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圣东方朔-上中下-15

忽然,外边一阵嚷嚷,原来霍去病带着几个小伙子闯了进来,其中有个和东方朔长相极似的人,背着弓和羽翎箭,样子煞是英俊。不用说,他便是东方辛苦。卫青问:“去病,怎么回事?”霍去病不回答舅舅,竟向武帝禀告:“皇上,臣与几位爱骑马的小兄弟,在太学里,快闷死啦!”武帝说:“又想陪朕打猎啦?不行,上学去!”霍去病急着说:“皇上,小的都快憋得喘不出气来!公孙丞相今天亲自到太学授课,讲了两个时辰,就是什么‘诗云:关关雎鸠’、‘子曰:学而时习之’。我的脑袋都大啦!”武帝大笑:“哈哈哈哈!手痒痒了,准备去战场吧!”霍去病大喜过望:“当真?又要对匈奴开战了?”武帝嘴向卫青一呶:“去问问大将军嘛。”霍去病这才和舅舅说话:“舅舅,不,大将军,我们真的要再打匈奴么?”卫青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霍去病跳了起来,抱住卫青:“太好啦!太好啦!”东方朔走过来,拉开他。“去病,你觉得,读书不如打仗?”“当然啦!干爹,打匈奴,我的刀可以切瓜砍菜!可是,读书写字,我的笔……。”东方朔顺着他说:“你的笔,就好比老鳖登台。”霍去病找到了话茬:“对,对,老鳖登台,半天,也上不了一个台阶!”众人大笑。桑弘羊和东方蒲柳也跟着,笑得特别开心。东方朔若有所思,正色地向武帝说:“皇上,臣以为,人当其用。去病读书,要慢慢来。他的这帮小兄弟,应该以习武为主,也可以设个习武的学堂嘛。”武帝一听,大为叫好。“好哇。这个主意好!不能只讲诗云子曰,也要讲讲战阵兵法,刀枪棍棒!”卫青点点头。霍去病却叫了起来:“太好啦!干爹,还是你知道孩儿!皇上,这一阵子,霍光他建议您设学堂,很是风光;蒲柳兄弟跟着桑弘羊,学算账,也很风光;可东方辛苦,他们跟着我,本想舞刀弄枪,结果,赶着老鳖进了学堂,最为窝囊!小的们也想做出大事一桩!”武帝笑道:“嗬!你也出口成章了,是那个东方辛苦,帮你想好了的吧!”霍去病老实交待:“是的,皇上。”武帝想看看辛苦子的才情如何,便问:“好,辛苦子,你想鼓捣霍去病,弄出个什么名堂?”东方辛苦那对能说话的大眼睛眨了一眨,然后说道:“皇上,我们这帮喜爱打仗的兄弟,想推去病大哥领头,建立一支童子军,到上林苑中练兵习武,请卫大将军和郭大侠,还有我爹,教我们舞剑弄枪!”武帝点点头:“好啊!东方爱卿,你这两个儿子,有文有武啊。”霍去病抢话说:“启禀皇上,东方干爹又收我霍光弟弟为义子了呢!我们兄弟四人,两文两武!”东方朔谦逊地说:“皇上,犬子不当重用。倒是这两个义子,将来都是国之栋梁啊。”武帝笑着说:“好。朕就让出上林苑的一块地方,让你们习武。不要叫什么童子军,上林苑是朕的御用林苑,你们也都是朕的御前亲兵,就叫御林军吧!”几个孩子欢呼雀跃,辛苦子身上的羽翎为之震颤。东方朔灵机一动,说道:“皇上,臣以为,叫御林军甚是合适。可是……”“东方爱卿,又有何高见?”武帝知道东方朔还有高招。“臣以为,在皇上跟前时,叫御林军。出征在外,叫羽林军更好。箭是羽毛做的,他们也可以身插羽毛,表示与众不同。再者,这些孩子,单个儿的,就叫他们羽林郎,省得他们自以为了不起,将来胡作非为。再说,用‘羽’和您的‘御’用之物分开,也少去不少麻烦。不知圣意如何?”武帝点头称是:“不错,好主意。从今以后,你们都是羽林郎。你们集合在一起,在朕的身边,就是御林军;离开了朕,就是羽林军。不管是御林军,还是羽林军。永远不许打败仗!”霍去病等人如战阵之兵,武帝的话音刚落,就大叫道:“御林军!羽林军!永远不打败仗!”智圣东方朔(第二部)第四章 卖官鬻爵建章宫内,武帝和几位近臣焦急地等待着献粮的消息。可不是嘛,诏命发出了半个多月,诸侯和豪商大贾,全无动静。卫青的大兵已经准备停当,却不能发兵,武帝急得在宫中直转悠。他开始怀疑张汤和主父偃的计策,也开始忌恨起天下的富人来,尤其是诸侯,他们并不把朕放在眼里!比武帝还要着急的,当然是张汤和主父偃了。皇上每皱一次眉头,他们的心里就一紧;皇上每一个踱步,都似踩在他们的脑袋上。张汤还好,敢于到建章宫来应命,而那个主父偃,却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张汤,你和主父偃帮朕拟的诏书,发下去这么久啦,这献钱纳粮的事情,怎么就不见动静?”武帝终于忍不住了。张汤说:“皇上,臣以为,路途遥远,要有点准备时间。这两天,就该有个差不多了。”汉武帝扫了一眼:“主父偃呢?”张汤说:“主父偃他到河南去了,说要亲自说服几个富商,做个榜样。”“嗯。”武帝大为不悦,转向东方朔,问:“东方爱卿,陪朕下盘棋,怎样?”东方朔只好走过去,拿出棋来。他觉得气氛太沉闷,便想调节一下。于是边摆棋边说:“皇上,您知道,臣下棋,可是要下出个结果来的。要是这盘棋没下完,就有人来献粮送钱,可怎么办呢?”“那就算你赢了,还不成?”武帝心想,要有人献钱献粮,岂不比赢你的棋还好?二人摆好了棋,下了起来,约有半个时辰,武帝的棋便露出了败相。武帝摇了摇头,想不出高招来。正好这时,杨得意走了进来。“皇上,来了,来了!”武帝露出惊喜的样子:“来了什么人?”“主父偃和一个人,还有一大群!”“什么?既是一个人?怎么又一大群?走,让朕去看看。”东方朔就知道今天肯定会发生故事,却偏偏要把武帝拦住:“不行!皇上,您一走,臣可就先赢了您一回。”武帝将棋一推:“好,你赢了。快和朕一起看看。”东方朔陪武帝到建章宫大门与上林苑交界处。只见主父偃和一老羊倌,赶着上千只羊,向这儿走来。主父偃远远地跑过来,向武帝跪下:“皇上,这个老羊倌,名叫卜式。他在河南牧羊四十余年,共有各类大羊小羊山羊绵羊六万二千余只。臣向他一说明皇上的意思,他就把羊赶了过来,要把这些羊全部献给皇上,用以犒劳士兵,出击匈奴!”“六万余只?”武帝激动地说:“好啊,老人家,你今年高寿啊?”那个叫卜式的羊倌说:“小民五十有二。小民十岁就开始牧羊,除了自己吃饭穿衣外,从来不卖,就由着这些羊生儿育女,没想到,今天有了大用。”武帝不管他有多大年纪,只管叫道:“老人家,你心甘情愿把羊都献出来?”卜式说:“皇上,小民是心甘情愿的。二十年前,有一次我到黄河北边放羊,正遇上匈奴骚扰边境。小民六千多只羊,全被匈奴人给抢走啦。要是边境不安宁,匈奴老来侵犯,我的羊再多,也没用啊!”东方朔一听,眉头不禁一紧。二十年前放了六千多只,既被匈奴抢走了,怎么过了二十年,能养出六万多只?这里一定有鬼!他看了看主父偃,主父偃虽神色不安,却还强作镇定。武帝听了这话,却是激动得很:“谢谢,谢谢你啦,老人家。张爱卿,依诏书,他献了这么多的羊,该如何奖励?”张汤说:“启奏皇上,这些羊,以一只十铢钱计,应是六十多万铢。”武帝说:“六十多万,不得了哇!虽说不够百万,朕也要封他个官职。”那卜式却说:“皇上,小民独身一个,既不要钱,也不要官。小民所会的,也只是放牛牧羊。皇上这园子里,要是有什么好养的,让小民帮皇上养养放放,就成了。“武帝没想到,他的要求如此简单。“好,好!朕的上林苑中,有些麋鹿,你就帮朕饲养吧。另外,朕封你为太仆寺舆马郎,从今以后,你就有官爵啦。你不仅可以在上林苑随意出入,就是在长安各官府,也可自由走动!“太仆寺是专管皇上车马的,舆马郎虽说官不大,但可接近皇上。卜式跪下磕头:“皇上,微臣谢皇上圣恩。”此时东方朔将主父偃拉到一旁,问道:“主父偃,你搞什么鬼?”主父偃皮笑肉不笑地说:“东方兄,这个老羊倌真是自愿来的,小弟没强求他。只是他的羊少了些,要是够十万只,就能领到官职,有点亏呢。”东方朔冷笑一声:“我看,他可不傻,官小了他不干,给他个大的,试一试看看?”主父偃看到自己的计策将被他戳穿,连忙作揖:“东方兄,这……”东方朔冷笑,再也不答。第二天,武帝便移驾未央宫,召来群臣,共议献粮之事。“众位爱卿,朕因讨伐匈奴,国库紧张。朕命张汤主父偃二人征集粮草,半个月过去了,只有一个卜式,献了六万多只羊,还是主父偃给找来的。各地诸侯,竟然没有一个应诏的,朕难道讨伐匈奴,就不是为了保护他们吗?”丞相公孙弘,每次都要争头一个说话,这回也不例外:“陛下!自古天子不与民争。陛下何必与他们计较?”武帝怒道:“不计较,难道我数十万大军,将赴疆场厮杀,就喝西北风?”公孙弘的声音马上小了起来:“陛下!文景两朝,不曾动兵,因天下相安,国库丰盈。臣以为……”武帝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是,朕不该对匈奴用兵,就由着匈奴肆虐,要我大汉忍气吞声?”公孙弘赶紧解释:“陛下!臣的意思是,天下都是陛下的,您想跟谁要,就跟谁要,诸侯富商,岂肯自空其囊?”武帝一想,是啊?我爱跟谁要,就跟谁要,何必要他们献呢?结果弄得个不尴不尬?于是转头问:“张汤!主父偃!你们两个,不是说还有对策吗?”张汤竟然不慌不忙:“启禀皇上,我二人之策,就是要试试天下诸侯和豪商巨贾。既然他们不为皇上着想,还以为皇上不会对他们动怒。臣以为……”武帝喝道:“停下!主父偃呢?他怎么没上朝?”上次主父偃不在时,武帝就已不高兴了,后来他搞来一个卜式,献上几万只羊,武帝一乐,就把这茬给忘了。今天又看不到他,武帝很有些恼火。张汤只好说:“启禀皇上,主父偃患病在家,不能起床。”公孙弘这回不失时机,连忙说:“恐怕是心病吧!”众人大笑。张汤也笑了一笑:“主父偃得了一种怪病,太医都未看好,他说,只有东方朔能医他的病。”武帝更觉得奇怪,怎么没有东方朔的声音?他四周环顾一下,也不见了他的踪影。“东方朔?对,东方朔呢?他怎么今天也没上朝?“公孙弘有点肆无忌惮:“八成也是病了,非主父偃去治不可吧!”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门外有人大声咳嗽一下。众人抬头,只见东方朔昂扬直入,来到在众人面前。“皇上,恕臣来迟!微臣给您带来两个人,他们应诏来到长安,每人都带来数百车钱粮!”武帝大惊:“果有此事?他们是谁?现在何处?”东方朔向外一招手,将两个商人领了进来。“皇上,这两个都来自齐国,这个高个子,复姓东郭,名为咸阳,是齐国卖盐的大商;那一位矮个子的,名叫孔仅,原为南阳人氏,后来在齐国冶铁。二人闻诏,相约筹备了银钱千万铢,粮草千万担,来京应诏。”武帝喜出望外。果然有富敌天下的人,前来助朕!他以手示意,招二人走向前来。“你们过来,告诉朕,为什么要献这么多钱粮?”东郭咸阳说:“久闻皇上雄才大略,有富国强兵之志。国富则民富,兵强则国强。我二人虽有家产巨亿,富敌天下,然而国若不强,为外人欺辱,我等富有何用?因此带千万钱粮进京,找同乡东方大人探听虚实。”武帝看了一眼东方朔:“噢?东方爱卿是怎么说的?”“东方大人说:”当今陛下实为千古一帝。汝等既逢明主,就应尽力报效!‘“武帝深情地看了东方朔一眼,心中万分感激。他想,关键时候,还是你帮我哇。可东方朔若无其事,并不看他。武帝眼睛一扫,马上看到张汤。“张汤何在?”张汤应声而出:“小臣在此!”武帝说:“依你所拟诏书,献钱粮过百万者,赏官一品。可朕看了你定的官位,只有九品,可他们二人,各献钱粮千万。该如何赏官为好呢?”张汤也没想到有人会献这么多,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这个……”他将小眼睛一转,“皇上,臣所参订的官位,虽然只有九品,可每一品官又能分为上中下三品来。如此说来,共有二十七品。孔仅和东郭咸阳各献钱粮千万,按照臣制定的赏格,献钱千万,赏官十级;献粮千万,再赏官十级;共赏二十级,应为三品之中。”张汤的反应如此迅速,武帝非常满意。心想,嗯,这就是张汤。他的脑袋不亚于东方朔哇。“那好,朕命东郭咸阳和孔仅二人,均为大司农丞,助大农令管理天下农商冶炼及财税。”孔仅和东郭咸阳急忙跪下:“臣等谢皇上圣恩!”武帝接着说:“传朕旨意,天下豪商富贾,当以孔仅和东郭咸阳二人为楷模。凡向朕献钱献粮者,均可得官得爵!”张汤道:“臣领旨!”武帝高叫:“卫爱卿!”卫青道:“臣在。”“朕命李息、苏建、李沮、张次公四位将军为你的左右二翼,游击将军郭解为先锋,公孙敖为接应,你可即日起兵,再击匈奴,务求全胜!”“臣遵旨!”霍去病从后边跑上来:“皇上,还有我呢!”武帝看了他一眼:“你的羽林军刚刚建立,练好战阵再说吧。这次就让郭解郭大侠显显威风吧。”霍去病不高兴地走到一边。东方朔却说:“皇上,这次也该轮到臣去一次战场了吧。”武帝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这个……,”他只好实话实说“朕不想让你离开身边。”东方朔说:“皇上,臣深得战阵之法,又与卫青和郭解……”武帝道:“战场之事,朕舍不得你去冒那个险!懂吗?”“臣不懂。”武帝见他装作不懂,突然想起主父偃来。“噢,对啦,听说主父偃病了。东方爱卿,主父偃这病,非你莫治。你知道吗?”东方朔勉强对话:“臣已听说。”“那就请你去给他治治吧,他还要为卫青运送军粮呢。三日之内,定要将他治好!怎么?还要朕求你?”东方朔无奈地叹口气:“臣遵旨。”园草荒芜,小径弯弯。公孙弘陪着一个身材瘦小、却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向菜园后的小房子慢慢走来。落日的余晕照着二人的影子,斜斜地印在败落的园草上。二人来到门前,没见房内有动静,便互相对视了一眼。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公孙丞相和狄博士么,请进来吧!”“师傅,还是出来谈吧,那里面太暗!”公孙弘大声说。“为师我已三年不窥园,怎可出来说话?”公孙弘看了狄山博士一眼,摇摇头。狄山博士早就知道董老夫子的故事,便苦笑一声,走进了屋子。幽暗的房内,董仲舒脸色幽暗地坐在墙角。“董老先生,近来身体可好?”狄山博士急忙施礼。“还好,还好。亏了我近年来研习阴阳五行学说,知道如何理脉顺气。不然的话,要是常人,听说皇上要斩,还不吓得魂不附体?”董仲舒颇为自负地说。公孙弘心里想,你老人家这会儿可真会装镇静。当初竹简被主父偃偷走之时,你半夜三更地跑到我相府中躲着,两条腿直发抖,还尿了裤子,难道你自己忘了么?想到这儿,公孙弘面上未免露出讥笑之色。董仲舒还看不出徒弟的表情?他急忙说道:“还是我等儒家,仁孝二字总在胸怀,公孙弘贵为丞相,不惜性命在皇上面前为我担保,才使老朽未被杀戮啊!”公孙弘忙说:“哪里,哪里。还是师傅您的造化大。要是换了别的人,可能早就……”狄山博士急忙进言:“董老先生,狄山久仰先生盛名,只是碍着齐鲁两家,学派不同,才未来拜访。今日先生专让丞相请狄山前来,使狄山受宠若惊啊。”董仲舒微微一笑:“狄山博士,区区学派之争,此时何足挂齿?孔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战国以来,阐释《春秋》者有三家,唯‘公羊学’与‘谷梁学’影响最大。董某是赵国人氏,有幸在齐国学习《公羊春秋》,得公羊恩师家世真传,此乃平生大幸之事。而先生所学的《谷梁春秋》,为鲁人谷梁子所传,博士年方三十有余,便成谷梁宗师,真是让我公羊学派汗颜啊!“狄山博士也谦虚地说:“公羊春秋发微掘深,狄山一向佩服。只是我等出于门户之见,不相往来。今日董老先生尽弃前嫌,让丞相亲自迎我进京,不知有何教诲?”董仲舒叹了口气,急切地说:“狄山博士,老夫请你前来,全为尽弃前嫌,要修我儒者之好。不管是公羊学,还是谷梁学,都是儒家,传的都是孔子的春秋,何必因为几句辞意之争,就弄得谁都不理谁呢?过去十多年间,公羊学派是占了些上风。公羊春秋大师公孙弘都当上了大汉的丞相,还不算是知遇显达么?可皇上他并没按我说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是百家都用,戏弄儒术。而儒术之中的谷梁学说,反而又被我的公羊弟子压在下面。真是不该啊!公羊学者官大至相,可在皇上制定国策方面,却没有多大影响!“说到这儿,他见公孙弘低下了头,便又将话题一转:”狄山博士,我董仲舒这几天左思右想,就是为了儒术的地位。眼看着公羊学不行了,那得让你们谷梁学派上去!“狄山博士有些惊愕:“谷梁学派从来都在草野之中,有何缘故得受重用?”公孙弘接过话来:“狄山博士,皇上近日要我负责太学,其中帮太子聘请老师之事,也交我来办理。太子之师,当为名儒,决不能让墨法申韩、农家纵横之徒占此要位!当然,我若再请同门儒生,也会被皇上猜忌。恩师之意,要我推荐博士您做太子的老师!”狄山博士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让我做太子的老师?皇上他会同意么?”董仲舒笑了笑。“会的,会的!皇上烦我,首先是因江都易王刘非,他不太安分,要邀边功;其次是我说天灾由人祸引起,要他杀掉身边近臣。而我们儒家的天人感应,还有大一统学说,哪个皇上会不喜欢?儒者动口三纲五常,其中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这两条至关重要:要教太子,必此二条;要使皇上信任于你,也必靠此二条。再加鲁人以礼教为先,谷梁学讲究温、良、恭、俭、让,这些都是当今皇上所做不到的,可偏偏却是他想让太子将来做得到的。狄山博士,你进东宫,为太子之师,乃是天意啊!”狄山博士眼睛瞪得老大:“老先生,公孙丞相,多谢二位前辈抬举!狄山若能进宫为太子之师,定当以孔子儒学的治国之途,经孟子王道教而化之,使汉家将来是儒者的天下!”不料董仲舒却摇摇头。“为学之道,孔子足矣,何必孟子?谷梁之学,不通阴阳,实为一大憾事啊……”谁料那狄山博士却不买账:“董老先生,谷梁学说孔孟并重,王霸兼施,与邹衍的阴阳五行,毫无瓜葛。如老先生坚意要我传公羊学说,那狄山可就无法从命,不如让你等公羊弟子执掌教鞭罢了!”公孙弘见他认真起来了,便连忙陪笑说:“狄山博士,你太认真了。恩师并无贬低谷梁学之意,只是想为儒家的将来争得重要地位而已!”其实他心里想,什么公羊母羊,谷子高粱的,统统是些迂腐之论!弄个官当,才是最美的事!看来这个狄山,也是咸菜缸中的疙瘩——大酱头!哼,要不是老头子把皇上给惹翻了,我的弟子中大有人在,还轮得着你谷梁学派中的人?见了便宜,快捡着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董仲舒见狄山颇有个性,心中一阵欢喜。“狄山博士,你能如此坚持贵学派要义,真是老夫没看错人啊!有的人只想占着高官,什么儒者的信念啊,仁孝道德啊,全放在脑后。正因为儒有不醇,才有今日儒术不兴之灾啊!”公孙弘的脸马上拉长了,他心中想,不是我救你,你的命都没了,还兴什么儒学?那好,我就看他狄山有何本领,能让儒学振兴!狄山不知他们师徒两个的恩恩怨怨,还以为董仲舒是在对他的未来不太相信呢,便信誓旦旦地说:“董老夫子放心,狄山只要能接近皇上,接近太子,定当以儒学大义为重,以儒家的名声为重,决不做辱没儒者脸面的事情!”董仲舒点点头:“博士,老夫一生所求,便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八个字。博士将来如能飞黄腾达,如能实现老夫这一宏愿,老夫便是死也瞑目了!”狄山博士这回不争了,他慷慨激昂地说:“夫子放心,丞相放心!儒术是我们谷梁和公羊两家的共同学术,为了儒术独尊,百家皆黜,狄山愿与夫子和丞相尽弃前嫌,同担重任!”董仲舒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相告要去上厕所。狄山今天特别兴奋,还想等董老夫子回来,再说上一阵子。不料公孙弘拉着他,要他快点离开。狄山困惑不解地问道:“丞相大人,您的恩师如厕,便如此重要?”公孙弘苦笑着说:“老夫子爱在露天里大解,说这样才叫阴阳交泰!还有,他大解之后,从来不洗身子,更不用丝帛棉绸一类东西擦拭,他要用金木水火土中的土,就是园里的土疙瘩来擦拭干净。再等一会,如果天黑了,老人家找不到土疙瘩,不就麻烦了么?”狄山这才张大嘴巴,偷笑起来。主父偃这几天呆在家中,心情特别沉重。一来他觉得自己上了公孙弘一当,差点送了董仲舒的老命,后世儒者写史论学,肯定会把自己当作个十恶不赦的人物。这个他倒不怕。可那个公孙弘如此刁滑,倒让他长了见识。不愧是咱齐国人!那董仲舒原是赵国河间人,比齐国人就差了好多!虽然自己把这件脏事儿也往公孙弘身上摊了摊,可公孙弘却还是保住了相位。下一步公孙弘才不会帮助自己,自己只能靠着张汤的帮衬,主要还得靠自己的努力了!更让他担心的还是:这几天没有什么人前来献钱献粮,武帝为此会更生气,会怪罪他和张汤。可张汤的根子,比自己硬得多,为人又是凶狠狡诈,决不会吃亏。这件事情到头来,八成吃不了的,可能还得由我主父偃兜着走。何况,主意是我主父偃想出的呢。最后一层,他对东方朔太害怕了。他觉得,天下事,好像没有能难倒东方朔的。几天前,为了向皇上有个交待,张汤从家中取来二十多万铢钱,他自己也将家中仅有的十多万铢,全部带上,准备万一不行时,就用这些钱,找个人,捧个场。于是他到了河南。九年多的非人生涯,使他对官场已经生疏;而他又不敢轻易拿出王臧那个老名来,何况时过境迁,当年的王臧是干什么的,可能谁也不记得了。所以他一出长安,只走小道,各路诸侯和王公大人,他不敢见。走了两日,突然发现一个牧羊人,那就是卜式。卜式原来也读过几天书,后因与人赌博,输钱太多,就把家当全卖了,赶着几十只羊,流浪为生。当他的羊不断地繁殖出小羊,达到六千多只时,一次匈奴南侵,将他的羊大部分抢走了。他恨透了匈奴,也恨透了自己的贫穷。他把仅剩下的羊精心呵护,又生出许多羊来,六年之后,他想把羊卖了,再安个家,娶个媳妇。不料羊没有人买,却碰上了主父偃这么个怪人,倒过来给他许多钱,让他再买羊,献给皇上。听说拿羊可以换到大官,而大多数买羊的钱又是那个丑八怪给的,他岂有不乐意之理?不过卜式更聪明。他没有马上答应。却问主父偃,这事要是办成,皇上会给个什么样的官。主父偃说,给个县令吧。卜式不干,非要郡守不可。主父偃无奈,就说:按道理,该给你个县令,不过你可以不要,只说想给皇上在上林苑中放羊。皇上会更高看你。以后,找准了机会,我和张汤大人再荐举你当郡守。好容易将这出戏演出来,没料到差点儿被东方朔当场识破。想到这里,他特别后怕。他从心眼里明白,天底下,他最大的恩人便是东方朔。窦婴曾给自己一次逃生的机会,而东方朔,却给了自己两次再生的机会。他此生此世,没有办法报这个恩。眼下自己手中又没钱,就是有钱,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东方朔肯定会把钱看得很轻。那,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等到东方朔有难,自己再去救他。可东方朔人精一样,怎么会有灾难呢?等到自己有了大势力,再帮东方朔?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能力和为人值几个钱。有东方朔在武帝身边,自己纵然是条大鱼,也翻不出多少浪来!想到这儿,他不禁仰天长叹:老天啊,你既然生下了我王臧,何必又生出个东方朔来呢?想到这里,他病了,他不想出去,不敢见皇上,也不敢见东方朔。他陷入苦思冥想。他要想方设法,让东方朔不坏自己的事,不出自己的洋相。要想方设法让东方朔对他很好,由同情他,可怜他,到帮助他,信任他,这便是资本。“我要利用东方朔对我的同情和可怜,对我的信任和帮助,蒙他一回。”想到这里,他高兴了。他让家人去找张汤,说自己重病不起,百药无效。他又让家人出去说,他的病,只有东方朔能治得好。他只盼东方朔能到自己的家中来,进入自己的圈套。今天中午,张汤派人来报,说东方朔领来了两个齐国人,一个叫东郭咸阳,一个是孔仅,他们两个向皇上各献出钱粮千万之多。主父偃一听,既是兴奋不已,又是愁肠满怀。兴奋的是,终于有人向皇上献了那么多的钱,自己的计策没有落空;悲愁的是这种事为什么偏偏让东方朔赶上了,自己的老家也是齐国,而且东郭咸阳和孔仅二人都在临淄,那儿正是自己的出生之地啊!王臧啊王臧,你当年要是嘴边有个把门儿的,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模样?想到这里,他用力地打了自己的嘴巴两下,惹得他的夫人急忙过来探视。王臧只好说,屁股上有个东西在咬,好像是蚊子。好在屋里很黑,夫人看不到他脸上有什么印记。再说,经过九年生离死别后,他的夫人和女儿,和他已经不那么亲切,如不是东方朔曾来接济她们母女,说不定这娘儿俩早就改嫁他人了。想到这儿,他拿出两块竹简,想写两行字,智激东方朔前来看他。写什么好呢?对!“既生王臧,何必东方!”不行。这样太不客气。有了,改过来,“既生东方,何必王臧!”如他东方朔不能相让,我王臧也就死了罢,何况父母所生的王臧已经死过,现在活着的,只是个不伦不类的主父偃呢?此时此刻,主父偃释然了。一个人,死都死过几回了,还怕什么?东方朔如能相让,那我还要记住他的恩德;他要是不能相让,那就是他先对不起我。他都对不起我了,我还怕对不起他么?那咱们就把以往的事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两拉倒,从头来!可他又一想:我这样做,不是太小人了么?这不是恩将仇报么?再一转念:管他呢!凭什么世上就他那么顺,总是他能帮助别人,而我主父偃之流,就要求着他?这就不公平!所以世界上才会有我主父偃这样的人。过去有,现在还有,而且经常出现。那个生性纯朴,整天乐呵呵、开玩笑的东方朔,他会想到我主父偃使出这种计策么?不可能!决不可能!这一回,他要赔个底掉!主意既然有了,他的心情也就轻松了很多,眼前好像豁然开朗。脸上那块疤儿,居然都放出了光辉。他跟夫人要了一大碗饭,并对夫人说了几句轻松的笑话。他的夫人原来就是什么都听他的,自他出事以后,已经变得麻木,不管他说得可笑与不可笑,点点头也就是了。过了半晌,家人突然来报:“老爷,东方朔大人说,他奉皇上的诏命,来探视老爷的病。”简直是喜从天降!主父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还想着他,东方朔还同情他!主父偃高兴地一下子从卧榻上跳了起来。但转眼一想,不对啊,我病着呢!于是又躺下,让家人去将东方大人请进卧室。有人前来献钱献粮,使讨伐匈奴的大军能够顺利出发,这真让武帝心花怒放。今天中午,趁卫青出兵,东方朔不在身边,他便带着杨得意,两个人来到东宫,想看看太子最近怎样,他特别关心的是,让公孙弘给太子请的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来到东宫,只见五岁多一点的小太子刘据,端正地坐在一个椅子上,听一个秃了顶的中年人讲课,丞相公孙弘坐在一边,他最先发现皇上驾到,便想起身,武帝朝他摆了摆手,公孙弘便装作没看见,却换了一脸的笑容。武帝与杨得意躲在东宫学堂之外,想先听听这先生到底会说些什么。“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太子,先跟我学会这三纲,明天再教你五常。”狄山博士口中讲的是鲁国话,面上却是一脸的严肃。小太子好像似懂非懂,他眨了眨眼睛,一脸的困惑:“先生,丞相不是要你讲,怎么帮助父皇治国么?你怎么今天讲缸,明天讲肠?缸是盛水的,肠可以吃,这个我都知道啊!”武帝和杨得意在外边听了,不禁大笑起来。公孙弘在里面也只好大笑,然后忙起身恭候皇上。狄山博士好像眼中没见到皇上,他的眼中只有学生。只见他一拍桌子:“胡说!你身为太子,怎么能去问那些缸缸盆盆、坛坛罐罐,还说什么要吃肠!孔子曰:”君子远庖厨‘。君子都要远远地不进厨房,你身为太子,便是储君,怎可知道吃什么肠子呢?“太子胆小,见父皇也来了,便不敢再加争辩。狄山仍是不理武帝,自己煞有介事地用鲁南话说:“我说的纲,不是吃水缸,而是拉网的纲,这个纲一举,下面的目,就是网眼,就能张;我说的常,不是吃的肠,而是天天要做的常,常常遵守的常……”。说到这儿,连他自己也绕不开了。武帝也笑了起来:“丞相,你替朕请的这个太子先生,又是你们儒家的博士吗?”公孙弘说:“是的,皇上。非儒者不能为师也。不过,臣请的这个狄山博士,不是公孙弘的公羊学派,却是与董仲舒老唱反调的谷梁学派的。”“噢?丞相,这么说,你这回,不仅是举贤避亲,而且回避师门喽!那朕要问问你们,公羊、谷梁,有何分别?”狄山博士抢过话来:“启奏皇上,公羊谷梁,均为儒家显学。公羊学传自公羊高的《公羊春秋》,谷梁学传自谷梁子的《谷梁春秋》。大汉以来,传公羊者为胡毋生和董仲舒;传谷梁者有鲁人申公和瑕丘江公。狄山即是江公弟子。”武帝见他口齿伶俐,便不生厌,他点点头,接着问道:“公羊、谷梁,有何异同?”狄山说:“启奏皇上,公羊学说自称直接继承孔子,可其中杂以阴阳五行学说,在谷梁学看来,已是左门旁道;而谷梁学以荀子孟子之学为真传,礼法并重,王霸兼施,便是与公羊学说之不同。”武帝听到他说“礼法并重,王霸兼施”,好像东方朔的竹简中也说过这些,马上兴奋了起来。不过他还不放心,又问:“太子年龄尚小,你便讲习三纲五常,他要是听不懂呢?”狄山一下丢了为师的尊严,向武帝跪了下来,伏地说道:“皇上,太子虽小,却认得盛水之缸和可食之肠。而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这两条至关我大汉千秋万代的事情,太子就是吃的喝的都不知道,也该知道这两句话啊!”武帝的心里突然警觉起来。对啊!对太子来说,他要听从老子我的,要父为子纲才行!太子再也不能只知宫中器物,吃的用的,要让他知道伦理纲常!想到这里,他双手一拍:“说得好!朕就命你为太子少傅,用你的谷梁学说、三纲五常,来好好管教!”“臣谢皇上!”狄山伏地而拜。公孙弘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再说那边的东方朔,他既没带药,也没带剑,空着两手走向主父偃的家中。主父偃得的是什么病,他心里一清二楚。既然人家说了,非你东方朔来治不可,既然皇上都下诏了,我怎么能不来呢?主父偃的卧室内,一盏蜡炬,半明半灭,大有孤灯鬼影之势。东方朔想到了田鼢被吓死的情景。走在前面的家人伏下身子,低声说到:“老爷,东方大人来了。”主父偃挥挥手,让家人退后。家人点头,露出一丝诡笑。主父偃挣扎着,装出要起来又爬不起来的样子。东方朔走到床前,说:“主父先生,我们谁和谁?你就别起来啦。”主父偃将两片竹简放在枕边,然后又有些昏昏欲睡。东方朔有些吃惊。怎么回事?那天见他领着牧羊老头,还挺神气的,怎么这就不行了?他问家人:“你们老爷,是中风了?头疼?还是肚子不好?”“大人不知,我家老爷那天上朝回来,就生病了。”“都是些什么症状?”“大人,我家老爷就拿两块竹简看,看着看着,就昏睡不起了。”东方朔心想,看来那竹简上有他的心病。我得过去看看。东方朔走到床前,只见竹简放在枕边。东方朔将竹简拿到灯下,看到每个竹简上面有四个字,合起一念:“既有东方,何必王臧?”家臣笑而退出。东方朔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自己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主父偃啊主父偃,我就知道,你是心病。难道我东方朔真的是你的拦路虎了不成?”主父偃以被蒙头,哼了两声。东方朔知道他是装病,就大叫道:“主父偃,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东方朔会不会坏你的事,难道你还不清楚?快给我起来说话!”主父偃倏地一下坐了起来:“东方大人,此话当真?”东方朔摇了摇头。“主父偃,你别装了,好不好?我东方朔要在皇上面前坏你的事,岂不是易如反掌?那天,我只不过是让你小心一点罢了!”主父偃掀开被子,跳了起来。“东方大人,请受小人三次叩拜大礼!”“此话怎讲?”“东方大人,你救小弟王臧一命,此大恩也,应受我第一拜”。说完就跪下磕头。东方朔点点头:“那我领了。还有什么?”“您将主父偃从窦太主和董偃囚禁之处救出,让皇上重新重用,此为再造之恩,应受我第二拜。”说完又是“咚咚”两声。东方朔摇摇头:“我也领了。怎么还一而再,再而三?”主父偃跪着不起:“您能前来看我,我主父偃就知道,你还会帮我。因此,要给兄长再次跪拜。”说完,再次跪了下去。东方朔急忙拦住:“慢,慢。我又帮你什么了?”主父偃说:“小弟上次弄来卜式献羊,实际上是个计策,让皇上信任我的能耐。您没将此事揭穿,就是帮了小人,小人就要叩拜。”说完接着要再次跪拜。东方朔不解:“就这一点小事,也值得一说?”主父偃不以为然:“东方大人,你对我主父偃恩重如山,小人不知如何谢恩为好。”东方朔递过竹简:“你这是什么意思?”主父偃不好意思地说:“不怕大人笑话,小人那日回家,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为什么老天已经让您东方大人生于当世,还要我王臧来到世上,有什么意思呢?于是就写了‘既生东方,何必王臧?’这八个字,看一次,伤心一次。看了几次,也就病倒了。”他这么一说,东方朔还真觉得,有点对他不起。“主父偃,难道东方朔真的成了你的拦路虎?”主父偃拼命摆手:“非也,非也!没有东方大人,就没我主父偃小人。小人只是想,既然又能重见天日,就非要大干他一番不可。可要大干,必须东方大人相帮,才能成事。”“那你就干吧,我不阻拦。”主父偃高兴了。“东方大人,小人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小人相求不多,只想请你让我三次!”东方朔不解:“什么三次?”主父偃急着说:“小人要给皇上献上三策,只要您东方大人不说话,保准皇上就会相信我,让我荣华富贵,位至人极。”东方朔将信将疑:“你就那么自信?”“小人只要大人您让我这三次。小人不要你附和,只要你不张口反对就行。”“要是我答应你,能将你的计策,说给我听听吗?”主父偃玄妙地说:“这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嘛。不过,为了让小弟相信您,我们要有个说法。”东方朔笑了笑:“什么说法?”主父偃一本正经地说:“要是大人答应了让我三次,可大人您忘记了,或者一时憋不住,阻碍了小人,大人你可要受罚的啊。”“我要受罚?怎么个罚法?”“不重,不重,小人只罚大人一件事:只要是小人说话的地方,大人您就不能再说话。不过,这也没什么了不起,一共就罚三次。”主父偃说得轻描淡写。东方朔听懂了:“你是说,如果我阻碍了你的计策,就罚我三次不说话;只要你在场,我就只当是哑巴?”主父偃点点头:“你真是明白人。正是这样。大人,能成全小人吗?”东方朔觉得有点像开玩笑,便说:“我要是答应了,也做到了呢?你怎么办?”主父偃认真地说:“小人知恩图报!小人有一女儿,至今年方十五,不仅头脑聪明,而且大有沉鱼落雁之容,闭花羞月之貌。小人知道,您的长子,东方蒲柳,已年满十八,尚未婚配。小人想以小女嫁给贵公子,以结秦晋之好,也了我主父偃对大人的一片感恩戴德之情,不知大人意下如何?“东方朔没有马上答应。“这个嘛。我家蒲柳,天生愚笨,恐怕辱没了你家千金呢。”主父偃不干了:“东方大人,你不给面子了,不是?要不我让贱内,把小女叫来,让你先看看,行不行?”他还真的,说看就看!东方朔心想,在你这卧室里,见我的儿媳妇?他把手一摇:“不必,不必。只要你不嫌我蒲柳愚笨,那我也就答应了。”主父偃急切地说:“那小人求你让我三次之事,您也答应了?”东方朔一想,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三次吗?有本事你使吧!也就顺水推舟:“行!答应你!只要你能为皇上献出好的计策,别说三次,就是三十次,三百次,我也会让着你!“主父偃更认真:“别,别。东方大人,小人只请你让我三次。来,咱们是儿女亲家了,击掌为誓!”说完伸出手来。东方朔迟疑了一下,觉得他一个巴掌拍不响啊,只好将手也伸出来,与之约定。主父偃用一个小手指勾住东方朔的小手指,说:“来,用咱们齐国人的方式,‘拉钩──拴鬼──,一百年,不后悔!’”东方朔笑了,这句话,正是当年他与夫人打赌时说的。主父偃见东方朔已经上钩,便高兴地叫道:“夫人,快叫小女来见公爹大人!”烛光中,一中年妇女牵一少女出来。少女扭着头。中年妇女向东方朔道个万福。东方朔想,既然你们两公婆都在,我就看看,你这女儿是个什么样的沉鱼落雁之容,我家蒲柳会不会辱没于她!屋内光太暗,他看不清。东方朔拿过蜡烛,想看个清楚。眼前的“美女”让他傻了眼:一对招风耳朵;两片肉嘟嘟的脸颊,颧骨隆起;一只塌鼻子,像个小枣儿;一对斗鸡眼,不仅小,而且像红豆;一张大嘴巴,在那儿傻笑。东方朔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欲出。主父偃忙挥手,让夫人领女儿下去。他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对东方朔说:“怎么?你还看不上?”“哈哈哈哈!主父偃啊,主父偃,你女儿果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花羞月之貌。鱼儿见到了,不沉,那是死鱼;雁儿飞过,要是不落,是个纸雁!哈哈哈哈!”东方朔大笑得不能自已,眼泪流了出来。他一不小心,嘴磕到了蜡台上,流出了血,将两颗门牙都遮住了。主父偃小眼睛鬼鬼祟祟地看着东方朔,若无其事地说:“东方大人,您怎么连大牙都笑掉了?”东方朔依然大笑不止,他用袖子抹了抹牙齿上的血。主父偃见他的大牙没有掉,自己也跟着大笑起来。智圣东方朔(第二部)第五章 收河朔滔滔大河,九曲百回。其曲大者,莫过河套。河水自昆仑而出,蜿蜒东去,吸纳众流,至榆中(今兰州附近)突然转折,入大漠而径直北上,千里迢迢,过灵州(今银川附近),达沃野(今内蒙杭锦右旗南)。汉时黄河,自沃野而分流,其支线折而向东,延伸数百里;主流依然北上,至邻河而右转,迂回五百里再南下,与支流相会,然后过临沃(今包头市),抵阳寿(今内蒙托克托),东为太行山脉所阻,于是急转直下,挟尘裹沙,经阳曲而跌入晋中,再南行千里,至华山脚下而与渭水合流;东流河内(今河南郑州北部)而北上,经濮阳、滑县而再往东北而去,历平原郡西(今山东德州)、渤海郡中,再由浮阳中邑(今河北黄骅市)而注入渤海。自郑州以北,黄河中下游与今日黄河所历路线大相径庭。汉家都城长安在渭水之滨,西北三百余里至榆中,而东临潼关仅数十里之遥。黄河北上南下数千里,正好将长安环护怀中。秦始皇灭掉七国之后,马上派曾经发明毛笔的大将蒙恬,发兵北上,痛击匈奴于河曲,将其逐至荒漠之北,在大河两岸先后建立起四十四县,展现了中国历史上汉族与北方少数民族作战、清理河套、护卫京畿的第一个大手笔。亦即此役,中原人士方发现,在黄河最北端,大河一分为二,两大水流之间,有数百里肥沃之土,水草肥,牛羊壮,种马良。于是蒙恬迁内地人民至此繁衍,且因地形,筑长城,建城池,造就了一个让人心醉的塞北天府。汉高祖刘邦在秦亡之后,先与项羽多年相争,后又与叛乱诸侯兵戈相向,内战频仍,哪还管得了北方的匈奴。匈奴太子冒顿,长期被老单于头曼当作宝物,四处抵押,今天抵在东胡,明天又到西方的月氏,统统作为人质。而这个东流西浪的胡儿并没荒废风月,他经心留意各地的风土民情和诸方技艺,由此深知东胡河套肥土千里,西方月氏马强艺精。他便来个东西合璧,诸般武艺都精通于身,最拿手的是发明了鸣镝响箭。这带着呼哨声音的响箭,飞鸣向何处,他的亲兵便会攻向何处,虽月黑风高,也是百验百应。老单于一次出猎归晚,终于被儿子的响箭盯住,旋即成了鸣镝下的死鬼,而冒顿登上单于之位,不久便成了统一东西二胡,击垮西域月氏的新霸主。当刘邦消灭了在北方反叛的韩王刘信,得知部分叛军被匈奴藏起时,便率其无往不胜之师二十二万,抵达白登(今山西大同),想痛击匈奴。不料那冒顿单于的剑比项羽的还锋利,他们的东胡良骏、月氏神马远比项羽的乌骓来得更为疾速,一夜之间,四十万铁骑将汉家皇军围得水泄不通。泗水亭长这时才知道什么是北国骠骁,只好央求鬼才陈平,快施奇计。好一个曾经坑了项羽又坑了韩信的陈平,苦思冥想不得良策,于是使出下三滥的手法,派人拿出军中最好的珠宝,贿赂单于最宠爱的妃子,并且诡称,匈奴单于攻击大汉,不过是要索个美女,还附上一幅陈平一生理想中的美女之图。那个宠妃,当然愿得珠宝,不要“美敌”,于是她在单于枕边来个软风劲吹,得饶人处且饶人,刘邦因此才得以灰溜溜地逃脱。从此之后,汉家不是珠宝,便是钱粮,再不行就送上皇室最漂亮的女人,总算没把匈奴彻底惹翻,冒顿只是肚中饥时、手痒痒时,到汉地来攫上几把,然后回到帐篷,让汉家郡主伴随歇息。冒顿老死,其子继立,称为“老上单于”,文帝对此“老上”,照样敬供。景帝时,老上单于死而军臣单于立,景帝当然依法效仿,未敢怠慢。直到武帝即位八年之后,太皇太后窦氏死去,这小皇上才派王恢与匈奴交战,几乎是全军覆没。三年之后,卫青率兵两度与匈奴对垒,方才重挫其锋,边境稍安。然而这种对抗,也只是哪里有骚扰,就到哪里去征讨,战争主动权依然握在匈奴人手中,汉军被动作战,取胜不易,守之更难;河套之地,仍在匈奴手中。元朔三年,匈奴内部再次发生单于之位的争夺。军臣单于老去,而他的弟弟,也是身为相国的伊稚斜,和太子于单开始争夺兵权,继而指向单于之位。于单被派往东部的上谷(今河北张家口)、渔阳(今滦平)一带进攻汉军,伊稚斜要借汉家之刀除人。而汉武帝早就让卫青设法攻取河套,收复黄河以南所有地区,变被动为主动。卫青以粮草未丰,兵力不强为由,谨慎出兵。武帝不惜使出鬻官卖爵的方法,用张汤这个搜财神手和鬼头鬼脑的主父偃转输钱粮,给卫青以充分的后勤支援,希望他此举能够改变汉军与匈奴的作战的被动格局。此次卫青率领十万铁骑,出长安而北向。车骑将军苏建在左,弩将军李沮在右,他自己和游击将军郭解居中,步骑将军公孙贺殿后。大军起动,雷厉风行,不日到达北方要塞上郡,再往前走,便是秦时蒙恬修的长城了。过了长城,左穿沙漠再北上,便是匈奴单于的老巢;直接向北即是河套。卫青令大军在河套住下,然后派十名斥侯,分为五组,向西北、正北和东北三个方向开始侦察。他召集几位将军,商议何处出兵为宜,几个人看法不一,最后还是一句:“听从大将军调遣。”卫青拉着郭解,要演练战阵,郭解说他只懂武功,不晓战阵,于是二人便切磋武艺。三日以后,各路斥侯陆续返回,有两路入沙漠后,不知进路而返;一路探知匈奴大军守在单于身边,未有大举来犯之迹;去北方的一路却带来重要消息,匈奴太子于单没有真的赴上谷和渔阳,而是将兵屯在增山,既不东进,也不西退;还有一路来报,匈奴右贤王已闻知汉军动向,正将精兵调往五原(今内蒙包头附近),躲在匈奴太子于单身后,伺机而动。一向沉稳的卫青,此时也有些激动。他知道,眼前出现了百年不遇的良机。匈奴的老单于病势沉重,可能朝不保夕。伊稚斜握有重兵,决不会出战,只是看于单如何与汉军交锋。此时若西攻匈奴单于主力,一是难以找到对手,二是即使两军相遇,匈奴可能处于举丧期间,哀兵决不可惹,何况自己只有十万兵马,匈奴主力至少有三十万之众。自己这次的主要任务是:收复河套,将大河以南土地统统夺回。而匈奴右贤王明显不愿单独与汉军交锋,肯定他得到了伊稚斜的授意,要看太子的好戏。于单屯兵增山,是做个去上谷渔阳的样子,实际上窥候匈奴老巢的动静。军臣单于一旦病死,他可以马上回师西向,争夺单于之位。此时汉军倘若北进,痛击于单,可能是个好机会,定会大获全胜。可卫青再一想,不对!击溃于单,即使活捉了于单,也不过是替伊稚斜做了件好事,汉家得一无用之人,而匈奴更有了与汉结仇的口实!再者,河套之地为匈奴右贤王所辖,击败于单而放过了右贤王,还谈什么收复河套?那右贤王躲在五原,那里才是河套的腹地!我卫青如果就近出击于单,取胜后再北上五原,右贤王早已逃之夭夭;如果久攻不下,与于单成僵持之势,五原之敌便会南下接应,而伊稚斜再派一军,从后方抄我归路,十万大军,势如累卵!想到这里,卫青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冷汗既出,卫青清醒了许多,心里也明亮了许多。一向沉稳的他,今天要作出冒险之举!他命车骑将军苏建,领两万兵马在左,作出准备西向之势,实际上是牵制匈奴主力,将他们与太子于单隔开,不让他们在紧急时刻互通情报;命步骑将军公孙贺率三万兵马,与匈奴太子形成对峙之势,只许围住,不许进攻;又派快马前往去雁门,告知李广老将军,出兵北向,不可深入,也不必与小股匈奴作战,只是设防,不让于单东进上谷、渔阳就成。而卫青自己,却与强弩将军李沮和游击将军郭解,率五万精兵,衔枚疾走,夜间天冷时行军,白天暖和,就在沙漠堆中睡觉。夜行昼伏,三夜之后,天色微明之际,只见原是千里之外的五原城,出现在眼前。那五原哪里是城,只不过黄河边上有几十间房屋而已,可右贤王的大军,就在河边驻扎。大小不等的帐篷,整整堆满了大河南岸,晨曦之中,就像一大片蘑菇,初生于幽草之上!卫青悄悄算来,敌人约有十万之众。卫青传令,让战士们吃完最后一点干粮,喝光最后的水,然后将所有吃用之物,统统扔掉,下次再喝,就要喝北河之水!将士闻之,士气大振。饱餐既毕,卫青长剑一挥,汉军悄悄来到帐篷之前。只听战鼓齐鸣,喊杀声惊天动地。右贤王正在睡梦之中,汉家大军突然降临,哪里还能组织部下还手,急忙跨上自己的骏马,向临河方向逃窜。汉军挑开帐篷,如切瓜削薯,快意砍杀,可怜匈奴右贤王手下的十万将士,转眼之间,有一半身首异处。帐篷在后边的,许多人来不及穿上盔甲,纷纷仓皇上马,夺路而逃。哪里有路?只有大河!河水迅猛且寒冷,又有一半将士,于河中纷纷落马。只听河水咆哮声、匈奴将士哭叫声、汉军喊杀之声和战鼓之声,交织成一片,那战场上的马蹄之声,谁都听不见了!卫青纵军渡河追击。两个时辰过去,汉军杀得连马的眼睛都红了。太阳高高地升到头顶,卫青与郭解、李沮三人,仅有李畏虎和两名护卫随从,依然飞马前奔,想生擒右贤王。转眼之间,只见又有几处房屋,卫青心想,这便是临河了。右贤王果然在此整顿兵马,见汉军追到,便令刚刚聚集在身边的六员大将和十名亲兵,全部上前,敌住卫青六人。那六员战将甚是凶猛,且自清晨至今,未与汉军交手,于是抖擞精神,再率十名亲兵,与卫青六人展开血战。卫青、郭解六人被围其中,毫不惊慌。只见郭解右手持刀,左手伸入靴中,倏地抬起,早有三支短剑飞出,三个匈奴亲兵,应声而仆。匈奴战将见有暗器,吃了一惊,早又有二人,分别被卫青和李沮,用长枪挑下。匈奴将士反应也很迅速,急忙纵马向前,十一人全部插到汉军之中,让郭解的暗器失去了作用。卫青与李沮,每人接住两个,李畏虎与卫青的两个侍卫,与四人接战;而郭解则被三个匈奴将士围住。匈奴将士受压已达两个时辰,此时摆出拼命的架式。一个将领纵马上前,刚要与郭解交战,只见一道寒光,自己的耳朵飞向天外。他大叫一声,刚要躲避,又见一颗头颅,迎面飞来。掉耳朵的急忙逃跑,那郭解也不追赶,又将余下的一位,一刀刺入心脏。郭解转过身来,纵刀便向围住卫青的两个砍将过来。那两人未能战得胜卫青,又哪里招架得住郭解?大刀起处,那个只戴铁盔,身未及甲的战将,竟被郭解拦腰砍为两截!卫青长枪一挑,另一个咽喉早被刺穿。不料此时,那个掉了耳朵的匈奴将领,躲在远处,对准卫青,施放冷箭。李畏虎在一边看到,大叫一声,纵马向卫青靠近,只听“呀”的一声,那箭正中李畏虎的面门。卫青大急,忙将李畏虎提在自己马上。那边的李沮结果掉了一个,另一个本事却很了得。可是转眼之间,他见到许多伙伴全部没了,便急向李沮使出恶招,逼得李沮连躲几下,刚要回敬,那匈奴将领却纵马而逃。李沮拿过弓来,刚要搭箭,只见郭解右手一挥,一把小小的尖刀如鹰掠过,嗖地一声,直向那人后心飞去,李沮的手还未离箭囊,就看到那逃走之将已跌落马下。李沮回过头来,喝令余下之敌投降。不料两名侍卫兵所对付的那四个人,全是右贤王的亲兵,一个都没有降意,气得郭解和李沮三下五除二,统统将其剿灭。卫青将李畏虎放到马下,只见他箭入右颊。脸上已是剧肿无比,且发黑发青。卫青知道,这是毒箭,已有生命危险了。郭解也急忙过来,拿出解药,但此时已是无济于事。李畏虎看了看卫青,又看了看师傅,竟然笑了一笑,闭目而归。卫青大悲,脱下自己的战袍,盖在李畏虎身上,他伸手去抓一把土,想看看能否将李畏虎用土掩埋,只见鲜血所染,没及草根。卫青闭目摇首,仰天长叹一声,鸣金收兵。卫青挥泪葬完李畏虎,与郭解、李沮三人纵马再往前行,匈奴右贤王,早已不见踪影。再往前追,只见又一条大河挡住去路,河水之汹,胜过前者。河中还有几对人马,在浪中翻滚,分明右贤王已经渡河而去了。卫青令所有将士,不得再渡北河,只将河套里面,所有匈奴兵马,全部俘获。半个时辰以后,李沮来报,从清晨迄中午,共斩匈奴七万余众,生擒二万余人,得马三万余匹,河套之内,再无匈奴负甲之兵。卫青给李沮精兵二万,战马三万,守住五原,自己与郭解,率三万得胜之师,回过头来,南下增山。行至路上,苏建派人来报,说匈奴的主子军臣单于已经死去,伊稚斜密不发丧,只等太子的动静。卫青闻之,便料定匈奴不可能派出大兵前来还击,而匈奴太子于单之境,可悲可悯。想到这里,不禁情动于中,于是命已疲之师,原地扎营,休息待命。一觉醒来,天已黄昏。卫青起身,来找郭解,只见郭解正与一名降将交谈。那名降将原是汉人,曾随郭解门徒习武,被俘之后,听说郭解在军中,特要相见。郭解问他几句,得知果是自己徒弟所收弟子,名叫马清河,于是便将他唤出,到自己帐中。卫青来到,那人伏身便拜。卫青正为郭解失一门徒而悲伤,见郭解于军中再得门徒,心中稍感欣慰。他突然问道:“你在匈奴,已有几年?”马清河答道:“四年前被掳,三年前被匈奴人逼娶单于宗室之女,然后随右贤王从军。”“匈奴之语,你知多少?”“匈奴之语,大都能说,只是不能行文。”卫青大喜,转身回拜马清河。马清河大惊:“大将军如此看重,是否有要事需小人效力?”卫青笑了。他已知道,匈奴太子于单,在增山有五万人马。八万汉军如从三个方向全力攻城,一天之内拿下增山,当然不在话下。可卫青不忍再屠这座山城,更不忍让匈奴太子雪上加霜。他想让匈奴太子知道自己所处之境,既回不了王庭,又不能与汉军作战,唯一良策,是投降大汉。这样,卫青可以兵不血刃而收回黄河之南,匈奴也会因此而处于理屈势劣之地;伊稚斜虽可坐而称帝,但对大汉再开兵衅,理所难容;汉与匈奴的关系,一下子会完全转化过来。郭解和马清河明白主帅之意后,二人连声叫好。马清河更觉得卫青乃大仁之人,于是称自己与太子曾经谋面,便亲自请命,去增山城中说服太子投降。郭解闻此,请卫青让他与马清河同行。卫青大喜,当晚备宴,为二人饯行。却说匈奴太子于单在增山城中,焦急不安。一方面,他的父王到底是病重,还是已经死去,他得不到可靠的消息;其二,他未能承命,到上谷、渔阳一带攻击汉师,反被汉军围在增山,即使回朝,也难以向父皇交待,而自己的叔叔、丞相伊稚斜更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然而让他奇怪的是,小小增山,方圆不足二里,而汉军却围而不攻,已达五日。卫青大旗,飘在城南,而卫青本人,也不曾出现。这天中午,他正在军中苦思,突然他的亲兵,带来一个从五原逃出的右贤王将领。那人见到太子,便哭拜于地,告诉他说,右贤王十万大军,被卫青打得七零八落,右贤王本人也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太子大惊。原来卫青不在围城军中,而是绕到他的后面,将右贤王的主力灭掉了!卫青本人,又率得胜之军,挥师南下,在城北三十里处驻扎!听此消息,于单不禁浑身发抖。自己的五万人马,根本无法和右贤王相比,又怎能与卫青对抗呢?于单啊,于单,父王仅你一子,取名于单,将此二字颠倒过来,便是单于,父王之意,再明白不过了,本是要你作匈奴王位的继承人啊!无奈自己不好武功,不喜杀戮,不愿与邻国相争,于是叔叔伊稚斜便再三进谗,说自己全无父王的血性。父王恼怒,分我五万兵马,让我从汉兵虚弱之处进攻,一来是练胆量,二来是让伊稚斜看看,于单可以统兵。无奈于单实在不是这块材料哇!如今父王是死是活,无从得知,而狡猾的右贤王,本来是想坐山观虎斗的,没料到也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可我于单,怎么办呢?正在此时,亲兵又报:“丞相派大将伊稚正,前来增山,有要事相告!”这一下子,于单心中更是着急。那伊稚正是伊稚斜的长子,按说是自己的兄弟,可此人生性暴烈,杀人成性,武功之高,在匈奴无人能比。伊稚斜之所以敢于逼迫单于挤兑太子,便是有此子为其前趋!如今伊稚正前来增山,说明他的父亲那里已经一切搞定,而自己的父王,可能归天西去了!伊稚正来此,是让我回去呢?还是要在这里解决我于单?不管怎样,于单啊于单,你的大难临头了!他还没有决定见不见伊稚正,突然亲兵又报,说有故人来访。故人?是谁?先见一下吧!原来这个故人,他根本不认识。此人衣着是匈奴人打扮,举动倒像汉人;而跟他前来的那人,小小的个头,分明就是汉人!“你是谁?说是故人,为何我不认识?”于单问道。“在下马清河,乃王室驸马。三年前,大王将十六阿哥家的四妹嫁与一个汉人,太子殿下,您还记得么?”说到这儿,于单终于记得了,匈奴王室的公主,只有两次下嫁汉人,一次是十来年前,自己还十来岁时,有一个汉家使者,在从西域大月氏返回长安的途中,被匈奴巡边之将捉住,听说他叫张骞,父王将九阿哥的长女嫁给了他;另一个就是三年前,父王又将十六阿哥家的四妹嫁给一个姓马的汉人,听说他是个技艺超群的武师,当年在大王面前,和伊稚正打了个平手。他的到来,也许是件好事呢!于是于单太子急切地问:“你便是当年与伊稚正打个平手的马驸马?”“正是。小臣见过太子,太子殿下见人太多,难以记住,只要您看看我这把短剑,是否是大王赐婚时所赐,殿下便可知晓。”说完马清河将那短剑拜献上。见到父王所赐之剑,于单有何疑虑?他向马清河深深一揖,聚于眼眶中的许多泪水,竟然一下子流了出来!马清河和郭解也甚为吃惊,他们没想到堂堂匈奴单于之子,马上驰骋之国的王子,竟然会如此软弱。难道他已经知道其父王已死的消息?马清河便问道:“殿下有何悲伤之事,如此伤心落泪?”于单擦了擦泪水,说道:“驸马不知。父王重病在身,我却离他而去,军功未立,不能还都,又被汉军两面围住。而丞相又派伊稚正将军前来,本太子以为,凶多吉少,所以伤心落泪。”“伊稚正那厮也来了?”马清河问道。没等太子回答,只听一声大叫:“何人无礼,敢于这样称呼本将军?”原来那伊稚正,不请自到。只见他身材高大,遍着盔甲,全然一副战场领兵的劲头。马清河自知失言,只好应承:“末将不知将军到来,言语唐突,有所冒犯,请将军恕罪。”伊稚正倒不理他,只将眼睛盯住郭解,死死地看了半天。有个汉人装扮的在此,他不由得心中生疑。待看那人其貌不扬,他也就以为,这是马驸马的随从,也就罢了。其实,太子于单也是这么看郭解的。郭解不懂匈奴语言,只能根据他们的表情、手势和眼神来理解,所以更有点痴呆的样子,因此所有的人都没把他当作一回事儿。伊稚正对着太子于单,厉声问道:“大王身患重病,让我前来迎接太子回朝,将把大位传让太子。不知太子是何缘故,迟迟不见本官?”于单说:“兄长不要见怪,只因马驸马早到一步,于单正与他说话。”“马驸马,右贤王一个人跑回大王跟前,听说他所有的兵马全被汉军吃掉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伊稚正转向马清河。马清河知道伊稚正是自己的死对头,反正这里是太子的军中,伊稚正不过三五个人,索性揭穿他的计策!于是冷笑一声:“伊将军,我是来保护太子的。刚才你不是说,要请太子回宫继位吗?不知这是谁的主意?”“谁的主意?是父……不,是大王的诏命啊?”伊稚正没料到马清河会如此问他,急于回答,有些心慌,便将其父伊稚斜的主意露了一点出来。而这,恰被多疑的太子听到耳朵里,记在了心里。“恐怕这是丞相的主意吧。”马清河要揭其底,但又不愿将单于已死之事,轻率地告诉太子。“你放屁!”伊稚正对马清河从来都是怀恨在心,这两年,他一直就苦练内功和暗器,想把这个对手搞掉。无奈单于将马清河派到了右贤王的帐下,有意让他们两个避开。“那将军你说,大王他怎么样了?”马清河沉住气,再问。“大王他好着呢!正在等候太子回宫!”伊稚正这回说得很顺溜。“恐怕大王已经不在其位,你说的话,是丞相的主意吧。”马清河再逼一步。伊稚正再也无法忍受,对着马清河大叫:“你这个不知死的汉人,老子今天要你的命!”说完,拔剑便向马清河刺来。那马清河又是吃素的?以剑相迎。二人在太子和郭解等人面前,你来我往,大战五十回合,分不出高低。郭解毕竟是高手,他看得出,那伊稚正的内功,实在马清河之上。但在马清河还能招架之时,自己是不能出手的。太子于单心中大乱。从刚才伊稚正露出的话语中,他知道,父王已经归天了,丞相已经布好了一张网,准备捉他。伊稚正此行,正是押他回去。想到这里,他倒坦然了,只希望马清河能将伊稚正制服。伊稚正见五十余招使出,自己仍不占上风,便想用暗器杀死对手。他看了对方一眼,将右手的剑加快进攻速度,同时将左手拿回胸前,向怀中一摸。“暗器!”郭解大惊,叫了一声,刚刚出口,只见二物已出,一个飞向马清河,一个向自己飞来!他手疾眼快,用手一接,一把飞镖已在手中。再看看马清河,他已倒在地下!郭解飞身而起,截住伊稚正,两剑相对。那伊稚正本来没把他放在眼中,可当他看到自己的暗器能被接住,便不敢对他小觑,直接将剑向他的要害之处刺将过来。于单和众人急忙将马清河救起,那暗器正中马清河当胸。由于只穿便服,伤势严重。这边郭解与伊稚正交战,却让众人眼花缭乱。一个是魁梧高大的匈奴人,另一个却是短小精悍的汉人,两把利剑,一高一低,一个是横批斜砍,另一个却闪转腾挪,应付自如。那伊稚正开始还以自己的个头大,占点优势,十招之后,眼看只有招架的功夫,没有还手的余地。他的三位随从见状,都冲上来,将郭解团团围住。而于单等人,均与郭解无关,本来又是懦弱,有谁愿帮汉人一把?看那郭解,面对四名匈奴高手,毫无惧色。他将手中的剑快速舞将起来,剑锋之烈,只见一团白光,紧紧罩住自己,白光之内,时而亮光刺出,犹如电裂密云,雷击无声,压向伊稚正等人。那伊稚正刚才是暗器得手,此番见近他不得,便又施出暗器。不料这一招对付别人尚可,对付郭解,岂不是班门弄斧?郭解手中的剑看起来像飞,实际上每一个光点都有来意,都藏杀机。那只飞来之物,“铛”的一声,击到剑上,换了个方向,径向伊稚正的一个随从击去。只听“哎呀”一声,那人应声倒地。他身边的另一随从吃了一惊,稍作停顿,便被郭解的剑划过脖子半边,眼看着一个脑袋向右偏去,然后歪歪斜斜地走了几步,倒在旁边的柱子上,颈中之血沿着柱子向上直喷,泉涌一般上了房顶。那伊稚正,转眼之间见到失去了两名侍卫,不由得大叫一声,连人带剑,径向对面的一团白光滚将过来。郭解也吃了一惊,悠地一跳,飞身挪到柱子另一端,顺脚一踢,那喷着血的肉泉便向扑过来的伊稚正倒下,势头已减的血注直向伊稚正喷去,伊稚正只见眼前一红,什么也看不见了。郭解趁此机会,再展轻功,来到仅存的一个侍卫面前,那侍卫哪敢独自与之对垒,急忙跪下磕头求饶。郭解这才从腰中掏出攀城之索,蹭蹭几下,便将那个还在柱子旁边捂着眼睛的伊稚正捆到了柱子之上,再将绳索的另一端转过来,将地下跪着的那一个也缚起,这才收起剑来,移步探视马清河。就这么一些手段,别说于单和所有匈奴人目瞪口呆,就连负伤甚重的马清河,也忘记了伤痛,瞪大眼睛看郭解如何解决四个高手。见到事情已毕,马清河才又回到自己受到重创的情景之中。他忘记了使用汉语对郭解说话,却用匈奴语说道:“师祖,门生平生所憾,便是不能亲随大人习武学艺。今日有幸见其万一,已是死而无憾了!”郭解没弄明白,倒是于单等人听得清楚。此人原是比驸马的师傅还高一辈的汉家武林高手,当然令人敬佩万分。于是他双手一揖,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道:“请问师祖,您的大名?”郭解正在琢磨马清河叽哩咕噜的匈奴话,又听了一句于单太子半生不熟的汉语,觉得有点好笑: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说这些八竿子打不到根上的话?他未置可否,走到马清河跟前,看他胸上的飞镖。只见飞镖四周渗出的血,已经变紫。郭解大惊,暗器上分明带有剧毒之物!郭解马上想起了李畏虎之死,不禁心中大悲。马清河啊李畏虎,你们两个投我门下,无缘得我真传,今日死于非命,也是命中注定的啊!难道就这样完了?他突然想到,伊稚正还活着!他纵身跳到柱子边,用手指点着伊稚正的脉门,大声说:“解药在哪里?”那伊稚正,虽不通汉话,然而是练功之人,对汉人的“解药”二字岂能不懂?他睁了睁被血糊住了的双眼,瞪了郭解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震得房顶为之颤抖。马清河却说了汉话:“师祖,到此份上,他纵有解药,也无济于事了,请师祖为徒儿报仇,除此恶贯满盈之徒!”声音虽低,却沉痛得让人心碎。郭解见马清河自己放弃了生存的希望,便知剧毒入骨,救也无益,于是右手按住伊稚正的脉门,左手对准他的天灵盖,奋力一掌。只听“呀!”的一声惨叫,那伊稚正身子一缩,竟将郭解缚他的手指粗的绳索,挣断为数截,而他屁股下边的柱基,竟然也已错位!郭解也吃了一惊,心想,此贼内力非凡,若留在世,必是汉家大患!于单太子此时已经没了任何畏惧之态,他半跪在马清河面前,请他告诉自己,父王到底情况怎样。马清河便将军臣单于已死的实情相告。于单虽然心中有数,泪水还是簌簌地流了半日。眼见马清河昏昏沉沉,于单才想起讨教生存之道。马清河说:“不瞒太子,我是受汉家大将军卫青之托,前来劝你投降的。卫将军知你处境危险,进退两难,不忍大兵相向,为增山五万性命和百姓计,望你归顺汉朝。”事到如此,于单已经明白,他唯一的生路只有一条,便是到汉朝拜降,封侯享禄;如在匈奴,即便有再大的能耐,也是回天无术了!想到这里,于单大哭。“父王啊,不是儿臣对不起你,是伊稚斜他欺儿太甚啊!儿臣有失父望,错在生性不好杀戮。儿臣此去大汉,能做一顺民,此生足矣!”说完,他竟然拔出腰间之剑,走到那个还活着的侍卫面前,叫道:“我于单今生未曾杀人,那伊稚斜,非逼我杀人不可。今天,我将你斩首一半,让伊稚斜看看,我是能要他的老命的,只是不做而已!”语毕双目圆睁,运足力气,“噌──噌”两声,将那人的双耳斩下。那侍卫大叫饶命,可于单仍不放过,剑锋平挫,竟将那侍卫的一个塌塌的鼻子,剜了下来,然后将绳索砍断,叫道:“找你们丞相,报丧去吧!”郭解与马清河见此,不禁感慨万千。逼于无奈,困兽犹斗,何况人乎?马清河此时呼吸已经急促,他便向郭解道:“师祖,请您快快回营,告诉卫青大将军,让他明日进城受降,以防日久生变。”郭解点头,本想说一声保重,但觉已是多余。于是对马清河深深一揖,悄然离去。马清河见师祖对自己施此重礼,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第二天清晨,卫青率大军来到增山北门。太子于单,将马清河的尸体以红棺盛敛,放于城门之前,自己和众将士,身着缟素,不带寸甲,门外请降。卫青派十名通译,宣晓全城:自增山至临河,千里之地,从今日起,重归汉家,所有子民,不论种族,均为汉民。匈奴将士,凡欲回匈奴大营者,悉听自便,决不伤害。欲随太子降汉者,可随大军赴长安。此言既出,增山将士与民众,无不额首相庆,高呼大汉天子万岁,视卫青为天人。于单手下五万兵马,许多是有父子兄弟在匈奴本营的,一听说可以放归,便纷纷来到卫青大帐之前,黑压压一片跪倒,失声痛哭。凡父子兄弟同在军营者,儿子和弟弟尚未成家,都纷纷登记,要随太子去长安,做大汉子民;那些要回匈奴老家的人,也纷纷在臂上刺字。有的已是自由人,便刺上“誓不与汉交兵”,有的是奴隶,知道回家后可能还要入伍,便刺上“卫将军于我有大恩”等字。一天之后,太子营中,竟有两万人马,要同去长安,见大汉天子!卫青派苏建等数人,飞马前往长安,向武帝报告此事,以有所准备,接受于单来降,安置匈奴将士。自己与郭解、于单等人,一路上安抚边民,部署守将。无奈于单身体本来就不健壮,加之心情沉重,水土不服,眼看就要病倒。卫青忙命随军医士,细心呵护,并让公孙贺伴其慢慢行进,自己与郭解急回长安复命。智圣东方朔(第二部)第六章 枕中秘籍建章宫内,杨柳拂面。武帝与张汤、杨得意三人步行于垂柳之下,心情特别舒畅。他亲切地呼唤张汤:“张爱卿。”“臣在。”张汤听到这个称呼,心中特别高兴。皇上朝廷上这么叫臣子,多是出于礼节,显得他礼贤下士;君臣在一起的时候,皇上只有对东方朔才这么称呼,叫他张汤时,经常是直呼其名,尤其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武帝问道:“现有多少人来献粮纳钱啊。”“回皇上,自从卜式献羊,尤其是东郭咸阳和孔仅二人献巨资而得官后,天下豪商大贾蜂拥而至。到昨天止,已有献钱粮者一千七百二十九人。”武帝高兴之余,觉得自己的官爵也赏出了不少。于是又问:“有多少得到官的,多少给了爵位的?”张汤毫不回避:“回皇上,除了卜式什么官都不要外,其余的人都是为了官爵而来。共有六百零七人所献超过百万,得到官职;一千一百二十一人得到爵位。现在国库充盈,五年之内,不论打击匈奴,还是另有他用,皇上都可以高枕无忧了。”武帝叹了口气:“唉!可是,五年之内,朕的官员也不用再选喽!”张汤却不以为然:“皇上,臣以为,您的江山是九鼎,官吏只是走马灯,而怎么让他们走嘛,还要看皇上您怎么设这定盘星。”武帝不由一惊:“好你个张汤,也学会了东方朔的那一套?”“皇上喜欢,臣就学学。”张汤毫不讳言。武帝进一步问:“那你说,怎样来设定盘星?”张汤不紧不慢地说:“皇上,天下官爵是您兜里的东西,您爱给就给,爱收就收。关键是给得值得,收得有理。”武帝点点头,表示同意,但又担心地问:“朕现在给了,是很值;可朕想收回,有那么容易么?”张汤自信得很:“皇上,张汤别的学问没有,可对这吏治,却是整天琢磨个不够,而且愈琢磨愈觉得有味道。臣以为,天下为官之人,大都为了名利二字。只要他为官,就很少不贪的。大贪误国,小贪害民。皇上如能随时探得官员们的贪赃枉法之迹,大贪杀之,小贪罢之;有为者重用之,无能者废黜之。要使天下的官吏像走马灯一样,转起来,换起来。俗话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啊。”武帝听到大喜。这正是自己的想法。“好啊,张汤。真是好主意。朕升你为监察御史,专司此职。”张汤却说:“皇上,臣以为,臣更适合司法判案。”武帝坚持道:“监察与审判,你一个人兼了,岂不是更为方便?”张汤感激地说:“谢皇上!皇上对臣如此信任,臣定以死图报!”杨得意想起东方朔说张汤的话,便在一旁冷笑。武帝问:“得意,你笑什么?”杨得意只好回答:“回皇上,张大人他每次谢恩,都说以死图报,东方朔听了就笑。刚才想到这里,所以就笑出来了。”听了这话,张汤心里很不高兴,他以为,东方朔可以笑,可你杨得意,什么东西!瞅准了机会,看我收拾你!武帝提醒他:“张爱卿,以后不说如此不吉之语。你为朕如此效忠,朕不杀你,谁敢杀你?”张汤很为感动:“臣谢皇上。臣以为,人总要死的,死得轰轰烈烈就行。臣不能像卫大将军那样,在沙场上轰轰烈烈,可臣以为这官场,也应该是轰轰烈烈的,所以就想,如果臣能为皇上轰轰烈烈地死,也是值得的啊。”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打赏
夜间
日间
设置
74
正序
倒序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2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3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4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5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6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7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8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9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10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11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12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13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14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15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16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17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18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19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20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21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22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23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24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25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26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27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28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29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30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31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32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33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34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35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36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37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38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39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40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41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42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43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44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45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46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47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48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49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50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51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52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53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54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55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56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57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58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59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60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61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62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63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64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65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66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67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68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69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70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71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72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73
智圣东方朔-上中下-74
需支付:0 金币
开通VIP小说免费看
金币购买
您的金币 0

分享给朋友

智圣东方朔
智圣东方朔
获月票 0
  • x 1
  • x 2
  • x 3
  • x 4
  • x 5
  • x 6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网站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