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圣东方朔-上中下-61

一队异国兵马,约两千人的样子,全是老弱病残,出现在北边。赵始成与韩豹见到这队人马,以为是郁成王的军队,便冲杀了过去,几下子便把队伍冲散。为首的二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是汉人,原来是上官桀。上官桀见到打他们的是汉军,为首的正是赵始成,便大为吃惊,叫道:“赵始成!这是乌孙国的军队,是我们的盟军。你们乱杀什么?”赵始成一急,也骂了起来:“他奶奶的,又杀错了!”东方朔此时也率大队人马飞奔过来。上官桀远远在叫道:“东方大人!我说服乌孙国王,他们派出了两千名士兵,做我们的盟军!”东方朔看了看那些被冲散了的老弱病残一眼:“啧啧啧啧,上官桀,你搬来的这些兵,怎么没加上几个孕妇?”上官桀不解地:“东方大人!要孕妇做什么?”东方朔苦笑一下:“要是加上几个孕妇,不就老弱病残孕,一应俱全了吗?当年我打支楞儿的时候,带上一千母马,还管些用呢!”上官桀也苦笑起来。“东方大人!我看乌孙国的国王,也是老弱病残孕合于一体呢。反正他愿意出兵,给我大汉助助威,皇上听了能高兴,那就行啦!”东方朔不再理他,便看了看赵始成等人:“你们两个,还有田鸭子,这一回郁成王可是煮熟了的鸭子,愣让你们给放飞了,你们说,怎么办?”上官桀此时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先冲过去的十几个人,就是郁成王?他们朝西北的康居国方向逃跑了!”东方朔怒道:“上官桀啊上官桀,你在皇上面前的那份聪明劲儿,跑到哪儿去了?两千人硬是挡不住郁成王十几个人,你的肚子倒不小,我看你就是那老弱病残孕中的孕字!”上官桀摸了摸隆起的肚子,面红耳赤。他指了指韩豹等人:“都是你们没用!你们放走了郁成王,也不告诉我一声!不然,我们两千人,就是垒成肉堆子,也能把郁成王拦在这儿呀!”韩豹自知有错,倒是诚实:“东方大人,都是我的错来。我一高兴来,就又去撒尿来,没想到还没尿完来,郁成王就冲了出来。”赵始成也说:“东方大人,都是我的错,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田仁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爷爷,索性让我们带上三万人,打到康居去!”东方朔冷笑起来。“你以为你这几万人,就算一棵葱啦!张骞大人给我说过,康居国和我大汉差不多,西边的疆土一直延伸到地中海呢!”上官桀大吃一惊:“那,怎么办?”东方朔想了一下,然后说:“皇上让我们打的是大宛。康居跟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们何必与我们作对?我们又何必与他作对?张骞大人还去过康居,康居应是大汉的朋友啊!还有,韩豹,你二哥是不是在康居的来?”韩豹却不敢应承:“东方大人,我可不敢去康居的来!康居与匈奴也挺好的来,万一他们认出我是呼韩豹来,把我再送回匈奴来,乌贼单于还不要我的命来?”田仁却说:“你不敢去,我去!”东方朔阻止道:“你这个愣头青,哪儿都要去!上官桀。”上官桀有些害怕:“东方大人,难道您让我去?”“对。你那张嘴皮子,死人都能说活,难道康居王那儿,你还说不妥?”上官桀想了一下:“这样也成。可是东方大人,您得让赵始成和韩豹两个都跟着我,当我的贴身保镖。”赵始成只想捉到郁成王,为堂邑父报仇,便立即应道:“我没问题!”韩豹却还害怕:“东方大人,我怕那儿的匈奴人多来,会认出我来!”赵始成却提醒他说:“认出来怕什么?你二哥不也藏在康居吗?”“那不是一码事来!我二哥是匈奴驸马来!对了,我二哥都改名为呼韩邪来!”赵始成笑道:“这样也成,我就说你姓赵,是我的弟弟,你叫赵弟!”东方朔点头称是:“好!你就装作赵弟。一来你要保护好上官大人,他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二来你见见你的哥哥,让他帮汉人和匈奴人都做点好事儿,就说是我东方朔说的,他是匈奴驸马,别躲躲藏藏的,他的小舅子要是不得人心,他可以取而代之!第三呢,如果上官桀大人磨烂了嘴皮子,要到了那个罪大恶极的郁成王,你们一定要看管好,别让他跑了!必要时,就是杀死,也不能再让他溜掉!”上官桀想了一下,又说:“东方大人,下官遵命。可下官要派两个随从,回长安给皇上和霍光大人报个信,说是郁成国攻下来了,得让皇上高兴高兴啊;我又去康居了,也得让霍光转告我家人一声啊。”东方朔觉得上官桀还是聪明,便答应道:“好吧,好吧。你就派吧,我老喽,想不起来邀功请赏喽!”上官桀向身边的同行者说了一番,二人转头而去。赵始成则对东方朔保证说:“东方大人,请您放心,有末将在,就有上官大人在;康居国王要是不放人,我就摸着进去,也要把郁成王刺死!”东方朔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来叫道:“田鸭子,你领着头,往大宛的都城边上飞!”田仁高兴地向士兵们大叫:“是!野鸭子们,都跟着我这田鸭子,飞啊飞!”第二十二章 汗血马(之五)长安城中,建章宫内。武帝与公孙贺在一起。武帝有点烦躁,公孙贺更是小心翼翼。一个月前,诸邑公主和卫青的儿子卫伉红红火火地办了喜事,平阳公主也高高兴兴。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一清早,这位已是婆婆了的平阳公主竟然一睡不醒,与世长辞了。太医们说,平阳公主是欢乐至极,喜血攻心(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脑溢血),尽管如此,武帝还是悲伤了好些日子。公孙贺想,皇上,我要是也能这样没有痛苦,没有知觉地死去,那才好呢!可是皇上怎么想的,谁知道呢?天意难测!过了一会儿,武帝才问道:“丞相,那个在长安到处杀人、无恶不作的朱安世,拿到了没有?”公孙贺颤颤巍巍地说:“皇上,老臣让杜周去拿,杜周说,他忙着镇压关东灾民,这事应算长安的治安,就让长安的执金吾赵禹去管罢;老臣又让赵禹去捉拿,赵禹却说,现在长安重要的事儿多得很,首先是要老百姓别闹事,朱安世这种人,为民除害,于皇上和京城治安没有什么大的妨碍。他还说,捉拿要犯是廷尉府杜周的事情。老臣也是无能为力啊!”武帝冷笑起来。“哼哼!没想到朕的长安,有了廷尉府,却不拿贪官;有了执金吾,却不捉奸贼,倒让一个京都大侠朱安世到处锄暴惩奸。丞相,你索性把长安的民众都发动起来,让他们个个见义勇为罢了!”公孙贺大为不解地:“皇上,老臣实在不懂您的意思。”武帝这回不再冷笑,而是开怀大笑:“哈哈哈哈!你们都不懂,都不懂!等到有一天,你们都懂了,便是什么都来不及了!朕先问问你,杜周和暴胜之把关东的闹事灾民,弹压下去了没有?”公孙贺认真地说:“皇上,那个暴胜之,手段还真是辣得很!他带着廷尉府的特种兵,捉拿反贼的头儿,一拿一个准儿,一杀一大拨儿。老臣觉得他镇压的手段很凶狠,可是也有人说,这样子不行啊!”武帝警觉起来:“谁说不行?”公孙贺看了一下武帝的眼色,见他并无杀机,才说道:“皇上,辽东太守龚遂,还有平原太守卜式,他两个都不满暴胜之的做法,下边的官员,也有怨言呢!”武帝有些动怒:“哼!要他们弹压灾民,他们压不下去,暴胜之给压下去了,他们又想当好人。朕总有一天,要修理修理这些专门讨好百姓的官员!”此时公孙卿与栾大带人来报。栾大大叫道:“皇上,大功告成啦!”武帝看了他一眼:“什么大功告成啦?”公孙卿慢慢地接过话来:“皇上,关东闹事的百姓,已经弹压下去;而李广利将军派人来报,他和上官桀已经率领二十万人马,再次进入西域,东方朔被他们拉了出来,出谋划策;而匈奴的乌维单于闻风丧胆,竟然被吓死了!”武帝觉得难以置信:“果然如此?”公孙卿加快了语速:“皇上,千真万确。西北的赵破奴将军派人来说,乌维单于的儿子乌师庐即了位,听说汉人会把乌师庐说成乌驴,索性就自称‘儿单于’,已经即位了!”武帝冷笑起来:“好他个儿单于,朕要把他彻底消灭,让他孙子单于都做不成!”栾大接过来说:“对!皇上,臣从昨天开始,就继续发功,力气全往大宛和匈奴的方向使着呢,估计没几天,还会有好消息传到您的耳朵里!”武帝非常兴奋:“好!栾大,你好好发功!朕已增命你为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和大通将军。今天朕再次加封你为天道将军,让你挂着五个将军的金印,你到天神那儿,让他们多多帮忙,一定要把大宛和匈奴,都帮朕彻底除掉,不留后患!”栾大磕头再拜:“小仙遵旨。”武帝对公孙贺说:“丞相,捕捉朱安世的事,还由你负责!再者,你告诉公孙敖,让他密切注意北边朔方城一带的动静,随时准备剿灭匈奴!”公孙贺低头称是:“老臣遵旨。”大宛首府贵山城,屹立在高山之巅。贵山城在今天的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附近的小城卡散赛边上,那里的人们,至今还隐约地传说着两千一百年前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事。当年李广利率领十万大军,像一条腰带,将贵山城从半山腰儿揽了一道,在脖子口儿又来一圈。原本不想来此的珠儿,渐渐觉得这回来到西域特别过瘾,便要李广利把大宛人引出来,过上几招。一大清早,她便把李广利提拉起来,来到贵山城的东门。“我说贰师将军,我爹要围城,你就知道围着。为什么不把大宛的将领叫出来,打上一回?”珠儿笑着问道。李广利多年来第一次见到珠儿对她微笑,不由得心花怒放。“小师姐,要是我把大宛人引出来了,你可要打呀!”“那还用说!你能把他们叫出来,就是你的功劳!”“好!”李广利大为振奋,拍马驰向贵山城门,大声叫道:“大宛国的毋寡老贼听好了!我大汉十万大军到此,一要大宛良马,二要你的老命!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与我大汉对抗,你们是与老天作对啊!有种的,你们出来,我们在这城前边,决一公母!”珠儿听到这儿,急着叫道:“胡说,胡说!是决一雌雄,不是决一公母!”李广利倒是实诚,又对着城门叫道:“我们小师姐说了,要与你们决一雌雄!”守在大宛北门的是毋寡最能干的两个儿子,一个是老二,名叫蝉封,另一个是老四,名叫蝉蜕。蝉封是个有智谋的人,是大宛王子中,唯一精通汉语的人,从小就和张骞和堂邑父打过交道。蝉蜕则是大宛第一勇士。他们本来说好了,决不出城与汉军作战,所以李广利一叫阵,他们就在城门楼子上窃笑,心里想,由着这个大傻瓜叫去。可是接下来,他们听到城下传来女人的说话声音,便不禁惊奇起来。西域的女子从来都被关在家中,如果出门,还要弄上一块黑纱将脸蒙上。没想到汉军之中,竟有女的,当然就要惊奇了。那李广利还在城楼下大叫:“我们小师姐说了,要与你们决一雌雄!”勇士蝉蜕将头探出,只见对面汉军阵中,一名女子浑身皆白,头上却扎着一块鲜红的绸子,犹如灰墙之上的一朵鲜花开放出来,不禁大喜。“二哥,那汉军中果然有个女的!那个大汉,很是凶猛,可那个女的,娇艳得很,怎么能让她也上战场呢?”蝉蜕说着,灵魂好像已经出壳,就像将蝉蜕剥去一般。“蝉蜕,别胡思乱想!汉人神出鬼没,听说这回又有那个东方朔出谋划策,我们决不可上当!”蝉封想把蝉蜕的念头封死。蝉蜕却不以为然:“二哥,我们堂堂大宛,就像瓮中之鳖,躲在城里,也太丢人了哇!说什么我也要与他们战上一回,战败了,蝉蜕我也就服气了!”蝉封知道他四弟的心思,无非要与汉家女将会会。他自己何尝不想看看汉家女子的身手呢?于是他想了想,说道:“要打可以,可要听从我的安排。”“二哥,四弟从来都是听你的!”蝉蜕忙说。蝉封从身边又叫来一员猛将:“蝉蛹儿,你敢去与那个狗熊一样的汉将打几个回合吗?”一个比李广利块头还要高大粗壮的西域大汉走了过来,他还真像蝉蛹儿放大了两万倍。只见他抬起两只大手,将大胡子一捋,答应道:“二公子,咱有什么不敢的?只要四公子敢出去,咱就敢出去!”“好,你们两个,一人打一个,谁先胜了,就帮另一个!”“行嘞!”蝉蜕和蝉蛹儿都很高兴。蝉封走到城墙边,用流利的汉话对着李广利喊道:“汉家的大黑熊!你听好了!我们大宛人不是不敢打,而是你们人太多,以多打少,不算本事!”李广利不敢说一对一地打,便愣住了。珠儿早将话茬接了过来:“我们就一对一地打,有种的你们出来!”她那尖细而悦耳的声音,早让大宛城楼酥了半边。蝉封并没有忘乎所以,他继续喊道:“我们说好了,你们出两员大将,我们也出两员大将,两个对两个,别的人不许上!”珠儿早已跃马走到前边:“好吧,姑奶奶也过来,等着你们!”李广利一看,珠儿是让自己和他一块儿打头阵,不禁心里一哆嗦。珠儿瞪了他一眼,又向城上大叫:“你们下来吧,两个对两个,多出一个人,便不是好汉!”“还有!要是你们打败了我们,我们的人就由你们抓走;可是你们要是败了,也得跟我们进城,不许过来抢人!”蝉封这话里头充满着邪劲。珠儿冷笑起来:“就由着你们!你们有种的,就下来!”蝉封见汉家的小女子如此刚烈,不由地大为兴奋。他对楼下已经上马的蝉蜕和蝉蛹儿说:“我们大宛,你两个是数一数二的勇猛之将。要是你们都败了,我们就没法和汉军再打了!你们两个,千万不可轻敌!”蝉蜕和蝉蛹儿早等不及了,双双拍马出城。李广利见吊桥放开,城门内冲出一个胖的,一个瘦的,双腿不禁哆嗦起来。天哪,原来那个胖的,比自己还要大出几圈来。他座下的马也大,就和大象差不多!天哪,你们大宛人还叫我李广利是狗熊,你们要是狗熊起来,我李广利还不是兔崽子一个?珠儿早已拔出剑来,亮出一道寒光。蝉蜕冲在前头,他二话不说,就举起长枪,向珠儿冲刺过来。那胖蝉蛹儿没得挑拣,就举起鬼头大刀,对准李广利砍了下来。李广利知道,哆嗦也没用处,于是举刀相迎。好在他胯下的马也是上等好马,知道如何闪转腾挪,而李广利则平生第一次知道相比之下,自己如何地灵巧,便与那大蝉蛹子周旋起来。珠儿与蝉蜕交手打了几个回合,便知这个蝉蜕果然功力不凡,于是抖擞精神,用剑挑动着那杆长枪,一会儿左,一会儿右,让他尽力拼杀。十余个回合之后,珠儿便知道那蝉蜕的心思不全在打仗上,心中一怒,便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来。大蝉蛹儿与李广利两熊相交,只觉得汉家的大黑熊不过尔尔,于是佯攻一刀,让对面的黑熊躲闪一下,然后将长长的刀把儿向前一推,双手再向左下方顺势一捅,早把汉家那只黑熊捅到了马下,然后举刀便砍。李广利刚刚落到马下,突然听到一阵风呼啸而至,知道躲闪已是不及,便从马下推着那只坐骑的脖子,挡了过去!只听“咔嚓”一声,那匹乌孙良马的脖子被蝉蛹儿的鬼头刀砍了下来。那马带着半截儿狂嘶,鲜血喷涌,直喷向李广利的身上。那马的躯体,也顺势压在李广利的身上。与此同时,那边的珠儿早已将带着邪意的蝉蜕让了过来,她身子向右一闪,躲过长枪之锐,将那枪夹在自己的左腋之下,右手反将过来,将剑一举,也是“咔嚓”一声。原来那蝉蜕见枪被夹住,急忙伸出左手来挡那道寒光,不料左手腕子突然被寒光扫了一下,那只带着玉石手链的手掌,早已飞向护城河中。蝉蜕惨叫一声,落下马来。那边的大蝉蛹儿早将鬼头刀又举起来,对准李广利连砍两刀,不料李广利躲在马的尸体下,两刀剁到马的身上。他听到背后一声惨叫声音很熟,接着又是“咕咚”一声,便知蝉蜕大事不妙,于是放弃马下的那只笨熊,转过身来对付汉家女子。珠儿早将利剑收回,却把蝉蜕的那只长枪掉过头来,与大宛的大胖子的鬼头刀展开周旋。再说那蝉蜕落到马下,甩了甩光秃秃的左手,正想往回撤,突然发现不远处的马尸下,汉家的大黑熊满脸是血地挣扎着,于是恶从胆边起,怒向心头升,也不觉得左手疼痛了,飞步过来,便用右拳对着那张血脸猛击。李广利像一头被他杀过几百次的猪,在马尸之下一边甩头,一边狂叫。珠儿知道大事不好,于是右手持枪,逼住大蝉蛹子的鬼头刀,然后悄悄伸出左手,从身边拔出剑来,向那边的马尸前猛地一甩。蝉蜕只觉得后背猛被扎了一下,然后就向后蹬了几下脚,就像初升的太阳晒干身上的露珠之后,再也无法褪下外衣的蝉儿一样,静静地躺在死马身边。大蝉蛹儿不禁一惊,趁着珠儿右手枪力锐减,又将大刀举起,对准前边的马头和人身,发出千钧之力,愣着劈了下来。珠儿刚才已经分心,此时硬躲已是不及,便将空着的左手,对着坐下的马的眼睛,拼命地一点。那马剧痛无比,前蹄一扬,生生地从地上直立起来!珠儿的身子急忙往右一偏,那马也被她坠得右后脚一软,原地转了一个直角,足足有九十度之多。大蝉蛹儿用力过猛,眼看着砍了一个空,也是难以收住,先是大刀落地,然后竟连人也跌下马来。珠儿没等自己的马蹄落下,便将枪头一调,枪头戳到那个足足有水桶粗的大胖脖子上,只要他一动弹,她就准备来个长签串肥肉。城楼上的士兵和城河边的汉军全看傻了,除了激战着的人之外,当时只有两个人还清醒着,其中一个是一心全在珠儿身上的傅介子,另一个便是对汉家女将胆颤心寒的蝉封。傅介子生怕城上此时放箭,便手举长长的盾牌,率先冲到珠儿身边。他的马刚跑几步,就听到城门上蝉封在用汉语和大宛语连说:“放箭!放箭!”傅介子的举动和城楼上的喊声,早把城下的汉军也惊醒了。他们急忙拍马上前,冲到护城河边,用各式各样的盾牌将珠儿和马下的李广利,连同大宛的大蝉蛹儿,全部保护起来,一任城上飞蝗如雨。而远处的汉军,也是强弩齐发,射向城楼。第二十二章 汗血马(之六)灭掉郁成王两天之后,东方朔便与田仁率领五万兵勇,渡过高山之侧的伦河,直达大宛首都贵山城。头上缠着纱布的李广利和傅介子率众出来迎接。李广利老远地跑过来:“哎呀!师傅,您怎么才来了!徒弟我围着这贵山城,都十来天了!他们一开始还有两个傻瓜出来应战,徒儿我和小师姐猛抽他们一阵,他们便躲进城中,像缩头乌龟一样,怎么骂也不出来,我差一点也往他们护城河里边撒尿了!”珠儿在马上举起鞭子:“你敢!”李广利急忙求饶:“哎呀!小师姐,我说想撒,可没敢撒呀!师傅,您看看,小师姐连我拉屎撒尿都要管呢!”东方朔前一天便知道了这边俘虏住了一名大宛猛将,便对李广利说:“你以为学着韩豹他们,在城河里头撒了几泡尿,就把大宛国王给尿出来啦!你十多万人,把自己的尿撒干了,也没用!我问你,你吃的什么水?”李广利用手一指:“吃这护城河里的水。”东方朔笑了起来:“是啊!你李广利多能啊!你干脆把尿尿到自己的锅里算了!”珠儿看了傅介子一眼,两人在一旁笑了起来。李广利这才明白过自己锅里的味来,于是也傻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那,师傅,我们也不能老这么围着啊!再围上一个月,给我们部队送给养的几万差役,都供应不上了!”东方朔心想,你还知道给养?总算没有白来!于是他将手一挥:“李广利,你把这座城给我围好了,不许一个人进出。珠儿,走,陪你爹我转转去。”珠儿看了看田仁:“爹,我有一个跟屁虫,你也有一个跟屁虫,这两条虫,还真不赖。”东方朔认真地看了一眼珠儿,觉得她看上去更年轻了,吃惊地说不出话来。珠儿不知所措地:“爹,珠儿怎么啦?”东方朔大为惊讶:“珠儿,你吃了多少何首乌,怎么真的变成去年二十,今年十八啦?”傅介子却说:“东方大人,依我看,小姐是去年十八,今年十六,比我们小得多啦!”珠儿不好意思地撒娇道:“爹,珠儿本来就不大嘛!你看看你,乌溜溜的头发,都像我大哥了!噢,你想要我再老一些,您年轻点,让我当修成君,做你的老姐姐?还是当齐鲁……”东方朔拍了拍她的头,忙止住地说:“别胡说,别胡说!珠儿,你不能老是长不大!比如,你也该想想,这大宛城怎么才能攻下来呢?”珠儿无奈地摇摇头:“老爹!我和傅介子四周都看了,什么法子也没有!这贵山城啊,四面是山,山中有水,水上有岛,岛上建城。爹爹,这个地方,没有神仙的办法,恐怕三年五年也攻不下来。皇上发来的七八万差役,从玉门关到这儿,千里迢迢运送军粮,根本就供不上。您带来的郁成国的粮食,十多天还不吃光?”东方朔想了一想:“爹这回,是被逼上了贵山城哇!”珠儿笑着说:“爹,你这智多星,要是也没办法,我们半个月后,就得人吃人喽!”东方朔笑了起来:“你这么一说,爹说什么都得想出办法,拿下这贵山城!来,上马,跟我去撒撒野!”四马追风,围绕贵山城转了起来。大漠之上,六马慢驰。上官桀与韩豹走在前头,赵始成和被缚在马上的郁成王居于其中,赵始成不停地用鞭子抽打着郁成王。另两个士兵走在后边。上官桀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就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康居国王还真的放人了!”韩豹忙应答道:“上官大人,你真行来!咱要是有你这张嘴来,就能通行天下的来!”上官桀点点头:“你二哥呼韩邪,也帮着说不少好话来!对了,你二哥不是也要你别叫韩豹了,还是叫赵弟好吗?”韩豹红着脸说:“他怕人说韩豹是汉奸!”赵始成不满地说:“韩豹,你别赵弟不赵弟的,要是路上让这个郁成王跑了,你还叫你的韩豹,你还得被人叫汉奸!”韩豹吃惊地:“什么?是上官大人不让杀他的!要是我,早就将他杀了!”上官桀解释道:“我想把他带到长安,让皇上亲自下令,将他处死啊!”赵始成不满地说:“还带到长安?恐怕到不了大宛,一遇上强人,他就跑了呢!”上官桀觉得也是:“那你说,怎么办?”韩豹从后面拔出剑来,转到右边,“唰”地一下,将郁成王的头斩了下来,然后大叫:“就这么办!你们谁再敢说我是汉奸来,我就砍下谁的头来!”赵始成见韩豹蔫不出溜地就把郁成王的头给砍了,不禁勃然大怒:“郁成王是我的仇人,杀了他也应该宣判几下,给堂邑父大人报个信儿,你怎么就这么动起了手来呢?要杀他,也该由我来杀!”韩豹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早怎么不杀来?眼下您再补几刀来!”赵始成果然愤怒地上前补了几刀:“对,对,我来补上几刀!再替堂邑父补上几刀!韩豹,还是你有种,你是我的兄弟,我的好兄弟!”韩豹再次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那你还不叫我赵弟来?”赵始成也大笑起来,“赵弟赵弟,就把汉奸的臭名留给韩豹吧,你是赵弟,你是我的好弟弟!”两人说着,居然就在马上拥抱了起来。上官桀喃喃地说:“也好,也好。赵将军,韩豹,到了长安,我给你们一块儿请功!”赵弟叫了起来:“别叫我韩豹,我就是赵弟,就是赵弟了!哈哈哈哈,我永远不会被人称作汉奸了!”贵山城边,汉军重围。李广利头上的纱布依然存在,他耀武扬威地骑在马上,高声叫道:“大宛国的国王毋寡,你听好了!汉军再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们还不出城投降,还不献上你们大宛的良马,我就叫你们成为干沟里的癞蛤蟆!”贵山城内,毫无动静,只有四周的山峦,回应着他那熊一般的咆哮之声。贵山城外,群山缺处。东方朔与珠儿站在一个大洞之外,看着傅介子和田仁领着士兵往外掏土挖洞。一会儿,傅介子满身泥土地跑了出来。珠儿问道:“怎么样?见到水了吗?”傅介子擦了一把汗:“有门儿,沙土已经湿漉漉的了!”东方朔急忙叫道:“田鸭子!快点领人出来!”田仁满身泥土地从洞中钻出来:“爷爷,都快出水了,您叫我干什么?”东方朔笑着说:“你这个旱鸭子,要是水真的涌出来,你和这几十名士兵,还要命么?”田仁恍然大悟:“对啊!那怎么办呢?”东方朔对珠儿说:“快,快用绳子,把田仁他们几个的腰全给拴上!”珠儿拿出一根长绳子,将田仁和另外四个士兵的腰全给捆上。他们又都钻进洞中。傅介子跃跃欲试:“珠儿,不,师傅,挺好玩的,给我也捆上,我也进去!”珠儿怒而嗔道:“你这个北地人才是真正的旱鸭子,要是大水冲了过来,还不把你呛死?”傅介子笑了一笑,不吭声了,急忙叫过一队士兵:“来,咱们拉住绳索,别让大水把田鸭子冲跑了!”东方朔对着里面大叫:“田鸭子!见到水出来,就赶紧往外跑!”他的话音未落,只听洞内面一阵叫嚷:“洞口穿喽,水出来喽!”傅介子和一队士兵死死地拉住绳子,眼看拉不住了,他急忙将绳子绕在一块巨大石头上。珠儿赞许地点了点头,对傅介子笑了一笑。傅介子的脸却红了起来。只听一阵呼啸,大水从洞中涌了出来。田仁等五个人满面泥浆,被水冲得好远好远。傅介子等人拼命地往回拉绳子,最后连东方朔和珠儿也加进了收绳子的行列。大水呼啸,全部流向山外,转眼之间,山坡上形成了一个污浊的大湖。东方朔边把田仁等人从水中捞出来,边说:“田鸭子!这回你真的成了水鸭子!”田仁甩了甩一头泥水:“快,爷爷,我们快到山上边看看!”东方朔和众人翻过山坡,只见护城河边卷起一个巨大的旋涡,远处的河水都被这个旋涡吸了过来。李广利像个大孩子一样,在护城河边一面跳着,一边高叫:“噢!水全放光喽!大宛国的人听好了!护城河里的水一会儿全光啦!你们就是想喝我的尿,我都不愿意撒呢!”众士兵大笑。田仁突然大叫:“毋寡,毋寡,命快没啦!”众士兵齐声叫道:“毋寡,毋寡,命快没啦!”他们的叫声错落有致,犹如春日雨后一片蛙鸣。李广利叫着叫着,觉得不对劲儿,便吃惊地说:“田鸭子,怎么我们都成癞蛤蟆啦?”珠儿马上接过话茬来:“可不是嘛,西域也该有个蛤蟆滩呀!”三天以后,上官桀、赵始成、赵弟等人,带着郁成王的头颅,来到贵山城下。李广利忙将郁成王的头挑了起来,对着贵山城内大叫:“大宛国王毋寡!你快看啊!康居国不会帮你们,他们把郁成王都献出来啦!你们三天没有水喝了,想喝自己的尿,恐怕也没啦!”此时贵山城楼上出现一片白旗。一个人头露了出来,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只见他的手中也提着一个人头,用汉语叫道:“我们投降了!都是毋寡国王不自量力,敢与汉军较量,我们已经将他杀掉,我们愿意投降!”田仁大叫:“你是何人?城楼上人:“我叫昧蔡!是大宛国众议院的议长!”李广利笑了起来:“还霉蔡,老子正想吃霉菜扣肉呢!”说完看了东方朔一眼:“师傅,您说,他们会不会诈降啊?”东方朔大笑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玩诈降的把戏?”李广利高兴地:“那我们这就大获全胜了?”上官桀走了过来:“东方大人,我们还是痛杀他们一次,回去好向皇上交待啊!”李广利也随声附和:“是啊,师傅!我们再来个大开杀戒吧!”东方朔的脸顿时板了起来:“困兽犹斗,何况人乎?难道你们非要这些疲惫的汉军再死上几万人?”上官桀不再争了,急忙跑到前面大叫:“昧蔡!只要你交出大宛良马,汉军就放过你们!”城楼上人说:“昧蔡向你保证:大宛良马全藏在贰师城里,我这就带你们去取!”城门大开,大宛人成群结队,倒拿着刀枪,举着白旗,还带着大大小小的水桶,跑出城来。汉军并未丧失警惕,举刀相向。大宛人纷纷扔下武器,只带着水桶,在汉军的监视之下,跳进山后边已经变清的湖水里,大口大口地狂饮起来。智圣东方朔(第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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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血马(之七)建章宫中,武帝来回不安地走动着。霍光与公孙卿等人立于武帝两侧,都在远远地看着栾大在那儿作法。正在这时,老丞相公孙贺带着刘屈牦和孟晖等人走了进来。刘屈牦和孟晖见到武帝,双双下跪。公孙贺步履蹒跚地说:“皇上!刘屈牦和孟晖他们,把您写的石碑,亲自立到了昆仑山上!”武帝大喜:“好!卷毛儿,孟晖,你们说,碑立得怎么样?”刘屈牦跪拜在武帝脚前:“皇上,臣等将那大碑一立到昆仑山上,便见那碑闪闪发光啊!”武帝有点疑虑地:“孟晖,是这样的吗?”孟晖也犹豫了一下,还是随声附和说:“是的,皇上,那碑是在闪闪发光!”武帝自言自语地:“莫非真有天神助我?”此时江充带着两个人跌跌爬爬地走了进来。江充边跑边说:“皇上,大喜啊!大喜!”武帝眼睛里放出异彩:“有什么大喜的?”江充高兴地叫道:“皇上,上官桀派人来报,我大汉兵马在西域首战告捷,剿灭了郁成国,报了当年车令被杀之仇;郁成国王仓惶出逃,我大汉兵马正在乘胜追击!”武帝高兴地叫道:“好哇!公孙爱卿,你再派快马到西域,传朕的旨意,要他们把郁成王、大宛王统统活捉,要是不能活捉,也要把他们的尸首弄回来!”公孙卿忙说:“臣遵旨。”栾大急忙停止作法,收起剑来,跑到武帝面前:“皇上,都是臣的功力无边!臣又请来大神,他们说不仅要帮皇上得到大宛良马,还要连匈奴一块儿连根拔掉呢!”武帝看了看公孙贺:“丞相,公孙敖那边有什么情况?”公孙贺说:“皇上,老臣听公孙敖派来的人说,新立的匈奴儿单于暴虐成性,党同伐异,任意杀戮,匈奴大将,人人自危,有的已经和我大汉军马联系,准备弃暗投明呢!”武帝大喜过望,以为这应是栾大的功劳,便说道:“好!栾大,你的功没有白发!既然你未出长安,便胜了西域,朕便封你为侯,为‘乐通侯’!”栾大一听说皇上给自己封侯了,高兴得将手中的旄节一扔:“什么?皇上,您真的封臣为侯啦?什么侯?”“乐通侯!乐而通天、通地、通鬼神,栾大,你要继续为朕作法,把‘宇宙语’念得再响一些,务必使我大军在西域大获全胜!”栾大“扑通”一声跪倒于地,“皇上!栾大等的就是您这句话啊!”贰师城外,烈火炙人。汉军大队人马在烈日下痛苦地等候着,等待贰师城内的人马出来。有的人已经晕倒。东方朔在城门口急得气喘吁吁,直想发作。珠儿和田仁在一旁给他扇着扇子,而傅介子和新改名赵弟的韩豹,则在一旁给珠儿扇着扇子。许久许久,大宛降将昧蔡和李广利、上官桀等人从城中带出几十匹高大的骏马走了出来,后边还跟着三千匹次一些的骏马。李广利和上官桀得意洋洋。珠儿在傅介子等人的陪同下,走上前去,一边抚摸着马,一边赞叹着:“这马可真好啊!爹爹,你也来看看啊!”东方朔回头看着那些热得将要昏倒的士兵和差役,神色忧伤地摇了摇头。李广利也上来讨好地说:“师傅,您看,我们一共得到三十多匹大宛良马,还有三千多匹次一些的。就是这些次等马,也比乌孙的天马还要高大啊!”东方朔看也不看那些大宛良马,又把目光盯到那些热得将要昏倒的士兵和差役身上。珠儿和傅介子、田仁等人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李广利的眼睛从来看不出好坏,何况他还要用白布包着已经好了的伤口呢?他凑上来说:“师傅,上次我随张骞大人把乌孙的马带到了长安,皇上把那些马命名为‘天马’。如今这三千多匹马,比那些乌孙马还要威武雄壮,您说,该叫什么马为好呢?”上官桀也笑嘻嘻地凑上来:“是啊,东方大人,您是最有学问的,您给这马取个名字吧!”东方朔的眼中,汉家士兵的汗在流着,他觉得那不是汗,而是血。听了李广利和上官桀二人的话,他突然大吼道:“叫什么名字?叫汗血马!是汉家士兵的汗和血换来的马!”李广利惊讶地叫了起来:“‘汗血马’?师傅,这个名字多难听啊!”东方朔吼了起来:“难听?难听什么?要是把你上次葬送了的那几万士兵都算上,这些马就该叫‘丧命马’了!”李广利这回明白了,于是面红耳赤地说:“什么?‘丧命马’?不行,师傅!皇上听了,会生气的!”珠儿一听他说皇上要生气的,她在一边倒率先动起气来:“什么皇上会生气?你就不怕我爹生了气,把你逐出师门?”李广利不知所措:“这……”珠儿“唰”地拔出剑来,指着李广利的咽喉:“你说,两个名字你要哪一个?是叫‘汗血马’?还是‘丧命马’?”李广利吓得浑身哆嗦:“这……就叫‘汗血马’吧。”上官桀见珠儿动了手,生怕闹出事端来,便走过来劝解道:“不管叫什么马,反正我们得到了大宛的宝马。东方大人,我们这就押着这些宝马回长安,您是跟我们一道走呢,还是再到昆仑山去给皇上找仙桃子呢?”东方朔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冷笑道:“上官桀,你们觉得仗打完了,有我在这儿碍眼,是不是?”上官桀笑嘻嘻地说:“东方大人,我这可是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啊。在这西域,李广利是征西将军,我是监军。皇上命令我们两个指挥军队,而让您给他找仙桃。再说,给皇上养马护马,牵马赶马,这种罪该让我上官桀这个养马的受着,还有李广利这种杀猪的人受着。您神仙般的身体,怎么能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呢?”东方朔更是冷笑起来。珠儿的面色转为愤怒。李广利听了上官桀的话,突然也奸笑起来:“嘿嘿嘿嘿!师傅,皇上给您的任务,是去昆仑山上摘仙桃,您还没摘到呢!您要是还想去摘,那徒儿我就给您派上三千兵马?”上官桀更是皮笑肉不笑:“哈哈哈哈!东方大人,你看,这就是皇上让你带的徒弟!东方大人,仙桃寻不到,也不要紧。您送到西域的乌孙公主,眼下可麻烦着呢!”东方朔惊问:“乌孙公主?她怎么了?”上官桀煞有介事地说:“东方大人,下官上次到乌孙调兵时,就看到乌孙国王腊骄靡病重啦。按乌孙国的规矩,一旦老昆莫去世,就由他的孙子军须靡即位,乌孙公主必须嫁给新任的国王。可我们汉家的公主,一想到朝为爷王后,夕做孙子妻,心里难受得很,终日以泪洗面呢!东方大人,乌孙公主说您答应了她的,说您一旦到了西域,只要是路过乌孙国,就一定要去看她呢!您可要实现诺言啊!”东方朔望着长长的汉军护马队伍,半日说不出话来。珠儿以为爹爹中了暑,急忙在他的头上敷上汗巾。东方朔不耐烦地将汗巾打掉,口中急躁地说:“不跟这些龟孙们一块儿走啦,我们到乌孙国去!”上官桀却阴阴地笑了起来:“好,东方大人。乌孙国的两千人马,虽说没有打仗,也作为我们的盟军,威风了一回。东方大人,就烦您将他们领回乌孙吧!”乌孙国的将领一听这话,高兴地就去集合自己带来的一路上观战的两千人马。那些老弱病残者一听要回乌孙去,顿时沙漠上鸟语花香。珠儿却走到李广利面前,再次动了动剑,问道:“李广利,你还没答应我呢,你准备给皇上说,这些马到底叫做‘汗血马’?还是‘丧命马’?”李广利恨不得珠儿马上离开,便连连点头说:“叫‘汗血马’!小师姐,我听师傅的,叫‘汗血马’,还不成?”东方朔没有理他们,抬腿上了自己的白额花马。珠儿和傅介子、田仁急忙赶了过去。赵弟起身便想追过,却被赵始成拉住了。乌孙国的两千人马,也跟着他们,踢踢踏踏地向东北走去。李广利与上官桀坐上搭着凉篷的车子,手持马鞭,边走边抽打着两边的差役者和士兵。三十多匹高头大马在他们的中间走着。每匹马的周围,都有二十多名差役,用手举着缝成大块大块的遮阳布,给大宛良马遮荫。烈日之下,有个人走不动路。李广利拿起鞭子,对准那人便抽。那人随即倒下,再也爬不起来了。李广利便从队伍中叫过一个士兵:“你,过来,扯起布来,把马遮好了,别让日头晒着!”那士兵却说:“李将军,我不是差役,我是士兵啊!”李广利一鞭子抽了过去,口中骂道:“你这个臭士兵,又值几个钱?你跟那些差役有什么两个样!他们倒下了,你们就得上!”那士兵无奈地走了过去,扯起遮布。上官桀在车中点头称好:“哈哈哈哈!李将军,东方大人一不在这儿,你就有主意啦!我看,那三千匹次一点的马,也得这么保护着,让他们十个人护着一匹,一匹也别让热死了!”李广利高兴地挥舞着鞭子:“对!你们这几队兵马,都过去,过去把那些良马,用大布遮起来!”一个将领模样地人说:“李将军,没有那么多的布啊!”李广利大吼起来:“没有布,你们身上穿的不是布吗?把衣服都脱下来,扎在一起,给马遮荫!”那将领不满地嘟囔着:“没想到我们的性命,还不如这些马值钱。”李广利大怒,拔出剑来,便将他砍倒在地:“你他娘的猪!猪的命本来就不如马值钱!老子这回来西域,差点命都丢了,也没敢说命不值钱!听好了,都把衣服给我脱下来,谁再要不听令,就跟他一个样!”众士兵急忙脱下自己的衣服,一个个赤着膊,用衣服缀成遮阳布,把马遮住。烈日之下,一个个赤膊的肉体倒了下去。大宛良马的马蹄依然有力地蹬踢着戈壁滩。夜晚来临,狂风怒号。汉家差役和士兵们在凛烈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拥挤在一起。一阵冷风吹过来,大宛良马开始嘶鸣。李广利骑着马走出来,大声叫道:“你们谁也不准穿衣服!把这些马,都给我盖上了,要是死了一条马,我就把你们全部碎尸万段!”士兵们急忙将众人盖上的衣服拿开,盖在大宛良马身上。赵始成和赵弟二人坐在帐篷里,连气也不敢大喘一声。天亮之后,许多汉兵僵硬地倒毙在大漠之上。据《史记·西域传》记载,李广利再次回到玉门关,原来的十多万兵马,七八万差役,还只剩下一万余人!上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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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悲歌(之一)建章宫中,秋风又起。武帝志高意满地踱着步子,看着手中的绢书,他的身边站着表情麻木的霍光。武帝今天特别高兴,但又有些惊讶。“霍光,你比朕还早一刻知道了西域大获全胜的消息,可你好像并不高兴?”霍光却平静地说:“皇上,臣本来应该高兴。可是,皇后昨天召臣进宫,要我去看了看长公主。”武帝顺口问道:“长公主,长公主怎么样了?”霍光忧虑地说:“皇上,长公主她骨瘦如柴,一天不吃栾大的药,就要发疯。皇后说她心如刀绞啊!”武帝不高兴地说:“怎么,难道栾大他……?”霍光向四周看了看,发现除了所诚之外,并没外人,便动了动眸子,然后向武帝说:“皇上,既然栾大有如此神明,那西域大获全胜之事,也有他和神明的一份功劳。皇上何不先问问他,然后再将此事告知朝臣呢?”武帝深深地看了霍光一眼,突然醒悟地说:“所诚,你去把栾大叫来,要他现在就来见朕!”所诚看了霍光一眼,马上点头:“奴才遵旨。”武帝若有所悟地对霍光说:“霍光,此种事情如此简单,你为何不早提醒朕呢?”霍光摇了摇头:“皇上,臣既为您考虑,也为皇后和长公主考虑啊!”武帝双目紧紧地盯着霍光。霍光不为所动,仍是一副认真、坦诚的样子。此时栾大身穿道袍,走了上来。武帝遮住一开始的兴奋,带有一些对女儿的忧虑,不动声色地问起另外一件事来:“栾大,朕问你,你的功夫发了多少,西域的事情到底怎么样啦?”栾大也是一脸着急地看着武帝,然后胡侃起来:“皇上,西域昆仑,在少昊之神的管辖之内。臣请求他来相助,还把皇上赐给臣的五枚将军金印,还有一枚乐通侯之印,全都给他看了。没想到那少昊之神,睬都不睬,根本就不把栾大放在眼里,他又跑到泰山去找东岳太乙神下棋去了!”武帝冷笑道:“噢——?那你说,朕要怎么封你,才能请动少昊等天神呢?”栾大并不防备,只是急切地说:“皇上,只要您封臣为大司马大将军,再加上冠军侯,臣就保证神力无比,就能请动西域所有神仙。小仙保证三年之内,拿下大宛来!”武帝此时什么都明白了,连声冷笑道:“哼,哼——栾大,你再说一遍,大宛要何时能拿下?”听到这种笑声,栾大害怕了。他以为皇上嫌时间太久,于是急忙改口:“皇上,三年,两年!不,一年整!皇上,只要您封臣为大司马大将军,再赏赐臣黄金十万两,臣保证一年之内,就把大宛的良马,都给您弄来!”武帝的眼睛里面露出杀机。然而他看了霍光一眼,又想起了自己亲爱的女儿。他停了下,然后掷地有声地说:“唔。朕都明白了!栾大,既然你说少昊和太乙真神都在东岳下棋,那朕就要你去一趟泰山,把两位大神给我请来。要是你请不来,别说封侯,就是你的五个将军的金印,也统统给我收回来!”栾大吓得直抖:“皇上,皇上!臣不能走,西域还没有取胜,臣还要往那儿发功运气啊!”武帝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栾大,你别再演戏啦!没有你的天兵,不用你再说‘宇宙语’,西域便已大获全胜啦!再过不久,天马就运到朕的建章宫和上林苑啦!”栾大吃了一惊,突然倒地,口中吐着白沫。武帝转身就走,同时把霍光也招呼了过去。走到外边,武帝悄悄地对霍光说:“你去告诉公孙敬声,就说朕要他带上几个人,扮作闲散人等,跟着栾大去泰山求仙,记住栾大所有的行动。如果他能把事情办好,朕就将阳石公主许给他!”霍光不无惊讶地点点头:“臣遵旨。”酒泉驿站,风沙迷茫。东方朔与珠儿、傅介子、田仁四人,在驿站中休息。在他们的马旁,还有四辆车马,从打开着的窗帘内可以看出,第一辆车中有几个乌孙女子,她们手中拿着琵琶;第二辆车中间有几个深目高鼻的波斯男人,那是从安息国来的魔幻大师。旁边还有两辆载货的车,上面拉着大大的木桶。他们没有下车,但也引来不少当地的人在观看。勤快的田仁,给他们送上了几大碗水。东方朔来到驿站边的小茶馆内,一边品茶,一边与卖茶的白发老者聊天。东方朔喝了口茶,然后咂吧两下嘴,对卖茶老人说:“老哥,你们大名鼎鼎的酒泉,怎么没有酒卖?”白发老人很不以为然:“卖酒?这儿有十多年没见酒喽!以前这儿卖杜康酒,可杜康酒是在长安东边产的,到了长安,酒价便涨了几番。自从桑大人收了酒税,小民们一年攒的钱,也不够买一坛子酒的,哪儿有钱弄酒去?就算我弄来了酒,又卖给谁去?”东方朔笑着说:“你这儿不是酒泉吗?酒泉酒泉,那酒应该咕碌咕碌地往上冒啊,还到别的地方买什么酒?”白发老人笑了起来。“我说小老弟,一看你就年轻!你才刚过四十吧?这天下的事,有几件是名副其实的?老哥我都四十五了,也没想再去找什么酒泉,新鲜!”正在一旁饮茶的珠儿听了这话,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她口中的茶水,喷了一地。白发老人不解地问:“姑娘,你笑什么?”珠儿笑道:“我笑你白发苍苍的,称了我爹半天小老弟,原来你才四十五岁!”“四十五岁,有什么好笑的?我们这儿过了四十就是高寿,你看看我,虽然头发白了,身子骨还硬朗着呢!”珠儿更是笑个不停。“哈哈哈哈!老白毛儿,我让你猜猜,我爹他有多大?”白发老人看了看东方朔:“他满头黑发,说破了天,也不过四十,还得算我老弟!”珠儿正色地说:“我爹他今年六十三啦!”白发老人大吃一惊,急忙双手合拢而作揖:“啊呀,老弟!不,老哥!你的长相怎么这么年少?您八成是神仙吧!”东方朔摇了摇头。“我哪儿是什么神仙!都是昆仑山上的那种大根子给闹的!你看我这女儿,整天吃那大根子,愈长愈小的,有点像十四五岁的孩子,再也长不大啦!”白发老人听了这话,“哗啦”一声,把茶壶扔得好远,碎成多瓣,口中叫道:“啊呀,老哥!您告诉我,吃什么样的大根子有用处?我家后院大根子多的是,有的能烧火,还有的也能吃!您老先等着,让我去拿几块来,您帮我瞅瞅!”白发老人一转眼便拿出一大堆的大根子来,让田仁和珠儿给他辨别。田仁和珠儿一边看,一边摇头。白发老人失望地扔了所有的根子,又到一旁捡起那个破碎的茶壶来,口中喃喃说道:“都是俺的命苦,这辈子也就顶着一头白发,看着一潭清水,卖上几碗热茶,算了!”说完,他颓然坐下。东方朔见他不像是本土人,心中好像还藏着许多秘密,便靠近他,微笑着说:“小老弟,你要是告诉我,酒泉这个名字是从哪儿来的,我就告诉你如何去弄让你返老还童的何首乌。”“当真?”白发小老弟瞪大眼睛。黑发老哥频频点头。那位白发小老弟喝了口水,突然间打开了他的话匣子,心中的故事就像他身后的泉水,流淌了出来。“好,好,我说给你听。十八年前,小老弟我还二十几岁的时候,就住在这儿的土窑洞里,经常跟我爹到后山沟里采点药,给人看看病。有一天,这里突然来了许多帽子上插着羽毛的兵。那些兵不是本地人,喝了咱的水,就水土不服,拉稀。没到下午,就有一个不行了。咱老爹和俺,烧了几头大蒜,熬了一点甘草,让他们一服,就没事了!这时侯,有个叫‘新裤子’的小伙子,拉着咱爹和咱去见大将军。咱没想到,领着羽毛兵的是位年轻的将军,叫霍去病,原来他就是威震匈奴的霍大将军!他拍了拍咱的肩膀,给了咱爹许多粮食,然后就说要咱参加他的羽林军。咱爹和咱没得说,能吃上官粮,给霍大将军的羽林军看病,还有什么说的?第二天,咱就骑着马,头上也插着一根羽毛儿,往西北颠了。那一次霍大将军带着汉家军马,与匈奴人打了一路仗。那几仗,打得可惨了。汉家除霍大将军,张骞张大人,公孙敖,堂邑父,庄助,还有那个‘新裤子’,比我还小。哎呀,他们个个英勇无敌。汉家只有十万军马,硬是把匈奴的休屠王和昆邪王十五万大军给吃掉了。老哥呀,我以为他们个个都不是凡人,都是天上下凡来的神仙。那么多人中,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叫霍光,都说他是霍大将军的弟弟,可两个人一个威风凛凛,一个文绉绉地,根本不像一个娘生的。那霍光啊,在居延泽边打完了一仗,他居然躲到大车底下,硬被湖边的风给冻僵了!”珠儿早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当她听到自己的辛苦子哥哥被称为新裤子时,便乐开了嘴;又听到他说霍光的坏话,便不干了,急忙插嘴道:“什么新裤子旧裤子的,让你说酒泉,你就说酒泉,扯那么多做什么?”“珠儿,别打岔儿,让他说下去。”东方朔听得入神。“我说的,就是酒泉的故事。咱们打胜了许多仗,皇上就下了诏,让咱们班师回朝。皇上派人送来了十坛子上等的杜康酒,给咱们庆功。正好,送酒的使者和霍大将军的得胜之师,就在这儿遇上了。霍大将军让部队停下,准备喝皇上的御酒。可是十多万人,还有匈奴的好几万降兵,十坛子酒,够谁喝的呢?霍大将军又是个爱兵的人,从来都不会独自享用的啊!珠儿听得高兴了起来,于是忙问:“对啊,怎么办哪?你说,快说啊!“那人将白胡子一翘:“告诉你吧,你别小看了那个十六七岁的小人儿霍光,他可有主意啦!他说,大将军,酒不是不够喝吗?这儿有一眼泉水。咱们把皇上赐的十坛子酒,全部倒在这泉水里头,让十多万士兵,每人一瓢,人人喝个够!”众人听到这儿,都欢呼起来。东方朔听到这儿,一点儿都没乐。他的眼前浮现着千军万马拿着各式各样的瓢盆喝着酒泉中的酒水的情景。可转眼之间,那盛着酒水的瓢盆,变成了盛土的畚箕和口袋。那些士兵没有喝酒,而是流着泪水,在大雨之中往霍去病的墓上倒土!随着这幕图景的出现,东方朔的泪水流了出来。白发小老弟不解地问:“老哥,你是怎么啦?”珠儿心里很明白,于是摆摆手说:“别说啦,都是你,勾起了我爹的伤心事。”“怎么,我勾起了他的伤心事?”珠儿只好把话挑明了:“老白毛,你少问两句行不行?告诉你吧,你说的‘新裤子’不是新裤子,是我哥辛苦子;霍光就是我舅舅,霍大将军是我爹的干儿子,我爹就是东方朔,这下子你明白了吧!”那个白发小老弟怔了半日,突然倒地而跪,瞪大眼睛问道:“那,那你是后来以三千兵马打败匈奴支楞儿三万人的东方朔,东方大人?难怪啊,原来你是东方神仙!”东方朔急忙把他拉起来。“小老弟,起来吧。提起霍去病,我就伤心落泪。好吧,好吧。你说说,你后来怎么没去长安,而在这里卖水了呢?”那人也是泪花闪动:“东方大人,当时我的腿,被匈奴人射伤了,脚不能走。可是这儿的泉水呢,士兵们一连喝了三天,还有酒味。霍大将军就说:‘没想到这个泉,一下子成了酒泉!那个瘸腿伤兵呢?他就是这儿的人,就把他留下来,在这儿看着,卖酒为生!’小人从此便在此地卖酒。这泉中的水,一直都是酒味浓香,三年不变啊!”珠儿便问:“那后来怎么没酒味啦?”那人的面上突然阴沉起来。“十五年前,突然有一天,大夏天,正晌午的,还出着日头,天上突然飘下了雪花……”说着说着,他的泪水如雨而下。东方朔噙着泪水,接着说:“是啊——冬雷震震,夏日飘雪——从此这酒泉再也没酒了!”“是啊!东方大人,后来我才知道,霍大将军他,他,他竟然死了……”说到这儿,他坐在地上,泣不成声。众人都被他的至情所动,珠儿也是泣不成声。东方朔闭了一会儿眼睛,把他再次拉起:“小老弟,别哭啦,再哭霍去病也不能起死回生啊。”可是那人还是不起,他突然拍地大叫:“大人,从那以后,这酒泉之中的酒就没啦!我就在这泉边上等啊,等啊,等到我的头发全白啦,再也没等到酒出来……”珠儿听到这儿,早就泪落如雨,连田仁和傅介子这些根本不知道霍去病的人,都在流泪。第二十三章 天意悲歌(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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