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大军阀_1-31

几个人穿过白石村泥泞小路,来到了西边的团部。团部的几顶军用帐篷已经用沙袋和木板加固了周边,不过帐篷受不住这么大的雨势,棚顶还是压瘪了一大片。每隔十几分钟团部的军官会用竹竿去桶棚顶,把积压下来的雨水掀翻下去。  走进指挥大帐,邓铿和另外四个师部军官正站着与团部军官了解二团的情况。这里的空间实在太狭小,没办法摆放很多座椅,如果所有人都坐下来,只怕帐篷会被挤翻过去。  邓铿见莫擎宇回来,立刻迎了上去。他也不在乎莫擎宇满身泥泞和雨水,十分热情的拉住了莫擎宇的手,叹声说道:“莫团长,真是辛苦你了。”  莫擎宇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问道:“邓副官有什么指示只需电报告知一声即可,何必还要冒着大雨大老远的赶过来呢。听说吴都督也要来,白石界现在的情况极为不妙,前线阵地几个小时前已经丢了,这里可不安全呀!”  邓铿缓缓点了点头,沉重的说道:“刚才我已经了解二团的情况了。吴都督是下午四点乘船从云浮向这里赶来的,可惜还没到郁南天已经变了。江面水流太急,视线又不好,小炮艇不敢冒险继续前进,所以就在郁南停下了。那个时候都督还不知道白石界的战况,但是也预料到莫团长这边会吃紧,特意抽调了师部警卫营赶来支援。”  莫擎宇脸色复杂,他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都督完全不必如此。白石界有利的位置已经丢了,援军赶来只怕也无济于事。依我看,我部应该撤退到郁南县在做防守才是。”  邓铿神态十分平静,默然了一会让,他没有接过莫擎宇的话,转而说道:“都督正在赶来的路上,差不多再有半个钟点就会到了。到时候莫团长不妨直接跟都督商榷一下下一步的计划吧。”  莫擎宇知道邓铿不可能做出决策,只好点了点头。  吴绍霆在督导师部战地医院铺设差不多之后,带着警卫营从郁南县徒步前往白石界。雨势实在太大,连乘坐战马的条件都不够。这一带是丘陵地形,虽然山头不高、树林不密,可是大雨稀释了地面,前进的步伐十分艰难。  一行人抵达白石界时,一个个差不多都变成了泥人。吴绍霆也不例外,虽然罩着一身蓑衣,结果路上摔了一跤,背身和裤腿脏得不成样子。不过他一点不在意,身为一个军人这点脏这点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卷二:大革命 第271章,刘永浩事件  莫擎宇带着团部军官跟着邓铿走出帐篷,一并来到路口迎接吴绍霆的到来。  吴绍霆表情镇定的走到莫擎宇面前,伸手用力的握住了对方的手,庄重的说道:“莫团长,这三天二团打得很漂亮。当然,我也深知其中的艰难。其他客套的话我不想多说,此一役二团必然功不可没。”  莫擎宇没有任何自豪的表情,脸色反而更加沉重了几分。  众人来到团部帐篷,吴绍霆先听完了二团汇报情况,当即下令警卫营听从莫擎宇调遣。之后他又到村子口慰问二团各级兵员,顺便将警卫营带来的备用雨具分发了下去。二团士兵看到吴都督亲临前线,在这个凄凉的夜里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份热忱。  吴绍霆没有发表什么鼓舞士气的演讲,只是每走一段路会向二团士兵说一句“辛苦了”。简短的三个字就像是一支强心剂,在每一个二团士兵心中注入了新的勇气。  视察结束之后,众人回到团部。吴绍霆语态沉着的说道:“莫团长,趁着大雨的掩护,赶紧在村子口构建第二道防线。我的警卫营有工兵队,今天晚上应该能完成一段防御工事。”  莫擎宇微微低下头,眉宇紧锁,愁容跃然纸上。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话都没有说。  吴绍霆盯着莫擎宇,等了一会儿之后,问道:“柱一,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莫擎宇表情十分艰难,一些话憋在肚子里面难产不得而出。不过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之下,他不可能什么话都不说,只好长叹了一声,说道:“都督,你把警卫营调到白石界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决定。”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说道:“陆裕光敢放空梧州跟我赤膊一战,难道我会怕他吗?”  莫擎宇知道吴绍霆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随即进一步解释道:“都督,白石界唯一有利的防守地形已经让敌人占了,现在敌人居高临下,又有大炮的重火力,这里撑不了多久。”  吴绍霆认真的看着莫擎宇,之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其他二团团部的军官,所有人的脸色都很沮丧,再也看不到出征之前的那种雄心壮志。他深知这三天的作战让二团承受了多少压力,一个营长阵亡,另一个营长重伤昏迷,全团一千四百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作战单位,这一仗确实太惨烈了。  “柱一,我知道你们二团的情况,你们每一天的战斗我都清清楚楚。但我还是要说,白石界不能丢,就算是死磕也要打下去。”吴绍霆声音如同他的表情一样严肃,纵然音量不大,可是却暗含着一种无形的气势压力。  “就算要打,我们也可以撤到郁南在打。桂军从封开到郁南,战线会拖得更长,这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呀!”莫擎宇坚持的说道。  “那我问你,你将六团和炮兵团的兄弟置于何地?”吴绍霆冷冷的反问了道。  莫擎宇怔了怔,一时还没弄明白吴绍霆这番话的意思。虽然他知道现在的战略布阵是三点合围,二团、六团和炮兵团处于相互声援、交替掩护的阵型,可是哪怕二团后撤一段距离,这个阵型也只是拉大了战斗圈罢了。  吴绍霆不等莫擎宇质问,再次开口说道:“大家都有压力,如果二团现在撤了,六团和炮兵团的军心势必会发生变化。战斗打到今天,三个团都是在用意志熬着战斗,这种意志是不可以中断,否则就是全盘皆输。”  莫擎宇愁眉紧锁,心中依然有不服气。  吴绍霆又道:“我知道你认为我说的很玄乎。但有一点大家都很清楚,一旦白石界丢了,炮兵团和六团的供给线也会中断。从郁南重新开辟一条供给线,那是要投入四倍的人力和物力。更何况说不定在新的补给线还没有打通之前,六团和炮兵团已经完了。”  莫擎宇心头一凉,开战的这三天他一直全神贯注在迎敌上,竟然忽略了整个战略的深度。他知道吴绍霆并没有危言耸听,炮兵团和六团每天消耗的弹药十分庞大,要不然是不可能打退两倍兵力的桂军,后勤线一直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都督,如果我二团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守住白石界,我莫擎宇绝不会说半句废话。可是都督你也要顾虑我们二团现在的情况。就算都督的警卫营来了,合计兵力不足五百,没有重武器也没有地理优势,守不住的。”莫擎宇面无表情的说道。  “守不住也要守。这是命令。再坚守一天,明日下午肇庆预备役就会抵达这里。”吴绍霆坚决的说道。他不想多听任何借口,如果莫擎宇依然是消极的态度,只能说自己看错了人。  莫擎宇看着吴绍霆磐石一般的态度,知道是无法改变对方的主意。他叹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都督命令,我部必然坚决执行。哪怕奋战至最后一人也在所不惜!”  他在说完这番话后,脑海里忽然又一次蹦出了副官刘永浩的那句话,“二团究竟是怎么亡的”?难道二团真的要亡了?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突然掀开了,一个身影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都督,你是故意要害死我们二团吗?”来者还没有站稳身形,已经破口大叫了起来。  全场所有人顿时一惊,一瞬间目光全部落在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人身上。对方不是别人,正是莫擎宇的副官刘永浩。一个小时前,他奉命调动士兵前去村口修筑第二道防线,这时前来汇报进展,正好在门口听到了吴绍霆与莫擎宇的对话。早在心中憋屈已久的一腔怒火,顿时再也忍不住,迷了心窍似的冲了进来。  莫擎宇看着刘永浩,脸色十分错愕,自己的副官竟然敢这样出言冲撞吴都督。要知道副官可是代表主官的威信,刘永浩这样自作主张,直接是连累到莫擎宇自己。  “刘永浩,你胡说什么!马上向都督赔罪,立刻!”他赶紧大怒的呵斥了道。  “团长,吴都督分明是故意打击我们二团,就因为我们二团不是吴都督的嫡系部队!”刘永浩悲怆的情绪占据了整个思维,从他冲进来说第一句话开始,已经做出了犯上忤逆的觉悟。二团迟早要在白石界消耗干净,与其委屈的战死,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  师部的军官脸色剧变,邓铿冷冷的盯着刘永浩,心中已经做足了戒备。  吴绍霆脸色很复杂,他从一开始的愕然转变到此时此刻的阴郁,鹰隼似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刘永浩,不过一句话都没有说。  莫擎宇气愤难耐,指着刘永浩骂道:“你这扑街的混账东西,你在这里胡说什么?你竟敢以下犯上,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刘永浩脸色肃然,不亢不卑的说道:“团长,我是第二标的老人,我为第二标而死无怨无悔。我们第二标自广州首义以来哪一次作战不是损失最重?从封开打到这里,虽然才短短三天时间,可我们二团伤亡超过大半。都督昨天说让我们坚持一天,今天又说让我们坚持一天。正如团长你说的,如果咱们二团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兄弟们岂会有半句屁话?可是现在已经是守无可守的境地,都督他摆明了要让我们二团拼个精光!”  “刘永浩,你给我住口。都督的意思已经很清楚,这是战略的需要,你要是听不明白那就滚回军校再学习两年!”莫擎宇震怒的叫了道。刘永浩的话越来越离谱,竟然当着吴绍霆的面说出这些话,这让他情何以堪?  “团长,我知道今天我说了这大逆不道的话,必然是活不了的。我只希望用我刘永浩一个人的性命,让团长您能保住咱们二团剩下兄弟的性命!”刘永浩庄重的说道,话音落毕,他忽然伸手去摸自己腰间的手枪。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邓铿马上反应过来,抢先一步拔出了自己的手枪对准了刘永浩。其他师部军官也都动作了起来,一些人挡在了吴绍霆面前,另外一些人同样拔枪看住刘永浩。  莫擎宇万万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到这样的地步,他又是惊又是怒,又是悲又是急。刘永浩跟了他已有四、五年的时间,从第二标那时开始就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和亲信心腹。尽管此时此刻刘永浩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责,可是他依然不想看到刘永浩走上极端,甚至内心深处极力的想要保下刘永浩。  “来人,来人,把他给我绑了。拖出去。”他忿然的大叫了道。  团部卫兵不敢怠慢,发生这样的状况即便想要念旧情都是不可能的。几个人马上冲了上去,把刘永浩双手反剪到背后,直接解下了刘永浩的武装带将其捆绑了起来。  “拖出去,给我拖出去。”莫擎宇再次强调了道。  卫兵们押着刘永浩出了帐篷,来到门口一片空地上,又有士兵找来了一条麻绳,直接将其捆在了一块柱状石头上。  帐篷里,虽然刘永浩被绑走,可是气氛依然死沉。所有人都沉寂在一种未知的惶恐之中。莫擎宇的副官竟然当着吴都督的面,说出了那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这不单单是有谋反的意图,还影射出都督吴绍霆对待革命粤军的态度划分。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呀!  沉默大概持续了几分钟,莫擎宇十分懊恼的开口说了道:“都督,刘永浩是我的副官,这件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都督要杀要罚,我莫擎宇绝无二话!”他说完,解下了自己的武装带,“啪”的一声摁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又转向了吴绍霆,只见吴绍霆脸色虽然阴沉,可是情绪却难以辨认,谁也看不透吴绍霆内心之中到底是什么态度。  又是一番沉默,吴绍霆慢条斯理的开口:“大家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单独跟莫团长谈。”  团部的军官不敢多作迟疑,纷纷的离开了。师部的军官却还在等着邓铿的意思,邓铿走上前一步,颇为担忧的对吴绍霆说道:“都督,起码留一个人……”  “出去吧,我有分寸的。”吴绍霆打断了邓铿的话。  邓铿点了点头,不再有任何犹豫,带着师部的人离开了帐篷。  此时,团部帐篷里面只剩下莫擎宇和吴绍霆。莫擎宇十分不解的看着吴绍霆,表情和心情都很沉重,他打心底认为这次在劫难逃。在这停息的一瞬间,他再次联想到了很多事,官库库银的贪污,梁鸿楷的下场,还有刚才刘永浩放肆的言论。  “柱一,你我本是旧二十四镇同期的袍泽,论资排辈你甚至比我更上一层。现在我希望你对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认为我在打击二团!”吴绍霆缓缓的开口问了道。  “都督……”  “这里没有别人,你直接说,我想要听的是你心理面的话!”吴绍霆再次强调了一遍。  莫擎宇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说实话和不说实话的结果都一样,与其背上一个不真诚的风险,还不如开诚布公的一述其言。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语气逶迤的说道:“都督,实不相瞒,我心中确有疑惑。到底都督是不是在怀疑莫某其心不正,会影响都督你的领导地位?”  吴绍霆冷着脸色反问道:“你真的是这样想?”  莫擎宇再次叹了一口气,无动于衷的说道:“自从广州首义以来,革命粤军所有战事有哪一次不是我二团打的最惨烈?韶关还算好,云浮进攻二十三镇一役我团伤亡近乎一半,此次粤桂之战更是三天时间打光了我二团一大半的战斗力,三个营长一死一伤,不可不谓是二团建军以来最严重的损失。”  吴绍霆没有做声,只是脸色愈发冷酷的盯着莫擎宇,他心中十分失望,莫擎宇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当然这本是情有可原的地方,没有谁能百分之百拿定别人的心思。有抱怨是可以原谅的,可是度测他在革命粤军中划分嫡庶关系是绝对不能容忍!这不单单是破坏整个大军的团结,更是影响了他在革命粤军中的形象。  这三年来,他从旧军奋斗到广东都督,从来都是处心积虑的积攒自己人气和形象。现在让二团这么一搅合,以前的用心将会白白损失多少?  莫擎宇沉了沉气,接着又说道:“诚实的说,以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都督你的用心。我一直都认为昔日的吴参谋官能成为今天的吴都督,是因为都督你的能力所在。都督整顿革命粤军的手段十分公平合理,军风坦然,军纪严明,再无前清那时的冗乏迂腐。所有人对吴都督是敬佩有加。”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头忽然有了几分回转之意,这么说莫擎宇并非在心中质疑已久,只是最近才开始萌生这样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倒可以重新考虑对待莫擎宇的态度。  卷三:南北对决 第272章,二团的决心  “都督,你若真的要打压我二团,不需要如此处心积虑,只要你一句话我莫擎宇这个团长就可以没有。何必还要拿我二团这么多兄弟的性命来赔垫!”莫擎宇双眼有一些发红,不知不觉之间语气已经加重了一层。  帐篷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可是帐篷内的气氛却在加重。  “是,广州官库的库银我贪污了六十万。以前都督不追究,是担心我手里的第二团。如今二团已经残废了,我莫擎宇已是无所依赖,都督你尽管明着来!”莫擎宇说出了自己心中介怀已久的事。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他一脸的无奈和失望,终于开口说了道:“柱一,听到你这么说,我感到非常非常的揪心。你叫我怎么谅解你?”  莫擎宇看着吴绍霆,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吴绍霆既然这么说,难道是自己先前的话都错了吗?他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发不出声音,欲言又止。  吴绍霆沉着嗓音,仿佛说话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他道:“柱一,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如果我真心要打击二团,我只需要一句话把你们二团元老一个个抽调走即可,我犯得着拿二团一千四百多兄弟的性命来糟蹋吗?”  莫擎宇怔了怔,他先前之所以欲言又止,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是啊,吴绍霆如果想要对付自己,能用的手段何止数以百计?纵然广州首义之初的那段时间,吴绍霆顾虑二团的实力而不敢轻举妄动,可自从平定二十三镇整编了全省军队之后,都督府完全有实力拆分二团。  “柱一,有一句话你应该明白,能者多劳!从韶关到云浮,再到今天跟桂军打,每一次作战你二团打得确确实实很激烈。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莫擎宇有这个实力。”吴绍霆语气由弱渐强,说到最后时已经显得十分激烈。  莫擎宇脸上闪过了一丝慌张,随即又显得很愧疚。  吴绍霆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再次话如雨点似的说了道:“好,这算能者多劳是一句虚伪的话,屁股,假大空的话。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参谋部让我下令强征民壮补充兵力时我拒绝了,为什么一定要让你莫擎宇的团顶在封开战场最前线,为什么今天我还要求你死守白石村。因为第三师缺一个师长!”  一言既出,莫擎宇惊愕的几乎呼出声来。“因为第三师缺一个师长”?  谁都知道第三师缺一个师长,谁也都明白革命粤军之中缺乏有资历有能力的将领。莫擎宇自认为自己还没有资格觊觎师长的位置,所以从来没想过第三师的人选会落在谁的头上。从现任革命粤军三个师的师长来推测,第一师师长是吴绍霆自己,第二师师长是资深革命者黄兴,也就是说第三师师长势必要与吴绍霆、黄兴旗鼓相当。  莫擎宇哪怕做梦都没料到,这个“旗鼓相当”的人竟然与自己有关系!  “都督,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一字一顿的询问了道。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无论二团复出多么沉重的代价,这都是在积累你的战功和资历,磨砺你的意志和领导能力。”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的说道。  莫擎宇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着实的感到错愕和震惊,自己臆测的结果竟与事实相反,先前的一切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吴绍霆,原来吴绍霆一开始的第一句话就已经暗示了这个结果。  沉默了一会儿,吴绍霆平静的问了道:“你现在明白我的失望了吗?”  莫擎宇艰难的摇了摇头,有些仓惶的说道:“都督,无论如何第三师师长也不该轮到我。若是谈到资历和信任,韦汝骢韦大人比我更是合适的人选。”  吴绍霆无奈的笑了笑,叹声说道:“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已经拟定让韦大人出任第一师师长。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我会重新编整革命粤军,师级作战单位会成为主战单位。第一师的人选是他,而第三师的人选非你莫属。”  莫擎宇听到这里,身躯微微颤抖了起来,一种懊恼和后悔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先前的话冒犯了吴绍霆,现在别说第三师师长,只怕这个二团团长也将干不下去了。  “你说私吞了六十万库银,这件事我自然记得。梁鸿楷私吞了三十万,我很生气。可是我并没有生你的气。平息二十三镇的那次作战,让我看到了你和二团的精神。我知道你不但有能力,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所以我对你的信任不亚于韦大人。”吴绍霆做了最后的解释。  “都督,你不用说了,这次……是我的错,都督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莫擎宇冗长的叹了一口气,沉重的说了道。  吴绍霆默然的看了莫擎宇会儿,之后直截了当的说道:“这次我不怪你,不止你一个料不到我的打算,整个师部所有人都料不到。对于第三师师长的事,我也不打算现在做解释,所以这次谈话只有你我两个人。”  莫擎宇震动了一下,惊道:“都督你……”  吴绍霆抬头制止了莫擎宇的话,严肃的说道:“这一仗还没结束,我现在对你的态度不是很满意。如果你还有上进心和挽回尊严的决心,好好给我打完这一场仗。我给你的任务就是守住白石界,该怎么完成这个任务看你自己。”  莫擎宇深叹了一声,用了片刻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肃然立正,大声说道:“都督放心,二团保证完成任务。”  吴绍霆点了点头,欣慰的道:“很好。”  在这次桂粤战争还没打响之前,吴绍霆早已经在心里拟定了这个计划,让莫擎宇和韦汝骢好好打几场硬仗,一方面是磨砺粤军,另外一方面则是磨砺他们两个人。虽然为了达成这个计划,他在决策方面有时候显得意气用事,就好比拒绝征调民壮的命令,不过这也是他对粤军战斗力充满信心的底气。  说到底,他自己也很想看看粤军的极限战斗力到底是什么样。不可能装备全副德械装备的军队,连三天时间都坚持不住。哪怕会因为这次意气用事导致整场战斗失利,他同样还有后路可退,只不过路线会走到更长远一些。  此时,莫擎宇彻底明白了吴绍霆的用心,他甚至十分后悔自己粗心大意没有看透整个战场大局。一团和教导团是吴绍霆的亲信部队,吴绍霆却让他们进攻贺州这个战略意义不大的小城。二团在封开县原本做好了进攻梧州的准备,如果不是因为陆裕光一反常态的反守为攻,这个时候二团早已占领梧州城了。梧州之于贺州,无论是战略还是战绩都是高出许多筹。也就是说,吴绍霆是故意让二团领这个功勋!  只可惜战场风云莫测,一时的不慎让这个计划成为泡影。也让莫擎宇一时半会儿蒙蔽了意识。他心中很感动,今天自己总算看清楚吴都督的为人和态度。  “都督请随我来,为表决心,今日我莫擎宇忍痛断腕。”吸了一口气后,莫擎宇忽然又说了道。他说完这句话,抓起桌子上的武装带重新装备好,然后大步流星的向帐篷外面走去。  吴绍霆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跟了上去。  卷三:南北对决 第273章,振军  出了帐篷,邓铿和师部的军官都站在门口不远处,他们没有穿蓑衣,只是简单的顶上了斗笠避雨。团部的军官大部分在另外一顶帐篷里,也有几个参谋官陪着师部的官员站在雨里。  看到莫擎宇和吴绍霆陆续走出来后,大家目光自然落了过来,可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询话。  莫擎宇穿过众人的眼光,冒着雨快步走到了绑缚刘永浩的石柱前。看守刘永浩的卫兵向莫擎宇敬了礼,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刘永浩让雨水冲了透湿,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莫擎宇,面上毫无表情,唯独双眼带着坚定不移的神光。  吴绍霆从邓铿手里接过了斗笠,举着斗笠走到了莫擎宇身后。他刚要开口问话,莫擎宇忽然从腰间拔出了手枪,顶在了刘永浩的额头上。刘永浩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是一片释然,嘴角露出一个苍白无奈的苦笑。  “都督,刘永浩惑乱军心、冲撞首长,罪不可赦。今日莫擎宇为二团清理门户,并以此表率决心。”莫擎宇郑重其事的说道,可是他的声音隐隐约约在颤抖。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掩盖了他原本悲痛和艰难的脸色。  刘永浩听完了莫擎宇的话,一言不发,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莫擎宇摁下了枪机,眼看就要扣动扳机。  吴绍霆忽然伸手压在了莫擎宇拿枪的手上,将枪口从刘永浩的脑袋上移开。莫擎宇疑惑的回过头来看着吴绍霆,眼中充满询问。刘永浩也感到枪口离开了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好奇的抬头看了过去。  “柱一,刘永浩对你一个人忠心,你应该感到难得才是。我不会要求全军上下每一个人都效忠我吴绍霆一个人。他可以只听你一个人的指示,我只要求你听命于我即可。我欣赏忠诚耿直的人,也佩服为了团队利益而牺牲的人。”吴绍霆平和的说道。  “都督……”莫擎宇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句,他心口一直在捣鼓的石头总算可以放了下来。  刘永浩吃惊看着吴绍霆,他虽然不了解吴绍霆的为人,也不知道吴绍霆刚才与莫擎宇谈过什么话,可是刚才那一番话同样触动了他的内心。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向莫擎宇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向团部帐篷走去了。  后半夜,师部警卫营和二团花了四个小时,总算在村口构建了一段简陋的防线。虽然因为雨势影响,工兵队没办法挖掘战壕和坑道,但比起先前那一会儿,现在的情况要好许多。最起码有了一些掩体和避雨的简棚,不至于让士兵一晚上都淋着大雨。  莫擎宇召集团部所有军官认真分析了目前的形势,如果能在白石村口构建一片与第一道防线一样的防御阵地,或许还能勉强的打上一仗。可就目前而言,没有足够的工具和环境完成第一道防线的规模,单凭刚刚完成的简易工事依然是没有希望可言。  黎明时,下了一整夜的大雨渐渐转弱。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天亮之后如果雨势越来越小,桂军势必会发起一场大决战。粤军目前处于极其不利的形势,就算要死磕也未必能抵挡住桂军的一轮总攻。  莫擎宇在反复思索之后,决定采取一个极为冒险的计策。他决定冒雨组织一次偷袭反攻。  “桂军因为大雨而放弃一举击溃我军的机会,可见桂军现在很骄傲,而且对大雨也很介怀。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次翻盘的机会。他们桂军怕什么,我们粤军就不怕什么;他们桂军有什么缺点,我们粤军势必要紧抓不放。大雨算什么?我们二团打到现在连死都不怕,还怕下雨走山路吗?”莫擎宇站在团部会议桌后面,十分有气势的说了道。  在场众人不由自主的深受感染,大家都认为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吴绍霆跟师部的官员都站在一旁,他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因为吴绍霆一开始就已经强调过,前线作战的指挥权全部交给莫擎宇。  “老马,老刘,偷袭行动由你们两个负责指挥,带两队人,从左右两翼摸上山行动。挑选两百名精干的兄弟,全部配短枪,团里所有散弹枪都带去,还要多装配手雷。”莫擎宇果断的下达了命令,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是。”二团最后一个营长老马大声的答应了下来。  团长副官刘永浩也应了一声。  “老刘,你是戴罪立功,明白吗?”莫擎宇看了刘永浩一眼,强调的补充了一句。  “卑职明白,卑职绝不辱使命,若是拿不回阵地,我提头来见!”刘永浩坚决的说道。  莫擎宇回头看了一眼吴绍霆,吴绍霆神态平静,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五点一刻,突击部队装备完毕,趁着雨雾的掩护在白石村村民的带路下,从小路绕道西边,随后兵分两路向山坡阵地偷偷前进。  连续三天的战斗,即便有休息的时候也要忍受炮弹的影响,桂军士兵很久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了。自从昨天拿下了粤军阵地之后,又遇上了一场瓢泼大雨,躲在山里面的粤军炮兵团都不怎么开炮,难得是一个清静的夜晚。虽然桂军安排了值夜的岗哨,可是大雨下的太厉害,前半夜所有岗哨还算兢兢业业的站岗,可到了后半夜陆续有忍不住疲乏的人,悄悄缩回散兵坑、拉上斗篷避雨。  凌晨五点是人体睡眠最深的时候,整个阵地上呼噜声渐渐都超过雨声了。桂军打死都不会料到一败涂地的粤军还敢反攻,怎么反攻,拿什么反攻?可偏偏在这个时刻,粤军偷袭行动打响了第一枪。  刘永浩的一队人负责正面进攻,摸近阵地之后,开枪放倒了一个发现状况的岗哨,之后是一排手雷划过天空落入战壕之中。“轰隆隆”!一连串的爆炸,好几处坑道和掩体被炸断,整个阵地随之惊醒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什么情况?”  “爆炸?谁在开炮?”  “是敌人,是敌人,粤军打过来了。他妈的快起来。”  “枪,我的枪呢?别踩我!”  阵地里七嘴八舌的吵成一团,慌乱和惊恐的情绪就像是传染病一样,迅速的沿着坑道传染每一个人。突然的袭击让桂军士兵摸不着方向、辨不清人数,很多人朦朦胧胧刚刚睁开眼睛,脑袋还是处于模糊的状态。  “给我狠狠的打!我们是革命粤军第三师,识相的赶紧逃命吧!”刘永浩拧着一支M1897温彻斯特,一边向最近的战壕冲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着。这是为了故意迷惑敌人,让敌人以为是粤军援军杀到了。  战壕里有两个桂军士兵,刘永浩端起散弹枪开了一喷子。这两个桂军士兵站的很近,又是近距离射击,顿时一起被散弹枪掀翻在地。他沿着战壕继续向前快速移动,趁着战壕里混乱不堪,一连放倒了一片人,很快就把弹仓里五颗子弹都打光了。来不及重新填装子弹,他直接抡起枪托,跟冲上来的桂军士兵肉搏上了。  粤军一个接着一个鱼贯而入,追随着刘永浩的步伐向阵地深入。手持散弹枪的士兵在前面开路,其余士兵早早把卡宾枪装上刺刀,交替掩护或者补刺倒在地上的桂军。  卷三:南北对决 第274章,失而复得  桂军的武器没有粤军那么讲究,大部分士兵装配的还是旧式步枪,枪杆过长,不利于堑壕之中的任何形式的作战。一百名粤军士兵仿佛一根毒刺似的,笔直的插进了阵地核心,一路上所向披靡,桂军根本无法阻止。  直到十几分钟之后,桂军各级军官好不容易分段稳住了阵型,开始分区遏制粤军的进攻。  刘永浩兵力毕竟太少,由因为进攻的太急促,深入阵地腹部过深,很快遭到了桂军的包围。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一切,若是能吸引所有桂军的注意力,那才是真正完成了任务。  “后面有敌人,小心!”  “有手榴弹,大家快躲开呀!”  “兄弟们,稳住队形,跟他们拼了。”  战斗逐渐进入了对峙状态,粤军突击队占据了阵地中心的一段战壕,在这里跟桂军打起了对垒战。桂军一开始遭到突袭,军心慌乱不已,纵然现在大局有所稳定,可是所有人还是搞不清楚敌人到底有多少。对垒战打得十分小心,天还未亮,雨也未停,很难分清敌我,所有开枪射击都是盲目的。  然而桂军的数量毕竟占了绝大的优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桂军士兵渐渐从突袭的混乱中恢复过来。各级军官稳住阵脚之后,很快改变防守的策略,转而试探性的发动了几轮围攻。  刘永浩打的很汹涌,每隔十几分钟都能听到他鼓舞士气的呐喊,以及混淆敌人判断力的自曝番号。桂军一时半会儿还真分辨不出这支部队到底是什么身份,弄不好粤军第三师真的是从韶关赶来支援。  盛夏的天色亮的早,东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雨势也减弱的更明显了。  交战越来越激烈,手榴弹的爆破,散弹枪的闷响,人群不断的喊叫。整个阵地上的桂军几乎全部投入到对付刘永浩的这支突击部队上,而他们根本没有料到,还有另外一支突击部队已经趁机绕道了大后方,向着桂军营部掩体潜伏而去。  突然,阵地北边传来了一声爆炸声,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  桂军士兵震惊不已,纷纷回头向后看去,却见阵地深处的一个地方正在燃烧,火焰都冲出一丈多高了。  “遭了,补给仓被炸了!”  “那是粮草的仓呀。”  “你个蠢蛋,昨天雨太大,弹药跟粮草是放在一块儿的!”  “完了,完了,这下完蛋了!”  桂军士兵一个个惊呼了起来。就在这时,东南方向再次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爆炸刹那的火舌就像是一条巨龙,腾起了两丈多高。不过这次爆炸之后,并没有像补给仓那样继续燃烧,火焰很快又平息了下去,只剩下一股浓烟滚滚而升。  有人再次大叫了起来:“不好了,营部没了,营部没了!”  “快,快去救大人,你们几个快跟我来。”  “粤军打上来了,快逃呀!”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场面再次混乱了起来,到处都是七嘴八舌的声音,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趁着这个混乱,刘永浩开始反攻,他带着队伍沿着坑道开始冲击桂军据点。与此同时,另外一支粤军队伍宛如神兵天降似的突然从北边杀了出来。出现第二支粤军队伍,更加让桂军士兵疑惑和慌乱,到底有多少粤军,到底是自己包围了粤军还是粤军包围了自己?  十几分钟后,桂军忽然发现自己这边竟失去了中心指挥,一些小队坚守岗位顽强的阻击敌人,可扭头一看时,周边战壕里的友军早就没影了。  随着第一个桂军士兵的逃跑,很快就出现了第十个、第一百个。  刘永浩见大势越来越有利,马上命令通讯兵站在山头上发了一个信号。白石村团部接到信号,知道突击部队成功重创了敌人。莫擎宇亲自披挂上阵,带着剩下两百名整装待发的士兵沿着大道火速冲上山头。这一战势必要一鼓作气夺回阵地,不成功则失败,大家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随着粤军增援赶到山头,桂军彻底看不到反攻的希望,全线开始向山下撤退。  六点三十分时,战斗终于接近尾声。突击部队一边抢占北面有利位置,布下一道临时防线,以防桂军会突然杀一个回马枪。莫擎宇的增援部队则以排为单位,分散到战壕坑道里逐一排查漏网之鱼。半个小时后,粤军重新夺回了阵地,顺带还缴获两挺重机枪,俘虏了两个桂军排长以及三十多名桂军士兵。  俘虏被带回白石村囚禁。莫擎宇迅速安排了阵地防守的策略,因为目前兵力仍然不足,只好按照旧有的序列,两个连临战,一个连预备,另外一个连留驻白石村。  分配完之后,吴绍霆和师部的官员亲临阵地巡视了一圈。吴绍霆对莫擎宇奇袭夺回阵地的一战十分欣慰,不吝口舌的赞赏了一番。  师部跟二团士兵一起吃过早饭,雨水淋湿的面粉揉成面团,跟大米混在一起蒸熟,撒上盐沫子配上咸菜。士兵们都饿了一整天,有一份热乎乎的早餐已经是十分奢侈,自然没有一人嫌弃抱怨。早饭罢了,吴绍霆决定返回云浮,临走前再次郑重的告诉所有二团士兵,只要再坚持十几个小时,援兵必定赶到。  二团和师部警卫营士兵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士气十分高涨,所有人都有信心坚守阵地直到援军抵达。  快到九点时,吴绍霆与师部众军官徒步前往郁南县,莫擎宇率团部军官一直送到路口。  王成武一巴掌抽在三营营长的脸上,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到手的阵地屁股都还没坐热,又他妈的让粤军多回去了!六营营长还他妈的让粤军给炸死!你倒好,还有脸回来,还跟老子要支援!”  三营营长被抽的眼冒金星,险些没有原地旋转一圈。他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颊,一脸沮丧和委屈,苦苦的说道:“王大人,这,这……这不能全怪末将,昨晚末将是坚守在后方,六营的人抢着占了阵地,不让我们三营人插手。粤军反攻时,末将还听六营的逃兵说粤军从韶关调来援军了……”  王成武瞪大眼睛,质问道:“韶关援军?粤军第三师?”  三营营长见标统大人脸色有转机,连忙点头说道:“是,是,六营那些逃兵是这么说的。卑职并非贪生怕死,六营丢了阵地之后,末将第一时间想得就是再夺回来。可是咱们前线部队大部分弹药粮草都在山头阵地上,六营丢了阵地,弹药粮草也给丢了,所以卑职这才觍颜回来向大人求援。”  王成武已经不再理会三营长的辩解,现在阵地得而复失,三营长肯定会把罪责一股脑全部推到死人身上。让他感到惊愕的是,粤军到底有没有援军,假如有援军,到底是不是韶关第三师的部队?这看上去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可事实上却是关乎整个粤桂战争的大局变动!第三师从韶关调来应付桂军,那湖南方面的北洋军又是什么态度?  这方面的猜测不胜枚举,而且越猜越玄乎,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搞清楚广东省内的变化,要拿到确切的消息才能做出确切的判断。  一个小时后,粤军反攻得手的消息送到了梧州。  卷三:南北对决 第275章,陆荣廷的觉悟  陆裕光拍案震怒,昨天王成武还信誓旦旦的发来电报告知胜券在握,没想到才过了一夜又变了样。不过他或多或少还是认为有情有可原的地方,粤军援军的消息必须尽快探查清楚。  接下来几天,封开县战场的战事自白石界阵地一轮争夺之后,渐渐趋向了对峙状态。虽然交火只有三天时间,可是粤桂双方损失都十分惨重。再加上肇庆的预备役顺利补充了二团兵员,增加了白石界防线的战斗力,桂军知道短期之内要想有所突破很困难,索性偃旗息鼓。  唯一还有战火的则是六团和炮兵团,不过桂军第三混成协进攻的势头下降不少,山区的战事也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小规模驳火。粤军炮兵团原打算趁着这个空隙狠狠发威一场,哪里知道连续四天的开炮,终究引来了一场意外。一门格鲁森大炮竟然炸膛了,三个炮手和一个炮兵指挥当场炸翻,两死两伤。  张达开不得不下令暂停各炮作业,这些大炮长时间作战确实让人不放心。在清末民初的年代,炮兵这样的技术工种尚且属于高危行业,其危险性不亚于在二十一世纪核电站工作的工人。连外国进口的大炮都无法保证质量,更别说国产货了。  直到八月十九日,两广的新闻聚焦点终于从封开县战场转移到了北线信义县战场。  莫荣新率领梧州四个营兵力北上之后,一开始态度十分柔和,并没有与粤军第一团和教导团硬碰硬,他的目的是拖住敌人南下进犯梧州,没必要带着强烈的进攻性质。然而韦汝骢没有莫荣新那样淡定,他的任务是进攻梧州。  粤军连续发动了两次围攻,在十五日下午扫清信义县桂军残部,攻占了信义县全境。  莫荣新收编了信义县独立营残部,在广贺官道沙头镇设下司令部,选择了地理十分开阔的沙头镇北面,花了四天四夜,动用全军不间隙的赶工,布下了横切面六里之长的堑壕阵地。  对于莫荣新来说,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战略决策。六里之长的阵地,就算不计较纵深,第一线至少要容纳三个营的兵力进行防守。他手里满打满算只有五个营的兵力,全部投入阵地之中也不足组织两道防线,更别说还要留下预备队和督战队。  虽然如此,可粤军若要发动进攻,也必须投入相同的兵力来作战。也就是说这个战场同一时间可以容纳超过六个营的攻守兵力,保守的计算可达到三千人。  莫荣新知道封开县战场的高强度作战,已经让粤军大敢压力,如果信义县这边再次开辟第二个高强度战场,只怕粤军根本消耗不起。当然,桂军同样消耗不起。他只想利用大规模的阵防线打一场心理战,如果能吓住粤军那是最好,北线将会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如果粤军不计后果的发动进攻,大不了拼一个鱼死网破。  桂军消耗不起还能重头再来,粤军消耗不起可是亡省亡军的下场。  韦汝骢确实犹豫了两天时间,他知道用四天时间挖出来这么长的堑壕,工事肯定不牢固,可是就算不牢固也是一道防线,突破防线是要拿士兵的性命去填。他同样也很清楚莫荣新的想法,要么不打,要打就打一场狠的。  其实韦汝骢此番南下作战的目的已经达到,成功吸引了梧州后续兵力到北线来。莫荣新现在摆出这个架势显然也是不想打。与其两个战场同时决胜负,还不如省一省心,把决战的任务推给封开县战场好了。  从十五日到十七日,韦汝骢一直在召开团部军事会议,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分析眼前的战局,以及推测整个两广的大局面。可是无论从哪一个方面去想,一团和教导团跟莫荣新打这一场硬仗都是不划算的。  韦汝骢的战略任务已经达到,莫荣新的战略任务也已经完成,这个时候再打是没有意义的。如果真要硬碰硬,等到北洋军南下时,粤军主力消耗太大,吃亏的肯定还是自己。  然而,如果不是一道从南宁突然发来的情报,或许韦汝骢真的会选择保持现状跟莫荣新对峙。都督府特勤处南宁情报站刚刚组建的第一天,十分幸运的搜集这份情报,这份情报对整个粤桂战争的局面影响极大。  十七日晚上,陆荣廷在南宁都督官邸大发了一通脾气。今天下午他接到了一份来自梧州的电报,详细汇报了跟广东开战以来的作战细节,桂军虽然攻占了广东境内的封开县,可是十天不到的时间里竟然损失了将近八百人的兵力,各种战耗物资超过五十万。  这份电报是原第三混成协协统林俊廷留在梧州的心腹发来的,在这份电报送达之前,陆裕光故意限制了梧州发往南宁的所有电报。前段时间作战的汇报,陆裕光几乎全部是报喜不报忧,甚至还添油加醋、谎报战况。  陆荣廷一直很信任也很器重自己的这个义子,再加上调任陆裕光坐镇梧州之前,他在南宁跟李汉章制订了一套详细的战略布局细节,只要陆裕光遵照这套方案执行即可,根本不存在任何担忧的地方。因此这八、九天时间里,他一直以为陆裕光送来的战况汇报是真实的,没有深入辨析。  哪里知道陆裕光胆子竟然这么大!今天的这份电报如同当头一棒,打的他差点吐血出来。  “老子想要跟吴绍霆硬碰硬的话,还他妈的等到今天吗?在贺州老子就跟粤军拼上了。说了多少遍,走之前我说了多少遍?咱们的战略是拖住粤军,不是两广打得两败俱伤。要打也是北洋军跟吴绍霆打,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是老子,是老子!”陆荣廷话语配合着手势,情绪十分激动,发福的脸上早已经填满了怒色。  陈树勋、李汉章以及一众军官站在面前,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倒不是因为都督大发脾气,而是陆裕光在前线闯出了这么大的祸,颠覆整个军政府参谋部制订的计划。这可是威胁到大局利益的事。  喘了一阵粗气,陆荣廷紧接着又大骂了起来:“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把老林调回来。老林留在梧州肯定能看得住这孽障!现在可好,难怪曹锟在湖南一直磨磨蹭蹭不肯南下,姓曹的就是在看我们的好戏!”  陈树勋叹了一口气,沉着声音说道:“都督,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尽快想出解决之策,不能再让前线的损失加剧下去。陆少帅主动反守为攻,放弃了梧州的防守优势,突入粤境作战,这几乎完全是背着计划而行呀。”  他故意隐藏了自己的怒意,毕竟陆裕光是陆荣廷的义子,有些话还是要留有余地。  卷三:南北对决 第276章,壮士断腕  陆荣廷气呼呼的碎念着,心里越想越是无法平静,本来是要吸引粤军到广西境内作战,利用地主优势消耗粤军。现在真是他妈的有意思,桂军跟粤军完全调转了角色,竟然是桂军跑到广东去打攻坚战,让粤军坐享地主优势来消耗自己的力量!  “陈副官,李参谋长,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先退吧。”陆荣廷发完了脾气,思维渐渐沉淀下来,十分果断的命令了道。  众人多多少少知道陆荣廷是不想张扬自己的家丑,于是大家识趣的退下了。  陈树勋和李汉章留了下来,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不急着开口说话。  陆荣廷走到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眉宇之间凝成一个明显的“川”字。他沉默了一阵,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问道:“你们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陈树勋上前一步,说道:“都督,正如我刚才说的,现在最重要的是避免前线损失加剧。我看,不妨将少帅调回来,让林大人再回梧州吧。”  陆荣廷看了一眼李汉章,想要听听自己军师的意见。  李汉章好整以暇的弹了弹自己的衣领,用他与生俱来独特的演讲者嗓音说道:“属下与陈副官的想法有些出入。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就算把陆少帅撤回来,只怕反而会让梧州的局势更糟糕。”  陈树勋和陆荣廷齐齐有些诧异。陆荣廷问道:“此话何解?”  李汉章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说道:“原因有三。其一,临阵频繁换将,军心必有不稳;其二,调回陆少帅,势必也要调回第二军标级以上将领,因为林老将军未必能驾驭这些人;其三,眼下若是再次调整战略,改攻为守,不仅战局紊乱不堪,粤军还会有机可趁,到时候只怕损失会更惨重。”  陈树勋很不服气,直言道:“李参谋长,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维持现状,继续跟粤军硬碰硬吗?这可是鹬蚌相争的一战!”  陆荣廷沉默不语,然而他心中的想法与陈树勋一样,继续打下去是决计不可能的。不过他还是等着李汉章的下文,如果李汉章能提出一个折中的建议,或许局势还会有所转机。  李汉章平静的说道:“都督,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如果撤回军队,损失一定会比打下去更严重。我知道都督想要一个折中的办法,而属下也确实有一个想法。”  陆荣廷马上问道:“你快说。”  李汉章微微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要想减轻我军目前的损失,唯一的办法只能敦促北洋军尽快南下。我们所有战略布局都是围绕北洋军进攻广东这一点来策划布置,真正的主角一直不是桂军或者粤军,而是在湖南的曹锟!”  陈树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他并不是针对李汉章,而是对北洋军姗姗不来感到愤慨。他冷冷的说道:“以曹锟的实力,解决衡阳不过是两天的时间。从七月底到现在都大半个月了,北洋军还在长沙磨磨蹭蹭。据说湖北司令部已经任命曹锟为长江上游总司了。曹锟摆明是坐地起价啊!”  李汉章点了点头,带着几分讥笑说道:“不管咱们粤桂打还是不打,曹锟都会耐着性子做观其变。打广东对曹锟也没有好处,广东打下来了,监管广东的是咱们荣帅。曹锟理所当然是想在湖南多捞一些本利。”  陆荣廷听到这里,心中更加来气了,他早就料到袁世凯不是一个好鸟,巴不得东南几个省互相内斗消耗。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再强调一定要保存实力,避免跟粤军打高消耗战争的原因所在。  他咬牙切齿的碎声说道:“哼,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李汉章说道:“荣帅,北洋军不肯南下除了个人私利之外,只怕还有北京方面的不信任。”  陆荣廷愠色十足的骂道:“袁世凯这老狐狸,亏得我通电支持他,他却跟我耍手段。”  李汉章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荣帅此刻无论怎么谩骂都是无济于事。归根结底,我们现在还是要依赖北洋军的力量,要不然这一仗真的难打了。”  虽然李汉章的话听上去几分揶揄指责的隐意,但陆荣廷心中没有任何后悔的想法,吞并两广是他毕生的宏愿。不管袁世凯的北京政府还是孙文的革命党,他一概是不信任这些政治人物,安心的经营南方小王国才是正经道理。或许他一代人还不能有所作为,然而陆氏第二代、第三代必然会日益精进,这天下是谁的还说不准。  “说来说去,现在我们最要紧的事还是催促北洋军南下,可是有什么法子呢?”陆荣廷发愁的说道。  “在下有一想法,可以一试。”李汉章思索片刻,继而说道。  “说。”陆荣廷有些不耐烦的道。在这个时候还卖关子?  “荣帅不妨派一员亲信北上,向袁大总统诉请湖南北洋军南下事宜。”李汉章不疾不徐的说道。  “这有用?”陆荣廷不等李汉章把接下来的话说完,立刻冷冷的哼了一声。  李汉章淡然一笑,继续说道:“荣帅可以直接明了的告诉袁大总统,如果北洋军不南下,北京政府公信颇有质疑,我们广西索性也就不搀和广东的事务。到时候国内其他省如何走向,我们广西亦步亦趋即是。”  陈树勋不禁有些吃惊,道:“你这是要威胁袁世凯?”  李汉章看了陈树勋一眼,从容的说道:“袁大总统是聪明人,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意思。说到底,袁大总统现在要对付的是广东、江西、江苏等国民党叛乱势力罢了,我们支持袁大总统此举,可袁大总统反而出尔反尔,这叫我们还怎么支持?”  陆荣廷沉思了片刻,缓缓的开口道:“你说的有道理。袁世凯不可能放着这些叛党不去处理,反而调过头来对付咱们。”他顿了顿,又问道,“你说,派什么人去好?”  李汉章想了想,说道:“最好是荣帅的公子。”  陆荣廷微微一怔,抬眼盯着李汉章,刚要开口说话,可话到嘴边突然又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触。他一下子明白了李汉章的意思,这次派人北上不单单是威胁袁世凯,同时也是向袁世凯表达诚意,让自己的儿子去做人质!毕竟现在广西是在求北洋军办事!  卷三:南北对决 第277章,北面大战  对于他来说,这真是一件十分踌躇的事,北京政府有了人质,只怕广西日后发展必然要处处受制。除非有十足的决心做成一件事,否则这个代价实在是不轻。  他短暂的思索了片刻,果断的说道:“就这样吧,让裕璋去。”  陈树勋缓缓叹了一口气,说道:“都督,我这就去安排。”  陆荣廷忽然又道:“另外派一份电报到梧州,让陆裕光知道我现在的态度。”  陈树勋有些迟疑,问道:“都督,有这个必要吗?”  陆荣廷冷冷的说道:“败家不是这种败法。老李说的对,现在不方便临阵撤将,但是我也不能容忍这混账东西继续把家底向外送。让他记性一些!”  深夜时,南宁军政府通讯室按照陆荣廷的意思发送了这份电报到梧州。而特勤处南宁情报站刚好连接好监窃设备,恰到好处的截获了电报内容。没过多久,情报站将电报原文转发到了信义县,再由信义县转发回广州特勤处总部。  韦汝骢接到这份电报,立刻意识到陆裕光原来是擅自行动,违背了陆荣廷保存实力的宗旨。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向师部请示,直接召开了一个团部军事会议,决定在信义县这里跟莫荣新打一场大战。桂军损失越严重,陆荣廷对陆裕光就越生气,等桂军的实力消耗到一定程度时,就算北洋军南下进攻广东,只怕陆荣廷也再无能力发动第二次粤桂战争。  “要打就打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硬仗,甚至可以超过封开县的战斗。我们要让桂军知道,咱们革命粤军从来不怕斗狠,就怕没狠斗。”韦汝骢一向都是一副沉稳的态度,极少发表这样洗脑式的讲话,但是今天他必须说服部下支持自己的想法。  教导团大部分将领是黄埔军校刚毕业的青年军官,他们的思想十分激进,巴不得能在真正的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彰显一番革命军人的飒爽英姿。一团的一些老将虽然相对比较保守,可是他们明白韦汝骢这次是下令决心、势在必行,哪怕他们想要慎重处事,只怕也很难改变结果。  会议连夜进行了三个小时,韦汝骢拿出了团长的气魄,成功统一了全军的作战思想。  次日,一团和教导团全军进行战前准备。指挥部热热闹闹讨论了一整天进攻策略,总算在傍晚是制订了一套方案。各级军官连夜分配作战任务,于八月十九日凌晨五点三十,正式向莫荣新的旷野防线发动进攻。  教导团两个炮兵连在天还未亮时,早早的随着先头部队从信义县出发,向桂军阵地推进。各连观察员找到合适的炮位,挖掘座坑,黎明之前将七门型号不一的大炮安置完毕。五点二十时,各连连长发布作战指令,各炮在观测员指引下校对方位,炮手和递弹手熟练的搭配,完成第一轮装弹。  准点,陈铭枢率先打响第一枚试炮。炮弹划过旷野上空,落在了桂军阵地侧翼。  桂军阵地让炮声惊醒了过来,延绵数里的阵地一下子闹开锅,士兵们连揉眼睛的时间都来不及,纷纷向就近的掩体里躲避。连续五六天没有战事,或多或少让士兵们产生了放松的心理。甚至粤军这一炮打过来之后,也没有很多人认为粤军要发动进攻,只当是粤军偶然心血来潮的骚扰。  教导团炮兵连根据试炮的方位再次进行了一轮射角修正。  “表尺420,方位向右011,高低不变,三炮齐射。预备,开炮!”陈铭枢透过方向盘镜发布了新的口令。  三门大炮齐声怒吼,炮弹尖叫着拉出了一道抛物线,狠狠的砸了桂军阵地前沿。几个没有退进掩体,还爬在阵地上观察前方粤军情况的士兵,当场被掀翻在地。其中两个人变成了冉冉冒烟的焦尸;另外一个人炸断了腿,痛苦的叫喊着;离的稍微远一点的第四个士兵,让炸弹碎片打中,当场昏死了过去。  此时,桂军士兵渐渐意识到这并非是粤军骚扰性炮击,大战一触即发的阴影迅速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  粤军炮兵连校准方位后,进行了一个基数的轮射炮轰。  第一团林广利营、陈汉生营以及教导团一个营,在炮火的掩护之下,开始向桂军阵地发动冲锋。在接近阵地差不多一百米左右时,炮兵连停止炮轰,九门大炮向前推进一段距离,准备压制桂军阵地后方的兵线。  敌我双方一开始即投入三个营兵力作战,阵地和进攻路线上的枪声在炮火停止的一瞬间,如同暴雨一般疯狂的打响了。整个战场属于一览无余的旷野,从天空中俯视来看,密密麻麻的粤军像是无数溪流一般,向着黑漆漆的桂军阵地倾泻过去。枪口挂着火捎的重机枪喷射出带有火光的子弹,笔直的穿梭在战场之上,制造出一片又一片的硝烟、呐喊和鲜血。  交战进行到五分钟时,粤军兵线拉开的太长,攻势一下子被阻挡了下来。  冲在第一线的士兵伤亡十分惨重,不得不卧倒在地面上组织火力,等待后续部队跟上来之后再进行冲击。旷野上的冲锋作战是十分残酷的场面,没有任何掩护和躲避,活脱脱的成了隐藏在堑壕中的敌人的靶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粤军部队中的狙击手在这里发挥了不小作用,他们虽然也隐藏在冲锋的队列之中,可是一旦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地理,马上就能狙杀掉阵地上的火力点。  桂军士兵压根不知道什么叫“狙击手”,更没有这方面的对策手段。那些被频繁射杀的重机枪手和下级军官,在大家看来只能是运气不好,让敌人的流弹击中了。  粤军狙击手大部分都在一百五十米外的地方,或树荫下面,或凸地后方,又或者是一个弹坑之中。他们的武器是专业的狙击步枪,一百五十米的距离遂心应手。也有一部分大胆的狙击手冲得更近,隐藏在战友尸体旁边,专门狙杀前线指挥官。  卷三:南北对决 第278章,商队  粤桂战争北线战场打响战斗的这一天,与此同时,从广州经韶关,再由贺州前往柳州的一支商队,历经了数天跋山涉水的旅途之后,总算抵达了柳州辖下的鹿寨县。不用多说,这支商队肩负了一项特殊任务,负责秘密的输送一批军用物资交付革命党,用以策应广西同盟会和革命军起义讨袁。  这支商队的商号名为“大盛魁”,活跃在两广湘川等地已有百余年历史,在这四省境内的各大县城里都设有分号。广州都督府商务部部长张直是“大盛魁”幕后股东之一,这次接到吴绍霆的特别命令,他义不容辞的启用了这支百年老字号商行。  对于“大盛魁”来说,这笔买卖根本不存在任何风险,两军交战与商人无关。商人从中牟利是在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都督府付了一笔不菲的运费,要求承运军粮一千石,旧式步枪一千支,子弹五十万发,另外附带十万圆的现款,这样的规模还算不上很大。当年闹“长毛”时,他们还承担过规模更大的运输买卖。  商队一共十三辆牛车和十五辆马车,上上下下的随员超过一百人。因为是张直亲自出面要求,这个面子还是很大的,广州总行隐居多年的二当家王发安应了张直的人情,亲自操刀出山走这趟商。  一路走来,无论是县城还是乡镇,无论是荒山野岭还是河匪船帮,但凡听了王发安的名号,连过路费都不敢多要。不过王发安能有今天的声望,靠的还是他从来不违背江湖规矩和道义,因此该打点的路费一两也不少,彼此面子上都罩得住。  连夜赶了路,晨时过了七点,商队进了鹿寨县。  这个县城不大,横竖只有三条街道。不过从东北面进城的道路有一道土城墙,从外城去内城要经过土城墙。商队沿着清晨熙熙攘攘的街道走至土城墙,赫然发现城门口有一处岗哨,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岗哨守卫人数还不少,单在城外一边就有三十多人。这些守卫也不检查来来往往的平头百姓,不过看到“大盛魁”浩浩荡荡的车队过来时,却一个个都精神了起来。  商队领队的马头经验老道,一眼看出情况有些不对劲,回头低声吩咐手下留神一些。  岗哨迎上来了一个队长模样的小军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商队,摆出一副地痞模样吆喝了道:“你们掌柜的是谁,让他出来说话。”  马头翻身下了马,应付这种小喽啰还用不着叫二当家出面。他故作和颜悦色的走到小军头面前,笑呵呵的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军爷这么早就来当值,真是辛苦了。小人是商队领队,敢问有什么吩咐?”  军头眯着眼睛斜视了马头一眼,趾高气扬的说道:“上头有令,说这些天打广东那边会来一支商队,让我等在这里注意接应。守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什么大的队伍,倒是今天遇到了你们。敢问你们是从广东来的吗?”  虽然“大盛魁”商队这次是给柳州同盟会和革命军运送军火物资,可是怎么看面前这个军头也不像是革命党派来接应的人。做为百年老字号商行,走商的规矩十分严格,委托人指定了交货地点和接货的人,那货物自然要准确的交付。  “军爷,敝商号自有敝商号的规矩,我们此番是打湖南来,是要去来宾,只怕不是军爷你要接应的人了。这里有点茶钱,不成敬意,还望军爷能行一个方便。呵呵。”马头不想惹麻烦,索性编了一个谎话,然后从袖子里摸了几锭碎银子塞到军头手里。  军头见了银子,当然没有不要的道理,他将银子卷进了口袋,嘴角却露出了一个冷笑,说道:“既然你们不是广东来的商队,那我们没必要给你们方便。上面有命令,说这段时间土匪猖獗,指不准你们是什么人,我可要循例搜上一搜。”  马头听到这里,脸色一变,心中忍不住愠怒。他极力保持着情绪,冷冷的说道:“军爷,你拿了我们孝敬的钱又不给方便,还污蔑我们是土匪,您好歹去打听打听,咱们‘大盛魁’是四省百年老字号商行,江湖黑白两道哪一边不行个方便?百年老字号的招牌岂是有人敢冒充的?”  军头哼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好小子,怎么,你还敢威胁老子?老子才不管你们是什么字号的招牌,上头给了老子命令,兄弟们没日没夜守在这里,别以为小恩小惠就能打发老子!”  他这一声骂,城门口的士兵们纷纷的围了过来,仿佛一群饿狼似的将商队前半段围了起来,每个人都把枪端在胸口,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开枪的姿态。  马头看到这里,一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力,这些兵痞子摆明是蹲守这里好多天了,十之八九就是在打“大盛魁”商队的主意。他不知道柳州这边出了什么事,柳州全境应该还掌握在同盟会革命军手里才是,哪怕这鹿寨县不是柳州本城,好歹驻守这里的士兵也是归属刘震寰、刘谷香、王冠三等人领导。  商队其他人见到这副局面,早先大家受到马头的提醒,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准备。一些护卫也掀开了褂子,把手枪枪柄露出来,还有一些人直接从马车上抽出了长枪。论战斗力这些走南闯北的江湖汉未必比兵痞子差,更何况现在他们的人数还占据优势。  周围那些等着进出城的老百姓们看到这样的情况,如同惊弓之鸟似的,一下子四散而去。整条街道一下子变得空荡了,有少量的好事者还躲在巷子、屋檐等处偷偷看着热闹。  人群这一散去,反而更加凸显了冲突的程度,守城士兵和“大盛魁”商号两边一下子都有一种大战临头的阴影,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只怕谁都不想。  这时,王发安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丝绸的短褂,下身很随意的穿着一件大裤。已经年逾半百的老人,迈步走路却十分稳健,哪怕不吭声都散发出一种江湖老手的气息。他来到队伍前面,镇定的看了一眼军头,说道:“这位军爷,什么事一定要闹得大家不开心?敢问你是哪一路的麾下,老夫并非第一天出入广西,桂军留守总司令张鸣岐张老爷子与老夫尚有交情,你们柳州刘震寰将军也与我是故交。若军爷嫌孝敬的银子少了,老夫再取一百块资赠军爷就是,何必要把事情闹大呢?”  他说完,回头看了一眼马头,马头立刻会意,赶紧转身从马车上又取来一袋银币。  王发安把这袋银币递给军头,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定非常。  面对这样一个人物,军头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这老头子简单只说了两个名字,一个是前两广总督张鸣岐,另外一个是柳州革命军领袖刘震寰,分明是在警告自己不论广西军政府还是革命党,他都是吃得开的。警告不说,还多给了一百块加以利诱,要不是因为上面有死命令,他立刻拿了钱放行了。  这个时候,军头既没办法耍狠,又没办法放行,眼睁睁盯着那袋银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卷三:南北对决 第279章,沈鸿英的毒手  王发安经验十足,他一眼看出军头的为难之处,隐隐猜出事情不对头。他故作从容的笑了笑,将钱袋亲自送到了军头手里,爽快的说道:“既然军爷有公务,老夫也不敢多让军爷您为难。这银子你先拿着,今日我们就不进城了,等过几日鹿寨县军务忙完了我们再行进城也不迟。不过到时候军爷可真真切切要给个方便才是。”  他说完,客客气气拱了拱手,然后回头向马头递去一个眼色。  马头赶紧招呼商队后队变前队,沿着来时的街道快速退出去。  那军头见状不禁有些措手不及,想要叫住商队,可是又感到手里沉甸甸的,心想这人还挺会做人,而且又认识那么多大人物,索性就卖个人情好了。就算上面追下来,他把这些银子分给手下们再叮嘱一句,就说压根没遇到什么商队,谁知道?反正都在这里蹲了好几天了。  商队就这样原路返回,然而刚没走几步远,忽然前面一条岔道上冲出了一队骑兵,身后还跟着两百多名荷枪实弹的步兵,一下子截断了商队的退路。  骑兵当中慢悠悠走出了一个将领,打着战马缓缓来到了商队中间,正好跟王发安撞了一个正面。这将领反身跳下马,笑呵呵的迎了上去,抓住王发安的手用力握了握,说道:“老爷子辛苦了。在下刘将军麾下两营帮统沈鸿英,特奉刘将军之令在这里迎接贵商号的到来。先前我那手下不懂事,冒犯了老爷子,老爷子还请勿怪!”  王发安脸色一变,他一眼看出这沈鸿英不是什么好货色,只是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硬拼肯定没有好下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了。  ——————————  二十日中午,师部炊事班把饭菜送到了师部。忙碌了一早上的师部军官们陆续放下手头工作,来到院子外面露天而坐吃午饭。前几天大雨过去了,好在乌云还没有完全散退,这样阴凉的天气对于大夏天来说是难得的舒适。  吴绍霆拿了两个面饼,端了一小蝶萝卜干回到指挥所休息室独自吃着。早上他刚刚接到两份电报,都是从怀集发来的。怀集后勤通讯部转发了来自南宁和一团团部的最新消息,关于陆荣廷对粤桂战争的态度,以及一团跟莫荣新打了一场硬仗的汇报,就这两个问题师部讨论了一上午。  他现在很纠结,不能说韦汝骢擅自做出进攻的指示是错误的,一个团长将兵在外,必然要有自己的指挥权。但是也不能因为陆荣廷责骂陆裕光的电报,促使一团和教导团打了一场还怎么残酷的战斗。从战略意义上来说,韦汝骢的目的就是揪住陆荣廷的痛楚狠狠的打击,可是也要考虑粤军付出的代价。  何福光三下两下吃完了饭,一边端着茶缸喝着凉白开水,一边走了过来。他看到吴绍霆一个人在指挥厅角落里发呆,有些奇怪的走了过来。  “都督,你还在为一团的事担心吗?”何福光擦了一下嘴,放下了茶缸,在对面的一张小竹椅上坐了下来。  吴绍霆深沉的吁出一口气,踌躇的说道:“昨天打了一整天,一团和教导团合计阵亡了三百多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不能把人命不当人命呀!”  何福光问道:“都督,今天早上我们都在讨论这个事情,但是仔细的分析下来,说对不对,说错也不错。北线那边到底该怎么定论,现在只能看都督你一个人的决定了。”  吴绍霆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嘲的笑道:“是呀,说对不对,说错不错,你说该怎么定论?我之所以感到忧心,是因为一团的实战经验太不足,虽然打过韶关,打过二十三镇,可是归根结底都是突袭战。像信义县战场的旷野冲阵作战,几乎是没有任何经验。你看,只一天就牺牲了这么多战士。”  何福光对牺牲的观念没有吴绍霆那么有情绪化,他是一个可以铁石心肠的军人,必要的牺牲是在所难免。他脸色很平静,说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昨天韦大人还是打出了几个漂亮的战术,狙击手射杀了至少三十多名机枪手和十二个军官;还派出教导团骑兵营饶到侧翼打了一个机动偷袭。”  吴绍霆揶揄的笑道:“这又如何?夺下了第一线阵地,结果有没守住。”  何福光淡然的说道:“我相信桂军的损失肯定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他们下级军官损失必然很严重。这对指挥层来说可是相当大的打击。”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沉思片刻之后,说道:“我下午拟定一份奖状,你明天亲自去一趟信义县,颁布几个英雄奖章。奖章我会安排广州那边订制,等出来之后再送过去。军队中需要一些英雄形象来带动士气。”  何福光扬了扬眉毛,笑道:“都督真是想法异于常人,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他停顿了一会儿,旋儿又复问了道,“那都督,一团那边的战事,您到底有什么看法?继续打还是保存实力,您总得做出一个决定才是。”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慢条斯理的把手里半个馒头咬了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思考。  “发电报给韦汝骢,让他自己慎重一些。粤桂战争未必是咱们头等大事,湖南的曹锟或许才是我们的心头大患。这一切还得看曹锟这个人物是怎么对待时局。”他悠然的说道。虽然听上去有几分赌博的意味,可是从这场战争一开始,他就已经是在赌博了。  “我明白了。”何福光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邓铿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显得十分焦急。  吴绍霆和何福光齐齐看了过去,两个人不由自主感到愕然,邓铿的脸上已经写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吴绍霆赶紧问道:“士元,发生什么事了?”  邓铿切声说道:“都督,福建出事了。”  吴绍霆眼睛眯了眯,没有急着发表意见。  一旁的何福光却有一些奇怪,反问道:“到底是福建出事还是湖南出事?”  邓铿脸色忿然,强调的说道:“是福建。刚才广州打来电话,七月底南洋海轮的一艘军用物资船在厦门被截了。这批军用物资是由广东前往上海,再从上海转运到南京的。”  何福光怔了怔,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截的?海盗还是厦门原住民?”  邓铿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是福建舰队的‘镜清’号和‘保民’号。这件事是六天前发生的,要不是福建船政学堂的周葆燊发来电报,咱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何福光瞪大了眼睛,勃然大怒的叫道:“什么?福建舰队凭什么截我们的船,是谁下的命令,许崇智还是孙道仁?这些卑鄙无耻之徒,讨袁军在江苏、江西奋战不止,他们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趁火打劫!”  邓铿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吴绍霆,发现都督只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随后接着说道:“周葆燊在电报里说的不清楚,不过上海情报站昨天发来了一份电报,说第二镇第七协协统李厚基在八月十二日早上,已经从上海分兵水陆两路前往福建。开始我还没当一回事,现在看来,应该是李厚基下的命令。”  何福光愠色十足,听完邓铿的话之后,顿时又添了几分愁容。  李厚基南下到福建,势必是奉了冯国璋的命令,要求其接管福建军政府的大权。福建一部分军队编制的粮饷现在还是依靠北洋政府拨款,省内的守旧势力理所当然会心向北京政府。问题的关键是福建都督孙道仁到底是什么态度?李厚基十二号南下,十四号就下令截了广东的运输船,这动作也太快了一些吧!  何福光之所以发愁,是因为他推测到有可能福建军政府内部已经发生变节,昔日极力拥护革命的同盟会成员孙道仁或者许崇智,又或者两个人一起,说不定已经甘为北京政府的走狗爪牙了。如果真是这样,福建局势变化的实在太快,广东这边已然陷入了被桂、湘、闽三省包围的境地。  邓铿等了一会儿,见何福光和吴绍霆都不说话,不禁有些着急了起来。他连忙催问了道:“都督,参谋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黄师长的部队就指望我们广东的后勤补给,这条海运线要是断了,江苏可就彻底完了。”  他是一个革命主义者,虽然跟了吴绍霆这么久,一些本性上的思维依然没有改变。  “你还惦记着江苏?”何福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语气激烈的说道,“咱们广东大难临头了,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活菩萨!福建要是投靠了北洋,广东可是三面受敌的下场!”  吴绍霆心中的想法跟何福光一致,广东之所以不遗余力的远洋输送物资给江苏,并不是什么革命同志的相互扶持,仅仅只是因为黄兴带着的部队挂着革命粤军第二师的番号。粤军帮粤军是无可厚非的事,更何况这么做还能赢来南方不少革命军势力的好感。  他早就料到江苏讨袁革命注定会失败,如今福建舰队截了广东的军用物资,正好给了自己一个不再劳师动众浪费资源的借口。黄兴在江苏何去何从,只能靠他自己跟上海那一帮国民党人自行解决。  现在他的心思必须放在福建、湖南和广西三省的局势上。虽然湖南的焦达峰还盘踞在衡阳,可曹锟不过是故意磨蹭,如果要打也就是两天的事情。另外两广交战正处于如火如荼的地步,这是最让人烦心的地方,桂军拖住了革命粤军主力的第一师,而且战斗消耗十分艰巨。现在又多了一个福建,就算革命粤军有坚持战斗的决心,可广州大后方那些资产阶级士绅们有这个决心吗?  资产阶级士绅支持粤军打广西,是因为陆荣廷统治广东必然是一场灾难,而且那时还是讨袁革命闹得正凶之际,大家多多少少有一些希望。可现在局势变化太明显,除了广东略显优势之外,江西、江苏、上海已经是没落下去。  尽管资产阶级士绅们不喜欢陆荣廷,可如果吴绍霆不能代表广东大局利益时,他们宁可去尝试着信任北洋政府。好歹北洋政府是国际上的法统,纵然没有吴绍霆统治下政治清明、经济蓬勃,也要比灭亡好得多。  对于吴绍霆来说,如果失去了本省资产阶级的支持,没有军饷没有粮草更没有人心,这一仗必然不战而亡。  卷三:南北对决 第280章,策  “必须派人去一趟福建。”吴绍霆将手里没吃完的馒头丢在了茶几上,终于开口说话了。  何福光和邓铿两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吴绍霆身上。  邓铿问道:“都督,你有什么打算?”  吴绍霆沉着的说道:“福建军政府的几个人物未必全部投靠北洋政府。我也不相信李厚基有那么大的能耐,才几天的功夫就摆平福建全省了。当务之急是要制造一个声势。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在福建找到一支还向着革命的部队。”  邓铿疑惑不解的道:“都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吴绍霆表情十分严肃,盯着邓铿说道:“我担心的就是广东陷入三省合围的境地。就算湖南、广西和福建只围不攻,我广东省也迟早会后院起火。”  邓铿和何福光对视了一眼,他们隐隐约约猜出了所谓“后院起火”的大概,虽然他们对政治不太了解,可吴都督既然把这件事看得如此严重,想必确有危机之处。  吴绍霆起身向通讯室走去,邓铿、何福光快步跟在其后。来到通讯室,吴绍霆用命令的口吻吩咐到:“拟电,着特勤处副处长王云,接电,即遣侦探严密监察广州各级商政单位官员,随时汇报进展。”  书记员快速记录了电文,虽然不知道都督为什么要监视自己人,可听都督的口吻也知道是急事,匆匆忙忙的把电报发出去了。  “都督,您这是……”邓铿诧异道。  “你不用管这一些。再拟一份电报给都督府侍卫处处长马锦春,让他尽快去一趟福建,了解福建省内目前是什么情况,一有消息赶紧回报。”吴绍霆打断了邓铿的话,这个时候他没有那么多闲情雅致解释自己的行为。  “是。”邓铿沉重的答应了下来。  吴绍霆缓缓背过身,看着大厅门外,眼神显得十分锐利。沉默了一阵之后,他忽然喃喃自语的开口了道:“这下玩大了。”  三省合围的形势让他感到很严峻,虽然这个局面他事先早有预料,只可惜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现在他唯一的底气,那就是指望广西刘震寰、刘谷香能够顺利起义,同时也希望在福建找到一支同盟力量,打破三省合围的困局。福建的同盟力量未必没有人选,他知道许崇智这个广东人是最合适不过的。  就在吴绍霆着力打探福建省内情况的同时,数天前前往柳州策动刘震寰、刘谷香等人的王长龄、朱执信二人早已动身前往西林,面见滇系军阀杨希闵。柳州到西林路途甚远,再加上二人要避人耳目,行程不是很快。他们先从柳州乘船,沿着漓江抵达东兰,又从东兰换乘马车在山路上颠簸了几个昼夜。  在二十号下午,王长龄和朱执信总算来到了西林县南郊的一处小村镇。  镇子不大,车夫告诉朱执信,镇名叫西乡镇,还特意指了一下西乡镇警备队的营地。西乡县全境全部归属于杨希闵的部队管治,这里又是三省交界,往来商旅必经之地,无论经济还是战略都有不小的意义。只可惜西林地形限制了地域,注定只是一个狭小的地方。  一路上风餐露宿又兼颠簸,王长龄这个军人出身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一介书生朱执信了。后者在路上还中暑了一次,到现在依然是四肢无力、脸色青白。下了马车之后,王长龄扶着朱执信在路边一个露天小茶肆捡了一个座位休息,要了一壶凉茶和两碗清面,就着酱菜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晚饭。  罢了,王长龄要去镇上警备队一趟。从柳州动身来这里之前,刘震寰、刘谷香因为与杨希闵关系并不算熟络,所以没有提前发电报通知,只是写了一封信函做为访引。杨希闵自然不知道王长龄和朱执信二人的来到,因此事先要找人通报一声。  “王兄,你先去吧,哎,我真是累得够呛,就让我多坐一会儿好了。”朱执信虚弱的说道,他的那碗清面到现在还没吃完,可见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好吧,你就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我去去就来。”王长龄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随后站起身来向镇上走去。  警备队的营垒在镇子西边,问了两个人之后,王长龄总算找上了门。这是一处不大的院子,大门口有一个岗亭,不过没有士兵在里面值守。他左右看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到一个人,只好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刚跨过门槛,听到门廊有喧哗的声音,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几个光着膀子的士兵正聚在一起赌牌九。  这种事见怪不怪,以前广州西郊军营也经常有这种现象。  王长龄走到门廊口,咳嗽了一声,不疾不徐的说道:“几位老哥,在下从柳州来,敢问你们这里管事的大人可在?”  几个士兵齐齐转过头看了过来,一个青年士兵正要叫骂,不过一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一眼看出王长龄军官般的气势,赶紧把青年士兵拉了回来。老兵站起身来,试问了道:“你是什么人?找我们大人做什么?”  王长龄不急着暴露自己的身份,只道:“在下受柳州刘震寰刘将军委托前来。”  老兵一听刘震寰的名字,马上换了一副态度,笑呵呵的说道:“原来是刘将军的使者,您先跟小的来,小的这就去找咱们队官。”他说完,把手里的牌交给一旁的人,还特意叮嘱一句别弄输了。随后绕到王长龄前面,引着王长龄向里面走去。  就在老兵和王长龄走进院子去之后,又有一个赌博的士兵起身离开了。不过他没有向院子去,反而悄悄溜出了大门。  王长龄见到警备队队长后,出示了刘震寰的信函,不过队长不识字,只是不懂装懂的看了一下。既然来者自称是刘震寰的人,眼下也无法证明身份,索性还是推给县城的人去应付。队长客气的寒暄了一番,然后让老兵派几个人送王长龄去县城的司令部。  老兵有些不情愿,他还想回去翻本,不过既然是命令只能遵从。出来之后,老兵叫上了几个士兵,跟着他一起出了院子,护送王长龄前往县城。  王长龄先去露天茶肆找到朱执信,众人这才上路。  西乡镇离县城不算太远,只是山路有点难行。此时天色向晚,夕阳西斜,带路的滇军士兵自顾自的闲聊扯淡,王长龄和朱执信只是默不作声的走路。  一行人刚刚走到下坡时,突然背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有人正在追过来。  王长龄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发现山坡上段出现了几个人影,借着阳光反射的投影还能看出这些人手里端着步枪。他不禁有些吃惊,连忙大喊了一声:“后面有人。”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从后面传了过来。子弹“嗖”的划过,打在了山路一旁的石头上。  卷三:南北对决 第281章,伏击  王长龄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赶紧拉着朱执信跳到了山路一侧的草丛里面。那些带路的滇军士兵都吓得不轻,纷纷学着王长龄的样子躲进了草丛。那老兵还算镇定,匍匐着爬到一块岩石后面,举起步枪向山坡上打了一枪。  山坡上的那几个人影赶紧分散开躲避,借着居高临下的地形向下面放枪。  那几个滇军士兵有些慌张,从镇子到县城的这条路他们闭着眼睛都能走,还从来没遇到过埋伏。虽然西林地处三省交界,鱼龙混杂,治安不是很好,可是再不好也没人敢向官军开火,显然那些枪客是早有预谋的。  “别慌,别慌,守住这里,给我打。”老兵吆喝着,安抚其他惶恐不安的士兵。  “老王,这还怎么打啊?他们人比我们多,咱们……咱们还是逃吧!”  “是啊,是啊,还是逃吧!我都没带子弹出来,只有枪膛里面的一排子弹,怎么打啊!”  滇军士兵们一点底气都没有,每个人的脸色都是一片惊恐。  王老兵冷冷的哼了一声,骂道:“逃?你逃一个试试,你冒一个头上面就打死你。咱们离镇子不远,这里枪声响了,镇子上的兄弟们肯定听得到,再坚持一会儿陈大人会来支援咱们的。都给我狠狠的打!”  众人听了这番话,只好硬着头皮向山坡上放枪。不过他们放枪的目的压根就没指望打中人,只是希望枪声激烈一些,尽快引来镇子上的援军。  躲在草丛里的朱执信冷汗连连,惊恐向王长龄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长龄表情镇定,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握在手里,一边盯着山坡上的情况,一边说道:“这些人可能是冲我们来的。有人要杀我们!”  朱执信仓惶的问道:“难道……难道是陆荣廷知道我们行踪了?”  王长龄不置可否的道:“也许是。看来,柳州那边有人出卖了我们!”  山坡上的人开始向前压进,他们分散的很开,导致滇军士兵无法集中火力,很快分成左右两个方向夹击。仓促之间,有两个滇军士兵中枪,情况顿显危急。滇军士兵子弹不充裕,打了没多久不少人就哑枪了,看到步步逼近的敌人,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王长龄用手枪打了一匣子子弹,可是依然不能阻止那些人的逼近。  就在这个时候,县城方向突然传来了马蹄声,一支滇军骑兵队踩着夕阳出现了。这支骑兵队碰巧在附近遛马,听到枪声立刻上马赶了过来。看到援军到来,王长龄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太惊险了。  十多分钟的交战,骑兵队击溃了那伙敌人,甚至还活捉了两个俘虏。从他们身上衣服和武器来看,应该是一些土匪流氓之流。因为太阳渐渐下山,天气暗沉下来,骑兵队不方便在就地拷问消息,只好带着俘虏和王长龄等人向县城去了。  天黑之前,一行人总算进入县城。骑兵队护送着王长龄直接来到司令部,之后安排人对那两个俘虏进行审讯。王长龄和朱执信在司令部公共休息室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忽然有一个青年军官走到门口提醒了一声:“杨司令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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