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圣东方朔-上中下-46

东方朔的脚移动了一下,脸上慢慢地绽开笑容。武帝和众人全都大笑起来,连在一旁一直撅着小嘴的珠儿,也乐得笑了,笑得十分开心。智圣东方朔(第三部)[ 回目录 ]上一节 ||下一章第十一章 五子登科(之八)武帝问道:“东方爱卿,刚才李广利说,你为了让他立正,立了一个桩子,怎么眼看下朕看到的是五个呢?”东方朔指了指珠儿:“还不是珠儿这个小猴精?她非要立起五个桩子,说是‘梅花桩’,天天跑到桩顶上练功,说是‘五子登科’。没过几天,只要上了那五个梅花桩,我就打不过她了!”武帝笑着说:“这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东方爱卿,你就由着珠儿吧,别跟孩子叫劲了!”东方朔反问道:“皇上,你今天这么早来到金马门,难道就是给臣讲这个?”武帝这才说明来意:“东方爱卿,朕让你推荐人才,你早就答应了,如今半年期限已到。丞相和霍光,还有杜周他们,全都不辱使命,只有你和乐成侯丁义,还没兑现。朕今天特来看看,你那《五经》弟子,全找到没有?”东方朔爽快地说:“当然找到啦!”他一抬手,指着五个正在蹲坑的田千秋他们,“皇上,您看,那五个蹲在坑里头的,《诗》、《书》、《礼》、《易》、《春秋》,一人一个坑,一个都不少!”武帝看着他们蹲在坑中那个难受的样子,便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东方爱卿,你这是有怪招儿!孔夫子授徒,是在杏坛之上;董仲舒授徒,是在园子前边;而你东方朔授徒,却让他们蹲坑。你要是学董仲舒,那也该让他们到菜园子里蹲坑,何必这么一大清早的,在木桩子前蹲着啊?哈哈哈哈!”东方朔正色地说:“皇上,臣并不是老让他们蹲坑,这样只是便于集中。”武帝又笑起来:“便于集中?集中什么?”“集中精力呗!皇上,臣年轻时,我的先生一见我精力不集中,便让我蹲坑。那个坑可大啦!两位先生在坑外边下棋,却让我蹲在坑里听棋声。臣就是蹲在坑里,才背得出那么多的《诗》、《书》、《易经》,才练成这么好的记性!”武帝有些释然:“怪不得你的棋谱记得那么清!看来,朕要想记性好,也得学蹲坑!”东方朔纠正说:“皇上,这不叫蹲坑。这和珠儿他们在五个木桩上练武一样,也叫‘登科’。”武帝不解:“蹲在地下,只露个脑袋,也叫‘登科’?”东方朔指了指下面:“你们不是擅长《诗》、《书》、《礼》、《易》、《春秋》的吗?那么就挨个儿的,给皇上解释解释,什么叫做‘科’?解释得对了,皇上认可了,你们就不用蹲坑,马上跳出来,便是‘登科’了!”在最前边的田千秋应声而说:“皇上,臣知道,科者,科目也。《尚书》云:‘科者,课也’,东方先生让我们一齐来‘登科’,便是集中上课之意。”武帝点点头:“好,田千秋,你对《尚书》理解颇深。你不是没有博士头衔嘛?朕这就赐你一个!”田千秋急忙从坑中跳出来“臣田千秋谢皇上!”第二个坑中的倪宽也急忙说道:“皇上,小民学礼,给您这样解释:‘科’者,大坑也。《礼记》云:‘原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所谓‘盈科而后进’就是说用水灌满了大坑,然后才能往外流。后来孟子在他的《离娄》篇里,原封不动地引用了这两句话!可见大儒都是认可‘科’便是‘坑’的!皇上,东方先生让我们蹲坑,就是‘登科’;什么时候,我们觉得这个坑里的水满了,便能出来为皇上您做事了。”武帝不禁点头:“嗯,有道理。你是个《礼》学博士吧。”“是的,皇上!不过,小民终日到霸陵野外读书,太学令说小民学礼不守礼法,就把小民的博士头衔给扣着,到现在还没给呢!”“那个太学令胡扯!朕只知道民要守法,那些虚无飘渺的‘礼’,岂是让人守着的?‘礼’是心里掌握着的!朕封你为礼学博士,同时为五品中大夫,明天开始,随丞相修订礼法!”倪宽急忙跳出坑外:“臣谢皇上!”第三个坑中的孟喜从容地说道:“皇上,小民是研习《易经》的,《易》之《说卦》云:‘离为火,其于木也,为科上槁。’就是说,‘离’这一卦,主要说火的事。上半截着了火的木头,才叫‘科’,后来,人们就把半截木头都叫科。珠儿他们到木桩子上练武,便是‘登科’。而我们蹲在坑里头,眼看着他们练武,心里想着天下大事,师傅就是锻炼徒弟们心静,不为外物所扰,将来为皇上您办事,准能做到处乱而不惊,所以也是‘登科’。”武帝笑道:“有道理!看来东方爱卿是让你们文的武的,一齐‘登科’!好,朕就封你为易学博士,五品中大夫,就跟着东方爱卿研究《易》学吧!”孟喜跳得比谁都快:“臣谢皇上!”轮到大胡子龚遂了,他的声音很响:“皇上!《春秋》里面‘科’这特多,最著名的,有‘三科’、‘五科’、‘正科’。臣以为‘三科’之说最为佳妙。”“哪三科”武帝来了兴致。“三科者,可分三调、三统和三朝。三调就是使天地人三者都协调起来,天下便能安顺;三统就是将远古的好做法,祖宗好的做法,当前好的做法,统统保留下来,才能使国家强盛;三朝便是让诸侯来朝,藩国来朝,外夷来朝。东方大人所说的登科,便是让我大汉守此三科,便可国富民强!”这些话可真的说到了武帝的心坎儿上。他自小便听窦婴讲《春秋》,后来董仲舒上书,也大谈《春秋》,狄山他们讲《谷粱春秋》,没有一个人讲得这么好的。原来朕的做法,正合《春秋》里面的“三科”。武帝高兴地叫了起来:“好啊,这个大胡子说得好!一部《春秋》,什么公羊学,谷粱学,争了上百年,也没你这‘三科’讲得透彻!快快告诉朕,你姓甚名谁?”“皇上!小民龚遂,也是太学博士,也没得到博士之位!只因小民爱和别人争论,如今年近三十,仍没官职。”“那朕今天就封你为春秋博士,太学监督,官位四品!”龚遂个头大,不好从坑中跳出,于是边爬边说:“臣龚遂谢过皇上!”最后一个坑中的是王式,他见四位师兄全上去了,便有点关键,在坑中喊道:“皇——皇——皇——皇上!”武帝大为惊讶:“东方爱卿,你怎么还收了这么个弟子?”东方朔忙解释说:“皇上,您别急。他叫王式,专门研习《诗经》。皇上您别看他口吃,可说起《诗》来,臣都抵不过他!王式,你不要说,只管吟唱!”王式被东方朔提醒了,急忙吟唱起来:“皇上您听着,听我背《诗》歌。《诗经》三百五,可能没有‘科’。‘关关睢鸠’不言科,‘采采卷耳’不是科,‘泛其柏舟’没有科,‘燕燕于飞’飞不上科。我的老天哪,《诗经》那么多,肯定没有科!没有这个科,却有那个渴。‘君子于役,苟无饥渴?’‘采薇采薇,载饥载渴。’除此之外,还有‘匪饥匪渴’、‘苟无饥渴’、《诗经》三百五,就这几处渴!可是皇上您,求贤如饥渴;爱才不求苛,爱民不打瞌巴……皇上您让我当科长,保证管好他们文的武的每个科。”众人早就悄悄地笑了起来。武帝听他能将《诗经》全部背诵出来,找不到登科的‘科’,便拉出饥渴的‘渴’,便觉得他不仅记性好,而且脑子灵。有这两条便行了,说话不顺溜怕什么?于是武帝笑道:“哈哈哈哈,你们的师傅来长安时,朕曾经设过公车处,让韩不识当过处长。如今不妨再设科,科可不能比处大哟,不然,把你们师傅往哪儿放?”王式在坑中连连点头,只求快出来,便又唱道:“皇上最圣明,有科就准行。让我当科长,天天背《诗经》。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王式想,您再不让我上来,我就让你听上三天《诗经》!武帝笑着打断了王式的背诵:“哈哈哈哈,朕给你开个玩笑!东方爱卿,你这儿的‘五子登科’,不仅有文五子,还有武五子,朕要他们个个登科,个个为官!朕的跟前,乐府不是没人吗?就让王式去做乐府令吧,朕还封他为《诗》学博士!”王式急忙跳上来谢恩:“臣——臣——臣”连说三个臣,他才想起来唱,于是唱道:“臣谢皇上恩,乐府最称心,了解民间苦,让皇上知民心……”东方朔止住他:“好啦,好啦,你没看到,日头都已经晒到屁股了上了,皇上还没用膳呢!”等到矮个子王式爬出坑来,东方朔才对武帝说:“皇上,其实我想的,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多?臣的意思是,‘登科’就是登到高处,给皇上磕头!”武帝也乐了:“哈哈哈哈!朕这回算是开了眼界,知道了什么是‘五子登科’!”第十二章 秋风辞(之一)汶水之上,落叶知秋。武帝坐于龙船之上,霍子侯、江充立于左右。这次他为了排遣烦闷,特意离开长安,东出临晋关,来到晋国汶水祭奠后土,一路之上,虽有江充等人鞍前马后的侍候,又有公孙贺丞相四处张罗,但他心情依然不太舒畅。他后悔没将东方朔请来,如果他能随自己同行,该是多么愉快啊!武帝坐在船上,不由得四处张望。举目蓝天深远,白云奔驰如驹;低头碧波荡漾,突见落叶纷纷。一群大雁从北向南飞去,留下几声悲鸣。船头的黄菊开得正艳,其间几盆吊兰也露出小小的白花。龙船后头,萧鼓笙歌,一片太平。一拨歌女,正在那里边舞边歌。武帝看到她们的身姿和年轻的面容,用手捋了几下自己的白须,心头再次掠起了李夫人的影子。他感慨万千,急回到船舱之中,展绢铺笔,奋笔疾书,写下一首《秋风辞》。大约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将脑中所思,全然展现绢笔之间。写完之后,他注目远方,自言自语地说:“秋风又起了,一个年头又要结束了!”他将笔放下,接着又道:“可惜李延年不在了,不然,他会把这首诗给朕唱起来啊。”这时江充走了过来,声音细细地、表情谄媚地说:“皇上,小的不才,也能唱上几首曲子。”武帝问道:“你也会唱曲子?”江充更加谄媚地说:“皇上,奴才原来唱得不好,自从两个月前,皇上您让奴才进宫,净了身子,奴才的声音就便细了,奴才自己都觉得,很有些女人的味道呢。”江充说的是实话,自从他见到女人的雪肤就想刁姬的样子,直觉胃中想吐之后,他早就想把自己变作女人了。这回杜周献他进宫,他便高高兴兴、心甘情愿地做了太监。在这以前,武帝只觉得他长得好看,可没听他唱过歌。既然他自告奋勇,武帝就说:“那好啊,你把朕刚写好的这首诗,唱一遍,让朕听听。”江充拿过绢布来,看了几眼,然后说:“好,皇上,您听着!”他操着细细的嗓音,悠悠地唱了起来:(KT)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的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萧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老奈何?(SS)江充唱得宛转幽扬,武帝心中更是伤感。霍子侯很知武帝悲欢,急忙岔开说:“唉,江充,你唱的倒是不错,真的不比李延年唱的差。皇上,咱们还是回到长安,游昆明湖吧,昆明湖的水,比这儿清得多呢!”江充知道霍子侯是为了让皇上分心,也就假装着和他争论:“皇上喜欢汾水,就在汾水多呆几天呗!”武帝说道:“江充,你的歌唱得不错。朕倒要问问,你知道朕为什么要来汾河祭奠后土么?”江充说:“皇上,奴才以为,汾河的后土庙最大。还有,奴才就是从晋国出来的,奴才可以多给皇上讲点两岸的景色。”武帝点点头,欣赏地看了看江充。霍子侯却要继续争宠:“还有呢,奴才知道,前些年,李少翁在汾水边上,还弄回一只大鼎来,那可是天下的九鼎之一啊!”武帝又点点头:“是啊!可惜李少翁死了,朕不知那鼎是真的还是假的!正在此时,岸边有几个人,在那儿一边叫喊,一边招手。武帝问霍子侯:“什么人在叫?”霍子侯认真地瞅了几眼,说道:“皇上,是乐成侯丁义,他还带着两个人呢!武帝听说乐成侯丁义带着两个人,远远地跑到汾水来见自己,便知道这两个人定非等闲之辈。他急忙命令道:“靠岸!”船靠岸边,只见丁义身后有三顶轿子,十余个轿夫,个个疲惫不堪。武帝问道:“乐成侯,你这是做什么?”丁义跪下说:“皇上,您要臣为您献上两个人才,臣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找到两个,特意带到这里与您相见!”武帝问:“为什么不把他们带到长安,送到甘泉宫中?”丁义却说:“皇上,他们两个不是凡人,但又不愿意与东方朔见面。臣怕他们到了宫中,一旦让东方朔知道了,就会跑回仙山上去。”武帝这下来了精神:“什么?你敢断定,他们两个是仙人?”#丁义把两只绿豆般的小眼睛瞪得像大青豆一般:“可不是嘛,皇上!臣为什么半年期限已到,还没向您交差?臣到东海边上,找他们去啦!臣到了海边,见到有个崂山,那里云遮雾罩,气象万千。臣对着大海说道:仙人啊,吾皇求仙若渴,请您与吾皇见见面吧!话音未落,只见两个仙人飘然而下,问臣道:‘你是大汉的乐成侯吧!你们的皇上是要成仙的,东王公要我们去点化他呢!’皇上,您知道吗?西天既然有个西王母,东海必定要有东王公。西天远,东海近啊!臣一听这话,就好说歹说,硬是把他们给请来了。”#武帝自言自语地说:“是啊,东海的仙人叫东王公,朕小时候就知道。可是,怎么仙人们都不愿见东方朔呢?”“皇上,不瞒您说,仙人们都说,东方朔是太岁星,太岁星就是一点不好,太独!”武帝不解地问:“什么,你说东方朔太毒?”丁义连忙解释:“不,不!皇上,臣说东方朔是太岁星,太独,不是毒辣的‘毒’,而是孤独的‘独’。他来到人间,便不让别的仙人也来人间,所以李少君,李少翁,都被他给弄没了。可他东方朔只愿自己由仙变成人,却不让皇上由人变成仙,所以神仙们也觉得很是不平。但是太岁星威力太大,谁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啊!所以仙人们不都不愿见他。”武帝将信将疑:“啊,是嘛。那你就把他们两个,带到船上来,让朕看看!”丁义转身大叫:“请二位仙人上船!”转眼之间,二位仙人离开轿子,来到船上。武帝想见仙人心切,却没有想,仙人能飞,为什么还要坐轿?他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只见他们相貌猥琐,既没有仙人的白道骨清风,又没有李少翁的飘飘白须,不禁心中生疑。他问丁义道:“乐成侯,这就你给朕荐举的两个仙人?”丁义忙说:“皇上,俗话说:真人不露相。别看他们其貌不扬,可都是身怀绝技,能让您心想事成啊!”武帝半信半疑地:“他们有那能耐?”“皇上,您先别着急,臣先让这个矮胖子,给您献上一点绝技来!来栾大仙人!”栾大走到武帝面前的案子边,舞动着身上宽大的道袍,“刷”地一甩,只见一堆大大小小的珍珠,出现在案上。武帝大惊。霍子侯的口中流出了口水。栾大再舞道袍,口中大叫一声“疾!”只见一把宝剑出插在地上,闪闪发光。栾大拿起宝剑,如神似仙,乱舞一番。武帝大喜。他的眼中出现了光芒。栾大看到武帝面前的案几上,有一只不大的铁界尺。那是刚才武帝写诗时用来镇住绢布用的。栾大的袖子高高在上,叫一声“起”!那铁界尺竟然随其手而站立,然后被其拖动了好几尺远,到了案边,竟然悬在空中!江充惊叹道:“哇!皇上!这位大仙,真是神仙啊!”武帝突然想起了苏武讲的战场上东方朔用磁铁吸敌人之事,还是不大相信地摇了摇头。栾大见武帝仍是不信,便再次舞动道袍,悄悄地一拉,拉出个金色人物雕像来。那像向外射出幽幽的光来,分明是李少翁的金身雕像!武帝吃惊地说:“李少翁?你们是李少翁的徒弟?”丁义叫道:“皇上!他们不是李少翁的徒弟,而是李少翁的师弟!他们说李少翁没死,李少翁成仙了!”武帝更是吃惊:“怎么可能?李少翁是朕赐死的!朕亲眼看到,那李少翁被东方朔甩到半空,根本就没能飞升成仙,落到臭水坑里,便没了气!朕还命人将他的尸体和那头老牛葬到一起,怎么会有假呢?”栾大走到一边,向公孙卿伸出手来,意思是请他出来给你说清楚。公孙卿上前一步,侃侃而谈:“皇上,虚虚实实,便是仙境。半年之前,臣和大师兄在东海崂山,正在练功,只见师兄李少翁翩翩来临。我们问:‘师兄,你不在长安辅佐圣主,怎么回东海来了?’师兄说:‘我早就成仙,返回天宫了!’我们问:‘你到长安才几年,能修练得这么快嘛!’师傅说:‘这还得感谢东方朔,他将我甩了几甩,扔向天空。东方朔那股仙气,可大了!我便顺着他甩出的仙气,马上灵魂出窍,飞回了太上老君的身边!太上老君还说,谁让你得罪了东方朔呢?那东方朔是不想让汉家皇上成仙的,他当然要把你甩出去了!也罢,也罢!以后不许你再到人间!’我们兄弟两个一听,就求师兄把我们也带到天上。可师傅说,‘上天成仙,岂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们可以学我的路子,也到皇上身边,帮助圣主,要是成了,便可和皇上一块儿成仙;要是不成,也许那个东方朔,还会帮你们成仙!’所以我们就准备起身,前往长安。正巧这时丁大人到了海边,说皇上要求仙。我们觉得,这是缘分啊!”武帝依然不信,他直摇头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简直是在胡说八道!朕亲眼看到那李少翁的‘天书’是假的,是他自己写的,并且亲眼看到,他被摔死的了!”公孙卿一点都不惊慌,他问武帝道:“皇上,师兄本来不识字,他既然能写天书,那也就是奉了上天的旨意。再者,神仙都是不死的,虽说他当时好像死了,等到他的灵魂归位,身体也会归位的!”武帝看了公孙卿一眼,愤怒地说:“那好,朕知道李少翁埋在什么地方。霍子侯,快快上岸,让霍光备车!朕现在就和你们一块儿去城西的乱葬岗中看看,如果李少翁的尸骨还在,朕就将你们一块埋进去,和他作伴!”第十二章 秋风辞(之二)晋国已是秋高气爽,长安却还热浪依旧。临近中秋的长安城,太阳还是热辣辣的,长安的人称这种天气为“秋老虎。”这个时候的晌午时分,大街小巷依然人烟稀少。只有一些小孩子还在大街上游玩晃荡。卫青的大将军府前,偏偏也有三个孩子在玩耍。这三个孩子大的十四、五岁,小有两个只有十二、三岁,像是双胞胎。这三个孩子便是卫青与平阳公主生的几个宝贝儿子,别看他们年纪不大,可个个都是“侯爷”。老大卫伉为宜春侯,老二卫不疑为阴安侯,老三虽然比老二小半个时辰,却也被封为发干侯。遥想十二年前,也就是元朔五年,卫青在郭解等人的鼎力相助下,将匈奴右贤王击得全军覆没,还生俘了匈奴太子于单,武帝一时感激,将卫青封作大将军、万户侯,仍然觉得补偿不了卫青的功绩,又不能违了高祖的成命,封异姓人为王,于是便将卫青三岁的长子卫伉封侯,同时还将两个还有襁褓之中的小儿子也双双封侯。无奈自霍去病死了之后,卫青再也不想大动干戈,也不想让儿子学习武功,平阳公主也深知卫青伤透了心,劝了几回也不再多劝,任这几个孩子自己玩耍去。卫伉三兄弟也是个爱与表哥结交的人,这天他们三个去丞相府去找表哥公孙敬声,不料公孙敬声去什么小别墅了,三个怏怏而回,回到了自己家的大门口,又觉得没劲,便顺手抄过几把木制的剑器,在大门口的树荫下玩耍起来,耍得满头是汗。在远远的树荫之下,还有一个黎黑的男子站在那儿。他看到卫氏三兄弟胡打一气,全无章法,嘴角上不禁挂起一丝冷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不知是谁说的话,他记不清了,可他未曾想到堂堂卫大将军,到了他的儿子,便如此草包了!若我朱安世生在卫家,或者不是当了张汤的干儿子,而是当上卫青的干儿子,肯定会让大将军的印把子,再也落不到别人的手中!张安世已经好几次来到大将军府的门前了。第一次,他让家人通报,对门卫说:长安捕头张安世求见卫大将军。结果惹得门卫们大笑一番:你一个小小的捕头,居然想见大将军,那些身为副将的人想见大将军都见不着呢!他第二次来到大将军府门前,发现门卫已经换了人,于是又通报说:张汤之子张安世求见卫大将军。不料卫府的门卫们更是大笑:你是张汤的儿子?你要见大将军?恐怕你进平常百姓家,人家也不让你进呢!张汤活着的时候,都不敢到卫大将军家中来,如今他死了,你以为卫大将军想见你?张安世满面羞愧,恨不得一路打进将军府去,与卫青见面!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东方大人和卫青,他还能再崇拜谁呢?失手打死了郭师母,已让他无颜再见东方大人家的任何人,再和卫大将军闹翻了,他张安世就只能做鬼了!然而张安世还是想见一见卫青。自从杜周将江充和吴丑生两个引荐给皇上以后,张安世才发现,他的放荡行为已经种下了恶果。杜周的心里明白得很,他知道张安世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不能让他接近皇上。可卫大将军不完全了解这些,如果他还念两位好友郭大侠和雷大侠的交情,说不定会把自己引荐给皇上的,哪怕只让自己做一名皇宫中的侍卫也行!可张安世心中依然忐忑不安。卫大将军难道就不知道自己是由籍安世变作朱安世,再由朱安世变作张安世的么?倘若卫大将军引荐了自己,自己在皇上面前露出马脚,那不同样会连累卫大将军么?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卫大将军身体欠佳,长安人都知道,我朱安世再不找他,恐怕将来就找不到他了!说什么我也不会连累卫大将军,只要大将军愿意推荐我,我会在皇宫之中韬光养晦,等卫大将军百年之后,我再为我的父母和师傅报仇!张安世想到这儿,又看了看眼前正玩耍的几个孩子,于是不由自主地移动双脚,走向前来。他伸出双臂,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便把那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一下子挟到腋下。卫伉手持木剑,一个人对付两个弟弟,他已经转过身去,等待着两个弟弟从后边扑上来,自己然后一低头,将他两个甩到前面的沙土之中。不料身后并没有扑来的声音,却听到两声沉闷的叫唤:“哥哥,救救我们!”卫伉回过头来,只见一个个头不高的黑汉子,用双臂夹着自己的两个弟弟,朝着自己坏坏地笑着。卫伉大怒,从来没有人敢对自己这样,何况这是在大将军府的门前!卫伉把手中的木剑当作利剑,对着那人便刺。那人只将右脚一抬,只听卫伉手中的木剑“咔”地一声,断作两截。卫伉大惊,急忙叫道:“来人啊!有刺客!”躲在门荫之下的卫兵纷纷跑了出来,他们发现两位小侯爷被那个曾经求见大将军的张安世夹在腋下,个个都呆了起来。“不许动!你们谁要再向前走一步,我就把你们这两个侯爷全部夹死!”张安世大叫道。一个头领模样的卫兵急忙伸出手来,示意众士兵不要妄动,然后问道:“你是何人?你要做什么?”“我是张安世,只是要见卫大将军一面!”卫府的人面面相觑一番,谁也没有好的办法,只好一边看着张安世,一边让卫伉进去叫大将军。没过多久,面带病容的卫青出现在门前。张安世见到卫青露面了,便将两只胳膊一抬,放开了卫不疑和卫登两个,自己“扑通”一声,跪倒在卫青的面前。众卫兵见两位小侯爷得救了,马上手持兵器冲了上来,将张安世围在中间。只要卫青一声令下,他们以为便可将这个想害侯爷的张安世杀死。张安世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他以为,如果卫青下令将自己处死,那便是件十分快意的事。可是卫青并不说话。他向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全部退到两边。卫青独自走上前来,看了张安世一眼,然后低声说道:“你便是张安世?请到后厅说话。”然后自己竟自回到了府中。张安世在众人的监视之下,抬起双腿,一步一步地走进府中,随着卫青走到大将军府内的一个大厅。卫青在中间的位子上坐定,再次向士兵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全部走开。士兵们当然听令,一个一个地离开了大厅,只有卫青的三个儿子,还留在他的身边。卫青微笑地看着自己那三个浑身是泥水和汗水的儿子,点点头说:“你们玩得可真开心啊。好啦,没事啦,快回去洗一洗,给你们的母亲请安去!”卫伉和他两位兄弟莫明其妙地走了出去。他们从来没挨过父亲的喝叱,今天在大将军府门外,在众人面前出了丑,他们本以为父亲会生气地惩罚他们,没料到父亲一如既往地关切他们,疼爱他们。至于父亲如何处置张安世,那就不是他们的事情了。卫青严肃地看着张安世,看了半天,一声没吭。张安世抬起头来,带着景仰的目光看着卫青,也是一言不发。“张安世,你几番前来找我,今天还拿我的儿子作为人质,你是什么用意?”“卫大将军,我不是张安世,我是朱安世,是籍安世啊!”张安世激动地说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卫青吃了一惊:“什么?你是籍安世、朱安世?那张汤便是你的仇人,你怎么成了他的义子?”“一言难尽啊!只是东方大人知道,请大将军改天问东方大人吧!小人到此,只求大将军一件事!”张安世急忙说明了来意。卫青心想,既然东方兄长知道此事,可他却偏偏没有告诉我,那我也就没有知道的必要了。卫青不认识籍少翁,但他知道籍氏父子舍命救郭解的故事,还知道籍安世被郭解交给雷大侠,后来又化名朱安世的故事。那一年东方朔被贬回京,于途中与朱安世一道,在南阳处死义纵的事情,更是卫青第一个知道的。如今张汤已死,而朱安世变成了张安世,他认贼作父,又来找我卫青做什么?张安世见卫青半晌不答,便跪于地下说道:“卫大将军!请您看在郭大侠和雷大侠的面上,把安世推荐给皇上,让小侄能在皇上身边做点事情,谋个出身罢!”卫青听了这话,不禁笑了起来。“张安世,你既为张汤义子,皇上已经给你官职,又让杜周安排你做事,也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再往皇上身边挤呢?”“大将军,安世自幼的心愿,便是能够安顿人世。只有接近皇上,才能实现这个宏愿啊!”张安世不愿向卫青说明自己心中的秘密,为了自己,也为了卫青。“哈哈哈哈!”卫青大笑起来。“张安世,你的师傅郭解终生扶困济危,安顿人世。可他却与你不同,皇上给官他不做,封侯他的不受。雷大侠也是这样,他们的心中,装的是天下的百姓,行的是‘义’、‘侠’二字,为了这两个字,他们宁断而勿折,气贯长虹,天下景仰。你作为郭大侠和雷大侠的徒弟,理应继承他们二人的志向,也行‘义’、‘侠’之事,为天下百姓惩暴除奸。没想到你却认贼作父,狗苟蝇营于长安街头。你真让我卫青为郭大侠寒心,为雷大侠寒心啊!”张安世听到这里,不由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过了一会儿,他仍是红着脸,对卫青说:“卫大将军!安世求你引见,要到皇上身边,正是要这安顿人世,扶困济危,为天下百姓惩暴除奸啊!”“那你就找杜周吧,杜大人是张汤的好友,也是你的监护人,还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啊!”卫青笑着说,语中不无讥讽。“大将军!杜周他向皇上引推荐了江充和吴丑生,根本不把我当作一回事啊!”张安世争辩到。“那你一不是战将,二不是功臣,三不是卫家子弟,我卫青又有何理由向皇上荐举你呢?况且这些年来,我身体不佳,朝中政事从不过问,皇上叫办的事,我都不能躬行,怎可再去推荐与我无关的人呢?”卫青冷冷地说。看到这些,张安世知道在卫青这里没有希望了,转身便想走出去。卫青却叫住了他:“且慢!”张安世回过头来。卫青走下自己的座位,走到张安世身边,深沉地说:“安世,看在郭大侠和雷大侠的面子上,我奉劝你一句:还是按二位大侠的宗旨,离开长安,回到民间,做你的朱安世去吧。卫青可以送你万贯家产,助你再成为第二个郭解,第二个雷被……”“哈哈哈哈!”这回是张安世仰天大笑了。“卫大将军,您以为我朱安世是为了钱活着,为了钱找您吗?不!钱是什么东西?钱是狗屎!就冲着明白了这一点,我也要跟着张汤姓一回张!我要的是我的信念。我的信念除了两位恩师所传的‘义’、‘侠’二字,还有‘忍’与‘韧’!这是我向东方大人和您卫大将军偷着学的,悄悄地学的!郭大侠和雷大侠若能有些‘忍’与‘韧’,那他们现在已是天下独尊了!我的信念中还有两个字,却是您和东方大人都没有的,就是‘复仇’!我要为二位恩师报仇,我要洗刷自己的罪孽,我要为天下摆平所有不平的事情!”卫青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朱安世能想到这么多。是的“忍”与“韧”,这两个宝贵的东西,正是自己与东方兄长的相同之处,相通之处,正是他与东方朔在郭解和雷被的“义”与“侠”之外的优出之处。可是卫青知道,在这四个字之外,东方兄长还与自己以三个字共勉,那就是“仁”、“智”、“勇”。卫青知道,自己在“勇”上可比东方朔,“仁”上可以学而习之,而那一个“智”字,却是永远无法与东方兄长相提并论的!卫青苦苦思索了这么多年,也就是以仁、智、勇、义、侠、忍、韧七个字为座右铭,没想到这个朱安世,不仅能看出其中的大部分来,而且还能指出自己的弱点。可不是嘛,东方兄长也和自己一样,只记吃的不记打,从来都没想过“复仇”二字!“复仇!复仇!复仇!谁杀了我的父亲,我就要向谁复仇;谁杀了我的师傅,我就要向谁复仇!谁看不起我,我便要向谁复仇;谁不答应我的要求,我也要向谁复仇!”张安世一时性起,把心里的话全都吼了出来。卫青不再吃惊。他看到眼前这个复仇狂的影子。他从面前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了为了籍少翁的影子,看到了郭解的影子,看到了雷被的影子,看到了张汤的影子,还看到了主父偃的影子,甚至看到了当今皇上的影子。卫青的心头不禁一紧,一种直觉向他袭来:不好,留下此人,便是祸害!想到这儿,卫青习惯地把手摸向腰中,想拔出自己的剑来。可是他的腰中剑没有了,被他自己拿去做别的用场了。卫青抬起头来,想看看有没有佣人在身边。他想叫人,却叫不出声来。他只觉得一阵晕眩,好像要失去知觉。张安世不解地看着卫青,他见到卫青去摸腰,以为卫青的腰上有伤。是啊,听说李广将军身上大小创伤数十处,卫大将军能没伤么?等他再看到卫青要昏过去,这才静了下来,他带着几分自责,扶住了身边的卫青,将他扶回座椅之上。过了一会儿,卫青缓过了气来。他将眼中的刚刚露出的杀机,变成仁慈的目光,慢慢地说:“快走吧,朱安世!老夫不行了。老夫只想告诉你:放弃你的念头,别再复仇啦!这个世界,冤冤相报,何时是了呢?至于你怎么做,老夫管不着啦。可是,你别再让老夫看见,也别再让东方大人看见。不然的话,老夫的和东方大人,都会杀了你!”“卫大将军!我不明白……”张安世一时不知所措。“你明白,我明白,东方大人也明白。快走,快走吧!等我恢复了,我就会杀掉你!”卫青的话愈来愈显得铿锵有力。张安世觉得毛骨悚然。他转过身来,慢慢地向外走去。走到门前,他又回身,想向卫大将军鞠个躬。可当他再度看到卫青威严且带有杀机的面孔时,他改变了念头。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尊涌上张安世的头顶,让他觉得有些怒发冲冠。于是他一甩头,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大将军府。第十二章 秋风辞(之三)五天之后。武帝那长长的车驾队伍,绕过长安城,径自来到城西的乱葬岗子。武帝在公孙贺、霍光、金日磾、上官桀和江充、霍子侯的陪同之下,下了辇车,观察李少翁的墓。几个月了,那墓上草儿青青,像从来没人动过。武帝看了金日磾一眼,说:“金日磾,你和上官桀两个,带人把这墓挖开!”“是!”金日磾与上官桀两个,带着十多个士兵,不一会儿便把墓给掘开了。他们四五个人,稍用力气,便将棺材的盖子掀开。金日磾和上官桀两个,同时瞪大了眼睛。武帝坐在车上,瞪了他们一眼:“怎么回事?”金日磾叫道:“皇上,这里面没人!”武帝吃惊地问:“没有人?当然没人!有没有骨头?人的骨头,牛的骨头?”上官桀扑通一声跳了下去,然后在里面叫道:“皇上,人的骨头和牛的骨头,全部没有!”武帝这才大吃一惊:“那有什么?”上官桀在里面叫道:“只有一个盒子!”武帝大叫:“把盒子取出来!”上官桀拿出一个金色锦盒,跳出墓坑,绕过公孙贺和霍光,直接递给武帝。“皇上,给!”公孙卿和栾大对视一下,二人均露出得意的笑容。武帝接过盒子,只见上面有两个字,他脱口念道:“鼎书?”公孙卿此时插话了:“皇上,小仙听说过,《鼎书》是解释天下九鼎所在的书,也是说,如何能让天帝信任,度天下帝王成仙的书!”武帝听了这话,便急忙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有一块绢书。书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字,自己却不认得。他过转头来,脸上再无不信任的表情。“仙人,这上边说的,是什么意思?”公孙卿故弄玄虚地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啊!”武帝露出请求之状:“请问二位仙人尊姓大名?”栾大被关在车中五天,心中辟里扑通跳了五天,这回见大事将成,便急不可耐地回答道:“我姓栾,名大。皇上,您叫我栾大仙人,就行了!”武帝点点头:“栾大仙人。请问这位是?”公孙卿起身做出要走的样子,嘴中说道:“皇上,几天前您就说了,李少翁是您赐死的。神仙您都能赐死,您还问我们的姓名做什么?让我们回东海崂山,等待来日吧!”说完,他拉上栾大,就往东走。武帝示意江充和霍子侯二人,将他们留住,自己也在霍光的搀扶下,下了车子,来到二人面前。“仙人,几天前,朕是吓唬你们,你们怎么能当真呢?”公孙卿反问道:“皇上,小仙想听听,我们的师兄李少翁,到底是怎么死的?”武帝想了一下,支吾着说:“这个嘛……哦,那李少翁当时是吃了马肝。马肝,你们知道么?马肝有毒!常人吃了,会死的!可李少翁当时吃了,没事,就是肚子胀得特别大,有点下不去。朕就请来东方朔,给他甩一甩,想把那肚子甩下去。没想到东方朔用力过大,手又没抓住,便让他飞出去了。飞出去了嘛,不正是你们说的,成仙嘛。对,可不是嘛,你们还要谢朕呢!你们看,这墓中人影儿都没有了,李少翁不是羽化成仙了么?”公孙卿再次反诘:“皇上,你也信李少翁成仙啦?”武帝不再迟疑:“信,信,当然信!”公孙卿这才露出真相:“那好,皇上,我叫公孙卿。栾大是我的师兄,他是练法术的,他的本领,您已经见到了;我没那么大的法术,是讲法理的,也就是讲神仙道理的。皇上,您说,我们两个对您有用么?”武帝坚信不疑:“有用,当然有用!练法术的,可以给朕办事;说法理的,可以给朕解疑。朕这就请你们进宫,待为上宾!”公孙卿看了众人一眼,却说:“皇上,刚才丁大人给您说啦,我们来长安,有个条件,就是不能让东方朔知道!”武帝迟疑了一下:“行,行!你们都听着,谁也不准告诉东方朔,违令者,斩!”然后他便对霍光说道:“大行令,起驾回宫!”一直只听只看,片言没有的霍光,此时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皇上,回甘泉宫?”武帝想了一下,他觉得霍光问得有理。甘泉宫离金马门太近,那怎么行?想到这儿,他摇摇头:“不,回建章宫!”第十二章 秋风辞(之四)金马门内,院子中间。十九岁的太子和十四岁的珠儿在那儿练剑。二人在梅花桩上,走来走去,交臂擦肩,练武是假,交流是真。打了个几十回合,珠儿把剑舞得开花乱坠,太子也是左旋右转,游刃有余,在桩上玩了个痛痛快快。这时东方朔从门内走了出来,冷眼看着他们,神情一片茫然。刘据一抬头,见到了东方朔,便停下剑来,说:“师傅!您给我们露一手吧!”东方朔今天不知为何来了兴致,他“噌”地一下跳上木桩,口中说:“太子,你下去,让我来试试!”太子跳了下来,将剑掷给东方朔。东方朔对准尚没准备好的珠儿,“刷刷刷”就是三剑。珠儿连跳几下,被东方朔逼到最后一个桩子上,腰向后弯着,躲避那剑,一点都不敢动弹,口中还不断叫道:“好剑!好剑!”过了一会儿,东方朔还是将剑压着她,不愿拿开。珠儿的腰向后弯着,渐渐觉得挺不住了,便求饶似地看了看东方朔一眼,只好说道:“爹,你抬剑啊!”东方朔不仅没有抬手,反把剑故意地再往下压,口中气哼哼地说:“珠儿,你不是很能吗?你不是想给太子露几手吗?跳啊!我身边还有三个桩子,你跳啊!”珠儿想,我都被你逼到了死角,还往哪儿跳?他本希望老爹给点面子的,父女两个和过去一样,一笑了之;不料老爹他今天着了魔,就是不愿把剑松开!珠儿实在挺不住了,便向后跳下了木桩。她满面羞惭地看了太子一眼,流着泪,向屋内跑去。太子刘据同情地在后边追着:“珠儿!珠儿!”东方朔却叫住了他:“太子,不是说好了,你休沐日才来练功么?”刘据觉得东方朔有些怪,便问:“东方大人,您今天怎么了?”东方朔没好气地说:“我教你们练剑啊!练剑就要真练,怎么能摆花架子?!”刘据低声乞求地说:“东方大人,您今天对珠儿太凶了,珠儿会伤心的!”东方朔不愿难为太子,便说:“好了,太子,你先回宫。休沐之日再来吧!”说完之后,自己匆匆地走到屋内。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金马门。建章宫中,谈笑风生。武帝与公孙卿、栾大二人在一起。武帝与公孙卿说得热热闹闹,而栾大则在一边打起了呼噜。武帝最关心的还是神仙的帛书,便说道:“公孙先生,那《鼎书》上的字,朕原以为是如何一统天下,然后让朕如何成仙之书,没想到还是让朕封禅泰山的。封禅之事,先由司马相如引起,后经李少翁响应,朕的心中,也是向往已久。只是有些臣僚担心颇多,朕一时还难以说服。”公孙卿不温不火地说:“皇上,天书便是天意,天子按天意行事,天经地义。”武帝突然将话题一转:“咦,公孙先生,关于东方朔的事,经你们刚才一说,朕还真的茅塞顿开了。过去李少君和李少翁都说东方朔是神仙,朕一直将信将疑。淮南王道行很深,也说他是神仙;连太史公也称他是神仙,朕就不能不信了。而那东方朔上战场,除恶魔,所作所为,凡人无法望其项背。可朕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东方朔不想让朕成仙呢?”公孙卿想了想,答道:“皇上,恕公孙卿冒昧。这有一个道理,不知臣该不该讲,只怕讲了,皇上会龙颜大怒的。”武帝急切地说:“跟仙人在一起说话,还有顾忌不成?你直管说,朕决不追究。”公孙卿看了武帝一眼,幽幽地说:“皇上,如果让您把皇帝的位子让给东方朔,您愿意么?”武帝大惊:“你说什么?!”看着武帝吃惊的样子,公孙卿心里甚为得意。他沉住气,慢慢说道:“没有什么。皇上,您想想看,您都不愿把皇位相让,那他东方朔愿把仙位相让么?别看他是神仙,一旦来到人间,他也要处处先想着自己!要不怎么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呢!既然他变成了人,就会以一己为天下至重。东方朔也是如此!如果他让您成了仙,那他还怎么控制皇上您呢?”武帝更为惊讶:“什么,东方朔他要控制我?”公孙卿既然点着了火,便将准备了多年的燃油,一点一点地往上烧。“皇上,您再想一想,从三十年前东方朔献给您两大车多达三千块竹简的时候起,您哪一天不是在他东方朔的想法里头转?也许您曾想摆脱过他,但摆脱得了么?他东方朔留恋人间,就是因为您听他的!他让您杀了义纵,又杀了张汤,还逼走了两位神仙,还逼着您杀了董偃!”听到这儿,武帝的脑海中不断涌起那些死去的人物,尤其是张汤、董偃,还有两位神仙,这几个人的死去或“归天”:都是东方朔造成的啊!至于那三千竹简,一直是自己奉若圭臬的东西,公孙卿这一提醒,他才明白,自己三十多年来,一直是在东方朔划的圈子里面转的啊!想到这儿,武帝不由得有些恼怒。“别说了!别说了!朕从来都没被别人控制,就算他东方朔是神仙,也别想控制朕!”他愤愤不平地说。公孙卿却仍是着急:“皇上,说是这么说,您再想想看,您三番五次想整治他东方朔,整治得了么?您拿他能有什么办法?”武帝这时静了下来,他觉得眼前这个公孙卿,便是东方朔的克星。他要摆脱东方朔的控制,反过来治服东方朔,非赖这个公孙卿不可。于是他静了下来,问道:“公孙先生,如何治住东方朔,朕还要请您多多指教。”“皇上,既然东方朔不让您成仙,既然您想听我公孙卿的主意,我可就直言不讳了。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神仙的话怎么说呢?一朝不容二仙。我和这个栾大,一个做,一个说,实际上两个人只是一个仙。您要想长生不老,成神成仙,只能在我们和东方朔之间任选其一。”武帝却不愿看到这种结果。他想治东方朔,是要东方朔能被自己控制,为己所用,决不是要将东方朔赶走。从骨子里头,他觉得还是离不开东方朔的!可是他也不想让公孙卿和栾大离开,他想让所有的仙人都为自己所用。于是他便虚与委蛇地说:“公孙先生,你们已经知道,东方朔不让朕成仙,朕当然要留你们在身边了。”公孙卿却毫不含糊:“那就请皇上把东方朔赶出长安。”武帝脱口而出:“那怎么行?你让我把东方朔逐出长安?不行,不行!让他到哪儿去?”公孙卿却指出了许多条路:“皇上,天下大得很,哪儿容纳不下一个东方朔?比如,让他去战场,替皇上打仗;或者,出使西域,替皇上开通统治外夷的道路;对了,皇上,人家不都在说,东方朔是王母娘娘身边的桃童吗?那让他上西天,到王母娘娘那儿,给皇上摘几个仙桃来,皇上一吃仙桃,不就能长生不老了吗?”武帝心中未必全部接受这些建议,可是口中却连连答应:“对,对,还是公孙先生有办法!”转而一顿,他接着说:“你让朕想上几日,把东方朔妥善安排一下,再说罢。”公孙卿知道,让皇上马上就放弃对东方朔的依赖,谈何容易?眼下最要紧的,是进一步取得皇上信任。他适可而止地换了话题:“皇上,听说李夫人不幸仙逝,您很郁闷?”武帝好像腰眼被人点了一下,惊问:“这个你也知道?”“哈哈,仙人吗,有什么会不知道呢?”武帝急切地问起李夫人来:“大仙,你刚才说,李夫人仙逝了,难道她也成仙了?”“皇上,她是李少翁的干女儿,她的干爹既然成了仙,能让李夫人还在地狱里受苦?”公孙卿两眼紧盯着武帝。武帝露出期待的眼神:“公孙先生,能让我见李夫人一面吗?”公孙卿用手捅了捅还在打呼噜的栾大:“这就要看他的法术了。皇上,我与栾大仙人说一说,后天便是朔日,是神仙与凡人相会的大好时机。不妨让他施展法术,到光明宫中,去招李夫人一回,说不定能让皇上见她一面呢!”武帝听到这里,精神大振,慨然说道:“如果真能这样,朕就封你们为侯,为王,为大将军!”没被公孙卿捅醒的栾大,听到侯、王、大将军等语,突然身子一耸,睁开了眼睛。公孙卿却显出不为名利所动的样子,笑了一笑,推脱说:“皇上,您以为我们仙人,还在乎这些?”栾大却转过来,一把抓住武帝。“皇上,他不在乎,我可在乎!封侯,封王,封将军,这些我可是来者不拒!皇上,您等着,后天我就把李夫人给您招来!”第十二章 秋风辞(之五)金马门内,难得寂静。珠儿躺在床上,两眼泪汪汪的,一句话也不说。东方朔端起一碗粥,来到床前,坐在床沿下,将粥送到珠儿嘴边,要好喝下。珠儿翻了翻眼睛,不理他。东方朔故意将粥洒了一点在外,装作烫着手的样子。珠儿急忙坐了起来:“爹爹,烫着手没有?”东方朔将碗递过去:“哎哎!你先接住碗啊!再不接,爹的手要烫坏了!”珠儿忙将碗接过,发现不怎么烫,于是就喝了一口,惊讶地说:“爹爹,这粥正可口,怎么会烫着你的手呢?”东方朔摸起一块丝巾擦手,一面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傻丫头!”珠儿生气地将碗送了回来,小嘴翘得好高:“你骗我!”东方朔笑着说:“你都接过了碗,还能再递回来?珠儿,是你自己说的,我们爷儿俩,谁的主意能让人乐,就听谁的。自己说话可要算话哟!”珠儿无奈地“哼!”了一声,将粥“呼呼”地全部喝下了。她确实饿了,她整整两天没吃一点东西,这时的粥,香得像琼浆玉液。东方朔将空碗接过来,准备再给她弄点别的,口中还叫道:“这就对喽!”珠儿急忙将他叫住:“爹,你回来!”东方朔将碗亮了亮:“还想喝粥?没了!我再去让阿绣给你做点别的!”珠儿坐起来,一把抓住东方朔的手,先将那碗夺下,放到枕头边上,然后将东方朔拉到身边:“爹,你陪我坐一坐。”东方朔坐在床沿上:“哦,我以为你从前天起,就再也不理爹了呢。”珠儿抱住东方朔的脖子,认真地亲了一下。“谁都不理,也不能不理爹呀!”东方朔刮了她的鼻子一下,说道:“你就是嘴甜!都两天了,你都没给爹好脸看。”珠儿娇滴滴地说:“爹,珠儿快十五岁了,您知道吗?”东方朔看了她一眼,争道:“不对,十四多一点!”珠儿不高兴了:“哎呀,看你,十四多一点和快十五岁了,是不是一回事?”东方朔也乐了。“是,是一回事。爹被你气得昏了头。你娘生你的时候,爹整整三十八,照你这么说,爹都五十三啦?”珠儿不理他,继续说自己的话:“爹爹,珠儿要问你,你是不是舍不得珠儿离开你?”东方朔叹了口气:“再舍不得,也不行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珠儿直截了当:“爹,那你为什么不让珠儿和太子好?”东方朔先摇了摇头,后又想一想,才说:“不是爹不让,是你娘不让!你娘临死的时候,曾经叮嘱我,说什么也不许你和皇上家的人好。”珠儿气得又哭了起来:“你胡说,你胡说!”东方朔露出很无辜的样子:“珠儿,你娘都死了,我编她的瞎话做什么?”珠儿大哭起来:“娘啊,我就知道,娘你不是我爹明媒正娶的夫人,娘是后娘,爹不把你当做一回事!”她这么一说,东方朔也难过地泪水盈眶:“珠儿,你怎么能这样说?”珠儿边哭边说:“就是!就是!就因为我不是大妈生的,不是那个齐鲁女生的!你看,薄柳哥哥娶了金娥姐姐,是不是皇亲国戚?辛苦子哥哥娶了罗敷,也是皇上赐的婚!为什么到了珠儿,就什么都不成了?”东方朔伸出手头,抚摸着珠儿的头,说:“珠儿,好女儿,乖女儿,不是你爹不愿意,确是你娘信不过皇上,才这么给爹交待的!”珠儿大叫起来:“我不信,我不信!我娘为什么信不过皇上?皇上还封我娘做‘云中君’呢!都是你,你把我的哥哥送到了蜀国,又让我到宫中,认识了太子,反过头来,又不让我与太子好!太子说了,是皇上让他和我好的!”听了这话,东方朔有些发怒。“珠儿!皇上让太子和你好,那也不成!”他这一怒,珠儿反倒不哭了,直接和他吵了起来:“皇上的话还不成?就你这个昏爹的话说了算?”东方朔不再和珠儿动气,却是叹了口气。“好啊,你说我是你的‘昏爹’?那你这个‘昏爹’,还和你争什么?你的舅舅霍光不昏吧?你问他去,问问她,你娘是怎么说的!是不是你这个‘昏爹’编了你娘的瞎话!”珠儿见东方朔真的生气,便害怕地起来:“爹爹,是珠儿昏了,珠儿不该说爹昏。爹要是真昏了,珠儿就陪着你一辈子,哪儿也不去!”东方朔此时很是无可奈何。“爹昏了不要紧,只要那个人不昏就行!”珠儿急问:“那个人?那个人是谁?”东方朔想了一下,说出那个人,不等于告诉珠儿,那个人是昏君了吗?再往下,怎么交待?想到这儿,他只能转移话题:“还有谁?你舅舅呗!改日你舅舅来了,问你舅舅去!”珠儿脸上露出了笑容,于是将两手一伸,抱着东方朔的脖子:“爹!我舅舅还不是您的干儿子?还不是我的小师弟?看我们这一家子,乱七八糟的,怎么也搞不清,干脆我也叫你大哥算了!”说完,还真的嗲着嘴,叫了一声“大哥——!”东方朔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你这个刁丫头哇!我要是你的亲爹,早就两巴掌到你身上了……”珠儿脸上顿时全无笑意,她吃惊地问:“什么?爹!你说你不是我的亲爹?!”东方朔自知失口,急忙说道:“还不是让你给气的!噢,只许刚才你说你是后娘生的,就不许你爹说一句玩笑话啦?”珠儿真的生气了:“哼!爹,你以后再敢说一句你不是我的亲爹。我就再也不理你啦!”东方朔用手摸着珠儿的脸颊,哄她说:“好啦,好啦!我的亲女儿,我要不是你的亲爹,还会这么宠着你?”第十二章 秋风辞(之六)光明宫内,夜深无月。武帝与公孙卿坐在同一条凳子上,挨得很近。他们的目光看着同一方向,看着光明宫大门边的一个大窗户。那窗户里面,灯火彤彤,将光明宫照得如同白昼。宫外则是非常黝暗。武帝虔诚地坐在那儿,眼睛呆呆地看着窗户,一直不愿离开。如不是公孙卿还偶尔地向后看一眼,武帝身后的霍子侯和江充,还真的以为皇上与公孙卿一道,都中了邪呢。突然,光明宫内一阵鼓响,彤彤灯火依次熄灭,只有临窗的一盏大蜡烛还在燃烧。这时,栾大的影子出现在窗户后边,他手持一块红布,将蜡烛罩上,里面只能看到自己的人影。然后他开始跳了起来: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蹦,一会儿跪,口中念念有词。如此这般,折腾了近一个时辰。露水浸湿了外面人的衣裳,霍子侯直想坐下来歇歇!而武帝此时眼睛确实看酸了,腿也坐麻了,渐渐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公孙卿看了武帝一眼,突然一指窗户:“皇上,您看哪!”武帝定睛一看,只见窗内升起缕缕青烟,那烟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白,袅袅向上盘旋。突然,一个苗条的身影出现了,一个十足的李夫人身影!只见她在那儿跳啊,唱啊,体态婀娜多姿,面目一顾再盼。一曲歌罢,李夫人身疲腰软,竟要躺了下去!武帝先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张大了嘴巴,等到李夫人要躺下的时候,他再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起身走了过去!公孙卿急忙起身,要拉住武帝。“皇上,人和仙人是不能相见的!”此话一出,他自己也觉不妥,不能相见,你们两个怎么整天和皇上在一起?#武帝哪里还想得那么多?既然已经动了脚步,他再也不愿回过头来。他甩开公孙卿的手,一个劲地走向前去,径向房子走去。他一边走着,口中一边念念有词,一如作赋:(KT)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SS)汉武帝意痴神迷,口中一边唠叼着,一边走到房门跟前。公孙卿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得在武帝身后大叫:“栾大,皇上要和神仙相通!”武帝大踏步地来到门前,一脚将门踹开。就在此时,蜡烛也灭了,鼓声没了,窗户上什么也见不到了!武帝急忙向身后发布命令:“掌灯!”#霍子侯和江充把灯点着,只见屋内什么人都没有了,只有一个栾大,穿着宽大的道袍,躺在地下。公孙卿急忙过来,用身体将栾大遮住,对武帝说:“皇上,您太急了!李夫人被你吓走了!”武帝面对空空如也的宫殿,愕然叫道:“爱妃,你为什么要走呢?为什么不愿见朕呢?”公孙卿却说:“皇上,听说李夫人临死之前,就不愿见您,如今你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人间,就更难见面了!”武帝歇斯底里地大叫:“那朕也要成仙!公孙爱卿,你快点想办法,让朕成仙!”公孙卿伸出手来,止住武帝。“皇上,成仙的事,可不能急啊。据小仙所知,大凡皇上要成仙,必须有特别大的功德。”武帝急得还直嚷嚷:“朕的功德,难道还不够么?有哪能个皇帝能比得过?”公孙卿看了武帝一眼,然后从容地说:“皇上,您功高盖世,无人能比,这是世人皆知的,可是,世人皆知没有用,要让上天知道,众神知道才行啊!”武帝此时恍然大悟。“唔,你的意思是,要到泰山封禅,让天地神仙全知道我的功德?”公孙卿点点头:“皇上,去泰山封禅,告慰天神,这可不是我的发明啊!秦始皇就登过泰山,秦始皇以前,就有七十二个皇帝到过泰山封禅,有姓名记载的就有无怀氏、伏羲氏、神农氏、黄帝、炎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夏禹、商汤、周成王十二个,这十二个人,可都是千古流传的伟大帝王啊!”武帝见他说起上古的贤明之君来,如数家珍,露出惊讶的神色:“公孙卿,公孙爱卿,朕曾接受司马相如的《封禅书》,可司马相如也不如你知道的真切啊!你岂止是道家仙人,你是一代大儒!你不是神仙,你像儒学博士!朕要封你为中书令,掌管朕的文书诏令!”公孙卿略微鞠躬:“臣谢皇上,可臣只愿当您内廷的中书令,不愿当朝中的中书令,不愿意与那些俗人为伍。”栾大突然醒了过来,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嚷嚷道:“皇上,他不干,我愿干呀?”武帝激动地拉住栾大:“栾大仙人功高盖世,更应该封赏。朕封你为五利将军,等朕功德圆满之后,封你为侯,为王!”栾大高兴得眉开眼笑:“栾大谢过皇上!”公孙卿看了一眼,他见到栾大衣下竹片儿纸人儿都露了出来,便暗暗地对栾大踹了一脚,然后将武帝的视线引了过来:“皇上,泰山封禅之事,可不是随随便便说说就成的。臣知道,古往今来,凡上泰山封禅的皇上,都要历行三件事。”“哪三件?”“一,要有天降祥瑞,这是神仙愿意接受封禅的征兆;二要振兵,也就是说,要起兵讨伐不顺从的国家,以示国威;第三便是释旅,即解散得胜之师,以示天下太平。没有这三件事,可是不能轻易封禅的啊!”武帝听到这儿,笑了起来。“这个岂不简单?霍子侯,江充!”霍子侯和江充双双跪下:“奴才在。”武帝叫道:“连夜通知各位朝臣,明天一大早就到未央宫上殿,朕要与他们商议泰山封禅,和振兵、释旅之事!”霍子侯这时偏偏要加上一句:“要不要叫东方朔?”武帝看了看公孙卿一眼,然后说道:“东方朔不是已经隐居了么?没有要事,就别麻烦他了!”霍子侯愉快地说:“奴才遵旨。”第十二章 秋风辞(之七)未央宫中,新臣颇多,面孔新颖。老丞相公孙贺向转过头去,只见杜周、赵禹、任敞、霍光、桑弘羊、孔仅、东郭咸阳等旧臣,神色严峻;而刘屈牦、龚遂、暴胜之、上官桀等,意气风发。一旁的武将阵容也很齐整,除了张次公、韩安国、李沮、李息外、还多了一个李广利。两个阵列各少一人,那便是东方朔和卫青。武帝在江充和霍子侯侍卫下,登上皇座。众人三呼万岁。武帝看了众人一眼,发现卫青不在,便问道:“丞相,怎么卫大将军、卫爱卿没到?”公孙贺急忙说:“启奏皇上,卫大将军说他头晕目眩,不能出门,故向皇上告假。”武帝又向四周环视一下,然后开了高腔:“众位爱卿,朕好长时间没在未央宫上朝了。诸位有何要事,不妨先行奏来。”众人互相看了看,好像没什么事情。是的,自从公孙贺当了丞相以来,事无钜细,他都能想到,皇上对他也是十分信任,“外朝内廷”后二为一,大家按部就班,好像都没什么好让皇上担心的事。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大胡子迈步向前:“皇上!臣有一本要奏!”公孙贺一看,原来是龚遂。武帝微笑着说:“噢?龚遂,你果然是当仁不让。你有何事,速速奏来。”龚遂朗声奏道:“皇上!五六年前,您曾命大军分兵多路,攻讨伐东南的闽越、南方的南越、西南的夜郎、大理,时间不久,四路便告大捷。唯有东北的高句丽一路,先有征东将军荀彘率众八万多人,未能速胜;后又遣楼船将军杨仆统精兵五万,至今仍是不见报捷。臣以为,兵贵神速,我军远道而去,宜速战速决。如今拖延数年,久攻不下,我军粮草不继,军马困乏。臣以为,如有速胜之策,诚为美事;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不如先行撤军,待形势有利于之际,另行图之!”武帝点点头:“唔。你说的有理。自朕发兵讨伐匈奴以来,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功而返之师,还没有出现过!丞相,你以为此事该怎么办呢?”公孙贺平静地说:“皇上,臣以为,荀彘是皇上爱将,攻打高句丽又是他首先统兵前往,势必事事要自己作主。而杨仆则有攻打南越的战功,定不会服从荀彘的约束。二人在战场上不能同心同德,这样如何能够取胜?臣意以为,要么皇上派比他们更大的将领一名,统领高句丽战事;要么将其中的一位撤回,以免内耗。这样,才能使奔赴高句丽的十多万大军齐心破敌啊!”武帝更是连连点头:“丞相说得有理。如今战场老将,老迈的老迈,归隐的归隐,谁能为朕出高句丽领兵呢?”众人面面相觑,不再言语。龚遂再度向前,奏道:“皇上!臣以为,此等重要事项,要么是大将军亲自前往,要么请东方朔东方大人亲行一次,除此二人之外,不用说荀彘不会听其调遣,恐怕连杨仆将军也未必听令啊!”武帝觉得龚遂说得有理,可是卫青和东方朔,一个生病在家,另一个在金马门内,朕不叫他,他怎会出来?想了一会,他一拍案子,说道:“高句丽弹丸小国,也需劳动卫大将军和东方大人?朕看不必了!龚遂,你能完成朕的命令么?”龚遂没想到皇上会看上自己,便应道:“皇上既有圣命,臣当在所不辞。只恐小臣人微年轻,难孚众望。请皇上再派一名老臣前往,臣愿为其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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