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圣东方朔-上中下-54

武帝从车内伸出头来:“济南太守?不是昨天才向朕告辞吗?怎么今天又来了?”刘震川双手捧出一匝竹简:“启奏皇上,臣昨日刚回历城,便接到董老夫子董仲舒写的一篇赋。臣不敢怠慢,所以急呈皇上御览。”武帝笑了起来:“东方朔不写赋,董仲舒倒也写赋来啦?好啊,快呈上来,让朕看看!”刘太守将一捆竹简交给霍光,霍光将它转交呈给武帝。武帝翻开竹简,见赋的题目为《士不遇赋》。他认真地看了几眼,不禁朗声念了起来:(HTK)正身俟时,将就木矣。悠悠偕时,岂能觉矣。心之忧兮,不期禄矣。惶惶匪宁,只增辱矣。努力触藩,徒抵角矣。不出户庭,庶无逼矣。(HTSS)武帝放下竹简,问刘太守说:“刘爱卿,你知道吗?董老夫子如今多大岁数?”“回皇上,董老夫子已经九十出头。”武帝大为感慨:“九十出头?已是高寿啦。如此高寿之人,真如他自己所说,是行将就木了,朕也不忍心让他还待罪济南,还在那儿念着《士不遇赋》。他赋中还说的,自己像只老山羊那样,被圈在篱笆墙里头,动不动就受局限,后世儒者还不知怎么骂朕呢!你回去告诉他,没人再逼他了,朕让他安车蒲轮,回到长安养老。朕还有许多话,要问他呢!”刘太守急忙应道:“臣遵旨,臣这就回去,做好安排!”第十七章 二美同堂(之六)长安城中,金马门内。东方朔在霍光、珠儿的陪同下,重返金马门。阿绣特别高兴地里外收拾着,这时,道儿也领着大大小小的一堆人儿赶了过来,一同帮助打扫庭除。霍光是今天才把珠儿送回金马门的,他与东方朔寒喧一番,便说:“东方大人,皇上那儿还有事,霍光把珠儿交还给您啦,改日再来拜见。”东方朔点点头:“好啦,霍光,你忙你的去吧,告诉皇上,我明天就去觐见!”珠儿进了屋子,只见道儿带着五个男孩子在这儿扫地的雪地,擦桌子的擦桌子,还有一个很小的,也在擦矮凳子。珠儿吃惊地叫道:“哎呀,爹!看你离开长安才几天,道儿怎么又生出四个儿子!”道儿笑得眼睛迷成了一条钱:“哎哟!我的姑奶奶,你看好啦,这个胖的才是我的儿子,他娘怀他才七个月,他就跟着你的脚步来到世上,他是杨枣儿;还有这个擦凳子的小不点儿,叫杨屎蛋儿,是七年前生的;另外几个,全是老爷从平原老家弄来的,一直在我那儿养着!”东方朔走上前来,一个一个地看着:“噢——对啦,这一个叫许广汉,那一个是田鸡。还有一个,唉,你不是田鸭子嘛,你怎么也来啦?”许广汉急忙说:“启禀东方爷爷,您走之后,刘大胆带俺和田鸡来长安,可是田鸭子说什么也要来,刘大胆也愿带他。爷爷说,让他也去吧,哪怕给他东方爷爷倒尿盆也行,省得在家里,给我惹事生非!还要讨碗饭吃!”东方朔看了一看田鸭子:“这小家伙倒是挺结实的。你喜欢什么?”“俺喜欢打仗!别看俺比田鸡小一岁,可他打不过俺!在黄河边上,和俺一般大的小伙子,没有能打得过俺的呢!”田鸭子直筒筒地说。东方朔学着他的话音,说起了平原话:“这个俺也知道,在平原时,俺看你被刘大胆绑着,打得鼻清脸肿的。”众人大笑起来。田鸭子红着脸说:“东方爷爷,俺几个把家里那头大黑驴也骑来了,爷爷说,那驴是您买下的,要俺送给你!”东方朔笑道:“你爷爷还真讲信用。这个地方是金马门,可不准养驴子。道儿,咱们那个‘的卢’怎么样了?”道儿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老爷,那‘的卢’壮着呢,就跟这田鸭子差不多!”众人又笑起来。东方朔看了看这三个男孩子,都有点大人的样子了,便想给他们找个出路。想到他们的名字,他又摇起头来。“不行,你们既然来到了长安,就不能整天田鸡、田鸭子地叫。爷爷给你们取个大名字。大男人嘛,怎么能叫鸡、叫鸭子呢?田鸡就改了,叫田鸿鹄!”田鸭子却嚷嚷起来:“东方爷爷,俺只看过青葫芦、绿葫芦,还有结了籽的黄葫芦,哪有红葫芦啊?”众人哄堂大笑,珠儿笑得坐到了床上。许广汉接着说:“说你是只鸭,你就叫呱呱。东方爷爷说的鸿鹄,是一种飞得远、长得大的大鸟。陈胜就说过:‘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珠儿这回惊奇起来:“爹爹,没想到平原老家里还有这样有学问的孩子!”东方朔笑了笑:“可不是嘛!你爹爹的老家,可是齐国!别小瞧他们,将来他们可都不简单呢。对了,田鸡就叫田鸿鹄了,田鸭子呢?你是什么鸟?”田鸭子双手打拱说:“东方爷爷,求求您啦,俺可不想再叫鸟啦,您看,俺爷爷叫老喜鹊蛋,是鸟;俺哥叫田鸡,也是下蛋的;俺这田鸭子当了多少年,再见不想当鸟了!好爷爷,给俺取个冲一点的,能打仗的名字!”“你已经够冲、够愣的了!你要跟你表哥许广汉学学!你是田家老二,二人为仁。这样吧,你就叫田仁,仁义道德的仁。记住这个名字,可是要讲仁义道德的人哟!”许广汉连连叫好:“好,东方爷爷,这个名子好!鸭子早该懂点仁义了。”珠儿高兴地走过来,搀住东方朔的胳膊:“爹,来了这么多好玩的人,你就把他们都留在金马门吧。”“噢,你以为这金马门是咱自己家的门啊!皇上让我在这儿隐居,他们都堆在这儿,还不成了闹市口啦?就你一个,还有道儿半个,还是皇上特许的呢!要是太子来这儿练武,李广利再来了,再碰上了田鸭了这个愣头青,还不早打起来!”田鸭子却说:“爷爷,俺叫田仁!”“好啦好啦,田仁,还有田鸿鹄,许广汉,对了,道儿,你家这个小不点儿叫什么来着?对,叫杨屎蛋儿!你们都回去吧!这几年,你两口子老说两个大院子,就住你们四口,冷冷清清的,这一回热闹喽,一下子增了三、四个小伙子,还有一头大黑驴!”道儿却说:“老爷,这回麻烦也大喽!”“怎么啦?怕粮食不够吃的?你老婆可是吃皇粮的,其它人不够吃的,全到我这儿来拿!”道儿说:“我不是说这个,老爷!我是说,我家本来就有三个男的,这回又来了三个,再加上两头驴子也都是公的,这下我们家里可是阳盛阴衰,母的只有我老婆一个啊!”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京城的乡下的,各种不同的笑声汇在一起,差点儿把金马门口的金马给哄跑了。金马门内,剑声又起。这回不是太子与珠儿练剑,却是东方朔站在桩子上,与珠儿对打。珠儿的剑法着实有许多长进,东方朔边练边点头,觉得女儿只要再老练一些,便可问鼎天下武林了。珠儿正与老爹练得带劲儿,突然发现金马门外有个熟悉的人影。她一走神儿,便被东方朔一剑击过,无法躲闪,只好跳下桩子。东方朔背对着金马门,他以为又是太子来了,便对珠儿认真地摇了摇头。珠儿也着急地摇摇头,示意东方朔转过脸来。这时,东方朔才发现,原来是武帝带着太子和一个新太监,又来到了金马门。武帝老远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看来,珠儿快能打过你爹了,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东方朔忙跳下来,作了一揖道:“皇上,臣想和珠儿练完剑,太阳升起来了,再去看您。没想到您先来看臣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武帝又是大笑:“哈哈哈哈!你以为朕是来看你啊!朕是来看珠儿!珠儿前一阵子在霍光家里,朕总不能随便到霍光家里去看她吧。据儿,你已好长时间没和珠儿练剑了,还不过去,学几招?”刘据点点头:“儿臣遵命。”珠儿看了武帝一眼,她的心里说不出是爱是恨,居然和武帝话都没说,转脸走了。太子也跟着他进了屋内。东方朔觉得珠儿有些失礼,便给皇上赔个笑:“皇上,你看这孩子,愈大了,肥倒愈不懂事……”武帝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东方爱卿,小孩子们的事,不管他。走,进去,朕要和你说件事。”东方朔跟着武帝走进自己的房内。他一边走,一边想,皇上肯定要问梁父山上哭笑之声的事。那个风车也不知被皇上发现没有。霍子侯这个东西,没想到胆那么小,风车叫几声就吓破了胆。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对策,口中还说着:“皇上,您也刚回长安没几天,有什么事情,这么急?”武帝往当中的大椅子上一坐,笑着说:“要是国家大事,朕自可召你进宫,何必来这儿问你?”东方朔心头一阵子放松:“那就是私人的事了?皇上,宫中又出了什么烦神的事?”武帝点点头:“东方爱卿,虽然这次朕去泰山,花了不少钱粮丝帛,还搭上了一个对朕百依百顺的霍子侯,海边求仙也是没有结果,可朕封禅却是成功了,老百姓也得到了朕的好处,朕的心里挺高兴的。”“那就好了,皇上,那就别问了。”“不!东方爱卿,朕在海边一病,回来以后,才发现朕真的老了,心气不如以前了,精神头也不如以前了。朕已经四十八岁啦,快上五十啦。”“皇上,您八成又想要什么仙药了吧?那您不要找我东方朔,您的宫中不是又有一个栾大,还有一位公孙卿么?”武帝摇摇头:“朕不和你开玩笑。朕不想再要那种不老的药,朕只想过点安稳的日子。”“这个还不容易?”武帝还是摇摇头:“不容易啊。东方爱卿,朕的事情,从来不瞒你。你知道。自李夫人之后,朕最喜欢的,是尹夫人和邢夫人。这两个美人儿,什么都好,就是爱吃醋。朕去了尹夫人那里,邢夫人不高兴;朕去了邢夫人那里,尹夫人又不高兴。”“皇上,那您就今天在尹夫人那里,明天再到邢夫人那里,让她们两个一人值一天班。”“要是这么简单,朕就不来找你啦!你以为朕到她们那里,还真的是她们值班?不对,变了!变成了朕给她们值班了!你想想看,我刚从邢夫人那儿到尹夫人那儿,尹夫人小嘴翘得个好高,要是挂上一壶酒,保准两个时辰都掉不下来!朕花了半晌时间,才能把她哄好;说着便是半夜了。第二天,我到邢夫人那儿,她的嘴上可以拴着两头大叫驴!咳,什么她们侍侯朕啊,全然成了朕侍候她们的两个了!”东方朔心想:活该!可他嘴上不能这么说啊,皇上是专来请你出意有!于是他笑了起来“哈哈!皇上,这都是你惯出来的毛病,你怪谁呢?依臣看,您就扔下一个得了。”武帝又是一顿足:“咳!要是能随便扔下,不就简单了么?朕哪一个了舍不得放下。”“那你就天天值班吧。皇上,人总得值点班。现在想一想,我东方朔过去一年一个的时候,也是在给她们值班呢。现在,她们倒好,每个人都找一个可以出气的在身边,臣倒是轻闲自在的了。”武帝又叹一口气:“东方爱卿,眼下已经不是值班不值班的事了!”“噢?又有新的进展啦?”“别提拉!朕这回从泰山一回来,那尹夫人便缠着朕,非要跟邢夫人见上一面!东方爱卿,你想想看,这两个醋坛子,一个妒劲赛过阿娇,另一个辣得像当年父皇身边的栗夫人,这两个要是见了面,还不得打起来!那朕还有好日子过吗?”“是啊,就一个从来不酸不妒的,你却由着她在宫中,不管也不问。”武帝知道他说的是卫子夫,便答道:“东方爱卿,你别说皇后的事好不好!因朕把长公主嫁给了栾大,子夫伤心着呢!是她不想见朕!还有,二女儿阳石公主,朕还在逼她非嫁给阳石侯不可,子夫也很难受。朕也不是不想见她,而是朕愧对于她,不好意思见她。你看,朕的心里话,全说给你听了,难道你还不愿意帮忙?”东方朔心想,车是你赶着的,我有什么辙啊!可他看到武帝面上确实带有难色时,便又动起了同情之心。“皇上,这个岂不容易?您就让她们见上一面,还不成?”武帝担心地说:“朕怕她们打起来!那可是宫中大乱啊!再说,要是哪一个脸上伤了一点,朕的心里都过意不去啊!回过头来,连值班都值不好啦!”“皇上,臣有一计,保证让她们打不起来。”“什么计策?”“让她们二美同堂。”武帝直摆手:“二美同堂?使不得,使不得!”东方朔却笑着说:“皇上,您别怕。尹夫人不是非见邢夫人不可么?那我们就这么安排。”说完他便对着武帝的耳朵嘀咕嘀咕地说了起来。武帝听了之后,脸上露出笑容,却还是放心不下:“要是她们之间也打了起来呢?”东方朔却一脸的正经:“皇上,您怎么就如此小看女人?要是她们还打起来,臣东方朔便站在她们中间,让她们的粉拳,全落到我这把老骨头上,行不?”武帝这才笑了起来:“行,行!就按你说的办!明天朕在建章宫,在尹夫人那儿‘值班’,你早点到建章宫来!”第十七章 二美同堂(之七)建章宫外,绿荫正浓。花园外头的小亭子间内,东方朔正看着几名宫女给一个漂亮的女人化妆。那女人来自何方?还是司马相如曾经光顾的、李夫人也曾厕身的地方。自从有了那两档子事,长安的风骚娘儿们和外地跑来京都的靓女们,纷纷拥向那儿去实习或者锻炼,仿佛在那儿涮上几涮,便等于渡了金,不用说追慕司马相如的人隔三岔五地从那儿带人,更重要的是海边来的赖苇子之类的暴发户,愿在那儿一掷千金。当然还有人做着李窕儿的梦呢,今天被上官桀叫来的女人便是一个,她连名字都没有,东方朔刚才见到她时,她居然自称让东方大人叫她“漂亮宝贝”。东方朔在后边再次打量一下她的腰枝,觉得还真有点李夫人的味道。等到她化妆完毕,东方朔便吃惊了:“哎呀!你可真是‘漂亮宝贝’,你这样一妆扮,是个地地道道的李夫人啊!”漂亮宝贝说:“东方大人,奴婢这样,皇上会喜欢么?”“会,会!”东方朔心想,反正尹夫人没见过邢夫人的面,只要你漂亮就行!“可是有一条,你不能像在客人跟前唱歌那样,动不动就露出大腿,或者走起路来便是猫步。贵妃和夫人走路,可是裙不动,腿不露的。”漂亮宝贝灿然一笑:“东方大人,您放心,奴婢知道。”东方朔嘱咐道:“还有一点,要是尹夫人真的打你,不许你还手!”漂亮宝贝说:“好啦,好啦!尹夫人能有多大的力气?再说啦,要是她真的打伤我,东方大人,您还不动动手,给奴婢按摩按摩?”东方朔大吃一惊:“啊!”建章宫内,花烛高照。武帝与风情万种的尹夫人在一起。武帝不无怜爱地说:“爱妃,朕在你的软磨硬泡之下,答应了你,叫邢夫人到这儿来跟你见面。不过朕可要说好,今天东方朔东方大人也来陪朕,你可不许在他面前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啊。”尹夫人嗲着小嘴说:“哟——皇上,您也太小看臣妾了,臣妾在宫中这么多年,就是想看一看,她邢夫人是个什么样的天仙似的人物,为什么您就担心我们大打出手呢?再说还有东方大人在场,臣妾可是听说了,东方大人一年一个美人儿,后来她们每年还凑到一起,聚会一次,都是姐姐妹妹的相称,从来没有打架的呢。”武帝笑了起来:“好,你知道的比朕知道的还多!爱妃,有你这句话,朕今天的班就没白值!”此时东方朔从殿外走了过来,他先向皇上一揖,然后朝尹夫人点点头。尹夫人很有礼貌地向他做了个万福。东方朔朝武帝会意地一笑,然后手一招。“漂亮宝贝”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风情万种,且又煞有介事地走了进来。尹夫人目不转眼地看着“邢夫人”,看得有点目瞪口呆。那“邢夫人”走了几圈,只想得到武帝的赏识,便不管皇上身边那个女人怎么看她,硬是飞去了一个媚媚的秋波。武帝凡里一颤。尹夫人愣了一下,有些茫然。“邢夫人”又走了几圈,发现皇上对自己有点意思,便得意起来,这一得意,她就不由自主地走起了猫步,露出了自己美丽的大腿。尹夫人这回明白了,邢夫人会是这个样子?她摇了摇头,突然转过脸来来,挥动那双美丽的小拳头,击鼓一般击打着武帝的大腿,一边打着,一边哭闹起来。武帝急忙哄她:“怎么啦,怎么啦?说好了不闹的,你怎么又闹了?”尹夫人哭诉着:“皇上,您和东方大人串通好了,要骗臣妾。这个人不是邢夫人!”武帝大惊:“你怎么知道她就不是邢夫人?”尹夫人更是大哭:“邢夫人不管怎么说,也和臣妾差不多的样子。可这个人,看起来风情万种,柳腰娥眉的,可她走上几步,臣妾就知道了,她和臣妾不是一路人,她在众人面前,连大腿都露出来了!肯定是您和东方大人串通好了,要骗臣妾。呜呜呜呜——”武帝这下没辙了,便将长脸转向一边:“东方爱卿,你看看,这回怎么办?”东方朔笑了起来。“哈哈!皇上,难怪您对尹夫人这么好,看来,她不是个凡人啊!”尹夫人尖声叫了起来:“皇上!不管怎么说,我今天就是要见邢夫人!”东方朔也觉得没有面子,便走了过去,对“漂亮宝贝”说嚷嚷起来:“我说‘漂亮宝贝’啊,你那点演技,不用出来就没人知道?你那两条美腿,不见见世面就会变粗了?还有你那个猫步,到了二月、八月发情时再走也不晚啊!上官桀,你快把她给我弄走!”上官桀跑了上来,急忙将“漂亮宝贝”拖了回去。“漂亮宝贝”还没忘记再朝皇上飞了一个媚眼,然后婀娜多姿地走出大殿。武帝看了一下怀中的泪人儿,苦笑一下,“东方爱卿,朕这回可没辙了,只好看你的啦。”东方朔认真地说:“皇上,臣只有将邢夫人请来啦。”尹夫人马上也不哭也不闹了:“好,东方大人,谢谢您啦!谢谢您啦!”武帝吃惊地说:“东方爱卿,你还真请?”东方朔笑了起来:“皇上,臣刚才听了尹夫人的话,便知道她决不是那种小里小气的人。臣把邢夫人请到这里,要是有拳脚之争,那臣便在当中挡着,您要是不介意,权当赐臣享受一次她们的按摩罢了!”武帝也无奈地笑了起来:“好,好,你请去。只要她肯来,你要的挨上几百个鼓槌子,才怪呢!”智圣东方朔(第三部)[ 回目录 ]上一节 ||下一章第十七章 二美同堂(之八)长安城中,李广利家。李广利与车令正在一起饮酒。那车令一身戎装,意气风发,满有样子的。李广利端起一杯酒:“来,老三,大哥再陪你喝上几碗,一会儿就去皇上那儿报喜,给你和赵屠请功!”“呃,不对,大哥,二哥如今不叫赵屠,是叫‘赵破奴’,征西将军赵破奴!兄弟也是个将军啊!”“对,对!大哥我都忘记了。哎,老三,大哥过去和西域人做生意,觉得很容易的,可没和他们打过仗。你给大哥讲讲,和车师、楼兰他们打仗,容易么?”车令将酒中饮而尽:“咳,容易得很!大哥,我和二哥两个,才率两万人马,到了楼兰,把那个小国的都城一围,他们就害怕了。当时二哥想硬攻进去,我说不行。过去有个什么故事来,叫围这个,打那个。”李广利笑了起来:“咳!看你那个笨劲!还围这个,打那个!咱听霍光给金日【石单】讲过,那叫‘围魏救赵!’”“对,就叫‘围魏救赵!’。不过咱和二哥不是救赵,而是围着楼兰,再打车师!当时咱胆小,不敢去;二哥他胆子大,他让咱在楼兰外头围着,反正城里人像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来。二哥,不,赵破奴将军他只带着七百人马,就像有一回咱们三个晚上去摸人家的猪崽一样,悄悄地摸进了车师城。那车师人以为汉军打完了楼兰再来打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二哥他痛痛快快地进了车师的内城,一声呐喊,七百个人冲进宫中,硬是把车师国王给抓住了!”李广利将手中的杯子一扔:“好啊,奶奶的,这么好的事儿,愣让赵屠给赶上了!没想到这么容易!要知道如此简单,俺李广利就不让你们抢这头功了!”车令将杯子往桌上一扎:“大哥,简单的还在后头呢!天亮之后,二哥抓着车师国王来到楼兰城下,大叫起来:‘楼兰王听了!车师王已经在这儿!你要再不投降,咱这攻进城里,把你们全都宰光了!’楼兰国王一见车师国王成了咱们手中的肉,便打开城门就往北跑,想与匈奴人会合。咱和二哥领着两万人马,猛地追杀,一直追到匈奴边境,虽说没有捉到楼兰王,却也杀得好几千人!”李广利上前抱住车令:“哎呀,兄弟,这回你们可给我李广利长脸啦!胖老婆,你在里头听见了没有!你再让厨房里头给我们加两个菜,一会儿我们就进宫中,找皇上领赏去!”建章宫中,腻腻歪歪。武帝与尹夫人翘首以盼,二人心情却不相同。东方朔再次从外边露出脑袋,朝武帝眨了眨眼。武帝心神不安地:“东方爱卿,邢夫人愿意来么?”东方朔笑了笑:“皇上,邢夫人愿意来,却不愿进来。”武帝不解地:“东方朔,你又搞什么鬼?”东方朔又笑起来:“皇上,臣见尹夫人慧眼识人,便和她做个游戏。”武帝愕然:“又是什么游戏?”东方朔朝尹夫人看了看,说道:“皇上,您就别管啦!”说着,他走到尹夫人身边说:“尹夫人,那邢夫人也是个有见识的,她不愿打扮得花枝招展,来与你在皇上面前一比高低。她却愿和众多宫女呆在一起,眼下正在外边等着呢!刚才你能认出那个‘漂亮宝贝’不是邢夫人,现在,你要是再能从一堆宫女中认得哪个是邢夫人,那就说明你们两个,真的有点缘分!”尹夫人一听这话,马上高兴得跳了起来:“好,皇上,既然邢夫人都到了殿外,臣妾岂有不出去认她之理?皇上,您陪臣妾去看,看看我认得出,还是认不出邢夫人!”三人一同走到门外,只见门外二三十个宫女,好像等待接见一样,已经站成几排。武帝抬眼望去,一眼便见到邢夫人不施粉黛,站在宫女之间。看到武帝瞅她,便急忙给了一个制止的眼神。武帝急忙转过头来,看着尹夫人。尹夫人的双眼在宫女中搜索着,在全然不认识的宫女之中观察着。突然,她走到宫女群中,走到那个不施粉黛的‘宫女’面前,身子往下一蹲,做了个万福之状,然后悄然转身,经过武帝身边,径向房中去了。邢夫人面色绯红,只好款款地从众花丛中走了出来。东方朔哈哈大笑。武帝也没想到尹邢二位夫人之间会这样平和地见了面,便惊异地追着尹夫人,口中说道:“爱妃,你别走,别走啊!”尹夫人回过头来,再看邢夫人一眼,便推了武帝一把:“皇上,臣妾请您亲自把邢夫人送回宫中吧。”武帝不知她是何意,便说道:“说好了不吃醋的,你怎么又……”尹夫人微笑着说:“皇上,您要以为臣妾还在吃醋,那您就错怪臣妾了”。武帝不解地:“那你让朕快点把邢夫人送走,又是为啥?”尹夫人笑而娇羞地说:“皇上,臣妾佩服您的眼力。有这样的美人儿与臣妾共同侍奉皇上,臣妾感到十分荣幸,也觉得与她争风吃醋,实在没有道理。臣妾再也不和她争了。”东方朔却要插上一嘴:“既然如此,尹夫人,皇上最想二美同堂了,你干吗让皇上把邢夫人送走呢?”尹夫人认真地说:“东方大人,臣妾不想和邢夫人共同侍奉皇上。臣妾和邢夫人都是女人,女人也有女人的尊严。皇上,今后只要有邢夫人在场,您就不要让臣妾出来,臣妾求您啦,也求邢夫人谅解啦。”邢夫人轻启朱唇:“妹妹,有你这番话,姐姐再也不会和你争风吃醋的。”说完,袅袅婷婷,竟自回宫去了。尹夫人也无声无息地走回房内。宫女们一轰而散。院子中只剩下武帝和东方朔。东方朔如释重负:“皇上,这回臣可帮了您的大忙,您再值起班来,可就轻松得多啦。”武帝笑得非常开心:“哈哈哈哈!东方爱卿,朕真算服了你!而且朕也知道了,女子和小人有时大不一样啊!”东方朔却要争执:“皇上,这可不对啊!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武帝兴奋且佯怒地:“放他的屁!赵绾和王臧因为这话,死过一回;朕要是再听谁还说这话,也让他再死一回!”此时江充急忙走了过来。东方朔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江充把头低下。武帝问江充:“有什么事么?”江充跪下说:“启奏皇上,李广利带着车令在门外求见,他说赵破奴在西域打了个大胜仗!”武帝一阵兴奋:“好啊!快,快让他们进来!”李广利与车令走到武帝跟前,“扑通”一声,与江充并排跪在一起。李广利大声嚷嚷起来:“皇上,这就是臣的兄弟车令,他和赵屠……不,他和赵破奴将军一起,把胆敢拦抢咱大汉财物的楼兰和车师,打得稀里哗啦,捉住了车师国王,还踏平了楼兰城!”武帝龙颜大悦:“好啊!那楼兰王呢?是捉住了,还是杀死了?”“皇上,赵破奴如今正在我大汉与匈奴的边境上,有个叫做浞野的地方,等候捉拿楼兰王。他让车令押着车师王回到长安,给皇上报喜。”武帝听了,极为高兴:“好哇!东方爱卿,朕先振兵,后释旅,又封禅,再济民。终于上苍给朕以厚报,让我大汉之师,无往而不胜!起来,李广利!”李广利忙站起来,挺着大肚子:“臣在!”“传朕旨意,封赵破奴为浞野侯,继续监视匈奴动向,设法捉拿楼兰王!”李广利又跪下:“臣代赵破奴给皇上磕头啦!”“再传朕的旨意,封车令为车师侯,再赴西域,协助赵破奴捉拿楼兰国王!”还没等车令说话,李广利又磕一个头,抢着说:“臣代车令谢……”他一转脸,突然发现车令还在身边,便失口说道:“噢,车令在这儿。车令,皇上给你封侯啦,快谢皇上啊!”车令急忙磕头:“奴才谢谢皇上,奴才给皇上磕头啦!”武帝正色道:“车令,朕曾得到张骞、李广利从乌孙带回良马,朕称那马为天马。朕听说,乌孙往西,还有一个大宛国,那里的马比乌孙的马还要雄壮骠悍。朕命你再持黄金丝帛等,西下大宛,为朕换取几匹更好的马来!”车令高兴地看了看李广利,然后说:“臣遵旨!”武帝也看了李广利一眼:“李广利,虽然你向朕推荐人才,也有功劳,可按我大汉的规矩,不立功者不能封侯。你要是有胆子,你就领上几千人马,到上林宛中操练操练,过一阵子,也到边关闯荡闯荡,怎么样?”李广利双手合掌:“皇上放心!臣李广利一旦出师,便比赵破奴还会破奴,比车令还会发号施令!”东方朔在一旁笑了起来。武帝不解地:“东方爱卿,不管怎么说,李广利也算你的徒弟,你笑什么?”东方朔摇摇头:“没笑什么,皇上。”他转向李广利说:“李广利啊李广利,皇上让你练兵去,还不快到上林苑,挑点兵马,跑上几圈,等着封侯去?”李广利转过身来,“咕咚”一下,又给东方朔磕了个响头,然后说了声“徒儿遵命!”拉着车令,高兴得屁巅屁巅地走了出去。武帝今天特别高兴,放掉了两个醋坛子,又消灭了两个小毛贼,心里别提多舒服了。他伸手拉着东方朔回到大殿,发现尹夫人已经不在了。武帝问身边的宫女:“尹夫人呢?”宫女应道:“皇上,尹夫人说啦,她今天累了,请您到邢夫人那边去。”东方朔在一旁笑了起来:“哈哈!皇上,这一回您还‘二美同堂’哪,依臣看来,这‘尹邢避面’将会成为历史佳话,可您再想‘二美同堂’,那就难喽!”武帝想了一想,轻松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东方朔啊东方朔,‘二美同堂’有什么难的?再过几天,朕便再来一次‘二美同堂’,你相信么?”东方朔使劲地摇头:“臣不相信。”武帝却不以为然:“不相信?朕非要你相信不可!告诉你吧,那董仲舒虽然年过九十,还给朕写了一篇《士不遇赋》,还说他一生怀才不遇。朕已经用安车蒲轮,把他接到长安,朕要让他与你两个在建章宫中,来一次‘五行之辩’。东方爱卿,你和董仲舒一儒一道,一块儿在朕面探讨治国方略和人生真谛,这才是真正的‘二美同堂’啊!”东方朔吃了一惊:“皇上,臣不是道家,这是您说的啊。”“哈哈哈哈!朕不管你是不是道家,反正朕已经让你在金马门钻研了多年的《五行书》。董仲舒既是儒家,又是阴阳五行的大家,这没错吧?朕要你和他,从治国大政,到人生道理,再到对付匈奴,统统地用阴阳五行来解释一番。朕来给你们做仲裁。东方朔,你要是被董仲舒给辩哑了,那朕可要将智圣这块招牌,给收回来喽!”东方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设计了“二美同堂”一回,居然会“同”到自己的身上。上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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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山昆仑蛤蟆滩(之一)建章宫中,秋高气爽。公孙卿引着壶邃、邓平二人来见武帝。壶邃看上去就是个古怪的人,而邓平则显得特别聪明。尽管皇上在上,他们三个只是跪了一下,等武帝说了平身,便都站了起来。武帝今天精神很好,便笑着问道:“公孙卿,朕可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你啦?”公孙卿说:“皇上,臣奉皇上之命,与奇行异人研究历法,现在已有所得,今天特带二位奇士参见皇上。”“噢?这两位奇士,相貌不凡,他们是何人?”公孙卿忙作介绍:“皇上,这位相貌奇怪的,姓壶名邃。他是何年何月而生,从何处而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武帝惊奇地问:“噢?那你为什么叫壶邃?”壶遂双手一揖:“皇上,壶者,大千世界之缩影也。邃者,时间久远而内含深刻也。皇上,臣在秦始皇时,随徐福到海中求仙,途中被一阵仙风吹走,到了一个地方,犹如梦境一样。臣到处游玩,发现这地方是个仙岛,名叫壶梁。壶梁之内的仙阁中,有一个水晶小壶。壶中映衬着天地之形,日月之迹。那壶犹如鸡子,通体透明,清清者天,浑浑者地。壶上还刻着各种季节名志,什么春夏秋冬,清明谷雨,应有尽有。至于岁星纪年,岁次轨迹,所始所终,一看更为明了。臣驻足观赏,觉得不过一天多一点点,突然出现一个长者,长须飘飘,将臣击了一掌,说道:‘汉家皇帝要更正朔,易历法,你看了一日,足够用矣,快快回去!’臣就醒了。一睁眼,没想到躺在这个公孙卿的房子里。臣一问他,原来人间已是大汉,距秦始皇时已过百年了!”他这一番言语,是把武帝说得晕头转向。他急忙问道:“仙界一日,人间百年。这话一点也不假!壶大仙人,你还记得看到的仙境,在什么地方吗?”壶邃说:“好像就在东海边上,旁边还有三个仙山,叫什么蓬莱、方丈、瀛洲的。”武帝大为高兴:“这么说,海上仙山,除了蓬莱、方丈、瀛洲以外,还有壶梁?”公孙卿插话说:“皇上,海上仙山之多,远不止三个四个。秦始皇之前几百年,才知道蓬莱、方丈、瀛洲三个,如今刚逾百年,便又知道还有一个壶梁。皇上天德巍巍,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发现呢!”武帝马上起身,叫道:“江充!”江充应声而至:“皇上,奴才在。”武帝吩咐道:“你去通知丞相,朕在建章宫北部增修的太液池内,已经修建了蓬莱、方丈、瀛洲三个仙岛,如今又发现了一个壶梁。你传朕的旨意,由这位壶邃仙人作指导,在太液池上,再建一个壶梁仙山!”江充答道:“臣遵旨!”武帝大为高兴:“公孙爱卿,有了这位壶邃壶大仙人,你修改历法,就更有把握了吧!”公孙卿说:“皇上,壶大仙人只知天之运行之法。而地气如何兴衰,还要有高人来推算。皇上,这位邓平,不仅能够仰观天象,还能俯知地理和气象之数。”武帝问:“噢,邓平,你也是仙人?”邓平却是实实在在:“启奏皇上,臣不是仙人。臣在太常寺夜观天象,昼研地理,已有二十多年。”公孙卿接着说:“皇上,这历法之事,要有知天之人,知地之人,还要有知道古往今来历律变化的人。臣这儿还缺一个能人,请皇上明察。”“噢——不用你说,朕也明白。你是想要司马迁与你们一块儿修改历法。这个岂不容易?朕下一旨诏书,让他配合你们,也就是了!”公孙卿谢道:“皇上明察!皇上,臣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告诉皇上。”“公孙爱卿,说吧。”“皇上,壶邃壶大仙人说,以前的历律之所以与天地日月运行不和,主要是那个岁星,过于随意。他不按天时而走,不按地理而行,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有时还走一步退两步,甚至倒行逆施,连天上的玉皇大帝也拿他没办法,这是天行是否恒常的一个关键啊。”武帝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天上的玉皇大帝都管不了岁星,你让朕怎么管呢?公孙爱卿,朕以为,人有人的秉性,星也有星的秉性。正因为岁星运行,变幻不定,这人间岁月,才有了大月小月,过两年还要出现闰月。如果让岁星死板板地运行,人间岁月总是一个样子,天地之间没有变化,那历法万年不变,你说,还有什么意思呢?”公孙卿倒没想过皇上会这么回答,只好支支吾吾地:“这……皇上,臣还真的没想过。”武帝大笑:“哈哈哈哈!你心里在想什么,朕知道了!朕别的不管,只要你把正月初一那一天,也就岁星在寅的那个时候,定作新年之开始,那就行啦!”公孙卿忙说:“臣遵旨!”金马门内,笑声阵阵。东方朔又和珠儿一块儿玩五子棋。他们用骰子决定先后手。阿绣走过来,给他们父女两个每人送上一杯茶。阿绣关切地说:“珠儿,玩了这一盘不玩了,老爷明天就要和董仲舒争论什么阴阳五行去,你让他再看一看《五行书》吧。”珠儿点点头,笑了一下。“好,爹,今天就算我输了。你快看书去,别贪玩了。我可给你说好,今天珠儿输给你,是为了让你有个好心情,明天定要赢了那个董仲舒;不然,要是输了回来……”她停了下来,原来她发现,武帝带着一个新的太监,悄悄地来到门口。东方朔不知道这些,却要听珠儿说下去:“嗬嗬嗬嗬——我输了回来,珠儿,你又能把我怎么样?”珠儿不管皇上不皇上的,硬梆梆地来了一句:“你要是输了,回来我和阿绣一块,打你的屁股!”东方朔还没有笑,武帝却在他身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啊,珠儿,朕都不敢动你老爹一下,你还敢打你老爹的屁股?”珠儿面色绯红:“皇上,你又是偷听人家的话。”“哈哈哈哈!珠儿,你有没有搞错?这儿既是你的家中,也是朕的宫中。朕在自己的宫殿里,谁的话都可以听,可不能说是偷听!东方爱卿,你真有福气,家中有两个女孩儿要打屁股!说不定为了能让你们打几下,他明天便会故意输呢!是不是?”东方朔却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皇上,臣自小就是这样,一到老师要考我的时候,或者与人比试的时候,我就看不进去书,我就要玩个痛快!皇上,既然您来了,您也与臣玩上一盘?对了,这个小太监又是从哪儿来的?”武帝笑了一下:“他叫所诚,是朕让霍光从太监中挑选的。要说喜欢嘛,朕最喜欢杨得意,可他死啦。霍子侯人不怎么样,可他对朕很顺从。可他和杨得意一样,太能折腾。想来想去,朕以为还是所忠好。所以就让霍光给找一个老实点的,朕给他取名叫所诚,就是要他像所忠那样,没有是非,还很忠诚。所诚,还不叫东方大人?”所诚忙跪下说:“东方大人,奴才所诚给您磕头了。”武帝指了一下珠儿:“这儿,还有一位珠儿小姐,她是朕的干女儿,你就叫他珠儿公主吧!”所诚又跪一回:“珠儿公主,奴才所诚给您请安。”珠儿觉得心里头挺烦的:“去,去,去!我见到你们这种人就烦!”说完自己进屋去了。所诚自讨没趣,不知如何是好。武帝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就是珠儿公主的脾气!”他转过头来,对东方朔说:“东方爱卿,朕今天来找你,有件事情要与你探讨。”“皇上,请说。”“东方爱卿,你上次在朔方给朕说过历法之事。朕回到长安,还真的找到了几个奇异之人和历法高手。他们算了好久,给朕说,必须将正月初一那一天改为新年的第一天,才算是正确。你看这事怎么样?”东方朔有点为难:“皇上,这个臣可不好说。臣出生时候就是正月初一,所以才叫东方朔。您让臣来认可,不是让臣把自己的生日定作大年初一了吗?”武帝并不在意这些:“自古以来,都是以岁纪年。岁星在东方寅位,月亮处于朔时,便是正月初一。我听太史公说过,你东方朔这个名字,依照天象来说,便是正月初一的意思,也是太岁在寅的意思。而屈原也是太岁在寅是生,也是正月初一的天命!不论谁说什么,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朕都要把正月初一定作一岁之首。如果朕降旨意,把历法这么一改,天下的人庆贺新年,可都是在给你东方朔祝寿啊!”东方朔笑了,“那好。那齐中历下的人再吃黏糕,还真成吃年糕了呢!”“什么黏糕、年糕的,朕的意思是,你的生日将要被定作新年之始!” 武帝重复一遍。“皇上,这样定,臣可担当不起啊。臣知道,六月六日是您的诞辰,您何不把六月六日,改作岁首呢?”东方朔说。“哈哈哈哈!东方爱卿,你别给朕逗闷子啦。朕的生日,已经定作皇宸节了。再说,从来都是春为岁首,没见过盛夏还要过年的。东方爱卿,你这个岁星,就当仁不让了吧。”“皇上,臣不是岁星,您别听那帮妖人胡说。”“别的人会胡说,太史公也会胡说?朕有一次召来司马迁,要他给朕讲一讲天象,他也说岁星决定人间时序,而岁星的运行,出而反而,这是人间阴阳变幻的根本啊!”东方朔有点摸不着头脑:“皇上,您到底想和臣说什么呀!”武帝认真地说:“东方爱卿,朕这几天一直在想,为什么那岁星就要我行我素,有时候还会走三步还要退两步,甚至逆施倒行呢?”“皇上,臣以为:观星者夜观天象,总是以紫微为中心,以北斗为天象运转之柄,去测其它的星。也许岁星自有其运行方式,天下人看不透他,以为他随意而行,甚至是逆施倒行。臣以为,说不定它是特立独行呢!”“特立独行?朕就纳闷:为什么他非要特立独行,不与紫微星座保持同步呢?如果岁星与紫微同步,如北斗一样,绕着天极运行,天下岂不是阴阳协调,四时有序,也用不着再去改什么正朔,修什么历法了?”“皇上,既然如此,您何必不让太常寺的人,还有史官们,改弦更张,不要把岁星作为纪时的标志,反过来用北斗来纪时定历,那样不就简单了许多吗?”武帝笑了起来:“什么?东方爱卿,你说用北斗来纪时定岁?笑话!北斗星是天之中枢,运行于紫微之内,怎可作为纪岁之用?——噢!朕明白了,你是说,什么事情都由紫微北斗来做,让岁星再逍遥自在一些,让他更为特立独行,行到天边上去,行到天外去?”东方朔忙说:“皇上,臣可不是这个意思。”武帝却认为他就是这个意思:“东方爱卿,朕的意思,你已经明白;你的意思,朕也明白。反正有一条,紫微不升仙,岁星没的跑!”东方朔不明白:“皇上,您今天怎么啦?您的话,臣是越听越不明白。”“可你的话,朕越听越明白。东方爱卿,你我有兄弟之约,你决不能把朕一个撇在人间不管,自己成仙去啊!”东方朔直摇头:“皇上,臣不是仙,臣也成不了仙!你要是不信,臣现在就横剑自刎给你看看,臣的脑袋一掉,就会死去的!”说完将剑放到脖子上。珠儿从自己的房内急忙冲了出来,大叫一声:“爹——!”她走上前来,夺下那剑,对皇上气愤地说:“看你们两个,都跟孩子一样!”武帝拍了拍珠儿的肩膀:“珠儿,放心吧,你爹不会死,朕也不让他死,死了他便成了仙,留下朕一个呆在人间,多孤独啊!”东方朔觉得他好像被神仙迷住了魂儿,便说:“皇上,您不是通知董仲舒,明天要他与臣一块儿,共论阴阳《五行》吗?你今天晚上这么和臣一块儿论争,是想让臣明天输掉,好让珠儿和阿绣打臣的屁股吗?”武帝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朕倒给忘了。东方爱卿,朕知道,你不会输。不过朕在想,那董仲舒已年过九十,垂垂老矣,大你三十来岁!东方爱卿,就冲着这一点,你要先让他三次,顺着他三次,然后再与他论争!”东方朔点点头:“好吧,皇上,既然您有这分敬老之心,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在此时,公孙敖大呼大叫,跑了进来。“东方兄长,东方兄长!快,快起来!”“胡叫什么?我还没睡呢。你没看到,皇上也在这儿?”公孙敖一愣:“皇上?皇上也在这儿?公孙贺丞相正在到处找您!”武帝一怔:“出了什么事情?”公孙敖失声落泪:“皇上!卫青大将军他,他……”武帝心中早已有底,还是大吃一惊:“卫青怎么啦?”公孙敖哭叫着:“皇上!卫青大将军已经撒手而去啦!”武帝一屁股坐于凳上,再也说不出话来。东方朔急忙招呼着:“公孙敖,你快送皇上回宫,我先到大将军府上看看!”第十八章 庐山昆仑蛤蟆滩(之二)大将军府,丧事隆重。府外两廊之间,原来到处所插满枪戟斧钺,如今全部换为锹耒耙犁。武帝在公孙贺的陪同下,身披黑纱而来。卫皇后在太子的陪同下,泪水挂在面上。平阳公主见到皇上和皇后来到,便扑上去,与卫子夫相拥在一起,二人痛哭。东方朔与公孙敖面色凝重,伫立在卫青身边,霍光与公孙敬声分立于二人身后。卫青躺于棺中,两眼还在睁着。他的棺前一把木剑,剑边却是一把铁犁。武帝悲伤异常地来到棺前,扶摸着卫青的遗容,哭泣着说:“卫爱卿,你怎么也撇下朕,自己走啦?”说完失声痛哭。众人再次大哭起来。武帝再次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木剑铁犁,惊问:“东方爱卿,这是什么意思?”东方朔悲伤地抬起头来。“皇上,您看看这周围,所有的兵器都没了,都变成了锹、耒、耙、犁。只有这一把剑,还是木头做的!皇上,卫青他是劝你铸剑为犁,别再打仗了!您不答应他,他死不瞑目啊!”武帝抬起头来,又向周围看了看,然后对着卫青的遗体说:“卫爱卿,你为朕扫平匈奴,立下大功。然而匈奴未灭,西域战事未宁。朕答应你,等朕彻底扫平匈奴,打通西域,定会按你的愿望,铸剑为犁的!”东方朔摇摇头,然后将手伸到棺内,轻抚着卫青的眼睛:“卫青兄弟,皇上答应你啦,皇上总有一天会铸剑为犁的,你就闭上眼睛吧!”卫青果然闭上了眼睛。正在此时,一个白发老者自外号啕大哭而来。众人一看,原来是老臣汲黯,白发苍苍的老臣汲黯,他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之下,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人,踉踉跄跄地进了灵堂。东方朔举目一看,汲黯身着孝衣,而他身边的两个年青人竟是京房和孟晖;后边的中年人,却是焦延寿。汲黯眼中并无皇上,他直奔着房中而来,一下子扑到棺材之上,两眼紧盯着卫青,然后扑通一下子跪在棺前,大声叫道:“卫大将军!老朽汲黯来看你啦!老朽过去对你不敬,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世界是还有人小看你,免得你自已觉得了不起,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没想到你生来就不喜欢自大,娶了公主,反而更为谦卑。汲黯为此而难受终生啊!本来我想,等我将死的时候,给你留下一封致歉信。没想到你比老朽还要先行一步。老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我陪你而去吧!”说到这儿,他竟然拔出剑来,便想把脖子抹进棺材里!东方朔上前一把将他抱住:“汲黯,你疯了!皇上在这里,许多老臣都在这里!”汲黯这才发现皇上在面前,他大叫一声:“皇上!臣汲黯随你三十五年了,如今白发苍苍,行将就木。臣不想再去东海当什么太守,只想请您允许老朽一件事!”武帝平静地说:“汲爱卿,你有什么请求,说吧。”汲黯泪水流出:“皇上!老臣没有子嗣,臣想请皇上恩准,将卫大将军三个儿子中的一个交付给我,当我的义子。老臣请皇上放我这把老骨头回到淮阳老家,与这个义子一道,过几年贫贱日子吧!”武帝先是大惊,后又大怒:“汲黯,你知道卫青的儿子是谁么?那是朕的姐姐的儿子,是朕的外甥!难道朕都保护不了他们,还要你汲黯来保护着?你老糊涂了!回你的老家去吧!朕准你回到淮阳养老,可不准你碰我外甥一下子!”汲黯却不依不饶:“皇上!臣汲黯离开长安多年,只以算卦占卜游戏人生。臣前日算了一卦,觉得卫大将军将有不测,而他的儿子也会有所不测。请您相信老臣,让老臣带走卫大将军的一个儿子,也弥补一下老臣多年来对卫大将军的歉意吧!”武帝勃然大怒:“汲黯,朕没想到,你已经老入耋耄,没有钩子螯人了,可还是一只乌鸦嘴!回你的老家去吧,只要朕在,朕就会让卫爱卿的子子孙孙,永世富贵!传朕的旨意,朕将皇后所生的小女诸邑公主许给卫伉,丧服一过,就上他们两个成亲!”汲黯扑通一跪,抱住武帝的双脚:“皇上!臣求你啦!”这个时候,他还要胡搅蛮缠,武帝真想踢他一脚!可是他伸不出脚来,只好大叫:“上官桀!”上官桀忙奔过来:“臣在。”武帝喝道:“把这个老疯子,派人押着,立即把他送回淮阳老家去!”“臣遵旨!”东方朔顿时陷入沉思。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武帝看了看平阳公主,然后又看了看众人,大声说道:“卫青大将军功高盖事,无人能比;而他为人却谦和恭谨,居功不傲。朕听说,天下唯有庐山,方有这种品格。公孙敖,霍光!”公孙敖霍光双双应道:“臣等在。”“朕命你们二人,带领二十万京城禁卫军将士,在朕的茂陵另一侧安葬卫大将军。朕要你们把卫大将军的墓,堆得像庐山那样,既巍然屹立,又雄浑稳重!”公孙敖和霍光感激地说:“臣等遵旨!”长安东南,灞桥之上。东方朔设案举酒,送别汲黯。汲黯身后,跟着上官桀和几个骑马的士兵,还有皇上给汲黯专门准备的蒲轮安车。东方朔身后,则是焦延寿、京房和孟喜三人。东方朔端起酒杯,深情地说:“汲黯兄!老马蜂!回到淮阳,还是好好地看着老弟送你的《易》卦吧,风声雨声打雷声都别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莫要关心。现在长安还有老弟在,说不定哪一天,我东方朔也会笑傲江湖,再找你共同算卦呢!”汲黯微微一笑:“东方朔,老淘气,你别担心我了。你在长安要多多保重吧。我身边的两个孙女,如今也被带到了长安,还请老弟关照一下。”东方朔回头看了看焦延寿等三人:“放心吧,汲黯兄!要不要焦延寿和京房他们送你一同回到淮阳?”汲黯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摇头说:“不用了,不用了!你看,皇上派了上官桀,还有几位侍卫来保护我,多么隆重啊!哈哈哈哈!”上官桀走上前来:“汲黯大人,牢骚太盛,会伤身体。东方大人,我们要送汲老先生上路了,你们也就回长安吧!”汲黯站起身来,抱住东方朔的肩膀。东方朔也抱着他,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腰。汲黯松开东方朔,后退了两步,然后对他挥了挥手,笑着走上了皇上给他准备的蒲轮安车。上官桀等人上马,赶车人一挥鞭子,车马晃晃悠悠地离开了长安。东方朔眼中噙着泪水,目送汲黯远去,直到车马慢慢地消失在远方。京房这才拉了东方朔一把:“东方大人,我们也回去吧。”东方朔看了京房一眼,问道:“京房,你跟随汲大人前来,是我意料中的事,可焦延寿和孟晖,怎么也与你们同道?”焦延寿急忙答道:“启禀师祖,延寿与孟贤弟到高句丽寻找师傅,后来知道他老人家确已魂归汉城,于是带着他的一点遗骨,回到鲁国。无奈师母听到师傅去世消息,大哭一声,再也没能缓过气来。而孟晖贤弟仁孝至上,非要在父母墓上,守孝三年不可。延寿以当今皇上守丧也不过三个月为例,好歹劝说孟贤弟从墓庐之上搬回。此时京房从东海来到鲁国,探望消息,又把我们接到了东海。”东方朔仍是不解:“怎么刚才汲黯汲大人还说,他的两个孙女也来到了长安?”京房接过话来:“东方大人,是这样的:汲大人那天算了一卦,说卫大将军将要归天,于是将东海郡的官印往徐伯手中一交,便要来长安奔丧。我与师傅当然要陪同前往,不料梅香和荷艳也非要追随。而荷艳与我师叔孟喜二人,有情有意,所以汲大人便让她们也跟着过来了。路途之中,汲大人便将梅香许与小人,将荷艳许与孟师叔了。”孟晖面上露出惭愧之色。东方朔微笑一下:“那也好。你们来到长安,是想找点事做?还是继续各自的学业?”焦延寿说:“师祖,小的家本来就在长安,小的老婆孩子还要我来照顾,我也不是当官的料,还是让我到长安东市,把师傅的算卦的摊子支起来吧。”东方朔点点头:“京房,你与孟晖呢?”京房嗫嚅地说:“京房想随祖师爷和师傅继续学《易》,只是……”东方朔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替他接着说:“只是有了家室,还没处安身……”“对,祖师爷爷,您这一卦算得真准。”东方朔笑了:“小书僮,别说你祖师爷爷啦,你祖师奶奶都会算这一卦!”京房笑了起来。孟晖抬起头来:“东方大人,孟晖听说董老夫子也被皇上接到了长安,小人想去见见老先生。还有,小人也是……”东方朔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也有了家室,也没地方安身。尽管你是儒家信徒,可谁让你爹是我的弟子呢?好了,好在我于长安还有一处房子可以使用。修成君家的那个院子一直空着,一会儿我就让道儿接你们,搬了进去。不过,那两个院子如今有五六个男孩子,你们可不要嫌吵哟!”孟晖和京房一齐说:“不嫌,不嫌!孩子多了才热闹!谢谢东方大人,谢谢祖师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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