打的实在太好了。”  在都督府紧急召开的参谋会议上,吴绍霆苦笑着说道。  会场上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不禁疑惑不已,粤桂战争能称得上“打的实在太好了”吗?战损报告两天前刚刚统计出来,第一师阵亡士兵一千零五十八人、各级军官二十九人,负伤官兵的人数合计起来几乎有三个营的编制,其中五百五十人伤重不能复员,只能遣散。哪怕一战下来得了梧州这个重镇,可成绩也算不上“实在太好了”!  吴绍霆没有去看参谋官们的脸色,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喃喃自语的说道:“这一仗打得太到位了,粤桂两败俱伤,而且让我们出尽了风头,北洋军岂能不把矛头指过来。这就是枪打出头鸟呀!”  大家听到这里,渐渐明白了吴都督的意思,原来吴都督先前说的是反话,所谓“打的实在太好了”是站在北洋军的角度上来说。  一个参谋官分析了一下未来的局势走向:“都督,目前看来北洋军是要双管齐下了。我们还不清楚衡阳和宜春到底能坚持到什么程度,但不管怎么说,北洋军既然下定了决心,衡量和宜春肯定守不住。曹锟在湖南的人马有五千人了,就算要顾虑四川方面,至少也能派出一个标的兵力进攻广东。李纯现在主要依靠着九江舰队,兵力虽不多,可保不齐他收编了江西军队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何福光接过话来说道:“目前我革命粤军几乎没有任何扩充,除了新编了一个教导二团。粤桂战争结束之后,我军主力第一师战斗力有所下降,新兵补充的太多。第三师都是旧军整编而来,虽然经过重新训练,可几乎没有任何战斗经验。以这样的情况,只怕很难应付两个省的北洋军。”  吴绍霆脸色很平静,但是他的心中却也有何福光一样的忧虑。当初他只考虑到广西、湖南和福建三省的压力,广西可以打,福建可以分化,最后只需要应付湖南一省的曹锟部。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一个曹锟已经是虎,再加上一个李纯那可是狼。  他自知革命粤军现在是打不过北洋军,编制兵力、作战经验和武器装备,除了最后一项稍微有得一拼,前两者毫无胜算。虽然粤桂战争结束后有一个月准备的时间,但他根本就没打算扩编革命粤军的兵力,一方面是钱的问题,另外一方面还是认为单纯的扩编无济于事。如果单靠兵力人数就能阻挡北洋军的话,江西、湖南也不会沦到这般下场。  “如果四川的熊克武和广西的刘震寰、杨希闵能北上的话……”有人提议道。  “杨希闵和刘震寰自顾不暇,怎么可能主动去寻北洋军交战,这无疑是以卵击石。”另外一个少校参谋官反驳的道。  “没错,广西方面能牵制住陆荣廷,让我们西线无忧就好,不指望他们能北上打北洋军。”何福光微微颔首,脸色带着几分隐隐的凝重,说道,“倒是熊克武的蜀军第一师或许能打出川省,在湖南牵制一下曹锟的兵力。”  “只怕熊克武也难啊。”这时,吴绍霆终于唏嘘的叹了一口气,开口说了道,“四川的军阀多如牛毛,胡景伊、刘存厚不说,还有滇系的罗佩金,黔系的戴戡。四川也是一塌糊涂,除了能威慑湖南之外,再无他用。”  众人听到这里,已经感到吴绍霆显出了消极的态度,不过他们实在想不通,昔日雷厉风行的吴都督,难道今天就要毫无对策、束手就擒了吗?  何福光认真的问道:“都督,您到底有什么打算?”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吴绍霆身上,似乎在这一刻只有吴绍霆才是唯一的希望。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不带表情的说道:“这次难了。不过,就算再难也必须拼一拼。北洋军一路南下,不习南方水土,我粤军固守本省,尚且还有地利人和的优势。再利用广东海军和珠江流域的水路防线,或许还有四、五成的胜算。”  何福光惊讶道:“四、五成?”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现在估测的只是北洋军两个标的部队进攻广东,实话告诉你们,这是最保守的估测。一旦江西和湖南打通,利用长江交通线,不要说一个标、一个协,哪怕是一个镇都有可能。”  参谋官听到这里,脸色各有不同,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他们当然明白湖南和江西两省长江交通线的重要性,可是北洋军到底能派多少兵力对付广东,这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但是要说派一个镇兵临广东,这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一个镇的北洋军从湖北到广东的运输费用只怕要好几十万,一旦不能速战速决,兵线的压力只会让北洋财政更加难看。  何福光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说道:“都督,跟北洋军的这一仗在所难免,虽然取胜的希望少之又少,然而胜和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定不能败。”  大家听得这番话很是别捏,总觉得这番话前后矛盾,“胜和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定不能败”,那到底不败是指什么?  “崇石兄果然有见地,与我不谋而合。”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  何福光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原来吴都督早就有了战略的梗概了。所谓“不败”,也就是打一个平手。这一个平手与粤桂战争的平手截然不同,是真正意义上的战略僵局。袁世凯要拿广东开刀,是因为广东是反袁阵营中坚力量所在,也是整个革命势力的脉门。只要拔掉了吴绍霆这个眼中钉,对全国都是一个极大的震慑。  不过一旦北洋军与粤军相持不下,陷入僵局,孙中山、宋教仁、黄兴这些国民党势必会继续摇旗呐喊。到时候纵然湖南、江西、江苏的二次革命相继落败,可二次革命的生命依然顽强持续,保不准其他省还会再发生意外。最重要的是,袁世凯想打广东,可前线的曹锟、李纯等将领未必有这个耐心。  曹锟和李纯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个年代手里有兵权的人都想方设法要搞到一块地盘。湖南和江西既然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何必还要煞费苦心的去争夺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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