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圣东方朔-上中下-8

东方朔瞪了他一眼:“大军昨天就出发了!”卫青一听,急得直瞪眼。“那我们也要去战场,也许能有办法!”霍去病高兴地跳起来:“好,舅舅,孩儿与你一道去!”说完。就要上马。东方朔急得大叫道:“给我下来!”卫青不解地:“东方兄,你这是?”东方朔沉吟片刻,慢慢地说:“兄弟,太后早就令我一定将你找到,给田鼢护驾。我好不容易将你支使出来,让你以找郭解为借口,离他远远的。难道你还要回去给他卖命?”卫青真诚地说:“大敌当前,我不能临阵外逃啊?”“什么临阵外逃?这是皇上的诏命!皇上让我们二人先找到郭解,然后与公孙敖的御林军会合。”听到这儿,卫青急切地问:“那公孙敖呢?”东方朔答道:“他受皇上之命,领着我们那三千死士,守着田鼢呢!如果田鼢不敢出征,你回去了,不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要是田鼢他去了边关呢?”“那他也不会让这三千人亲临敌阵,只会让这些兵马死守着他。你若在军中,还不是干着急,反倒落个怕死鬼的罪名?”“咳!”卫青气得一屁股坐下。司马迁走过来,平静地说:“卫将军,我汉朝与匈奴久不开战,此役双方都是试探性的,料无大仗可打,东方大人的意思是,先旁观一下再说。况且,如果我们找到了郭解大侠,再去参战,既完成了圣命,又能到战场一试身手,也许会更好一些呢。”卫青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也就不争了,只是把他刚喝剩的半碗茶,全部倒在口中,咕噜咕噜喝了个够。东方朔等他喝完,问道:“怎样?有郭解的踪迹吗?”卫青抹了一下嘴,说:“这个郭解,哪儿见他的影子!我四处打听,才知道他携带老母,去江淮一带探亲去了,我正拿不准主意,是追他为好,还是由他去呢!”东方朔毫不迟疑地说:“追!追不到他,也要给皇上一个说法埃”卫青不再往下接话,却问司马迁说:“司马贤弟,你怎么也来了?”司马迁一笑。“小弟自幼喜爱游览名山大川,又崇尚侠义之事。听说东方大人和您要找郭大侠,我就跟来了呗。”“那,太史公同意你外出?”司马迁又是一笑。“家父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才能写得出好文章呢。何况,随你们出游,家父更是放心啦。”东方朔安慰他们说:“那,咱们就别着急,今天就在这小酒店中歇啦,明天再起程。店家,看茶!”“好嘞!”店主高兴得连忙又送上一大壶茶来。卫青走到店外,来到马前,回头望望长安。东方朔四人快马前行,东出长安,两天便到了洛阳。他们没有心思去观看洛阳的景致,先到驿站旅馆打听郭解的情况。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卫青在一个小店中探知,三天前,有一 位瘦小的中年男子,骑着一马,另赶着一辆双马拉的篷车,侍奉老母亲路过此地,又向东南方向走了。四人得知这一消息,顿时高兴起来。他们一合计,纵是郭解有双马拉的车,也不如他们四个一半的速度,只要路跟对了,三天之后,便能追上。于是四人早起晚停,一路打听,最后沿着颍水,向女阴方向追赶而来。女阴就是后来的汝阴。汉代以前,这个地方不知是因为战争频繁,还是其他原因,男人留下的不多,耕作养蚕,全是女人的事。这里山清水秀,土肥水美,尤其是那颍水,清泉一般自西北而来,在注入淮水之前,于女阴之处突然开阔起来。水积聚得多,灌溉庄稼也就多,因此这里成了淮北的富庶之地。如此好的地方,当然谁都想要,二十多年前,景帝于平定七国之乱后,便将颖地封给了当时的三号功臣灌夫,让他做了颖阴侯。颍水边上,这天来了一辆漂亮的马车。这车比常人用的车大一些,上面有竹木制成的顶篷,由两匹好马拉着,虽说路不太好,车行倒也不慢。马车后面,郭解骑着一匹黄膘马,精心守护。那篷车的侧面,布帘儿不时地被掀起,车中的老妇人不停地观赏着岸边的景色。正午时分,郭解与老母来到河边的一片树林中。绿林掩映间,好像有一人家。郭解知道老母亲坐累了,便喝住马,停下歇息,准备吃点东西再走。车刚停下,便听到一阵清脆的歌声从河边传来。郭解望去,只见一位绿衣女子,一边捣衣,一边唱歌。而在河边不远处,有三个恶少,正鬼鬼祟祟地向这女子靠过来。“山青水更清哎,小女子心儿净哎……”唱到这儿,那女子抬起头,发现三个歹人。年纪大一些的恶少走过来:“小女子,歌唱得真好。来,让爷看看。”说完就要用手去摸那女子的脸。捣衣女白了他一眼,没理他,低下头,继续用棒槌捣衣。另一个长得非常难看的恶少说:“啊哈!小娘子,白眼多不好看,要给爷一个媚眼,才好呢!”捣衣女气愤地说:“别仗着你们是灌家子弟,真是无法无天了!快滚!”还有一个恶少,腰间悬着一把带鞘的长刀。“嗬!好厉害!两位哥哥,我们玩遍了颖川,怎么没见过这个小女子。”年长的恶少回答道:“是啊,今天我们福气又来啦!”说完,他把女子拉起来,用另一只手托起女子的脸,就要凑过去。那女子拿起捣衣棒,对着他捣了一下,那恶少大叫一声,落入水中。鬼脸恶少气得大叫:“他娘的,你还敢动手?老子弄死你!”说完用胳膊勒住那女子的脖子。持刀恶少将刀鞘递给水中的那位,把他拉上岸来。上了岸的年长恶少也不生气,他把湿漉漉的上衣脱下,叫道:“来,把她的衣服脱下来!”鬼脸恶少淫笑着,伸手就要去剥女子的衣服。那女子拼命反抗,嘴却被鬼脸恶少用手捂祝另两个拥也上来,只听“嗤”的一声。女子的上衣被撕烂,露出红红的肚兜儿来。三个恶少急不可待地要往下进行,突然,一支利剑“刷”地出现在眼前。鬼脸恶少回过头:“他娘的,灌爷家的事情,谁敢来管!”“你郭爷爷天生就爱管这种事!”郭解说完,飞起一脚,将鬼脸恶少踢到水中。年长的恶少夺过少女手中的捣衣棒,与郭解对打起来。郭解一剑,将棒槌砍为两截。年轻的恶少此时则抽出腰刀,摆开了架式。鬼脸恶少也爬上了岸,他从靴子中掏出短刀,要与郭解拼命。这三个兔儿崽子,哪是郭大侠的对手,只不过五六招,他们两个重伤,一个跪在地上求饶。郭解收起剑来:“说,你们是谁家恶少!”年长的恶少急忙求情:“壮士饶命,我们是灌夫灌大人的侄子,这颖川一带,都是我们灌家的封地。”“原来是灌夫家的贼子。凭你们老子的功劳,就该横行一方吗?”年轻的恶少看了一眼飞在远处的刀,颤抖着说:“爷爷饶命,小的们再也不敢了!”郭解大喝一声:“滚!”三位恶少连连磕头:“是,是,这就滚,这就滚。”那捣衣女忙将衣服穿好,半跪着施礼道:“小女子谢谢大人救命之恩。”郭解这才正经地看了一眼那女子,果然花容月貌。“咳!你在这儿唱歌,能不惹事生非吗?”捣衣女一脸天真无邪,委屈地说:“奴家就住在河边!难道奴家连衣服都不能洗了,歌都不能唱?”郭解想,她说得也是埃罢了,我先回岸上,看看母亲如何,然后再说吧。那女子却不干了。“喂,恩人,你不能走!”“为何?”郭解停了下来。“今天,他们被打了,小女子在此就没有立足之地了!”郭解迟疑了一下:“此话怎讲?”“恩人哪!你不知道,这方圆百里,全是灌家的天下!您打完他们,转身就一走,可是,小女子还能有活路?”郭解望了望岸边老娘的车,无奈地说:“咳!这我就无能为力了!”说完起身便上岸。突然,一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面前。那女子叫道:“小心,他们的人来了!”郭解心想,来得这么快?干吗还要蒙面?不对。“你是何人?何不露出真面目?”那黑衣人笑了一笑:“郭大侠,救人救到底。你这么走啦,这小女子怎么办?”郭解大惑不解:“你是谁?既然认得我,何不取下面罩来?”“别管我是谁,要么你带着她走,要么,吃我一剑!”黑衣人说着,那剑就到了跟前。郭解大怒,拔剑与之相斗。两剑相交。战十余回合,黑衣人的剑法变得诡谲多端起来。郭解大吃一惊,跳出一丈多远:“啊!原来是东方一剑?”黑衣蒙面人笑了,揭开面罩。原来是东方朔。东方朔大笑道:“大侠,好眼力!不过,我不是东方一剑,是东方第一剑!”郭解不想和他争论。“东方大人,你不在皇上面前效命,怎么到这儿来了?”东方朔将剑收起:“大侠,皇上看重你的武艺,让我来请你入朝呢!”郭解问道:“难道真是皇上让你来找我?”“说的对!你看那边,还有卫青将军,司马公子,都是专程来此找你的!走,见过他们去。”郭解边走边摇头。“东方大人,恐怕郭解难以从命啊!”卫青和司马迁过来,与郭解施礼。霍去病看了刚才那出戏,还在兴奋之中,他又拍手,又跳跃。东方朔继续问道:“大侠,为何不愿为皇上效力?”郭解想了一想。“不瞒众位,你们都以为皇上是圣主,我看未必。”众人都吃了一惊。东方朔问:“此话怎讲?”郭解坦然地说:“我是说,皇上虽是有为之君,可将来未免独断专行,暴烈成性。你们在他身边,终要大吃苦头的,何必要拉着我一道,受他管束呢?”东方朔为之一怔。停了片刻,他说:“郭大侠,我等就算是遇着半个明主,也是生逢其时了。能为社稷建功立德,就是没有好的结局,也算是没有虚度此生。”郭解反过来问:“东方大人,难道我在江湖行走,就不能为社稷,为百姓建功积德?”东方朔点点头:“大侠说得也是。只是,这次你不跟我们走,我等难以复命呢!”卫青和司马迁也点头说:“是啊,郭大侠!”郭解看了看四位,无奈地说:“东方大人,三位兄弟。恕我难以从命。我陪母亲前来女阴,找我的姨父和姨母。不料他们在此做生意,却忍受不了灌家的欺行霸市,于一年前到蜀都的峨眉山去了。待我陪母亲到了峨眉,见过姨母,安顿了母亲,再与你们到长安不迟。”东方朔看了看远方的篷车,心想:“真是个孝子,母命重于君命。”他点头说:“大侠一诺千金,我等不再强求。只是这女子,如何是好?”郭解顺水推舟:“那就请你们带走吧,我千里迢迢的,怎可携女子同行?”卫青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心想,你倒是轻松了,我们怎么办?东方朔笑了一笑:“郭大人,我们单人匹马,怎可带女子同行?还是你,有一辆车,只要老太太许可,给她老人家添个伴,有何不好?”郭解无奈:“不过得问问她,家中还有何人。”东方朔走过来:“请问小女子,你姓什名谁?家中还有何人?”那女子流着泪说:“小女姓霍,名叫云儿。父亲霍仲孺原是秀才,因交不起灌家的地租,三 年前和母亲一道,被逼而死。”霍去病却高兴了:“她与我同姓,该是我姐姐!”卫青瞪了他一眼,霍去病没再吭声。郭解听到这里,愤怒地说:“那灌夫老贼,在朝中作威作福,还纵容子孙如此鱼肉乡民。东方大人,难道你就愿与这等人为伍朝中?”“那大侠你说,该怎么办呢?”“别看我郭解不在朝中,也定会设法,除去此贼!”东方朔说:“若是皇上除去此贼,你会去朝中效力么?”郭解并不回答,却回过头来问那女子:“霍姑娘,你家中还有何人?”“小女子还有一个小弟,才十岁,叫霍光。小弟平日不愿出门,只在家中,闭门读书。”霍去病又高兴了:“那你叫他出来吧?”那女子用手作喇叭状,尖声地叫道“弟弟!霍光!快出来!”不一会儿,一个十余岁的男孩从小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几只竹简。他看到眼前一帮人马,呆了片刻;看到他姐姐向他招手,便一遛儿小跑地来到跟前。众人见这孩子长得敦厚可爱,和霍去病真有点像一对兄弟。东方朔乐了:“还真像我的干儿子!”霍去病走过去,拉着霍光的手:“来吧,跟我们到长安去!”霍光望了望姐姐,不吭声。他的目光投向河中。突然,霍光叫道:“姐姐,你看,颍水浑浊了!”众人望去,果然河水在变浊。霍云儿激动地跳起来。“好啊,颍水浊喽!”众人不解,这河水浑浊了,只是坏事,他们为什么如此高兴?司马迁走上前来,问道:“姑娘,颍水浊了,没法洗衣服,有什么好处?你们为什么高兴?”霍云儿答道:“我们这儿的小孩子,几年来,都喜欢唱这首歌:‘颍水清,灌氏宁;颍水浊,灌氏族。’好啊,颍水浊喽,灌氏要被灭掉九族喽!”司马迁忙掏出笔来,将这句话记在一块竹简上。东方朔看了看远方,他担心灌家人会找过来。“霍姑娘,别唱了。你是随郭大人走呢?还是跟我们去长安?”霍云儿脸色一红:“小女子不会骑马,就让我们坐车吧。”东方朔乐了:“啊哈!郭大侠,这回,可不是我东方一剑逼你的吧!”郭解脸上也红起来。“要等我回禀母亲才好。”不远之处,马车的门帘打开了,露出了老太太的慈祥面容。“儿啊,救人救到底,就让他姐弟俩随我们走吧!”东方朔和卫青、司马迁等人面上露出笑容。只有霍去病,有点失望的样子。他拉着霍光的手,恋恋不舍。突然,远处传来嘈杂声。只听有人大声喊叫:“不要让那马车走啦!”郭解拔出剑来,准备迎击。东方朔连忙阻住:“大侠,这里还有四把牛刀呢。你快领着他们走,不必惊动老太太。灌夫老贼这儿的九族,就让我们先灭他一支!”郭解很不情愿地将剑收回。“哼,便宜了他们!”他向众人作了一揖,“诸位,后会有期!”霍光叫道:“我家中还有竹简呢!”霍去病一下子将他抱上车,“啥时候了,还竹简呢!真是书虫子!”郭解将霍氏女子推上车,然后一挥鞭子,马车飞驰而去,他本人则上马,随车疾驰。卫青叹道:“真是侠行如风啊!”司马迁更是用羡慕的眼光送他们而去。不远处,三位恶少裹着受伤的头,带着二三十人,手持武器,喊杀过来。霍去病拔出剑来,“舅舅,干爹!这回该让我开开杀戒了吧!”东方朔:“好嘞!你小子有能耐,就使吧!”霍去病的一把剑,如切瓜剁肉,乱砍起来。众家丁急忙将他团团围祝霍去病毫无惧意,越战越勇。卫青更不说话,拔出刀来,风一般地扫过去!司马迁也拔出剑来,与灌家的恶少们战成一团。东方朔更不用说,专用那把奇特的剑,每一下都刺向灌家人的要害之处。不一会儿,十余人倒下,剩下的受了伤的,都抱着头,往回鼠窜。第十五章 马前泼水东方朔与卫青等四人,虽然没能上战场,却碰上了欺压百姓、横行乡里的灌氏子弟,他们狠狠地教训了这帮恶少们一番之后,觉得甚为快意。尤其是霍去病,他杀得性起,到了傍晚还不愿走,说要等灌家的援兵来到后,再过上一把瘾。东方朔料定灌家子弟不会再来了,硬是把这个干儿子逼着离开颍水旁。四人地方不熟,不敢在女阴一带投宿,生怕中了灌家的圈套。他们既知郭解去了峨眉,一时难以应承皇上之召,于是便想沿着颍水向西北方向返回。可卫青却想,这样恐给灌夫家人留下行踪,一旦灌家知道他们是长安来的,便会把不必要的麻烦带回京城。东方朔与卫青一合计,决定摆他个迷魂阵,径向东北方向奔去。一阵快马加鞭,四人驰出了一百余里,一直过了濉水之后,才在一个破旧的房子里躺了下来。此时已是夜半时分,无法找到任何吃的,只有卫青的身上还带些干粮,其他人已是腹中空空,手中更是空空。卫青想到霍去病年轻,饭量又大,便把干粮递给了他,没料到,这小子竟坐在墙边睡熟了。东方朔一觉醒来,发现卫青已不在身边,两个年轻人还在呼呼地大睡。透过破旧的屋顶,他看到一片湛蓝的天空。出门一看,果然快到正午时分,烈日当空。回头一看,原来他们睡觉的地方是一个大墓地,那房子原为守陵人住的,眼下已破败得不成样子。一缕青烟在房后缓缓升起,原来卫青正在那边点火烧饭。他不知从哪儿打到几只野兔子,放在火边烤着,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卫青自己却站在那儿,向西北远眺,手里还拿着那把桃棍儿。东方朔知道,他又在想汉军与匈奴在战场上的胜败之事,又在遗憾自己的武刚车没派上用常这个人啊,想上战场就像疯了一样,殊不知,这次没让他去战场,说不定是躲过一 次劫难呢。东方朔不愿打扰他,径直走过去,拿起一块兔肉,回到房中,将兔肉放到霍去病的鼻子前。那小子还在熟睡,闻到了肉香后,口水马上从嘴角流了出来,可是鼻子里仍然鼾声不断。跟着东方朔进来的卫青见了,也不禁笑起来。东方朔摇了摇手,可已经晚了,边上的司马迁已经醒了过来。“东方大人,卫将军,我们这是在哪里?”东方朔也不回答,领他出了房子。司马迁抬起头来,只见烈日之下,一望无际的荒野上到处是野草和坟墓,除了偶有几只野狗和狐狸出没外,根本见不到人烟。回头再看看自己睡觉的地方,司马迁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过去楚汉相争的地方。接下来吴楚七国反叛,又在这儿打了几次恶仗,百姓早已流离失所。我小时候,兄长曾告诉我说,濉水以东,徐州之南,已成为千里无人的荒野。那时我还不大相信。今天见了,才知道是如此荒凉。”东方朔感慨地说。司马迁点点头,又从怀中掏出竹简来,用刀笔在上记了些什么。卫青叫醒睡梦中的霍去病,四人胡乱吃了点兔肉,然后沿着一条小道,向远处有着一抹山痕的地方进发。两个时辰以后,他们才到那个渐渐隆起的山包前,却又被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这河的水,清澈见底,水流也不算急。四人这时才觉得口渴得要命,于是都跳下马来,趴在河边,喝了个够。“东方兄长,您说,这该是什么河?”卫青问道。东方朔摇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这河的名字。“东方大人,卫将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汴水。”一向不抢着说话的司马迁却开口了。“汴水?那我们快到鲁国了?”卫青吃惊地说。“差不多。”司马迁点头说。“家父曾给我看过一捆写山海与河流的书简,上面说,颍水向东百里,是濉水;濉水再向东百里,是汴水。汴水遇山,当是下邳所在地。”“那前边不远的城池,便是下邳郡了?”东方朔问。“应该是,我是按照竹简上说的猜想出来的,一会儿碰见人,还是问问吧。”司马迁谦恭地说。四人又上马前行,马还没来得及奔跑,便到了山前。霍去病眼睛好用,说道:“干爹,舅舅,前面山坡上有个茶棚,我们弄点茶饭,填填肚子,再打听路吧!”东方朔和卫青异口同声地答道:“好!”四人下马,来到茶棚里面。一个樵夫模样的人在此卖茶。见有人来,忙将斗笠放得低一些,上来与众人拴马。他一声不吭,先给四人送上茶水,又给马送去水和草料。霍去病:“这茶好香啊!卖茶的,再来两碗!”霍去病抢着说:“有没有饭,也来上几碗!”卖茶人仍不吭声,又送上一壶茶。霍去病小声道:“干爹,照我看,八成他是个哑巴。”卫青忙止住:“快喝水,少说话。”然后他向那卖茶的问道:“请问先生,这里是下邳郡吗?”卖茶人点点头,仍不说话。司马迁见那人证实了这地方就是下邳,心里有点高兴。加之一杯热茶下肚,他觉得舒服多了,便和东方朔聊起了天:“东方大人,你看这山水景色,很美呢!”卖茶人听到“东方大人”一语,不禁一怔,看了东方朔一眼。东方朔好生奇怪,他也看了卖茶人一眼,觉得他有点面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这是何人。他细心地向寮棚里面看去,几捆竹简映入眼帘。东方朔会意地点了点头,开始注意地观察卖茶人。渐渐地,他的脑海中浮出了霸陵歪脖子树下的赵绾形象。两个形象在脑海中对比着,愈觉得他就是赵绾。他不禁失声地说:“就是他!”卫青和司马迁都吃了一惊:“谁?”卖茶人更是一哆嗦,手中的一个茶碗掉到了地上。其他人都不知是怎么回事,东方朔却又大叫道:“嗬,我这茶碗里有个绿虫子呢!”霍去病忙凑过来,“哪里?哪里?我来看看!”东方朔推开他,“你看有什么用?卖茶的,过来!卖茶人只好过来,俯下身子,向碗中探视。东方朔一把将他的帽子摘下。“哪里有虫子?让我看看,你是谁?”卖茶人扑通一声跪下,口中开始说话了,而且是长安的口音:“东方大人,东方大人,小人朱买臣给你请安啦!”“朱买臣?”东方朔也吃了一惊。“你姓赵,别以为我不认识!”卖茶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东方大人,东方大人,小人在那歪脖子树下,遇到大难,蒙你相救,小人三生不忘。只是小人不姓赵,小人叫朱买臣哇。”东方朔明白了,赵绾名义上早死了,连皇上和太皇太后都下旨安葬了的,今天当然不能再活着。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果然是那歪脖子树下赵……赵……照镜子的朱买臣?”卖茶人忙答道:“是,小人是那个朱买臣。东方大人,能再见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卫青看出了点门道:“东方兄,你遇到故旧啦?”东方朔笑了。“可不是嘛!七年前,他和另外一个人逃难到霸陵,差点死于非命。是我救了他们。当时,卫兄弟刚到长安,你们两个还小不懂事呢!”卫青等三人如看哑谜一般。卫青说:“既是东方兄长的故旧,何不坐下一叙?”东方朔也说:“是啊?你跪什么?快起来,坐下!”那个自称叫朱买臣的卖茶人,见卫青和另两个年轻人确实不认识自己,也就说了声“谢了”,在东方朔对面坐了下来,可脸上仍是忐忑不安的神情。东方朔好奇地问:“老兄,这几个都不是外人,你就直说罢,是怎么到这里的,为什么要叫朱买臣呢?”卖茶人叹了口气,然后慢慢说道:“东方大人,当年我们两个蒙你搭救,夜晚才敢跑出森林。当夜,我俩在渭水边上找了条小船,沿着大河,往下漂流。风高月黑的,船撞到了暗礁上,碎了。我二人各抱着一块船板逃生。”“后来呢?”“后来,我被这里的一个卖猪的,也是姓朱的船家,给救起来。”东方朔追问:“那王……姓王的呢?”“听船上的人后来说,他被一个卖珠宝的大船救走了。”东方朔一笑:“他倒走运!那你怎么叫起朱买臣?”卖茶人苦笑了一下。“小人到了船上,总是昏迷不醒,口中总是胡说‘臣、臣’的,醒来后,那船上长者问我,为什么老说‘陈、陈’的?你姓陈么?我看了看身边的猪,就胡说道:‘臣、臣……臣买猪。’那老者说:什么陈买猪?多难听的名字!我没儿子,你就随我姓朱,叫‘朱买臣’吧!于是小的就叫朱买臣啦。”早有几个农夫和砍柴的小孩围过来,看热闹。听了他这段故事,东方朔乐了。“哈哈哈哈!朱买臣,这名字好,好!怎么你在此卖茶?”朱买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上一口,然后慢慢说道:“小人被那运猪的老人带回家,认作义子,还把他的女儿嫁给了小人,只好在此为家了。”东方朔赞道:“嗬!不错啊!又娶了个老婆!”朱买臣不好意思是说:“也是无奈啊!那女子自小随她父亲贩猪杀猪,生性泼辣,一般人都不敢娶她。小人不会干活,更害怕杀猪,她动不动就给小人玩杀猪刀。小人斗不过她,只好躲到山上,以打柴卖茶过日子。”旁边的一个小孩儿听到这里,却开了腔:“朱买臣,把你老婆将你休了的事,也说一说哇?”朱买臣红了脸:“去!去!没你的事!”东方朔知道这里头还有文章,就笑着说:“老兄,没关系,老婆凶怕什么?我也是个怕老婆的呢!”朱买臣不好意思地说:“小人闲着没事,就想读书,她就更看不上眼啦,说我吃的都挣不来,还要假斯文。小人和她争执,她就下了一纸休书,真的将小人给休了。”东方朔一拍腿:“奇事,奇事!天下只有丈夫休老婆的,我还第一次听说老婆休了丈夫的呢!”他这一说,连周围的小孩子们都笑了。朱买臣解释着:“好男不跟女斗。东方大人,你说,我这种身份,隐姓埋名地过日子,还能跟她闹开了?”东方朔说:“那,救你命的老者呢?”“他如今已年迈多病,不能杀猪了。小人每过几天,送他一些柴草,也算是谢恩吧。”东方朔这才点明了他:“我说老兄,你真是生在深山中,不知世上事。太皇太后已经驾崩多时,你再也不用隐姓埋名啦!”朱买臣大喜过望,眼睛里放出光芒,一会儿,又充满了泪水。“东方大人,这是真的?”东方朔一抬身:“那还有假?你得以重见天日啦!”朱买臣知道东方朔是玩笑大王,以为这是骗他。东方朔也急了:“那还有错?不信你问卫青兄弟,还有司马公子,他的父亲是太史公司马谈,你可是认识的啊!”司马迁点点头:“太皇太后去年驾崩,如今已是元光元年。”朱买臣确信消息是真的了,激动地泪如雨下。可是一转念,他又沮丧地说:“东方大人,那我们当初也是蒙蔽了皇上,皇上会饶过我们?”东方朔见他悲悲切切,就大包大揽地说:“此事包在我东方朔身上,保你不被问罪。”朱买臣急着问:“那我能用真名实姓么?”这下东方朔也没能马上回答。“这,让我想想。……可能不行。”“为什么?”“要是你用了真名实姓,那就说明七年前那事是假的;皇上和皇太后的抚恤诏也就错了,你我都有欺君之罪。而且,皇上如再用你,皇上也要背着大不孝之名呢!”朱买臣点点头:“可不是嘛!我想也不能这么简单。东方大人,你是否知道,我在长安的夫人,有没有改嫁?”东方朔这下来了精神:“哪能?不用说皇上优抚她们,就我东方朔,怎么也不会让她们改嫁呀?”朱买臣高兴地又跪下来,“那我朱买臣就给大人您磕头了!”东方朔拉起他,正色地说:“朱大人!六、七年不见,别的本事你没见长,倒是学会了磕头!以后千万不要如此。回到长安后,东方朔要劝皇上,再度重用你。那时,你别忘恩负义就行啦!”朱买臣指天发誓:“我朱买臣要是那样,还算人吗?”围在周围听他们说话的,还有几个樵夫。其中有一个是懂事的,忙对同伴们说:“乖乖,怪不得他认字呢,原来是朝廷中贬下来的。快走,快去告诉那杀猪婆一声吧”!卫青和司马迁等人始终被蒙在鼓里,这时卫青才问东方朔:“兄长,他到底是谁?这是怎么回事?”“这事啊,还要朱大人自己给你们慢慢地说。”他转向朱买臣:“朱大人,现在,可得把你的故事,说给他们几个听听啦!不然,他们还在云里雾中,明白不过来呢!”朱买臣点点头:“说说也好。不过……”他看了司马迁一眼,又迟疑了。东方朔明白,他是顾忌事情传出去。东方朔拍了一下司马迁的肩膀:“司马公子,如果你将来当了太史令,可不准把这段事,写入正史噢?”司马迁好像明白了其中的一些奥妙:“在下谨守承诺。”于是,东方朔和朱买臣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将七年前那场风波和霸陵歪脖子树下的故事,讲得有声有色。卫青、司马迁和霍去病听得入迷,时而瞪大眼睛,时而开怀大笑。天色渐晚,五个人吃了些东西,朱买臣收拾了行李,要和东方朔等一道,返回长安。他们先到集市上买了一匹马,让朱买臣骑上。朱买臣说,再给那位救他命的老人留点钱,告别一下。众人觉得他有情有意,也就一同跟着,向猪市走来。猪市口上,一个近四十岁的农妇,手持杀猪刀,虎视眈眈地在路口等待着。这就是朱买臣的老婆,外号——猪头母夜叉。朱买臣见到她就害怕。“东方大人,你看,那就是我娶的老婆,名字叫猪头母夜叉。虽说是她把我休了的,可是她今天可能要犯猪头脾气,我怎么办呢?”东方朔说:“她请人写的休书,你带上了吗?”“带上了。”“这就是你的护身符嘛!别怕,你骑在马上,不要下来,看她能把你怎样。”东方朔一使眼色,这四个都是随过圣驾的,还不知怎么办么?霍去病走到前面,卫青断后,东方朔在左,司马迁居右,四个人把朱买臣围在中间。休了朱买臣的那女人见此情景,挥舞着杀猪刀,大叫道:“朱买臣,你这个挨千刀的,你不能就这样,撇下我,撇下救过你命的老爹,就走了哇!”众人向她身后一看,果然见一个老人,坐在一个木床上,眼睛里流露出期待的神情,但不能说话。东方朔跳下马来,取出一大包钱,交给老人。“老人家,你救了朱买臣,是个好人哪!这是一千贯钱,给你养老用的。”老人哭了,忙给他作揖。在一旁围观的人们见了,说:“这叫做好人有好报埃”那妇人见到此状,自动地扔下了刀。她冲向前去,抱住朱买臣的马脖子,大叫:“相公,你要走,也把我带走吧,我是你老婆呀,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别说我们夫妻三年多呢!”朱买臣转过头,不理她。可她抱住马的脖子,不让马走。东方朔转过去,到朱买臣的另一边,向他要那份休书。朱买臣从贴身的衣服中取出那张帛书,交给东方朔。东方朔拉过那女人,手提休书的一角,展开来,让她看。“喂,喂,这是你请人写的吗?”那妇人看了看,没话可说。她一转脸,迅速用手抹了点口水在眼上,假哭道:“那是俺一时糊涂哇。”她又窜过去,抱住朱买臣的马脖子。“相公,带我一起走吧,我是你老婆呀!”东方朔走到路边,将路边一个卖猪肉的案边的红红的一盆洗刀水端了过来。他再次拉过猪头母夜叉。“你这个女人,敢休你的丈夫,便是女中豪杰。我们都佩服,将来还会青史留名呢。可你,现在这么一闹,不是把你一世英名,闹没了吗?”“俺不稀罕你说的那些,俺要跟他走。”那妇人,倒是止住了缠闹。“过来,过来,你看这盆水。”“这是洗杀猪刀用的水,俺整天见到。”“你看清了!”东方朔将这盆血水全部泼在马头前。“你要是能将这盆泼出去的水,给我收回来,我就让朱买臣,把你娶回去!”猪头母夜叉瞪大了眼睛,傻了。她坐下去,试图用手捧起水来,可那水,早顺地流淌,收不起来了。东方朔一跃上马。“收不回了吧?你还怨谁?那你们就下辈子再见吧!”说完,一声鞭响,五马启程。猪头母夜叉愣了一下神,再也说不出什么来,索性躺在地上的水中,挥动四肢,大叫:“朱买臣,你这个天杀的,你不得好死啊!”所有在路边看热闹的人,都大笑起来。第十六章 灌夫骂座时间已是下午。东方朔、卫青和朱买臣等五人快马加鞭,洛阳城被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本来,他们可以一 路上悠闲地往回走的,可是到了洛阳,就听到了有关战场上不利的消息。他们从外出寻找郭解,已是半个多月了,而与匈奴的战场,倒比他们的行程还近一些,因此,十多天的时间知道胜负,极有可能。尤其是卫青,他恨不得当晚就从洛阳赶回京城。“东方兄长,前面就是潼关,离长安不远啦!”卫青一面焦急地说话,一面催促身下的马快点跑。东方朔的马倒是不慢,但他担心朱买臣会落下来,因为他那匹马是从下邳马市上买来的驽马,一路上多次掉队。“别急,兄弟,反正今天能到长安就行啦。”霍去病追赶上来:“舅舅,说不定我们还能赶上打仗呢?!”卫青很少去接外甥的话茬,这次却说:“但愿如此!驾!”东方朔扔给朱买臣一根绳子,让自己的马拉着那匹驽马,带着它跑。正当五人快马再加鞭之际,突然,他们发现路边有一匹马,沿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慢慢地溜着。马背上卧着一人,看样子已经睡着了,信马由缰,与他们擦肩而过。“吁——!”东方朔停了下来,并招呼前面的卫青和霍去病也停下。“卫青兄弟,刚才路边那匹马,好像挺熟的。”卫青急停下来,远远地回望。“是啊,好像是公孙敖的马!”五人急忙调转马头,往回驰去。岂止只是公孙敖的马?那马背上卧着的人,好像就是公孙敖!只不过他穿的是便装,卫青等人的马跑得太快,没有看清。“兄弟,兄弟!”东方朔翻身下马,推了推那人,叫道:“公孙敖兄弟!”公孙敖在马上睁开眼睛。“啊?!是东方兄长,卫兄长?我们不是在梦中相见吧!”卫青看他那样子,更是着急。“兄弟,你怎么啦?”公孙敖看清了他们,大叫道:“二位兄长,我们汉家出师不利,是……是兵败……兵败回了京师的啊!”卫青大吃一惊:“啊?这么快,就败下来了?”东方朔好像胸中有数,忙扶公孙敖下马。“快,快下马来,慢慢说。”公孙敖慢慢地溜下马来。“兄长啊,幸亏你们没去,汉家丢人现眼啊!”说着,他的泪水竟从眼圈中流了出来。东方朔急忙安慰:“兄弟,别急,慢慢说。”公孙敖趴在马脖子上,很难为情。“东方兄长,果然如你所料,那田鼢名义上是兵马统领,可他根本就不想到战场上去。韩安国将军出兵才两天,田鼢就装作从马上摔下来,跌伤了脚。他说是我没管好马,可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是故意装的啊!”卫青急问:“那他怎么样,根本没动?”公孙敖摇摇头:“脚伤了,他禀告皇上和皇太后,说连路都走不了啦,还去什么战场?他还把错,全加到我的头上。”东方朔说:“我早就知道,他是不敢去的!”卫青追问道:“那三十万大军呢?”公孙敖摇了摇头,长叹口气,闭上了眼睛。卫青忙拿过水来,让他喝上几口,然后急切地问:“后来呢?”公孙敖的脑海里浮出让人气恼的一段战争。原来武帝命令发出的三十万大军,由王恢统领,向前线进发。韩安国一路上懒洋洋的,跟着王恢走。雁门太守李广领兵前来汇合,众将士的情绪才高涨起来。远远地,山城马邑在望。王恢示意大军停下。他发令道:“李广将军,你可领兵十万,在马邑左侧山地埋伏。”李广:“末将得令!”王恢接着说:“韩将军,你领十万兵马,在马邑右侧埋伏。”韩安国:“那你呢?”王恢:“本人将率兵十万,行进到马邑北边五十里处,等匈奴大军过后,切断他们的后路!”李广担心地说:“王将军,匈奴单于十分狡诈,将军自当小心!”王恢不以为然地说:“李将军,王恢代田丞相亲临前线,不会有辱使命!”李广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率兵而去。韩安国摇了摇头,也率所部离开。王恢催促部队一面前进,一面将两旁的山民全部赶走。他身边的一个校尉向他拱手。“苏建,你有话说?”王恢盛气凌人地问道。苏建说:“末将以为,如果我们将山民全部赶光,匈奴单于来时,肯定生疑。不如留下他们。”王恢更是不以为然:“你一个校尉,懂得什么?这些山民,说不定会与匈奴有所交往,万一 走漏消息,岂不坏我大事?”“那——”苏建还想争辩。“军令如山,不得多言!”王恢自以为是,苏建只好闭嘴。两天以后。匈奴单于在聂壹的陪同下,向南行进。单于奔走之间,突然发现道路两边的山道上没有山民出没,便让部队停了下来。他指着聂壹,大声叫道:“把他给我绑了!”聂壹不知为何,便叫道:“大王,为何如此?”单于大笑。“好你个聂壹,说,是谁让你诱我南下的?”聂壹知道大事不妙,却硬着头皮说:“大王,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到马邑城,就知道了!”单于又是大笑。“等我到了马邑,就被你们包围了!”聂壹还是坚持:“大王不可多疑,这可是大好时机啊!”单于“哼”的一声。“你以为我是傻子?”他向不远的小山包看去,只见有个哨所。单于向左右一挥手,早有十余铁骑,飞奔上山。山上哨所中的两个汉兵见匈奴兵马已到,刚想逃跑,敌军已到跟前,二人束手被擒,被拿到山下。单于将大刀放到一士兵的脖子上,叫道:“说!谁让你们来这儿的?有多少兵马?”那士兵对着匈奴单于,“呸!”的一口痰,吐了过来。单于手起刀落,兵士身首异地。另一个士兵吓得浑身哆嗦。“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单于又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说,有多少兵马!”那士兵尿了裤子,说:“王……王恢……将军,他……他领……十万兵马……”话未说完,便被单于斩于马前。匈奴单于抓过聂壹:“你这个奸商,本大王差点信了你的鬼话,中了埋伏!”说完拔出身边士兵身上的剑,将聂壹刺死。单于翻身上马,说:“哼!十万兵马,还想跟我玩游戏?左贤王!”他身后一名大将急忙拱手:“臣在!”“你带领三万兵马,先行过去。见到山上篝火燃起,就往回杀!”左贤王:“臣得令!”“右贤王!”“臣在!”“你领三万人马,在此停下。一看到我山头的号令,就杀向前去,与左贤王会合,两边夹攻汉兵!”“臣得令!”匈奴单于率众走上山头,见左贤王部队已入埋伏圈,王恢的部队正在包抄,于是燃起烽火。左贤王勒马杀回,王恢等人一愣,只好与之交战。后边的右贤王冲上前去,两面夹击汉军。匈奴以六万之众,将王恢十万汉军夹在当中。汉军四散而逃。匈奴单于在山上大笑。苏建奋力保护王恢,左冲右突。而匈奴单于用牙旗指挥军队,将他二人跟踪包围。正在危急关头,李广将军率人杀到,前来接应。匈奴单于见李广来到,吃了一惊,急令撤退。王恢的军队横尸遍野,没死的四散而逃。卫青听到这儿,急得捶胸顿足。“没想到,那王恢十万兵马,不敌匈奴六万之众!”“多亏李将军率兵相救,王恢才没全军覆没。就这,他也损失五万人马!”卫青再问:“那韩安国,韩将军呢?”公孙敖再次摇头。“韩安国本来就不想打仗,他们慢腾腾地过来,匈奴大军早已无影无踪。”霍去病早已耐不住了,顿足大叫道:“咳!该杀,全都该杀!”卫青还抱着幻想,接着又问:“后来怎样?”公孙敖无奈地:“还能怎样?匈奴溜得无影无踪,汉军只好撤军回朝呗!”东方朔问道:“皇上怎么说?”“皇上都气昏了。王恢回到长安,就被皇上斩首示众了。”卫青恨恨地拍手称快:“斩得好!其他人呢?”公孙敖神色黯然地说:“皇上将韩安国交给廷尉司,要他们严加治罪。王恢的残部交苏建将军率领,李广将军虽有小功,却也未予奖赏,又回雁门去了。”东方朔愤愤地说:“那,田鼢呢?”公孙敖怒目圆睁。“别提了!田鼢这狗东西,将脚伤说是我的过错,皇上当场就将我贬为庶人!”卫青愤愤不平:“他田鼢身为武安侯,又以丞相身份统领全军,却不到任,就没事了?”公孙敖一脸沮丧。“有了我当替罪羊,再有皇太后保着他,皇上又能把田鼢怎么样?”霍去病骂道:“这个小人,太便宜他了!”公孙敖低着头说:“二位兄长,我已被贬为庶人,只好离开京城,来找你们。”东方朔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兄弟,我们从长计议!”公孙敖仍然摇摇头。“我临出长安城时,听我兄长公孙贺说,皇太后下了一道懿旨,将燕王的女儿许给田鼢为妻,命所有在京的王侯和朝廷命官,后天都到丞相府祝贺,这不是给他长脸、撑腰么?”朱买臣这时说话了。“那田鼢,本来就不是好人,现在,该变本加厉了!”东方朔问:“皇上呢?皇上可好?”“皇上已经好几天没有上朝,天天呆在钟粹宫里,说什么也不愿出来。”卫青扼腕叹息:“五万人马,尚未正式开战就已丧失,造孽呀!”公孙敖一脸茫然。“二位兄长,如今,我们如何是好?”东方朔想了片刻,沉着地说,“兄弟,没事。不就你一个丢官了嘛?还有我们呢。快,调转马头,跟我们回长安!”田鼢因为脚伤,没能率大军上战场,在皇太后看来,确实是弟弟的福份。太后心想,要是田鼢去了战场,这丞相的职位,可能就保不住了。她知道,皇上斩了王恢,并没有平息心中的怒火。可她更知道,皇上的怒火不只是对田鼢一人,那魏其侯窦婴不愿出力,也是皇上愤怒的事。自己的儿子,毕竟自己最了解,让他在宫中和卫子夫呆几天吧,男人的气,只有女人能帮助抚平。唯一让她不安的,是田鼢在众大臣面前,可能抬不起头来。怎么办呢?恰好,田鼢几个月前死了妻室,而燕王的长女二十三岁了,因为长相丑陋,并未嫁人。何不将她许配给田鼢,让他的面子上光彩一些呢?于是太后才下了一道懿旨,田鼢娶妻,众臣道贺。这道懿旨果然有些份量。好几日称病没有上朝的武帝,竟也遵从母命,赐给田鼢良田千顷,宅院二处,作为贺仪。公孙弘更是拿出五十两黄金,于第二天就送了过去。其他大臣谁敢怠慢?纷纷将重金厚礼,送到丞相府上,弄得田府两天来,门庭若市。最感到不安的,当数魏其侯窦婴了。他因反对出兵匈奴,有失皇上的厚望,心里一直在打鼓。皇上削去他封邑三千户,这对一个食邑九千、接近万户的侯爷来说,本不是太大的问题。他担心的是,战场上能不能取胜。取胜了,田鼢的地位更为巩固,对他当然不利;但在他看来,这是不可能的,匈奴在战争方面,比汉朝的经验要丰富十倍,这他窦婴心中最为有数!让他想不到的是,那田鼢居然装病称伤,来个无法出战。战场失利了,由王恢和韩安国替罪,田鼢倒无可指责。最让窦婴害怕的是,皇上也不再信任他了,甚至以为这场战争未能获胜,与他窦婴不愿效力,大有关系!接着让他更为难的,是太后的这个懿旨。这道懿旨,很大程度是给他窦婴和灌夫等人下的,看你们是去相府道贺,还是继续与他作对。他窦婴丢个面子,去应付一下倒没问题,可是灌夫,这个根本不把田鼢看在眼里的犟驴,极有可能得个违抗懿旨的罪名!想到这里,窦婴便决定去灌夫的府第,拉着他一道去。二人相见,窦婴开门见山:“灌将军,太后下了懿旨,要我们去相府致贺,不知你意下如何?”灌夫往太师椅上一坐,“贺他个屁!贺他临阵脱逃,白白送了五万人马?”窦婴摇摇头:“这个嘛,他说脚伤了,皇上都没追究,你我生气,有什么用处?”灌夫脖子一挺,“我就是不去!一想到他那个贼眉鼠眼的样,我就来气!”窦婴劝说道:“还是忍点吧。太后下旨,就是要看我们两个去不去。如果不去,不就给他们抓住把柄了吗?”“抓就抓去,大不了掉个脑袋,碗大的疤!”窦婴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灌将军,还是去吧,眼下的局势,连皇上都没有办法。人在矮墙下,不得不低头埃”灌夫气得将面前的茶碗扔在地上,“真没想到,如今要受那乡巴佬的窝囊气!”窦婴拉他起来:“走吧,走吧,权当给我点面子。贺礼我替你备好了,我们去,做个样子,就回来。”婚宴之上,朝臣云集。田鼢披红挂绿,高兴地在大门口迎接客人。门外远处,家人高声报道:“大中大夫东方朔、中大夫卫青到!”田鼢急忙出门迎接。让他惊奇的是,东方朔的脚上缠着白布,由卫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田鼢上前问道:“啊,东方大人,卫青大人,你们回来啦?东方大人,您的脚?”东方朔将一个礼包交给家人,然后说:“丞相,师傅的脚,骑马时摔伤啦!咦?你的脚好啦?挺快嘛。”田鼢面上通红,不知他在搞什么把戏。“东方大人,您看,您的脚伤了,还劳您大驾。”东方朔却满面堆笑地说:“丞相,作为朝臣,我不能不遵太后懿旨;作为同僚,我就是生病,也要来祝贺;作为师傅嘛,我的脚都跌伤了,徒弟的脚能不伤吗?”田鼢的脸上更为红涨,他只好硬着头皮,把话接下去。“东方大人,您是为田某分忧,多谢。”“咳,谢什么?丞相,明天,我就要面见皇上和太后,向他们请罪呢。”田鼢一愣:“这又是为何?”东方朔笑得很坦然:“还不是我当师傅的,教的不好,让丞相的脚伤了,不能亲临战场,不然,那匈奴,怎么会如此猖狂?王恢也不会……”田鼢见话不投机,忙抢过话来:“东方大人,太后不会怪罪于你,不会。”“那皇上会怪罪我啊!公孙敖还算不上你的恩师,都被贬为庶人了,我东方朔,还不该准备着,脖子上挨一刀?”田鼢脸上的红色蔓延到了脖子上。他小声地说:“东方大人,不要说笑。公孙敖这次为我受了委屈,不需几天,田某会将他召回,官复原职的。”东方朔瞪大眼睛:“此话当真?”“今天大喜的日子,我还说假话?包在田某人身上。”东方朔作上一揖:“那东方朔替公孙敖谢谢丞相啦。”正在此时,外面报:“魏其侯、颖阴侯驾到!”田鼢终于找到了躲开东方朔的机会。“东方大人,里面请,里面请。”说着他便出门,迎接窦婴和灌夫。窦婴的到来,使田鼢觉得今天功德圆满,所以刚才东方朔带来的不快,马上被放到了一边。东方朔一瘸一拐的进入院内,众人见到他那个怪样子,不禁都笑起来。东方朔却是一脸严肃:“诸位,不要见笑。东方朔不擅骑马,摔伤了腿脚。丞相骑马是我教的,他是徒弟,摔的就轻;我是师傅,摔的就重,所以至今未好。”众人由偷偷地笑转为大笑。汉时的规矩,吃喜酒时,四人一席,互相对着,膝跪而坐在席上,称作“坐席”。东方朔以脚伤为由,不能跪坐,只有让卫青扶着,半歪着躺下,把脚伸得高高的,独树一帜。众人更是大笑。再说门外,田鼢见窦婴亲自光临,自是分外高兴,面上更加光彩照人了。唯恐众人不知,他大声说道:“噢!侯爷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他转过去,面对窦婴。“窦大人,老侯爷,您能光临,是我田鼢的荣幸埃”灌夫被他故意冷落在一旁,心中有气,鼻子哼了一声。窦婴谦让地说:“田大人丧偶多时,今与燕王喜结秦晋,我和灌将军早就说好,要来庆贺的埃”外面又报:“主爵都尉汲黯大人到!临汝侯驾到!”田鼢点头哈腰地说:“请原谅。关照不周了。里面请,领窦大人上座!”有了田鼢的这句话,窦婴自然被家人领到上面贵宾席上就座。而灌夫,则被搁在一边,没人管他。灌夫看了看,发现卫青身边,东方朔对面,是空的,于是就走过来,点点头,半跪入席。东方朔的脚,传来一阵臭味。灌夫只好捂捂鼻子,皱皱眉。谁知,东方朔的脚,反而翘得更高。灌夫向卫青看看:“卫将军,他这脚?”卫青答道:“灌大人,他和丞相一样,骑马摔的。”灌夫终于得意地笑了,他高声说:“那丞相的脚伤,是东方大人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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