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着雨辰坐在主席台上面,只是用目光和观礼的嘉宾还有底下的代表打了招呼。蒋百里朝身边的雨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大声地道:“今天是民国元年11月21日,也将是咱们民国历史上应该大书特书的日子!南方俊彦济济一堂,开诚布公共商国事。从十二天前的预备会议起,大家就相关的议程各抒己见。不少金玉良言不仅仅是适用南方此时此地的局势,更是可以推广全国而通用之! 这个会议我们南方各省达成了什么共识协议故置不论,仅仅是大家能够坐下来,不用枪杆子而只秉承成法律道义进行协商谈判,就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情了,为将来国事的解决开了一个好头,树立了一个典范!这一切我们要感谢各省负实际责任的领袖们,更要感谢江北巡阅使雨辰先生!他在民国这个局势混沌不清的时候,依然独任艰巨,将南方各省集合在一起,就大家关心的话题展开最广泛最深入的讨论。充分尊重的南方各处的意见,苦心孤诣的维持着南方的统一局面,并为未来的大选进行准备。在不远的将来,雨巡阅使还将北上,和北方现在维持局面的北京临时政府大总统袁世凯以及光复伟人孙黄二位先生交换意见,为全国最后真正统一,建立起一个为世界所公认,所瞩目,所尊重的正式民国中央政府而努力!下面我们就欢迎雨巡阅使做非常重要的讲话!“ 说着蒋百里就带头鼓起了掌来,底下的掌声顿时就连成了一片。汤化龙一边鼓掌一边朝身边才从上海赶过来的章太炎低声笑道:“听见没有?现在轻轻的就把北京袁世凯的中央名义撇开了,只承认他实际维持着北方局面。那实际维持南方局面的还不就是他雨辰?现在已经摆明车马,已经是个分庭抗礼的局面了!” 章太炎很专注地看着主席台,老人家在北京活动了很长时间,却因为自己的书生意气,先和孙黄决裂,然后自己一手创办的大国民议会演变成的统一共和党又几乎是把老人家扫地出门。他一辈子都在鼓吹民权政党,但是现在林林总总的都是鼓吹国权政党的党派,心灰意冷之下到江北来观衤山雨辰对这个前辈倒也招待得很是殷勤。他倒要看看,这个南方突然崛起的势力和中国传统的势力有什么不同。 听到老朋友汤化龙在那里低声的和他说话,他头也不回地道:“那是自然的事情了!他和袁慰亭打了一场占着上风,难道还要认他做中央不成?这次大会一为统合南方,让他逐鹿中原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二就是正名!只要拿出一份南方各省认可的协议出来。不管内容实际执行得如何,他就是南方的总代表。未来国内的政治版图,谁敢少给了他那一份?他还不像孙黄两个人,手里有钱有地盘,还有自己带出来的兵!” 他沉着脸没有继续说下去了。民国多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青年将领,至少在可预见的将来,天下不是事情少了,而是事情将会更多了啊。这局势,当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复杂到所有人都在观望,看着有资格博弈的人物在棋盘中落子,未来如何,只有混沌。但是只有一点是明显的,这个雨辰上升的势头,是再也难以阻挡了。 掌声渐渐的平歇下来,雨辰也笔直地站了起来。他的体形略微有些瘦削,唇上留着两撇并不是很浓的胡子,看起来多了一些成熟稳重的气质。他先没有说话,只是啪地立正朝大家行了一个军礼,似乎就在提醒大家他的军人身份。 “今天蒋百里先生说了那么多,兄弟实在觉得惭愧。民国肇造,我们这些人既然在这个位置上面,就应该把国事搞好。但是惭愧得很。兄弟不才,性子又鲁莽灭裂。有的时候因为心系国事,行事就未免操切了一些。外间多有认为兄弟是穷兵黩武的,但是这次预备会议以来,兄弟开诚心,布公道,苦心孤诣就是想维持住南方局势,为民国正式政府成立打下一个基础。幸得各省大贤俊彦鼎力支持,经过预备会议十二天的讨论,终于就本次会议达成以下共识,也形成了正式的文件。上午雨某在此向观礼嘉宾和广大代表进行宣读,下午大家投票认可之后,本次大会就算圆满告成了!雨某是军人,操心政治上面的事情实在是情非得已,将来正式政府成立,雨某还是打算专心带兵,给国家练出一支精干的国防武装出来!多的话也不说了,谢谢各位代表!” 蒋百里刚才的开幕词已经将他夸到了天上,这个时候雨辰的发言致词就显得平淡了许多,甚至还有些自我分辨的味道。章太炎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这个雨巡阅使的致词,虽然够踏实了一些,但还是不够高明啊。这些和北方作战的事情,现在已经是一笔糊涂烂帐了,犯得着你还来解释吗?还是多展望一下将来的打算,高屋建瓴的说些掌控着南方大局地话似乎才更适合自己的身份啊。听这个致词,倒真的象一个才出校门的小中尉呢。 象章太炎这么想的人还的确不在少数。都觉得雨辰的致词没有他一贯的霸道味道,虽然蛮横说的是自己的道理,但是总能自圆其说。却不知道雨辰已经和蒋百里斟酌了很久了,自己再怎么谦虚,谁都知道自己还是实际掌握着南方局面的主导权,就不要再在这个会议上面侃侃而谈,颐指气使,好像南方就在自己手掌之中的样子了吧。万一激起反弹,下午表决的时候闹什么笑话就不好了。现在这个局面,每一步还是稳妥点好。 下面的决议才是这个会议的实质性内容,大家都支棱着耳朵仔细听着。虽然各省代表甚至记者们多少心里都有数。但是这么重要的一个决议,身在场中,都怕少听了一个字。 开宗明义的就是总纲,南方各省在光复以来就久行自治,在南方临时政府权力交接于北方临时政府的动荡当中。一年以来,所谓中央政府并未有效行使治权。军政民事都无从措手。南方北方,误会频生,内乱不已。为稳定南方,迎接大选,等到正式民国政府成立计。南方决定自治各省联合起来,形成一暂时过渡性机构。南方各省之间问题,完全协商解决。其他财政军事整理,亦可开始着手。当大选依法举行,宪法正式颁布,民国正式政府告成之后。南方自治各省此临时总机构,自然取消。 一、政治方面,设立一南方联省自治参议会。各省选出三名有资格之代表为临时参议员,协调各省之间关系,解决各省政治方面之问题。对各省临时自治政府,联省自治参议会有质询权、协调权。当大选完毕,中央政府成立之后,该临时参议会自然解散。 二、军事方面,军事问题久为光复以来之痼疾。各省为安全所计,养兵唯恐不多,军费唯恐不足。且各省以邻为壑,应为国防劲旅之军队也如一盘散沙。现决定在南方限定兵数,减少军费,各省军费支出应不超过岁入的百分之五十,并渐次有裁军打算,将来正式政府成立之后,正可为全国做一表率。现有南方省份中,湖南由于地处内陆,已经宣布完全裁军,只维持地方保安营队,其余省防安全,由江北军带为负责,军费由江北支出。其余各省应以一年为期,裁减现有军队百分之二十。以后军事问题,由未来中央政府统一措手。原定建立南方各省军队总参谋部问题,暂行搁置,各省军选派代表,在徐州成立一南方各省军事观察组,交换各省军队情况,协调各省军事行动,免除误会,增进袍泽感情。 三、财政问题,南方各省统一货币,全面通行光复纸币和光复硬币。各省汇水,由其自行掌握。在统一货币的基础上,谋求建立货币金本位制。由于江北军所属苏皖鄂赣地区已取消厘金制度,代以工商统税。凡在江北已交纳过统税工商货物,各省厘卡不得再行抽厘。为此江北将设立一个平准基金。每年以一千一百万元为上限,补贴各省财政。以江北货物通行数量比例为准。 四、地方自治政策问题,各省情况不一,民风炯异,若谋求形式上面划一,则失却地方自治本意矣。江北现推行之地方自治政策及任官制度,将不强求各省执行。但各省应酌量减免杂税,为民间培养元气。 五、和北方临时政府之关系,由于北方临时政府久未行使治权,从即日起。南方各省将和北方临时政府脱离法统上面关系,完全实行自治。当全国大选依法完成,民国正式政府成立,南方各省自当回归中央治下,重为民国赤子。 六、川省地位问题,川省既派代表出席本次大会,临时参议会将责成川省尽快停止内战,就地停火。江北军考虑酌量派遣部队维持和平,川省将在南方各省监督下组建临时之省政府,选派临时参议员参加参议会。 七、其他未尽问题,将由各省在参议会中所派代表在临时参议会中提出,由参议会协商投票表决。 一篇长长的报告,雨辰一字一字地读得很清楚。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做报告呢。他心里面很清楚这份决议的分量。这一份决议一旦得到正式通过,从法统上面自己已经不再受袁世凯中央政府的管辖了。自己想再做些什么,都可以大展拳脚去做。这也是他这次大会的最大收获了。本来计划统合南方达到一定程度,都为了这个决议的最后能够通过,做出了巨大的让步。本来计划成立一个南方临时政府的,取消了。本来计划建立南方军队总参谋部的,还是取消了。本来想让南方各省在一定程度上面推行江北的地方自治政策的,依然取消了。财政的统一也只是谋求货币的尽量统一而已,对各省财政补贴的数字也增加了三百万元。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深刻的体会到了,政治的精髓,还是在于妥协。 掌声终于又响了起来,尤其以主席台上面谭畏三都督的掌声最为响亮。李烈钧和欧阳武对望了一眼,都把视线转了开去。这个大会虽然黄兴做了很多工作,狙击了很多的江北方面的提案。但是南方各省在江北强大的压力下,还是出台了这么一份决议。将来雨辰的地位,怕是要更稳固一些了吧?也许是更加的暗流涌动也说不定?这一切都走一步看一步吧。 吴采也长出了一口气,想着口袋里面张志鹤的那一份求援电报,南方的事情今天总算告一段落。现在应该可以腾出手来清理豫南的事情了吧,不过在之前,自己还是要先向司令请罪的。 在热烈的掌声下面,大家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这份决议很快就传遍了全国。被观察家们称为是南方背叛袁世凯的檄文,北京的袁世凯临时中央政府,现在掌握的省份也不过就是淮河以北的一些地方了。袁世凯在总统府听到这个消息,正在办公的他又当场摔了笔墨。这次虽然没有激动得下达讨伐令,但是总统府很快就发布公告,不承认南方各省的这次非法集会。坚定的宣称南方身份还是在中央政府的管制统领之下。但是其他人可管不了他们那种掩耳盗铃的做法,已经将江北徐州的巡阅使署称为南方政府了。 历史依然继续朝下发展下去。 …… “什么?你再说一遍?”当宴请完毕与会的各省代表,破例喝了一点酒的雨辰回到会客室休息的时候,吴采终于将张志鹤的电文求援情况向他汇报了。 而雨辰几乎就跳了起来。豫南不能乱这是肯定的,第一这是将来对北洋发起进攻的重要出发阵地,再者也会牵动湖北的大局。白狼军的破坏力他是太清楚了。当年纵横四省,七八万兜剿的北洋军给搞得是灰头土脸,让他们这帮土匪在自己的地盘上面来这么一下子。自己的根基还不如当年北洋稳固,这怎么承受得了! 第一时间里雨辰心中浮起的是对参谋部的恼怒,最后转念一想,却更多的是自责。他们并不知道历史上白狼军的凶悍,倒不是他们战斗力又多强,而是象蝗虫一样走一处破坏一处,也很少和你展开正规作战,就是四下流窜抢掠。正规军笨重,只有跟着他们疲于奔命,要是真让他们象真正历史上一样在自己的统治区域内流窜转战一年以上……他们没有这个概念,可是自己有啊!虽然他们起事的时间提前了,规模也扩大了,事先自己不是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报告!但是总是潜意识的以为白狼是和北洋军作对的,起事又在豫中,自己还有点幸灾乐祸……却不知道,历史既然发生了改变,那就没有事情是不能改变的! 他重重地喘了口粗气,因为这次大会而有的一点得意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沉声对吴采道:“先别提什么追究责任的话,你们参谋部的责任也押后再认……现在的要紧事情就是要收拾豫南的局势!参谋处有没有做计划看赶紧增援哪些部队上去?” 吴采还是觉得惭愧,但是仍然昂着头看着雨辰回答他的问题:“司马纯如已经在做计划了。这里事情一结束,我马上就回去,尽快的把部队使用上去。” 雨辰断然道:“下午的会议你不用参加了!马上回去主持这个事情!江西、湖北、安徽、江苏四省能调动的部队都要调动上去!不仅要进入豫南地界兜剿,而且各省省防的篱笆也要扎紧!湖北那里的军事行动可以暂缓。要紧的是先把这股巨匪给我消灭了!豫南那里消灭的土匪之后,我要强行推行江北的政策,把那里的土豪劣绅给打掉一批!又绅又匪,别做这种好梦了!” 他的神情严肃,语意肃杀。在南方这些代表当中做好好先生周旋了这么长日子,刀再不出鞘就要生锈了!第三卷 一统之路 046章 泰山压顶 当雨辰他们在徐州迎宾馆继续着自己南方盟主的表演的时候。江北军军队的大脑,江北军总参谋部作战处参谋主任司马湛正在作战室内目光专注地看着地图。 这个二十七岁的年轻参谋主任,有着南方人典型的面孔,但是脾气却完全不像一个湖南人。除了打仗的时候要求严格之外,其他时候都懒懒散散的。这个时候他就披着一件军大衣,也没有戴军帽,若有所思的转着手中的铅笔。 作战室内十几个参谋在整理着这些天豫南的资料,公文、电报、情报分析汇总,随时等着司马湛的查阅。增兵豫南是一定的了,现在就是要确认增兵豫南的规模,和大的剿匪方针,是在豫南境内完全的兜剿呢,还是将他们驱逐出豫南了事。虽然司马湛一再被雨辰告诫制定作战方案的时候不要考虑到政治因素,但他总会不自觉的想很多。 要是能把白狼军朝西面北面赶,江北军就有合理的跟踪追击借口了……要是能借此增加江北军在山陕一带的影响力,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按照司令那个每件事情都要利用足的性子,这个选择对他只怕是很有诱惑力的……但是在北军正面的强大兵力压力下,怎么样将自己战线向西延伸的不利因素减到最低呢? 司马湛咬着铅笔,竟然一时出神了。 门口靴声响亮,惊动了司马湛,被打断了思绪的他有些恼火。抬头一看,就见吴采沉着脸大步地走了进来,手中的马鞭还无意识地大幅度舞动着,像是心中有火却无处发泄一样。看见顶头上司进来,司马湛再大的不满也不能说出来了,再说他对吴采掌握全局,勤勤恳恳的作风也很佩服,很少看到这种军人样板式的总参谋长了。 他直起身子,朝吴采笑道:“念荪兄,怎么?下午的会议你不参加了?司令发话让你回来主持拿出方案的?还在生河南那边张展空的气?” 吴采无奈的一笑,将马鞭递给一个参谋,走到地图桌前面来,用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司令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了,我想了一下,更多的还是自责。张展空不是没向我们事先通气,我却总以为他是在叫苦,以为不给他点压力不行,完全没有想到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情况,在河南那个地面,成股的土匪就是要比北洋军还要难对付!司令虽然压住了火,但是我知道心里面肯定是极生气的。现在咱们经受不起挫折,一次失败就有可能牵动大局!司令正是在政治上面奋发进取的时候,咱们没有替他把家当好,也是要自请处分的。” 他在那里说得沉痛,司马湛也收起了笑容,室内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半晌吴采才抬头道:“纯如,你已经有腹案了吗?准备抽多少部队上去增援?剿匪计划是怎么样地?” 司马湛笑笑,面上的神色很轻松,说出来的话却很果断:“我大概已经有了腹案了,能抽调的部队全部都抽上去!正好一边剿匪锻炼一边整编。白狼既然敢以卵击石,咱们就还他一个泰山压顶!对付这种悍匪,就要以绝对优势或者合围他们,或者驱赶他们!” 他指点着地图:“现在我们江北军全军最有训练的野战力量基本都集中在湖北和徐州一带。除了湖北的两师一旅不抽调,江西留一个旅,江苏安徽各留一个旅,徐州留2至3个旅之外。我计划使用16至18个团增援上去。组建豫南前线总指挥部!集中七万左右的兵力,让河南的土匪知道咱们的厉害!” 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湖南的两旅军队正好要整编裁撤。我计划让他们组建一个补充旅,放在湖北那边,随时补充前线作战部队,编制可以暂定为四个团,湖北军队暂时不入川,就用来稳定两湖局面……你看如何?” 吴采被他的腹案吓了一条,以为司马湛最多计划动员七八个团入豫增援,没想到他在部队才结束了一次几乎全体动员的大会战之后,又进行了这么大规模的动员,部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这么大的动员,必须要雨辰来拍板了。河南这个大的集团,到底让谁来坐镇?要是何灼然现在在江北就好了,他在前线,从司令到自己,都会放心得很。可是安蒙军现在还一时不得回来呢。司令北上,也很需要借重他们的力量…… 他继续分析这个腹案,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司马湛这个计划,恐怕是所图非小啊。难道想借着这个机会在中原再渗透一下?很有司令的风格呢,每一个机会都要利用到极处。他沉吟着道:“纯如,按照你的动员方案,那就是要将江苏两个师、安徽一个师,江西一个师,徐州一个旅全部的调动上去了……具体布置是什么样的?” 司马湛微微摇头:“江苏的陆军第三师是填防徐州的,我计划是把九师的十七、十八旅拿上去。其他部队就是江苏陆军第二师,江西陆军第一师,安徽陆军第二师,先增援到京汉线上面,然后形成左右两个大的作战军,互相配合,由东向西推进,白狼军退到哪里,我们视情况就追击到哪里!” 吴采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司马湛并没有打算在豫南歼灭白狼匪众,而是想将他们推出去。然后再超机在中原发展。看来最起码有将豫中吃下来的打算,胃口果然不小。但是和司令的意图一致吗?这两个大的作战军,由谁来带?由谁统一指挥这些部队? 他又追问了一句:“有没有备用的方案?” 司马湛摊摊手:“备用方案就是在湖北组建一个作战军,由襄樊出宛西,在邓州南阳直至舞阳一线控制要点,将白狼军封锁在豫南。正面沿着京汉线集结的另一个作战军,由东向西压迫,争取将白狼军歼灭在豫南。但是第一湖北方向的作战军集结需要时间,出襄樊的道路山的河流众多,大部队行动会缓慢一些,后勤补给有些为难。宛西地带民间武装众多,要是不能及时控制住要点,白狼军是封锁不住的……而且两路夹击,部队配置需要时间。就算采取这个方案。对能否全歼白狼军我也持保留态度。” 两人越谈越是深入,加上周围的作战参谋不断提出各自的意见看法。整个下午,当迎宾馆会场在郑重表决决议的时候,江北军虎穴作战室内却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军事行动讨论得热火朝天。江北军又一次大的军事行动就在眼前。 …… 而这时在郑州的北洋军河南剿匪司令部里却是喜气洋洋。白狼军在强渡沙河汝河的时候,被北洋军第六师迎头截击。各师这次发挥了守望相助的风格,从侧面也纷纷兜剿。白狼军这次在北洋军手中吃亏不小,伤亡一千余人,不少白狼基本队伍伤亡惨重。看到进入豫北一时无望,白狼还准备在豫中再观望一段时间。没想到他手下这些股匪却不是正规军队那么听号令,乱纷纷的又朝豫南涌了过去。在泌水打开了一个口子,匪伙大举涌入豫南。白狼他们不能势单力薄的在豫中维持,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这万余名股匪都调头南向,在豫南大肆作孽。并有继续向南向东向西蔓延的趋势。宛西的民间武装纷纷和白狼联络。眼看着他们的势力在这里又有补充壮大,已经更成气候了。江北军掌握地豫南地盘,还有一师驻军,一时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能。 北洋军众将自觉得报了湖北会战失利的一箭之仇,纷纷弹冠相庆。保案开了一次又一次,赵倜也咬着牙在豫北府县大筹所谓的劳军垧。每亩地加征四百六十文,商铺每五百元资本抽五元。于公于私,都是大捞了一票。豫北百姓虽然暂时摆脱了匪患,却被这些层出不穷的加派征粮征差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郑州原来府署改用为临时河南剿匪司令部这个地方,更是成天大开筵席,叫条子,开灯开赌局,热闹得沸反盈天。 赵倜一边看着手中的几章牌九,他坐庄坐了四十摊,面前已经赢了二三万元的筹码。忙得连烟榻都顾不及上,身边的马弁烧好了泡子,在烟枪上面接上软皮管就让他在这里过瘾。等到他把手上的牌开出来,前八后八,又是一个八八关通杀,更是让他得意非凡,笑道:“怎么雨辰一倒霉,我的手风就这么旺?当真了不得,看来咱们河南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陪他玩牌九的第六师十二旅旅长李纯是输得顶多的人物,面上却不动声色,赵倜已经暗赞他小子有赌品好几回了。他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雨辰他们前些日子也未免太春风得意了一些,人不能一辈子都走顺字啊!赵都督这次在大选前狠狠的煞了一下雨辰的威风,在国人面前这个地方治理不力的罪名是逃不了了。白狼股匪在咱们北军面前损失惨重,到了雨辰的地界他却丧师失地,和赵督的高下一下就分明了,这次赵督一定会被大总统大加褒奖。坐升巡阅使是一定的,要是白狼能顺便将两湖扰乱,赵督挥军入湖,两湖巡阅使那是跑不了的啦!” 赵倜听得哈哈大笑,虽然也知道这是逢迎话,雨辰手中毕竟还有二十多万雄兵,怎么能坐视白狼扰乱两湖?自己能把豫南收拾回来已经就是喜出望外的事情了。但是李纯这话听起来就是开心,看副官正收拾这一庄赢了的筹码,忙大声道:“大家赌得开心,这一庄圆一把,不吃了!送弟兄们一庄!” 听着花厅里这么热闹,在偏厅里面坐着的几个北洋师长脸上都露出了嘲讽的笑容。齐燮元咳嗽一声:“这周人老兄,当真兴致高得很哪!” 何宗莲只是摇头:“还不是咱们这帮人卖命替他打下来的?咱们在沙河前线几天不睡指挥防剿的时候,他在给他自己那个夭折的儿子做正丧!他把他娘老子摆到哪里去了?儿子都做起正丧来了!我看周人已经是糊涂了,这河南的责任,他是担当不起来的。” 说起赵倜,看来这些北洋将领都是一肚子的气,李奎元也跟着何宗莲发牢骚:“我们弟兄们这么辛苦,让他筹点劳军垧还不是应该?难为他大张旗鼓的闹了这么些天,分到各师不过每师才六万元,够房钱还是够饭钱?豫北这次筹劳军垧给他闹得天怒人怨,这家伙到腰不下一百五十万。河南这个地方,还是咱们老北洋来坐才是正理!” 这些北洋将领和衷共济将白狼匪众挡在豫北门外之后,就越发的对赵倜督豫不满意了起来。在他们看来,北洋重兵防豫,就是为军事起见,也要推举一个北洋重将坐镇河南。现在还是多事之秋,不能再让赵倜这个没有实力的人再折腾下去了。他们暗中商议,已经决定向袁世凯推戴齐燮元为河南都督。各师在豫北划分防区,收税征粮自用。按照他们的说法,这叫做分区守备。暗中商议了好些天。县份的划分已经讨价还价完毕。齐燮元作为都督。多了半条京汉线的铁路收入,也算是大家皆大欢喜。呈文早就送上去了,也派了专人回北京活动。估计很快就要发布命令了。看着赵倜现在还这么得意,大家都是心里面冷笑。 齐燮元又咳嗽了一声,现在北洋各骨干师中,就属他的第六师还从来没有遭受过什么打击。四处增援,已经取代了全军覆没,现在在保定重建的第三师在北洋系统中的地位。他资格也足够的老,在河南北洋众将当中,隐隐就有为头的样子:“各位,大总统必然会体惜我们前线将士的想法。但是咱们现在在沙河汝河的防务绝对不能放松!还要在豫中设立一些前进据点。雨辰大举增援河南是一定的,到时候这个河南的局面,就是江北军,咱们北洋军,还有河南本地的土匪混杂在一起,最是复杂不过!咱们北洋是一步再不能朝后面退了!北洋全局的安危。可就寄托在在座各位身上。大家辛苦一些,把部队抓好,一点也大意不得!” 他这个话这些北洋将领都很听得进去。现在雨辰在整合南方,很快就能在河南腾出手来。大家都是北洋团体的,现在也真的是退无可退了。就是因为他们难得的团结起来,在大本营没有具体指示的情况,居然挽救了豫北的局面。在雨辰的压力下,北洋势力也空前的团结起来了。但是这些将领都是心下惴惴,雨辰这个一直占着上风的人物,在河南又会出什么样的牌呢?而他们的袁大总统,又该怎么样利用现在这个局面呢? …… 泌阳县城已经失陷了好几天了,但是驻扎在这里的梁滚驴匪部还是无法完全的掌握泌阳县城。江北军一小部残兵,依然在县衙里顽强的抵抗着,县衙上空飘扬的红色江北军军旗,几次被土匪的神枪手打断了绳索,又几次被江北军士兵重新升了上去。 陈柏元嘴里咀嚼着今天他的食物定量,十分之一听的牛肉黄豆,一边趴在沙包工事上面,小心地观察着对面的形式。街面上散落着不少土匪的尸体,冻得僵硬。对面用门板和家具也胡乱的构筑了一些工事,一个活的土匪影子都看不见。只有土匪的怪笑声还有几声女子的哭叫声传了过来,这些声音象刀子在割这个年轻军人的心一样。 泌阳县城,还是在自己的手里丢了啊。这些匪群超着夜色和火攻的浓烟,扛着云梯和大木头从县城三面就涌了上来。土匪冲锋前喝血酒和喊着刀枪不入请神上身的声音他们在城墙工事上面听得清清楚楚。这些土匪的冲锋也当真悍勇得很。自己守军不过一百多条步枪,两挺重机关枪,还有一些手榴弹。整个县城的城墙不过两米多高,连护城河都没有。拼死打退了土匪两次冲锋之后,士兵们已经伤亡过半,,城墙下面的土匪尸体也有几百具了。 但是土匪越集越多,掳掠县城的欲望也让他们越冲越猛。到了黎明的时候,泌阳县城终于在北面被土匪突破。守北门的两个班的弟兄不是战死,就是被土匪俘虏后杀害,从军装到武器都被土匪夺走。这些都是他的弟兄们啊!还好马连长事先在县衙准备了两个班的队伍接应。他们且战且走,终于带着一挺机关枪退到了县衙里面。这下兵力火力集中在这个院落里面,土匪几次攻扑除了丢下百十具尸体之外,再也攻不进来了。接着两天下来都没有什么动静,弟兄们轮班守备,一时这里倒是固若金汤。 但是泌阳县城,却变成了人间地狱,火光和百姓们的哭叫声音,在县城失陷后就没有断过。守土不利,军人之耻啊!要不是对自己手下现在仅存的四十九个弟兄还负有责任,深深感到耻辱的陈柏元说不定都拔枪自戕了。这几天他都没有睡觉,除了击破土匪偶尔的骚扰进攻,他就一直在红着眼睛计算,马谷田的营部,吴城的团部,甚至张师长的师部主力,到底什么时候增援上来呢?这些土匪已经过了泌水,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遭殃!我们光荣的江北军,不是正应该把他们消灭干净,为民除害吗? 马未名爬到了陈柏元的身边,这个连长也憔悴了不少,只是眼睛还是炯炯有神:“副营长,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咱们注定要在这个地方困些日子了。但是您放心,只要弟兄们还有一口气,这些土匪就打不进来!现在院子里面有井,这里是瓦房不怕火攻,粮食弹药还有的是,等咱们江北军大队伍上来了,咱们再狠狠的揍这些狗娘养的!” 他看陈柏元没有说话的意思,自己在那里咬牙切齿地道:“他妈的,当兵吃粮这么些年了,就没有见过这么大股,这么嚣张的土匪!看看北方那些当官的把地方糟蹋成什么样了!比不上咱们司令一根手指头!这次把这帮土匪揍光。司令最好让咱们赶紧北上,把那帮家伙都打跑!咱们江北军坐天下!” 陈柏元看了他一眼,还没有说话。寂静的防线前面突然传来了枪栓哗啦哗啦响动的声音,两人都是心里一紧,接着就听见对面传来了土匪头子动员的声音:“弟兄们,咱们打开县城这几天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娘们也睡了。就是黄的白的没见着多少!对面县衙门有库房有军垧,咱们这次怎么样也要打开了。南方黄狗子点天灯,大洋钞票按身股枪股平分!弟兄们上啊!” 这一次土匪上来完全是出乎江北军守军的意料之外。看来昨夜这些土匪早悄悄地躲进县衙四周的民房里面,趁着天才亮守军一夜紧张之后最松懈的时候,嗷的一声都涌了出来。窗户和墙都一下子被打通,伸出各式各样的快枪,子弹和雨点一样打了过来。而土匪们都面目狰狞的直涌了上来。对于他们这些从来不想明天的亡命之徒来说,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朝上涌吧!打开了县衙门,抢到了财物,又可以快活几天!第三卷 一统之路 047章 治乱世用重典 在江北,举行军队的动员似乎已经成了一件最平常的事情。从江北军的总军需处改制的总后勤部,和民政方面负责交通和粮食的部门。对动员已经专门有了一套班子,完成这些工作来已经是颇有些得心应手的感觉了。从兵站线的编组、雇募民夫、准备粮草、筹集作战费用、补充装具弹药、编组列车车次,工作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这一年江北军历次作战费用,都没有在江北的预算中得到反应,只是含糊其辞的说是在特别费下开列支出。已经有人传言江北是得到某强国的大力支持了。 本来江北军上下是想好好喘口气的,毕竟一场大仗打下来,部队的整编任务也非常的重。但是随着雨辰杀气腾腾的动员令下达,江北军那种深入到骨子里的好战情绪又被调动了起来。江北军从他的前身苏沪革命军诞生之日起,就是在血于火中成长壮大到现在的!每一次胜利就换来每一次的战果,直到现在这个局面!河南土匪居然都敢找上江北军的晦气了,不教训教训他们,就不知道天下第一强军到底是马王爷长几只眼! 徐州火车站现在已经被背着背囊的士兵挤得满满的了,满车站都是涌动的黄色的人群,看符号是江苏陆军第三师的队伍。他们多是地方保安营升格上来的部队。平时部队教育里听惯了雨辰带着江北军发展壮大的故事。这次第一次来到这个南方强人辇下,每个士兵神色都激动得很。 车站中间已经站着一个挂着少将肩章的粗豪汉子,军服穿得整整齐齐,马靴闪亮。在百姓们的眼里,江北军的军官们都是‘五皮’军官,皮靴、皮武装带、皮枪套、皮挎包、皮手套,闪亮得大姑娘们心事重重的。这个少将人又高大威猛,一身合身的军装更显得威风凛凛,他正是江北军王牌第九师的十七旅少将旅长张雄夫。 他是和雨辰手中论资格仅次于江北军三杰的嫡系将领了,其实这个资格也不过前后差了几天而已。眼见得江北军又再次扩军,以前不少和他肩并肩的兄弟都升了上去独当方面,他却还是只当着一个旅长。张雄夫心里倒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为人有些不拘小节,以前还经常违反纪律,雨辰特地把他从原来何燧手下调到身边来管束。这次出去剿匪,就准备让他统一指挥17、18两个旅,组成张雄夫支队,是剿匪部队的绝对主力了。这次就是等着江苏陆军第二师前来接防,交代之后,马上就要动身。 雨辰这次基本上采取了司马湛的方案,只有略微的改动。京汉线正面增援上去的是张雄夫支队的口、名两个旅,和安徽陆军第二师。京汉线正面最终编成将是张雄夫支队的左作战军,和安徽两个师组成地右作战军。由张志鹤指挥戴罪立功。而豫南前线总指挥部的坐镇大将更是让江北军上下吃惊,吴采吴念荪亲自坐镇!统一指挥京汉线正面的两个作战军! 而在湖北也组建了湖北防匪司令部,陈山河亲自领衔。除了增加鄂豫边界的防堵部队之外,江西陆军第一师和湖北抽调的一个混成旅,组成了欧阳武支队,由襄樊方向挺进中原,目标直取南阳,威慑宛西的地方武装,防止宛西的那些半民半匪地武装和白狼军合流,争取在豫南境内大举的削弱白狼军,再挺进豫中,和北洋军形成对峙。 军事行动是动用了二十一个正规军步兵团在河南作战,七万余人。政治方面的事情也紧锣密鼓的跟上,新鲜出炉的南方临时参议会已经赶紧出台了联署的声讨豫匪白狼的电文,宣布江北军将再次动员,大兴讨伐之师,还豫省百姓一个太平之天。 雨辰对于跟进是否在河南自己掌握的地盘推行江北地方自治政策觉得很头疼,在那里推行地方自治政策,从根本上缺少一个开明士绅的阶层,而且几乎是没有自耕农的存在。这次干脆宣布豫南剿匪地境,农业免税政策照常推行,并将采取更激烈的土地政策,打掉堡砦,重新分配土地!他这次是第一次采取这种政策。在江北地方,更多的是采取减租政策。对私有财产,他并不想侵犯,采取温和一些的政策,可以取得更多阶层的支持与合作。但是在河南这个地方,对于这一团乱麻和林立的地方土豪只有坚决打掉,采取激烈一些的政策,将土地重新分配,才能治本!这次各县份的县长都是雨辰亲自挑选委任的。不少就是军官出身,也破例的给了他们指挥保安部队的权力,先把河南的情况稳定下来,才能谈到继续推行江北的地方自治政策!为这个,他雨辰不怕担负着一个屠夫的名声!他倒是要试试,在这种棘手的省份,用重典行不行得通! 当然对于站台上面的这些军人来说,这些政治上面的事情他们并不太清楚,也被训练得并不关心。张雄夫只是挑剔地看着这些江苏陆军第三师的新兵。心里面想着这些新兵蛋子,还需要多多训练才成。车上下来一个同样挂着少将肩章的军官,也不过才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带着手下以非常标准的小跑军姿跑到张雄夫的面前,啪的一个立正敬礼:“报告张支队长,江苏陆军第三师师长温唬前来报到!请张支队长指示接防事宜!” 按照操典该讲的话讲完,又伸手握住张雄夫的手:“丈男兄,还麻烦你亲自到车站来接我。第九师的老大哥就是谦虚啊。这次调你们出去,真是杀鸡用牛刀了。居然还是吴参谋长亲自坐镇!这点小小功劳,应该让给我们江苏第三师的小老弟嘛……” 温唬是原来何燧第一旅的二团副团长,也是陆军中学出身的雨辰嫡系军官之一,先调教导系统的部队,后来到陈山河麾下当旅长。到组建江苏陆军第三师的时候,他已经坐升了师长。在同辈当中,他算是官运最好的人物之一了。论起资格来,比张雄夫低了一点点,所以在军队这个最讲资格的团体里面,他虽然职务已经高过张雄夫,但是见着老大哥还是丝毫不敢怠慢,敬礼问好都在前面。 张雄夫心下受用,面子上可还得绷住:“九虎,咱们当年固镇大迂回的时候,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现在你又是师长,我来迎接你是该当的嘛。”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朝车站外面走去。 “九虎老弟,在徐州这里,是在司令眼皮子底下,司令又最有下部队的习惯,三操两讲都要抓紧,半点也含糊不得。徐州一下子走了六个主力团,防务的事情也要留心。还好现在台儿庄一线,司令让独立旅去填防了,你们主要还是驻扎在徐州周围。响鼓不用重锤,你知道你肩头的分量。你们师要照应津浦路上面的安全,还随时准备安徽江苏两路援应……这些你见到吴参谋长他会仔细叮嘱你的。他走了之后是司令部作战处的司马湛参谋主任代拆代行总参谋长的职责。他是司令很器重的人物,不像对念荪咱们还能讨价还价一下,这些你可自己要当心。” 温唬知道这都是老大哥的金玉良言。江苏陆军第三师填防徐州自己的确觉得压力很大,但是这次江北军精兵强将大举出动,去对付一帮土匪,真的是有必要吗?他试探着问了两句。张雄夫看看左右,神秘地道:“九虎,我拿你当弟兄,才说的这些话。这次咱们出精兵七万。看司令意思,并不以平定豫南为满足呢。说不定还要染指哪里,咱们这次出去,特别费都是照六个月发放的。大家也在猜测是向北还是向西呢,这点你千万别大嘴巴到处说去!” …… 江北军的接二连三的动员,传到北京这个地方,影响已经是变得非常得大了,才这么一场大会战打下来,雨辰能够一手花钱花心思安定南方的局势,一手又再次动员相当庞大的部队大张旗鼓地去剿匪!他的潜力到底有多大?他的北上计划到底是什么打算?到底该怎么着手遏制江北军这个新生怪物的扩张? 或者说得更加诛心一点,北洋这个团体,还有没有和江北军这个团体抗衡的能力?袁世凯在北京,并不为白狼牵制了江北军的精力而感到有多么高兴,反而是深深的忧虑。他迫切地感到,自己需要更多的资源来对抗江北雨辰的咄咄逼人。有些决心,似乎应该是及早地下了。现在措手,也许还来得及。 …… “司令,徐州的事情已经全盘安排好了,纯如现在也完全上手总参谋长的业务。我来就是向你辞行,马上就要开拔到前线坐镇去了。”吴采端正地站在雨辰办公桌前面,自从吴采和雨辰搭伙以来,一直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这次雨辰将他放出去坐镇,威望是足够了的。底下那帮将领,谁敢不服从他的指挥?但是吴采自己心下却时刻绷着一根弦,自己还没独当一面指挥过野战。这次剿匪的任务估计比那种正面展开的野战还要艰巨,不要丢了江北军的威风。 但是在面上,你是永远看不出来吴采有什么不安的神色的,他永远是那幅平静淡定的样子。掌握江北军的枢要时间久了,自然也有一种威严从容的气度。雨辰对吴采是放心得很,有他在前线坐镇,他很难想象这七万精锐打败仗的样子。豫南白狼匪伙,也只是江北军这第一阶段动员的目标,将来能不能发展到预定的目标,就要靠念荪在前线的调度了。 他看着吴采,淡淡地点了点头:“你去前线,豫南就没有问题了。展空可能现在包袱比较重,你到前线多开导开导他。我仔细看了看他的电文和报告,他在前线维持得不容易,而且处断可以说基本是正确的。但是打了败仗,不能没有处罚,所以让他先戴着戴罪立功的帽子。他是明白人,该分得清楚的。” 吴采微微一笑,朝雨辰敬了个礼,转身就想告辞。雨辰却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送他出门,一边走一边还向他交代:“念荪,这次咱们既定政策就是要狠!那些结砦自保,鱼肉乡里,半匪半民的土豪,给我狠狠杀掉一批!”说着他的语气里面也带了三分杀气:“这些土匪一个也不要招安,坚定按照咱们既定的政策推行下去。一天治不平河南,咱们江北军就一天不收兵!在现在这个位置,我要为以后的日子考虑一下了。这样的土匪,早铲除掉,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一天!” 吴采默默点头,他虽然不是嗜杀的人。但是雨辰的对土匪和河南地方土豪的严厉政策,他也是赞同的。看了张志鹤转来的报告,河南这个地方,多有几代十几代都是为匪的。这些人不铲除掉,河南怎么能推行江北的政策,又怎么能成为江北军稳固的前方基地呢? 才走出大门口,吴采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下。雨辰的全部卫队六个步兵中队和一个重火器中队,已经排列得整整齐齐地站在巡阅使署的大门口了。每人都是装具齐全,背着背囊,八百多人几乎一般的高矮,在这冬天的早晨里听不到一点响动的声音,只有他们呼吸出来的白气,在队伍上面缭绕。最前面一个高大汉子正是已经挂了上校肩章的冯玉祥,他大步出列,用力向吴采行了一个撇刀礼:“参谋长!巡阅使署卫队从现在起开始接受您的指挥!卫队满编八百三十一人,实到八百三十一人,请您指示!” 吴采吃惊地看着雨辰,雨辰只是朝他微笑点头,朝他道:“什么都别说了,这支卫队很有训练,而且每个中队还装备了咱们新仿制出来的麦德森轻机关枪,行军力也强,用来剿匪打交手战再合适不过了。等把白狼赶出豫南,你再把卫队还给我就成了……军队练出来就是打仗的,难道我雨辰真的需要这么多人保护不成?倒是你在前线要当心一些,你那性子肯定是要往最前线跑的,土匪流动性大,身边多带点人安全。” 吴采看着雨辰微微带点关切的神色,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朝冯玉祥他们吼了一声:“出发!”朝雨辰又行了一个礼,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在这八百虎贲的簇拥下去远了。雨辰看着远去的烟尘,心里面却在想着河南的局势。自己这一套严厉的政策,在河南到底行不行得通呢?在河南到底要杀多少人,才能稳定得了局面? …… 河南信阳在南北年中的那次大会战中,打了一个尸山血海,围绕着这个城市的争夺,也就成了南北双方会战的成败关键。最后这座控扼着京汉线和中原南大门义阳三关的要点,终于落入了江北军的掌握之中。 在对白狼股匪的防御当中,张志鹤的安徽陆军第一师主力又是以信阳为他们京汉线防线的要点。坚决不能让白狼股匪窜扰到路东来,而且信阳还是屏障湖北的要点,控制住这一点,就是保住了两个省的平安。所以他干脆把师部设立在了信阳城,打算死也要死在这里了。除了留一个团在豫南后方担任绥靖任务,其余三个团的兵力都沿线展开,先图稳固住局势,然后等援兵上来再图兜剿这股凶悍的土匪。自己对不起被丢在京汉线以东的部队和百姓啊! 江北军遭受挫折之后的反应果然很快,司令也不愧是司令!马上就认清楚了河南局势的重要性,大举的调兵北上,而且让他一下统领两个师的作战军!这下更让他觉得自己受恩深重,不能不努力自效。自己是从司令身边副官长的身份出来带部队的,自己再不努力表现好一点,那不就是让司令背上了徇私的名头? 今天他是到车站来迎接吴采总指挥的,对于吴采出镇河南,他也觉得再合适不过。对吴采调动部队,在河南指挥全局,一线的部队长都觉得很有信心,这绝对是一个镇得住场面的人物。大家虽然不说出来,怕心里面都是这么想。江北军三杰,何燧和吴采都是绝对适合做大军统帅的将领,都很有全局眼光,也镇得住下面的将领。而陈山河虽然也自不凡,南北大会战中更立下了迂回信阳成功的巨大战功,但是从性格上面来说。他还是更适合做一名冲锋陷阵,斩将搴旗的猛将。 张志鹤和自己师部的僚佐们,笔直地站在信阳车站的站台上面。这个站台当初被陈山河在董山上面用山炮打得是尸山血海,现在当然已经恢复了铁路要站的本来模样。他们这些将官校官对吴采的到来可是一点都不敢怠慢,早早的就已经到了站台迎候。在河南冬日的寒风里面已经等候了一个多小时,但是都没有一个人发出怨言,都保持着军姿站得笔直的,几乎没有人四下走动取暖。 远远的一声汽笛长鸣,接着远处的扬旗倒了下来。吴采他们乘坐的军列终于来到了。站台上稍微有了点人声,但是又有些忐忑。皖一师在白狼军面前搞了个灰头土脸,只能沿着京汉线守备,参谋长过来还不知道该怎么训斥呢。大家都心思复杂的仰头等着火车到来,没有过多久,就看见一列火车拖着长长的闷罐子车皮放慢了速度开始进站,车头排出的白气弥漫了整个的站台。 排成两列的礼兵早早的就举枪行礼。等火车停稳了之后,果然是吴采先走下了第一节的车厢,冯玉祥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的舟车劳顿让这个今年才迈入三十一岁年纪的南方雄兵江北军的第二号人物气色略微有些不好看,但是眼中的光芒略一闪动,就能让人看出这个人物的不凡之处来。就是他,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作为雨辰的第一助手打造出江北这个局面来。 张志鹤几个正步走到了吴采面前,啪的一声立正行礼:“报告参谋长!安徽陆军第一师少将师长张志鹤在此迎候,请参谋长指示!” 吴采淡淡地还礼:“稍息,展空,这些仪仗都撤了吧。站台上面还要下部队,我们赶紧上车到城里面去谈。” 张志鹤赶紧让仪仗队先撤了,叫人把马牵过来,这时候才有空和冯玉祥点头打招呼,心里面也有些吃惊。为了剿匪,司令把自己的卫队都派出来了!对河南的重视比大家想象中的还要高啊! 眼见着护兵将马牵了过来,几个人翻身上马,在人群的簇拥下就朝信阳城内行去。随着他们的离开,各个车皮上面哨音大作,所有车皮的门都打开了,大队大队全副武装背着背囊的江北军士兵跳了下来。和吴采一同来到的,除了卫队还有教导旅的教一团还有一个独立迫击炮营。这是雨辰特意增调给吴采,作为他总指挥部直接掌握的直属部队。对豫南横行的白狼军,雨辰是把精兵强将都拿出来了。 “展空,现在京汉线上陆续到了多少部队?”吴采在马上就开始询问张志鹤部队集结情况。 张志鹤也恭谨的回答:“张丈男支队长已经带着十七旅先到了,十八旅还在行军途中,他们支队的辐重和重火力都是由旧旅运送,所以来得慢了一些。安徽陆军第二师因为离得近,除了按指示留两团部队绥靖后方之外,其他已经全部集合完毕。现在所有部队正在按照序列编组作战军,马上就要展开了。” 吴采点点头:“很好!今天先不要去总指挥部休息了,我马上准备先看一下部队,然后就开始杀人!” 杀人?两个带着血色的字让张志鹤吃了一惊,让他忍不住侧头看了吴采一眼。但是总参谋长的面容就如雕塑一般,沉沉的没有半点表情。第三卷 一统之路 048章 大开杀戒 在1912年即将结束的日子里,轰动中国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南方各省集会,宣布脱离北京袁世凯中央政府的管辖。这个事情的纷扰还没有结束。豫中兴起的白狼股匪的事情又牵动了所有关注现在局势的人的注意力。 白狼股匪先是在豫中击败了北洋在那里的驻军,匪势一下蔓延了豫中十几个县份。北洋从驻军到官吏狼狈逃向豫北,将匪伙描述成铺天盖地,所在皆有。接着土匪又向豫北蔓延,这次好歹作为政府军的北洋军队沿河堵住了匪伙的进攻。但是豫北各府县已经是一夕三惊了。 白狼匪众又回转豫西,大家都以为他们将去陕西发展的时候。这些恋土难离的家伙又大股涌向了豫南,和豫南的匪众再次合流。雨辰江北军留在京汉线以西的少量部队迅速被淹没。匪众流窜于豫南平汉线以西的地方,府县纷纷被他们打开。豫南一半的土地,又遭遇了人间浩劫。江北军在历次会战中打出来的威名,居然受到了河南土生土长的土匪的挑战。所有人都极有兴趣的观察着江北军将如何应对这次的挑战。 匪众的破坏力的确是惊人的。豫中,豫西南的地方在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已经形成了大股的难民潮流。而各处堡砦的土豪们却纷纷合流,变成了白狼军的一个又一个名目繁多的大队中队。河南匪患,在1912年的年终,达到了最高峰。 而江北军又有这个铁腕,来整治中原腹地已经兴起延续了这么多年的地方混乱的局面吗? 列强的眼光也同样地关注到了这里,特别是宛西美国青年会三名美籍工作人员被虐杀。还有比利时、法国传教士的死亡事件陆续传出来之后。列强公使甚至行文给北京袁世凯中央,声称如果他们不能安定河南的局势,他们将代为出兵。袁世凯一边深深致歉,一边又说豫中豫南还未办理善后,现在实际为南军所控制,先将责任推脱了出去。然后又煞有介事的行文给雨辰的江北巡阅使署,限期一月荡平白狼匪患。对自己在河南前线的北洋嫡系部队,却秘密要求他们继续严守河防,不要擅自进击,让白狼匪众和江北军闹去吧。 所有的责任一时都压在了江北军的身上。确切地说,是压在了协调指挥七万进剿大军的吴采吴念荪的身上。雨辰在徐州并没有发电催促吴采做什么,他相信吴采完全知道应该怎么做。 信阳的冬天本来就够寒冷肃杀的了,加上这满城的兵,还有从京汉线西面过来的难民,更让这个城市显得有些仓惶。 而这时在信阳府衙设立的江北军河南剿匪总指挥部前,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高大的府衙建筑前面的空地上,蹲满了服色千奇百怪的人物。有的神色紧张,有的满不在乎,还有的在大声说笑,高声地唱着河南梆子,有的大烟瘾犯了,在人堆里面又哭又叫。到了最后就汇成了一个声音:“咱们有保,都是良民,该放咱们回家了吧!”但是周围看押他们的江北军士兵们端着的步枪都上着明晃晃的剌刀,哪个愿意多理他们,这些人也只好在这里大冷的天儿中干熬着。 这些人都是张志鹤这些日子抓的人,有的是豫南土豪,白狼起事也蠢蠢欲动中,有的是从京汉线西面过来的,身上有枪,怀里有大烟土,怀疑是白狼的探子。有的干脆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在豫南地面到处海吹造谣,说什么江北军在豫南不过三天的地气儿。将来河南这块地面,还是白狼坐天下。还有的干脆就是已经在豫南江北军的防区开始闹事,扰乱防区治安的土棍。都是被张志鹤师各部抓住的,都集中押到信阳城来了。 张雄夫正带着一队护兵来剿匪总指挥部接洽防地,领取任务,看到这么一堆人物在这里,心中大有些奇怪,但是也懒得问那么多。几步就进了大门,门口站岗的士兵肃立向他行礼,一个副官在门口是负责承启的,见张雄夫杀气腾腾地来了,忙迎上来笑道:“总指挥现在在办公室和张师长商谈些事情呢,请张支队长到了就马上见他。” 张雄夫一笑,这个粗豪汉子笑起来也有些狰狞的样子。他在徐州憋了那么久,南北大会战的时候也没使上多少力气。这次可是憋足了劲要在河南大干一场了。听到吴采马上要见他,忙把身上的军容整理整齐了,将大衣交给了手下的护兵,深深地吸了口气,大步的就朝吴采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那个副官走在他的前面,几个转折就到了内院的吴采办公室门口,大声道:“报告总指挥,张雄夫支队长已经奉命到来!”门内就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响亮,接着吴采和张志鹤一前一后就走出来了。吴采脸板着,两道浓黑的眉毛的眼睛里全是逼人的寒光,看样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而张志鹤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跟在吴采的后面。 张雄夫赶紧立正,大声报告:“总指挥,张雄夫前来报到!”吴采嗯了一声,朝他还了一个礼:“丈男,马上交给你一个差使,不等后命,马上去办了!”张雄夫没想到自己以来吴采就有事情交代给他,疑惑中回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吴采咬着牙一摆手:“把门口那二三百人都押赴刑场,一个不留,全都毙了!”张雄夫一愣,看着吴采坚决的脸色,不敢多说什么,只有挺胸答应。按照他的理解,江北军除了在战场上面真刀真枪,平时很少杀人啊。各部队平时驻守地方,更是严令不得干涉地方事务。这种大规模的捅人杀人,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平常深沉严肃的参谋长,这次怎么大开杀戒了?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吴采见他答应了却还迟疑着不动身,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起来。张志鹤为这个事情刚才就和吴采委婉的解释过几句,但是马上就被吴采申伤了回来。见张雄夫还不动,忙在后面朝吴采笑道:“参谋长,这差使还是我和丈男一起来办吧。他十七旅才到,刑场在哪儿都不知道呢。我的兵人熟地熟,搭把手就一起办完了。两三百人呢,坑都要挖好大一个。”说着就一扯张雄夫朝外走。 吴采点点头,冷冷道:“你们也不用亲自去了,交代完手下人办好之后,你们两个作战军司令部的参谋人员和团以上部队长准时在下午……三点在这里召开作战会议。我们时间很紧,把你们两个军的情况汇总一下,下午报告给我听!” 两个人都同时立正大声地道:“是!遵照总指挥命令!”吴采的脸色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微微点了点头就大步的走回办公室了。张雄夫这才看着张志鹤诧异地道:“怎么回事?门口那些人是什么人物?参谋长怎么突然就要一鼓脑的杀那么多人?” 张志鹤一扯他,朝门外走了出去,他低低叹道:“那些人还不都是我抓的?多少都沾个匪字,往常的处理都是各人取保,具结改过就放回去。这次这些人的保人也都来了,总指挥下车伊始就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取保,今天押到这里来验明正身,全部枪毙!” 张雄夫没有说话,但是神色却有些震惊的样子。张志鹤微微摇头:“在战场上面杀多少土匪我没有二话,但是这些人里面难免没有无辜的……我向总指挥求了两句,却讨了老大的没趣。总指挥说我就是太纵容了这些土豪劣绅,才让豫南遭受匪患,让我别忘了现在自己还是戴罪立功的身啊……”他苦笑了一下:“所以就这样了,三百零九条人命,今天咱们送他们上路!” 张雄夫倒没有同情这些家伙的想法。从江北出发之前,司令也和他谈过话。这次在河南就是要用雷霆手段!听司令透露的计划,大军先期向前推进扫荡之后,接任各地县份挑选出来的县长,还要亲自带着保安营队。在河南推行前所未有的土改政策,只要沾了匪字的土豪们一概打掉,他们所控制的土地全部按丁口人数分给老百姓。就算老实不沾匪的士绅,也要强制推行江北地三七五减租政策。司令看来是想一举根绝至少豫南地方的匪患了! 大棒之后,司令也在江北筹措了粮食种子耕牛还有救济款,在地方秩序恢复之后计口发放,听自己旅的军需官从财政厅听来的风声,说为这次河南剿匪作战,战费和善后费用,司令从特别费中支出了二千三百万元,看来是下了最大的决心了。对白狼这次匪乱的重视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这些土匪真的有那么可怕吗?他有些不能理解,但是看来吴采总参谋长是坚决地执行了司令的政策。一开始就要杀人立威了。军人的手上,天生是要沾满血腥的,他们就是司令手中的一把刀而已,张雄夫就这么想。 他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今知……真的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董山在上次会战中南北双方在这块小小的山的上面就填进去了二千多条人命。过了一两个月的现在。这里的土地似乎还渗透着血迹。据老百姓们传,每到风雨夜晚,这里都有枪炮声喊杀声隐隐传来。 当这三百多人被绑成一串押解到董山脚下的时候,他们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命运。队伍顿时就开始骚动了起来,所有声音最后都汇成了一句话:“咱们是良民,是良民!” 江北军的兵士们整整用了一个营来执行这个任务。看着队伍混乱了起来,有的凶悍一些的开始拼命挣扎了起来,大声喊道:“咱们拼了吧!和这帮南方佬拼了!”第一次办这种差使的江北军士兵们都有些手足无措,拼命用枪托维持着秩序。队伍在六百多身强力壮的士兵们竭力维持之下,才推到董山脚下一处断崖前面。那里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土色还新鲜得很。就是还心存侥幸的人这时也彻底的明白了,今天就是他们这些人归天的日子!有些人还在破口大骂,但更多的人瘫软在那里,队伍歪歪扭扭的,就像是一条死蛇。 江北军士兵们朝四下散开,将这三百零九个人围在中间,所有步枪都举了起来,枪栓哗哗的拉动。带队的营长却半天下不了命令,这不是战场上面的对手,而是三百多丝毫无法反抗的人命啊! 气氛沉重当中,突然一个挂着中尉肩章的连长跨了出来,看他胸前的徽章,也是一个青军会会员,朝士兵们大声喊道:“弟兄们!这些家伙都是土匪!而咱们这次就是来剿匪的!大家不要忘了那些被他们糟害得四处流落的难民,还有死在他们手里咱们江北军的弟兄!我命令!举枪,放!” …… 吴采坐在办公室里。董山方向的枪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他侧耳仔细地听着。似乎连续打了十来个齐放。他目光深沉,手纹丝不抖地写着给雨辰的电文。 “职赴信阳已接手全部指挥职务,武汉欧阳武支队业已出发,部队配置调动尚属顺利。职抵信阳伊始,即将张志鹤部捅获之匪伙不予保释,全部押赴刑场枪决矣。今后作战,所杀之匪,当远远超过今日。职深知司令根除河南匪患之决心,残忍之名,职一身当之,断不容豫南地面兵至匪去,兵去匪来之事重演。职部向前推进之后,后续善后望司令加紧督促进行,根除此盘根错节数十年之匪患,断非单用雷霆手段所能收功,此事司令当已胸有成竹,职之所虑,当是杞人忧天矣。河南匪患一日不平,念荪当一日不返徐州。又,今日起已开始陆续布置各作战军具体作战任务。三日内当可向京汉线以西推进矣。具体作战计划,容职随后续报。” 他仔细又看了一遍电文的草稿,然后交给了身边等候的参谋。那个年轻的参谋却明显因为董山方向的枪响有些心不在焉,脸色有点苍白,江北军第一次同时枪毙这么多的俘虏啊。吴采的声音却依旧坚定,没有半点的波动:“将电文马上转发总参谋部司马代参谋长。然后准备下午的作战会议!” …… 陈柏元和马未名的小小部队,已经在泌阳坚持十一天了。先是宋老香和梁滚驴两股股匪围攻他们,这两股巨匪离开之后,不断又有新的匪伙过来。每一股都眼馋他们据守的县衙里面十二万现大洋的救济款。对他们的围攻是什么招数都用过了。县衙周围的围墙弹痕累累。就记载着这里战事的剧烈。而他们四十多个人,一挺机关枪,就一直在苦苦支撑。有次匪徒都压上房顶了,影被陈柏元带着七八个士兵用剌刀拼了下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最单纯的想法,司令不会不管咱们的,咱们江北军也不可能向土匪投降! 在守备的第十一天上,陈柏元巡视完这个小小的阵地一周,转到马未名的位置上面,看着他正搂着他的自来德手枪打盹。大家都已经是憔悴到了极处,军装破烂,满脸硝烟油泥,每个人都掉了十几斤的肉。陈柏元疲惫地朝马未名身边一坐,却一下把他惊醒了,探出半个头朝沙袋工事外面望望,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又坐了下来。从上衣口袋里面掏出一块军用的盐饼干在那里干嚼。陈柏元拍拍他的肩膀,将自己的水壶递给他:“老马,喝点水吧。瞧你那熊样,脖子都直了。水壶呢?” 马未名无声的一笑:“早他娘的打通了……副营长,咱们这十一天也干掉了三四百的土匪了吧,已经够本了。反正我就想着,我在这里多坚持一天,就多赚一天的。反正老子和这帮趟将是誓不两立了。等咱们援军上来,别看我这个样子,我还是要当先锋。” 听到马未名提到援军,陈柏元却有些犯愁。照理说营部和团部与自己这个加强的前哨连并不远啊,才开始的时候南面隔着泌水还听到过枪声,怎么自己在这里坚持十一天了,还没有部队增援上来?自己面前到底有多少土匪,他并不清楚,只是约莫的估计至少有二三千人。对于土匪不断的换防继续向南伸入,他们困在这个县衙里面并不了解,白狼匪众的规模和现在巨大的影响力,也不是他们现在能够想象的。这支小小的队伍,只是苦苦的在等待着增援。 远远的又有几声枪响,然后就听到人声暄腾的声音。两个人对望一眼,马上就分散了开来:“进入阵地,做好准备!土匪又打算上来了!” …… 信阳河南剿匪总指挥部里,现在已经坐满了江北军的军官们,一个个肩章闪耀,马靴锑亮。在花厅改成的作战室里,一个巨大的沙盘放在正中,墙上还挂着豫南京汉线以西部分五万分之一的地图。现在是三点缺一刻,而所有与会人员,除了一向只是准时到达的吴采,都已经在这里恭候了。大家交头接耳的,说得更多的都是上午枪毙的那三百多个人。这次杀那么多人,这些军官们都明白,是总指挥给这次剿匪行动定基调了,就是狠狠的杀,杀得这些土匪听着江北军的名头就丧胆!让他们再也不敢在江北军统治的地盘上面闹事! 两个作战军长张志鹤和张雄夫,一左一右地站在地图前面,都没有继续讨论上午那件事情的意思。对他们这种高级军官来说,发生过的事情就不再去想了,更多的是考虑着自己将来要负的责任。两人都指挥着二万多雄兵,这时都在想着总指挥会给他们安排什么样的任务,大概多少天能够将豫南扫荡完毕。 随着承启官的一声高呼:“总指挥到!”所有人立即原地立正,然后就看见吴采在总部的几个参谋簇拥下走了进来。这个平时在军官心目中深沉稳重的总参谋长,今天在他们看来,却平添了几分杀气。总参谋长第一次出镇方面,拿出来的就是雷霆手段啊。 在江北军总部虎穴作战室召开作战会议的时候,所有军官都是全部站着。在这里依然也不例外。所有人就这样站着看着吴采走到中央沙盘前面。他微微的朝这些战将点了一下头,问道:“所有人都到齐了吗?” 张志鹤大声道:“右作战军团以上军官及总部参谋人员,各部门处长已经全部到齐!“张雄夫声音几乎和他同时想起:“左作战军除十八旅五十四团团长还未到达,其余也全员到齐!” 吴采不出声地点点头,目光冷冷的扫视了一下场中的军官。大家不知不觉中站得更加得笔直了。突然吴采大声的开始发问:“我们江北军大举动员,进军豫南,是为的什么?” 他也没有要众将回答的意思,继续神情严肃地道:“是为了根绝豫南的匪患,挽回我们江北军的战誉,为了每个在我们江北治下地盘的长治久安!这次动员兵力达到二十一个团,后勤政务方方面面全力配合,要是再不能彻底肃清豫南,达成司令心目中的目标。大家都把肩膀上的花摘下来,不要干这个军人了,从我吴采开始!” 他的开场白就是严厉而毫不容情,每个将领校官都听得是心中凛然。有的小腿都微微发抖,有的好战的却兴奋得满眼放光。只有张志鹤在听到挽回江北军的战誉的时候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但是随即又目光坚定的和吴采对视。 从哪里跌倒的,就要从哪里爬起来!豫南匪患,有这七万虎贲在,也只有被连根拔起的份!第三卷 一统之路 049章 滚滚向西 徐州南方联省自治代表会议已经是曲终人散了,但是这个现在南方的中心城市却没有半点安逸下来的意思。每个人都被雨辰的一道道命令继续催得团团转。按照江北军军官或者政务部门的那些人员甚至筹备着马上就要召开的大选的联邦党工作人员们自嘲的话来说。他们做的工作是远远超过他们应得的薪水的。 现在就有好几件大事摆在他们面前,豫南的剿匪行动,军队要动员,后勤补给要跟上。加上雨辰还计划在豫南推行土改,相关政策的推行配合……江北军马上要进入湖南,湖南也要成为江北自治省份。相关政策的推行,地方议会的选举,湖南地方财政的整理……还有江北军也计划抽调部队进入川东,调解川省内战,虽然计划只抽调一个旅的部队,但是大部分后勤需要湖北地方保障,湖北又是才加入江北地方自治省份不久的,能不能把这个工作做好……还有联邦党的大选,徐洲会议上面确定的一些政策的落实等等等等。 这些事情在这个1912年快要结束的日子里,让徐洲的相关负责任的人员,不管是军人还是文官,都忙得喘不过气来。 雨辰知道自己的步子太急,现在的摊子也铺得太大了一点。但是他总有些时不我待的感觉。自己面对的敌对势力论起根基来,深厚程度是远远超过自己的。自己趁着事先了解历史走向的优势,占着先手一直到现在,所以如今更是加倍的不能让对手缓过气来。自己稍一拖沓停顿下来,等到敌人缓过气了,逐渐了解了自己的行事风格和弱点。那自己就真的万劫不复了!当自己对敌人步步紧逼的时候,自己的弱点也就不成其为弱点了。 有时他也觉得疲倦得有些支撑不住,神经一直绷得太紧了,每天办公结束休息的时候,脑子里面就像是装的一团豆腐渣。但是一想到休息,却总是只能叹口气。再忍忍吧,等到自己真正走上国内最顶峰的时候,那时再喘口气吧?但是心里面也不是不知道,那时恐怕更重的责任还等着自己呢。 这个时候他就在和陈卓探讨着大选的事情。大选定在12月29日开始举行,离现在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了。在大选开始之前,他是打算去北方一趟的,现在就等着上海北京方面的消息。现在三方面互相牵制,自己可不能让同盟会被袁世凯拉拢过去了!而且北京现在态度很暖昧的党派还有好几个,那些党魁们都是在中国政坛上很有声望的人物,到了自己这个地位,是可以开始拉拢,把一些人收入自己的夹袋当中的时候了。 他和陈卓不厌其烦的——核对了自己治下五省的参加竞选的议员名单,认真程度连陈卓这个一直负责这方面工作的人物都觉得吃惊。他看着雨辰那专注的样子,笑道:“司令,您尽管放心,五省一百六十九个众议员的名额,我敢给您立军令状,确保是咱们联邦党的,加上其他省份可以联络的跨党分子,众议院咱们抢到二百席也是有指望的。现在国民党的力量被咱们分散了,最乐观的估计,咱们可能会在众议员里有着微弱多数,但是还不能到组阁的地步……要是能联络国民党或者统一共和党中任何一个,组建联合内阁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陈卓说得乐观,这个年轻人现在实在也是春风得意得很。南方临时参议会现在几乎就成了联邦党竞选大本营,这个参议会说是商议南方各省事务的最高机构,其实就是雨辰的御用党派联邦党的影响各省选举局势的总机构。陈卓作为身于其中,并负有重要责任的人物,如何不能感到得意?联邦党现在已经有南方的半壁江山了,和任何一个党派联合,责任内阁几乎就已经是囊中之物。到时候他陈卓又该负怎样的责任呢?真是想想都觉得志满意得啊。 雨辰却没有他这么乐观,他现在心思分在几处上面。第一就是关心河南剿匪的情况,军事上面的事情必须稳定下来,不要妨害到他的大局安排。自己那个时空白狼军纵横数省,搞得当时已经扑灭了二次革命的顶峰时期北洋军灰头土脸的阴影让他一点大意不得。第二件事就是新吃下来几个省份的整合问题,原来的既得利益人物怎么样处置安抚,都是要很花心思的问题。稍一不当,也很容易牵动大局。江北几省毕竟是他的根本,江北地方自治政策的推行,也寄托了他全部的希望和心血。 最后才是这个大选的问题。他对陈卓能掌握这种程度的议席是毫不怀疑的。这个年轻人精明而又有热情,办事的确很得力。但是议会毕竟是在北京啊。就在袁世凯的辇下,他操纵政局,摆弄议会的能力,那是没有话说的。而自己到时在徐州,不要鞭长莫及!所以自己必须亲自走一趟,布置一些棋子。但有些步骤自己还在斟酌推敲当中。这些事情,就不是对现在满心热切的陈卓所能说的了。 他正沉吟着想着自己的心思,突然办公室的门被副官长陶定难推开了。他站在门口,朝雨辰轻声道:“司令,司马代参谋长来了,有事情向您汇报。” 陈卓站了起来,朝雨辰笑道:“司令,军务上面的事情属下不敢打扰,这就先告辞了。司令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传唤属下……大选的事情,属下一定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随着陈卓的走出去,司马湛略微有些消瘦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现在他暂时代替了吴采的位置。但还是原来的那一副有些懒散和随意的样子,军装领口也有几点油斑,但他也毫不在意的样子。在门口笑着喊了一声报告,就一屁股坐在了雨辰的身边。 雨辰也不介意,微笑着看着他:“纯如,念荪他们制定的计划,你这里审核过了?” 司马湛的神色里有着微微的倦意,看来这个代参谋长的担子份量当真是不轻。将他这个除了对军事学术和指挥作战有些热情的人赶鸭子上架后,这些天是让他透支了将来所有的勤奋了。 他看着雨辰,神色懒散,但是语气倒很郑重:“剿匪作战嘛,没有那一套组成完整战线穿插迂回一说了。就是稳扎稳打一线平推过去,逐步恢复秩序,要和土匪兜圈子的话,这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念荪兄安排得非常得当。左作战军以五个团兵力直指南阳,右作战军以五个团兵力直指舞阳,京汉线上面控制四个团的预备队,防治匪徒向东窜越。十个团互相联系,一线平推。背后还有欧阳武支队的赣鄂军两个团……在南阳和舞阳之间给他们留了一个缺口,他们除了逃回豫中之外,别无他路了。北洋军现在龟缩在豫东北一块。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我们应该可以将白狼军压迫在我江北军、北洋军和山西三个势力之间……而且我们能囊括豫省大部,将通往山西、陕西的出口掌握在我们手中。到时西北方面再开始措手的话,也有一个很好的基础了。” 这正是雨辰这次动员二十一个团的大部队去剿匪的真意所在,想继续再把北洋军向北再压一下,争取将山西彻底绑上自己的战车上,最后如果还需要和北洋军决战一场的话。山西这个要点是一定要掌握的,想着将来自己怎么压迫阎锡山这个老狐狸屈服,真是一件非常有趣味的事情。不过他可没有把这点得意放在脸上,只是继续叮嘱着司马湛:“我现在要管的政务上面的事情很多,现在各地军务,纯如你帮我抓紧一点。留守部队的整编要加快,湖南那边军队要尽快进驻进去……还有河南剿匪,念荪那里我是很放心的。你帮我盯紧一点欧阳止戈!他的支队是封锁白狼匪军入陕道路的主力。这些趟将和山陕刀客合流,那就可真不得了了!密切的关注他们那个支队的动向,明白了吗?” …… 左作战军是张雄夫率领的,都是九师的基本老队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他们从信阳出发,沿着吴家店、平昌关、固县一路向前推进。吴采给了他们这些作战军长最大的自主权力,只要能扫平土匪,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 左作战军除了将十八旅五十四团留在信阳之外,其余五个步兵团及两个旅直属部队全部都参与了进攻作战当中。张雄夫也真耐得住性子,凡是自己经过的道路上面,只要有堡砦存在的,一律派部队扫平。一二式迫击炮和马鞍山兵工厂才生产出来的一二乙式心毫米重迫击炮,在攻打这些山上堡砦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些被土匪们视为固若金汤的砦子,一阵炮弹就完全砸开了。抓住为首的匪徒,从来都只有一个字,杀。其他裹胁的小匪和百姓,全部下山归农。原来张志鹤一师力量不能办到的事情,现在张雄夫就在踏踏实实的做着。 至于白狼匪部的主力?除了一直若即若离的和张雄夫部保持着接触之外,根本就没有敢于和这支部队做正面交锋的意思。在他们的压迫下步步后退。 根据抓住的匪众审讯得来的情报,白狼现在还在方城一带,正在加紧联络宛西的地方武装。但是那里正被欧阳武的进军所震慑,白狼已经一再捎溜子给现在还在糟蹋豫南的十来个土匪大队,让他们赶紧到方城集中,决定将来的去向。张雄夫根据情报汇总,已经得知自己面前的土匪有宋老香等九个所谓的大队番号,六七干的悍匪。已经有向方城撤退的迹象。而方城正在江北军给他们留的那个逃跑的口子正中间,难道就这么让他们轻易地走了?张雄夫总有些不甘心。他始终确信。对这些无恶不作的土匪,是需要狠狠打击的。 “大家注意到没有?咱们左作战军的作战地境,被泌水,唐河从西面和北面包围着,南面是咱们湖北的兄弟部队,而东面就是咱们了……这帮土匪现在还赖在咱们面前,以为自己轻快能走,随时都能鞋子一拔飞跑大吉。以为咱们正规军追不上他们……我想抽调出2至3个团的部队,迂回到泌阳去,沿着泌水布防,正面我们的部队再压迫过去。让这帮土匪就算能逃跑,也至少留下一半人来!” 张雄夫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作战军的全部军官们,那些军官们都是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的参谋长是原来皖一师何燧身边调过来的石穿上校,皱着眉头看了地图许久,心里面又掂量了半天,觉得这个计划是相当可行的。虽然分兵两处,但是他不相信有哪股土匪又这个力量让任何一处吃亏。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土匪提前溜掉,大家白忙活一场。他只是补充道:“丈男,你看是不是先通报信阳总指挥部?然后再和右作战军取得联系,再遂行咱们的行动?要是咱们进展太快了,不能和张展空他们保持一线,中间露出空隙来了,这怕不好交代啊。” 张雄夫不以为然的一笑:“等到左右前后都取得联系再行动,黄花菜都凉啦!我决心已定,不容更改。以十七旅四十九、五十团在四十九团团长张涛的统一率领下,加强迫击炮一个营,及旅部骑兵搜索营。从薄山、宋家场高邑迂回泌阳,沿着泌水展开。我们主力三个团及直属部队向前压迫,压迫匪众于泌水之前。让他们只能从唐河逃跑,去撞南阳欧阳武的支队吧!迂回要快,攻击要狠,对这些土匪咱们不能摆开整然的战线和他们打。就是要追剿得他们上天五路,入地无门!” …… 吴采收到张雄夫他们变更部署的通报之后,已经是在一天以后了。他自从把两个作战军放出去之后。自己的注意力多半就放在了稳固豫南后方的事情上面了。对他们的剿匪作战,他还是很放手的。但是这个绥靖地方的事情,却是操心思最多的。司令想根绝百年匪患,这个任务可比单纯的把白狼打跑艰巨多了。他整天就是抚绥流亡,接见即将到地方赴任的这些挑选出来,暂时对地方实行军管的县长。还有相关政策的跟进,地方势力的处置。信阳这些日子在不断的杀人,已经狠狠地震慑了河南地方那些地方势力们。大家都认识了这个参谋长具备的铁腕。现在底下一些军官参谋看着整天板着一张脸的吴采,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司令既然选择我来做这把屠刀,我就是要让这里的人听到我吴采的名字就做恶梦!在吴采内心里,其实还是有着湖南人那种特有的泼辣和固执。只是这些平时很深的掩藏在处理江北军日常事务的繁重工作当中了。 他仔细地看着手中那份报告电文,脑子里评估着张雄夫突然改变部署,决心狠狠打击一次匪众主力的计划,终于觉得也不妨一试。如果能给匪众一次严重的杀伤,对政策的推行也是很有好处的一件事情。他也注意到了张雄夫报告中提到的白狼现在和他的三四千基本武力现在在方城一线,这个家伙果然不是易于之辈啊,把自己放在想四处都可以流窜的位置上面,他下面究竟是准备向豫西挺进,流窜山陕呢?还是准备回头去豫中?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西进的公算比较大,想一举将他擒获,看来还是很因难的事情啊。 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在张雄夫的那份报告上面批示了追加承认的命令,交给在桌前等候的参谋:“把这份命令存档。从现在开始,要求张雄夫左作战军每日一报,报告他们的位置和行动,随时要拿给我来看,明白吗?”参谋敬礼立正转身出去了,接着又是冯玉祥敲门走了进来。 这个高大的北方汉子已经挂上了上校肩章,但仍然只率领着八百多人的卫队。所有人都知道他想再立个功劳,好放出去独当一面,吴采也认为这个卫队长率领一个旅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不知道司令怎么想的,就是把他留在身边。而这个汉子,到河南以来,已经向他请战过无数次了。 冯玉祥啪的朝吴采行了个礼,但是一时沉默着并不说话。他知道吴采晓得他的来意。自己到信阳来,可不是整天只在这里闲逛的!那么艰苦的训练,那么完整的配备,他的卫队从来都是一支最精锐的作战力量。而自己也需要更大的功劳,和江北军中更高的地位!既然如此,他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吴采没有理他,低着头又看了几份公文,最后在一批人犯名单上面全部打上了红勾。抬起头来就看见冯玉祥还板着脸站在他的面前,吴采朝椅子后面一靠,这个动作似足了平时雨辰开口说话前的样子:“好啦!本来想留着你们,司令北上的时候还要用你们呢!既然这么一心想打仗,留也是留不住的。你们今日就出发,加入张雄夫的左作战军去吧,仗有得你们打的。记住,要是卫队的伤亡超过了五十个人,我也不管你是不是司令亲自选派的卫队长了,一样将你解职,明白了吗!” …… 河南冬日的夜色苍茫,一条蜿蜒的队伍沿着在夜色中泛着点点波光的泌水向前飞快的推进着。这支队伍都是轻装。在夜里跑得人马都汗淋淋的。他们就是张雄夫左作战军的迂回部队。江北军的作战风格倒是和德日一脉相承,广大广大的包围,缩小缩小的歼灭。军兴以来,历次作战都是靠迂回成功打胜的。这次对这些土匪部队,又使用上了这一招。 张涛是江北军第一个英雄连南京连的第一任连长。以前在部队中就是出名的张疯子,很受带过他的部队长的器重。现在已经是团长了,但是那种疯劲还是丝毫不减半点。这一放他出来迂回行动,他就带领着部队没日没夜的狂奔!他打算两天之内就迂回到泌阳县城,然后把泌水的西段堵死,看有多少土匪会倒在他的枪口之下!在他心目当中,似乎没有自己完成不了的任务,也没有任何能够阻挡他前进的敌人。 五十团团长钟阳喘嘘嘘地赶到他的身边,他们这些军官一律都没有骑马。所有座骑都用来驮运弹药,收容掉队的士兵。在张涛看来,自己这些军官不能和士兵们一起赶路,凭什么要求他们做这么大强度的行军?钟阳已经摘掉了帽子,脸上的汗象水洗过一样:“老张,让部队喘口气吧,一天都赶了一百二十里路,不要把自己拖垮了!” 张涛也在咬着牙齿苦撑,两条腿和灌了铅一样:“不成,土匪比咱们轻便,想打成这一仗,就要比他们的动作还要快!下半夜可以休息三个小时,但是必须在零点之前赶到宋家场!告诉弟兄们,打好这一仗,我给大家请功!” 队伍的行动似乎又加快了,河水呜咽的向东流淌,但是这支队伍却以更快的速度向西滚滚前进。这种气势,似乎都要带得这条泌水都要向西倒流一样。第三卷 一统之路 050章 孤军获救 杨度懒洋洋地晃出了自己的宅子,这些日子以来,他老人家竟然是难得的清闲,什么事情都推得干干净净,连自己分内的联络党派,准备大选的事情都一点不管。每月挂名在总统府拿八百元的参议薪水,就这样置身事外看着名利场中人的纷纷攘攘。但是自己象这样耐得住寂寞的日子有能坚持几天?北京怕是还有很多象自己这样的失意小政客正翘首南望见……什么忠诚,什么坚持,在政治这个大染缸里,都是一钱不值的东西。 可是在南方,自己就真的有用武之地吗?这一点,连杨度都没有信心。他只是习惯性的愿意依附在最强的势力这一边,帝王术本来就是这么现实的东西。 他左右四下看看,陆建章派来守在他门口的小贩探子也和他对望了一眼,两个还互相笑着点了点头,那小贩就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这年月,北京官场上面的事情就是瞒上不瞒下。就连陆建章听说他亲戚还在江北军里是雨辰的贴身军官,谁不要为自己留点后路?大总统还在竭力的想办法应付这个日渐窘迫的局面,但是除了他几个最嫡系,命运已经紧紧捆在一起的心腹之外。南北大会战北方失败之后,想着别样心思的人物就已经越来越多了。 杨度在南市转了一圈之后,又安步当车地晃到了后海,看的确没什么碍眼的人物了,一闪身就晃进了一处小小的茶馆。等他眼睛适应了茶馆里面混暗的光线之后,就看见白斯文似笑非笑地坐在那里,面前一个茶碗还在冒着袅袅的热气,看来也是才到这里等候他没有多久呢。 看到杨度进来,他站起来就招呼:“皙子大哥,快坐!几天不见你人影,可把老弟我想死了。最近还是很忙?”他招呼得热烈,杨度心里面却只是有点想冷笑的意思。但是江北军系统,现在自己能搭上线的,也就是这个经常言不由衷的白斯文上校了。他苦笑着在白斯文身边坐下,看着那个旗人老板不做声地也给他倒了一碗茶。杨度苦笑道:“兄弟这几天去了天津,在堂子里面把这个月的薪水报效得干净。一回到自己宅子里面,就看到你老哥留下来的消息,这不就巴巴地赶来了吗?”他端起哪碗茶喝了一口,又皱眉笑道:“经费给你老哥花完了?怎么这待客的茶也尽是些沫子?真是不大方啊。”他一头说一头笑,浑没在意那个旗人老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白斯文嘿嘿一笑,站起身来就拉着杨度的手朝里间走去,那个旗人老板乖觉得很,就守在了门口替他们望风。到里间的小炕桌才坐下来,白斯文换了一副郑重的脸色,看着杨度认真的道:“皙子大哥,现在兄弟听到风声,袁大总统似乎又和日本签订了一个很要紧的密约?听说日本国将全力支持他训练新军,东北的利益他拿出来交换的也不少?据说上次南北大战,日本也在背后支援了不少款子。风传有一千万日币左右?这次的消息,是不是很确实了?”他问得极是认真,毫无疑问,这是他这个江北军北方情报首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 杨度心里面一沉,这些事情连他这个在北方人脉这么广泛的人物都只是听到一点风声。袁世凯似乎现在的确是让周自齐、王揖唐这两个人在非常秘密的联系这个事情。周自齐还沉稳,要不是王揖唐现在有些得意忘形,这个风声还不见得能传出来。具体什么条约款项他也还不清楚,自己也刻意的和这些事情保持距离。但是白斯文怎么也知道这个事情了?看来他的消息渠道,也当真是广泛得很。 白斯文紧紧地盯着杨度,看他在那里皱眉沉思。现在白斯文可不像南北会战时候那么小心翼翼的了,底下具体办事的北洋团体人物,对他的活动可以说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少人还找上门来给他提供情报。他辗转听到这些风声,马上就和现在在东北热河一带活动的陈思联系上了,让他牢牢在那里盯着日本的动向,自己在北京继续开始活动。消息回报给徐州之后,雨辰也出乎意料的重视,一连好几封密信带过来,告诉他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查清楚这个事情。他最后还是决定,找杨度来打听这个消息。 杨度在心里面沉吟了半天,要打听这么秘密的事情,再详细的通过白斯文传递给江北的话,自己可就把老头子得罪得深了。自己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还是赌这一铺?袁世凯待他不薄,虽然一直没有给他什么机要的职务,但是在生活上面从来没有亏待过他,才能让他悠游终日,摆尽了国士的派头。 他这么联系日本方面,也是想最后一博了啊。这样的支持力度,是英国或者什么其他的西方国家所不能提供给他的。老头子现在迫切需要外力的支持,而日本对东亚的野心也是一望即知的。两家凑在一起,真的是一拍即合呢。老头子现在真的有着最深重的危机感了啊。他不知道这是在玩火吗?稍一不慎,那就是身败名裂的局面。而自己在当中,又应该如何自处呢?杨度想到深处,不禁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北中国的天,快塌下来啦。 …… 陈柏元他们整整的在泌阳县城里面坚持到了十六天了,每个残存战士的精力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当初退守这个小小院落的四十九名军官士兵,现在剩下的不过只有二十三人而已了。 四周的匪徒越来越疯狂,最近几天更是连续的发动了好几次的进攻。他们似乎也很难相信,在他们这么多人的围困下,这个院落怎么就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的?白天进攻被打退,晚上偷偷地摸上来依然被警觉的守军猛烈的火力所杀伤。用洋油烧,拱在铺了湿棉被的桌子底下硬冲,都被这些憔悴但是坚定的战士用手榴弹,用剌刀,甚至用生命挡在了外面。土匪们最后都半是佩服半是疑惑的在外面乡音浓重的劝降。 “当兵吃粮,为那几块垧钱这样卖命,也太不值得了吧!你们只要投降出来,军官可以当中队长,士兵每人算两份枪股!大家兄弟伙吃香的,喝辣的,比在这里面苦熬着强!你们的援军是不会来了,这里已经是咱们的天下了……”这时那几个劝降的声音还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吼着。负了重伤的陈柏元靠在沙袋工事的后面,呸地吐了一口吐沫,又吃力而珍惜的将自己胸口佩戴的青军会徽章爱惜地抚摩着。自己身上一身的血和泥,只有这个黄铜的小徽章还是如刚接到自己手中那样耀眼生光。 自己是怎么样才加入青军会的?还是在安徽追击倪嗣冲的安武军的时候吧。那时他们的连队从凤台经过,那里对同盟会淮上军屠杀的惨状还保留着。何燧当时还是大家的旅长,他站在队伍前面沉痛的说什么来着?“这都是旧军人造的孽!他们没有目标,只是军阀手底下的一条疯狗!咱们这些青年军人,既然投身到革命当中来,就要有咱们自己坚定的目标。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才拿起手中这支枪的?还不就是为了民族的利益,百姓的安宁,还有咱们军人的荣誉!”那时自己只是一个副排长,从此就留意上了自己作为军人的责任。 他见到过江北治下的百姓对司令免除农税和一切杂捐的那种发自肺腑的感激之情。自己军队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作战,都有百姓在打听盼望这个事情。江北巡阅使署的政令公告,他这个有着中学生程度的军官一直都在留心。他觉得似乎就是他心目中的那种政府,关心民生,却又并不苛暴。特别是江北军的那几个年轻的高级军官,一直到雨辰为止,在他的心目中渐渐都有了偶像的地位,所以他毅然加入了青军会,愿意为江北军的事业奋斗到自己的最后一口气为止。 现在这个日子似乎就在眼前了,他看着还在上空高高飘扬的那面遍布硝烟弹洞的红色军旗,突然很想起立向这面军旗行最后一个标准的军礼。但是他右胸的伤势已经不能允许他再站起来了。他觉得现在只是一股气在支撑着自己还坚持着不闭上眼睛,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紧紧地握住自己左手中那四个捆在一起的民元式手榴弹,等着最后拉开信管的时候。 马未名巡视完最后一次的阵地,又回来靠在了他的身边。这个原来体壮如牛的连长,现在一身军衣看起来空荡荡的。脸已经瘦得脱了形,眼睛里面全是血丝。大家都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啦。 马未名看了看陈柏元的伤势,却只是无声的叹气。陈柏元强笑道:“老马,你替我担心什么啊。我没事,敌人这几天这么疯狂,怕是咱们的援军也快到啦。他们想打开这里,把里面的款子都抢了好撤退。这些家伙,眼睛里面只认得大洋……” 马未名摇头苦笑,这次他们坚守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个最苛刻的上级在这种形式下要求他们能做到的地步。援军也许真的快上来了。但是自己还能坚持下去吗?每个士兵手里还有三排子弹,机关枪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条弹带。手榴弹就每人只有一颗留给自己的了。无论如何,他并不后悔自己做到这一步。因为只有在江北军当中,这个三十多岁从列兵一直升上来的连长,才感觉到自己作为军人的尊严。死在这个最后肯定能夺取天下的队伍里面,不冤! 他朝陈柏元笑道:“这次啥也别说啦,能和这么多弟兄死在一起,上路大家都好有个照应……库房里面的军装粮食还有大洋的箱子,我已经全部浇了洋油啦。到时候这些土匪,什么他们也别想得到……” 正说话的时候,枪声又疯狂的响了。马未名支起身子一看,却发现没有一发子弹是冲着这里飞过来了的,倒是小小的县城里面乱做了一团,到处都有火头冒出来,不时还可以看到土匪的身影在房屋中间乱窜。这些家伙都炸了营了!突然一发炮弹在不远处炸了开来,那种爆炸的火光和硝烟尘土,就是江北军的迫击炮弹!又一发炮弹在临街的一处房子上面炸开。里面的土匪一片惨叫的声音,炮弹穿过了单薄的屋瓦炸得里面血肉横飞。在隆隆的炮声当中马未名欣喜若狂,援军,咱们的援军终于上来了! 冒着横飞的弹片他趴下来摇着陈柏元:“副营长!陈兄弟,咱们援军上来啦!咱们终于坚持到这一天了!” 陈柏元脸上也满是欣喜的表情。他摇晃着想站起来,眼睛里面只有那面高高飘扬的红色军旗。从沪上先锋到民族武力再到江北军最终挺进北京直到这面军旗插遍祖国的大好河山……他眼中波光一闪,最后终于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头歪在一边,再也不能动弹了,只有那枚青军会的徽章,还在他胸前骄傲的闪烁着。在炮声中,这个年轻的副营长终于走完了他军人生涯的全部道路。 …… 张涛站在一个小土丘上面,看着炮弹在泌阳县城中不断地炸开,部队的行军纵列在行进中就展开成散兵队形向县城发起了冲击。城墙上面已经被自己部队的子弹炮弹打成了一锅粥。土匪完全没有料到自己部队两天两夜两百多里路的长途奔袭,丝毫防备都没有!土匪毕竟就是土匪,基本的军事素养都没有,都想着在县城里面花天酒地,连远处的警戒都没有放一个,也许他们以为这里离江北军还远,还隔着一条泌水吧。但是在江北军的铁拳之下,这些土匪不会再有一个安全的容身地方!对付这些土匪,就要用最坚决的手段,最严厉的杀戮! 他站在那里,似乎就化身成了穿军装的凶神。 钟阳在他身边也举着望远镜,突然他惊叫了起来:“老张!你看,泌阳县城里面还有咱们的军旗!”这个叫声让张涛一惊,忙将自己的望远镜转了过去。果然在县城的中间,那应该是县衙衙署的地方,上面还挂着一面红色的军旗!虽然已经布满了硝烟和弹洞,但依然在在那里迎风飘扬招展!难道是泌阳县城咱们的守军坚持到了现在? 他在心里飞快的计算着,整整十六天啊,这些勇士当真在匪窝里面坚持到了现在!他急忙大声传令:“炮兵火力集中在城墙上面,不要再向县城里面延伸,部队加把劲冲进去,里面还有咱们的弟兄!” 他的命令得到了忠实的传达,炮弹火力在城墙上面更加的密集了,企图顽抗的土匪一片片的被从城墙上面轰飞。城头简陋的工事和着沙石还有人的肢体四下乱飞。黄色的步兵人浪很快逼近了城头,那小小的城门早就被凶猛的火力砸开了,107毫米口径的一二乙式迫击炮弹的威力果然大得惊人! 这些土匪什么时候见识过这样铺天盖地的打击,黄色人浪的冲击又是如此的一往无前。驻扎在这个县城的是白老天部从宛西过来入伙的土匪大队,本来就没有豫中那些土匪悍狠,还以为把泌阳县城留给自己驻守是大大的优差,没想到不但城里面那一小队江北军吃不掉,又在这个以为是最安全的地方遭到了这样的攻击! 土匪们三三俩俩的就从唯一暂时还没有受到攻击的西面门开始逃跑,最后就演变成了崩溃,白老天带着土匪马弁毫不迟疑的冲在最前面,从张涛的位置上面看,就见到一群服色杂乱的土匪和放了群的鸭子一样朝西面飞跑去了。有的居然还穿着女人的花棉袄!对于自己和这样的敌人交手,他实在觉得是有些胜之不武。他恨恨地放下望远镜,这些家伙哪怕有点骨气稍微抵抗一下也好啊!现在就等着进城了,碰上这样的敌人,两百多里路的奔袭还真有点不值得! 他大声的朝身边等候的副官发令,似乎没有过足的打仗瘾全冲着他发泄出来了:“调整部署,留五十团驻守泌阳县城一线,我的四十九团继续向西延伸,把泌水西段给我卡死了!现在还在泌水东岸的土匪,我要他们没命回豫中!”看着副官转身想离开,他又叫住了他:“查明城内坚守的队伍是哪支部队?我要上报给他们嘉奖!坚守十六天,真是一群孤胆勇士啊!咱们和他们的勇气于决心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1912年11月29日,张雄夫左作战军派出的张涛支队两个团,以一个漂亮的右勾拳奔袭泌阳县城成功。土匪白老天部被打死四百余人,俘虏二百余人。经过泌阳县城阴近居民指认,手里有过命案的土匪俘虏全部被就地枪决。其他土匪俘虏都被押解回江北,作为江北最近开始兴修的水利工地的劳力开始服一年至五年的苦役不等。其余匪众九个大队六七千人被夹在泌水唐河还有正面推进的张雄夫主力之间,一时阵脚大乱。江北军在十六天前失去泌阳之后,在十天之内完成了动员部署,并只用了五个战斗日的时间,就将泌阳重新夺了回来,让全天下看到了这支方兴未艾的强军的反应速度。谁要于江北军为敌,就要招致十倍的报复! 在泌阳县城坚守十六个昼夜的马未名步兵连及附属机枪一排被解救出来,他们只剩下了二十一名几乎都带伤的军官士兵。牺牲在被解救之前的陈柏元副营长被追晋为江北军陆军上校,和麾下牺牲的官兵入祀即将在明年年初在徐州落成的民国民族昭忠祠。马未名被越级晋升为营长。这支小小的孤军的事迹,一下传遍了江北军全军,也更加激发鼓舞了他们将剿匪战役进行到底的斗志和决心。 豫南现在的战事再一次的牵动了各势力的注意目光。大家都在关心,雨辰和他的江北军在正规军会战当中已经有了非常良好的表现,这支军队的火力和战斗力可以说是超越当时国内军队水平的。在清除河南几十年来盘根错节的匪患当中,这支部队又会表现得怎么样呢?江北军快速的反应和果断的迂回作战,让大家看到了江北军的作战意志和决心。让他们更清楚的明了了,在国内,现在还没有任何一支武装力量是这支强军的对手。 而雨辰在豫南推行的和江北其他自治省份完全不同的激烈的政策,也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平时雨辰给大家的印象都是充分利用地方现有的势力,采取和他们合作分权的方式将自己的地方自治政策推行下去,只是牢牢的将财权和军权控制在自己手里。而在豫南他的所作所为让大家明白,他也是可以将一个地方的传统势力连根拔起的!虽然豫南一地不能代表全国。雨辰也不可能采取和各个地方的传统势力一起为敌的手段,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但是人们都知道了,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他完全是有着这样的铁腕的。 豫中豫南的一场匪患,让人们看到的其他东西却是很多很多。第三卷 一统之路 051章 欧阳武的心思 由湖北出发的欧阳武支队的动作,和张雄夫的左作战军比起来就慢了些。吴采由京汉线去到信阳之前,曾经协调过湖北河南两大战场共同的剿匪行动。陈山河当时就笑着对自己这个老大哥说:“虽然作战处规定欧阳武支队由我指挥,但是和念荪大哥你说实话,我现在也没精力指挥那么多战场的行动。你看看我现在的作战方向有多少!湖北河南边界我要布置兵力防堵,湖南我要调派兵力入驻,原来的湘军我也要负责整编,宜昌那边的部队还随时准备进入四川,加上湖北本地的保安营也要我负责组建,我算是明白湖北为什么叫做四战之地了。就是说四面都有你要忙的事情啊!欧阳武支队进入河南作战,我实在是照顾不过来了,反正念荪大哥统一指挥河南战场的作战行动,就麻烦你代劳了如何?” 当时吴采也没有推辞,上报雨辰那里将欧阳武支队划归了自己指挥。他也认为这七个团挺进南阳,震慑宛西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棋子。在防治白狼匪部进入陕西这个基本的作战要求上面,也起着极大的作用,在自己手里统一指挥着,比较放心一点。陈山河的担子现在实在太重了一点。 欧阳武在吴采离开武汉之后就开始整装出发,他的基本部队赣一师一直要求回江西修整,但是总参谋部却一直没有同意。从湖南溃散的鄂军残部当中给他补满了缺额,又增强了一个江北军新组建的湖北第一混成旅,老底子是原来陈山河带了江苏陆军第二师一个团又一个营派生出来的部队。 他心情也是说不出来的古怪,自己顶着江西都督的这个名义。徐州会议的时候也堂而皇之地坐在主席台上面。可是总参谋部一声命令,自己就得马上回来带部队,象一员普通的战将那样领命上前线厮杀!要知道这一年来,他觉得自己的仗已经是打得足够足够了。而且自己这个江西都督,江西省不管是政务军务自己没有半点发言的余地,财政上面更别想予取予求了,连自己基本部队里面的军需官,都是江北军军需处派下来的人选。这个江西都督和什么赣军第一师师长,还有什么干头! 他有时总会想起老长官李烈钧在徐州会议结束时到他下榻的招待所和他说的话:“雨辰兴起太速,现在又太过咄咄逼人。不遇风浪则罢,当变故骤起的时候,被他强力收拢在一起的势力就会分崩离析。你是我们同盟会的忠实同志,在现在这个位置上面要好好掌握好部队,等待时机,看着吧,咱们总是会有机会的!” 连原来直来直去的老长官李烈钧,现在都会耍这种心眼。在江北副巡阅使的位置上面做这种政客式的活动。这世界的变化,还真是飞快呢。但是雨辰既然能这么飞快地窜起,多少以前声名显赫的人物倒在了他前进的脚步之前。谁又能确保他一定会在风浪面下倒下,手上势力分崩离析呢?在这个全国的局势仍然混沌不清的时候,欧阳武并不想将赌注押在任何一方上面。 1912年11月27日,欧阳武支队才挺进进入南阳。沿途对宛西的地方势力和武装,他是江北军中表现得最和气的将领,每行军经过一个县份,都要和地方势力拉拢一下,不要说捕人杀人了,连一个语气重一点的布告都没有,还沿途给这些地方势力委任江北军的名义,什么邓洲独立团,镇平特务大队的名号委任出去无数。本来对吴采在豫南大开杀戒而内心惶惶的豫西地方势力,真是打心眼里面感激欧阳武的做法,交口称颂,支粮应差,几乎是一路把他欢送进了南阳重镇。他也沿着南阳至邓州一线展开了防务,到此他的作战任务就是完成了大半,只要白狼匪军不从他这里通过,一个大功是稳稳跑不了的。 但是在他属下的军队,却有些暗流涌动。赣一师当初有两个团和安徽陆军第一师对调服务,现在赣一师里面江北军势力也不算小。他们所有军官在出发前都接受过吴采的动员,确定了这次作战行动是要彻底的根绝河南匪患,对地方势力要加以打击,便利于后续地方政策的推行,他们的支队长却是这么一副做派,虽然江北军系统最是讲求服从,但是他们觉得欧阳武就是首先不服从了吴采事先定下的宗旨,意见都是一大堆。 欧阳武的支队司令部并没有选在南阳府署,而是选在西街一个前清巨绅的公馆里。白狼匪患起后,这个巨绅逃到了武汉避难。这个公馆就被他封用了。虽然是河南地方,这个公馆却整治得和苏州园林一样,在里面悠游办公,欧阳武也觉得自在的很。 南阳地方本来就是豫西重镇,在这里北洋军原来有南阳镇守使担任守备绥靖。但是白狼匪患起后,双树镇张敬尧团惨败消息传来,看到白狼匪患已经不可复制,豫西地方武装又蠢蠢欲动,北洋军的南阳镇守使和地方守备部队遵照命令向豫北收缩,这座城市就被他们丢了下来。一直是豫西的地方武装在这里维持,白狼过境他们也予以支应粮饷,倒保住了这个城市不遭匪劫,现在又将欧阳武迎接了进来。 这天他才处理完几件例行的公事,就到宅子的花园里面散步。正自得其乐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参谋长,也就是赣一师的参谋长花镇彷这个老部下匆匆忙忙的夹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他笑着扬声招呼:“如锦,这么急做什么?有什么紧急的公文电报么?” 花镇彷抬头看见了,神情却更加的紧张了,一溜小跑地赶了过来。苦笑道:“都督,我维持不力,现在底下部队出乱子了!一群军官联名要见您,这真是……” 欧阳武也变了脸色,江北军纪律最严,这些军官有什么事情要申诉?他看花镇彷脸上都淌下了大滴大滴的汗珠。自己的神色语气倒是放轻松了:“如锦,你别急,有事情慢慢说,咱们是长官,还能让底下人这么胡闹了?等会我再一个个收拾他们,到底是什么事情?” 花镇彷眨眨眼睛:“还不是现在南阳留守的湖北混成第一旅三团,和咱们师赣二团那些江北出身的军官?他们递了一个联名信给我转交都督您,说是对都督现在行使地抚绥地方势力的政策不满,说这是和吴采总参谋长事先制定的宗旨不同。他们按照既定程序,找长官申诉,想知道都督到底是什么打算。” 说着他就将公文夹里面一份非常正式的申诉文件递给了欧阳武。欧阳武匆匆扫了一眼,神色一下变得极其恼怒:“反了他们!以为自己是嫡系天子门生,就敢找我这个支队司令要说法,军队的纪律还要不要了?你给我把军法处的处长找来,先把他们押起来!” 花镇彷嗫嚅着并没有说什么,领命转身就想离开。欧阳武却变了主意,大声道:“慢!这次来了多少军官?在什么地方?”花镇彷转过身来,这个平时也算精干的参谋长这时看起来却有些乱了方寸的样子,不过这也难怪他。现在赣一师又不能真正的驻守江西,也不能插手地方的事情。自己的地位和生活都靠现在这个部队维系。万一底下军官闹大了,这不就是连饭碗都砸了么?自己这些半路加入江北军的将领,这个位置也实在尴尬得很哪。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苦笑道:“来的是驻军两个团少校以上的军官,大概有二十多人,都排着整齐的队伍在照壁那里等候支队长的接见呢,还是很守规矩的。”他也算是给这几个军官开脱了几句。欧阳武知道自己这个参谋长的心思,冷冷哼了一声:“让他们到大堂等我,我随后就到!” 二十多个江北军嫡系出身的军官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进了这个作为司令部的巨宅的大堂。带领他们的是赣三团上校团长张兆甲,他是原来镇军出身,也是现在湖北陆军第一师副师长兼一旅旅长张兆辰的弟弟。自从加入江北军以来,他就对这里死心塌地,也是青军会的积极活动分子。这次才提升的团长,满心思的想在河南剿匪的作战行动中做出一番事业出来,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师长到了豫西却一枪不发,只是和地方势力拉拢。在吴采在豫南大开杀戒的消息传来,他们更认定了欧阳武是违背吴总参谋长的命令。虽然还不敢越级报告给吴采,他们也没有这个权力,但是私底下联络了一番,却决定找欧阳武申述。这个赣军的将领,司令给了他这么高的位置,上次南北会战却是边打边叫苦。每次作战都让他们两个江北军系统的嫡系团顶在最前面,保存自己的实力,这次在河南又自行其是! 他们对这个司令,也的确少了一点尊敬服从的意思。张兆甲低声的嘱咐同来的军官们:“大家等会见到支队长要礼貌恭谨,但是该问的事情一定要问了!咱们到这里来是准备打仗的,不是和这个土匪勾结的,咱们就是这个宗旨!” 大堂外面一阵靴声响亮,就见欧阳武换了整齐的军装,带着一个参谋满脸怒色地走了进来。大堂里面一阵啪啪的立正敬礼的声音。欧阳武也不还礼,自顾自的在大堂里面背着手踱步,一时这里有些沉默,没有人敢先开口说话。半晌欧阳武才冷笑道:“好啊,团长带头,二十多个少校以上军官,找上级直属长官逼宫来了……我干了这么多年的军队,就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你们说说,是不是要我马上辞职,好让你们来干?说啊!只要有一个敢说,我这个位置马上就让给你们!” 他的声音极大,加上眼睛里面蕴涵的怒色,还真有一点迫人的威风。二十多个军官面面相砚,还是张兆甲自己跨出一步,挺胸昂然道:“师长,我们没有半点想动摇您指挥的意思。只是师长进入豫西以来,所发布的命令和吴总参谋长动员时交代的命令有一些不同。我们这些底下军官都从来只是奉命行事,两个上级的指示不一样,让我们很是为难。一路上来我们都服从师长指挥,但是现在豫南消息传过来。吴总参谋长一直在对河南地方势力加以打击,我们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往来呢?这点是属下这些人疑惑的地方。所以上的正式的呈文,请师长解我愚顽。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都是属下的不是,事情了后,属下等自然等候师长的军法处置。” 欧阳武的冷笑更大声了:“军人的宗旨是什么?上级每一个命令发下来,还要对你们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吗?那这个还叫军队么?我的所作所为,自然要对念荪负责,你们就应该对我完全负责!是不是都仗着自己是雨巡阅使亲手调教出来的天子门生,我这个外来的师长指挥你们就觉得委屈了,可以挑三拣四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打错了主意!” 话说到这个地步,张兆甲等等军官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本来以为自己这些军官占足了理,让他们一直接受欧阳武的指挥,他们也的确不大愿意,赣一师早该换个师长了,欧阳武还是去当他的江西空头都督吧!但是被欧阳武这么一吼,大家才觉得在军队这个特殊的系统当中,自己的作为当真是非常不合适的。在他们心里未尝不是以自己江北系统嫡系出身而自傲,对欧阳武等人有些不放在眼里。但是欧阳武对他们毫不退让,词锋逼人,却让他们有些灰溜溜的。想着司令对军队纪律的一再强调,这些军官发热的头脑这才冷静下来,大家军法处见吧! 只有张兆甲还嘀咕了一句:“可是,吴总参谋长那里……”欧阳武哈哈一笑,打断了他的话:“我的布局做法,念荪就当真不知道么?我不像你们,这些大事情都遵循正常的渠道请示!常参谋,把我给吴参谋长的请示电文和总参谋长的回电给他们看看,让他们心服口服!” 他身边的参谋板着脸将两份电报递在了张兆甲的手上。他苍白着脸打开来看了。第一封电报是欧阳武向吴采请示的:“……职接总指挥命令以来,绕室彷徨,顾虑良多。豫西地方武装虽有把持地方,威福自用之嫌。但究于豫中豫南树杆起事,悍然窜扰地方,杀伤我军民之白狼匪众不同。总指挥在豫南之雷霆手段,当属必然,无此不足以震慑宵小,也不足以推行雨司令绥靖河南之大政。然职以为,豫西地方武装尚有维持地方之功,在此白狼匪众祸乱全豫之际,若职部断然清剿豫西。反有地方糜烂,豫西于白狼合流之虞……是以职不揣冒昧,拟于豫西对该处豪强暂取羁縻政策,结以恩义,慑以武力,稳定地方,以白狼不能流窜豫西,正面进剿部队可于豫中将其一举成擒,所见不知当否,请总指挥批示。“ 然后就是吴采亲笔批示的回电:“所见甚是,豫南糜烂,当用重典。豫西尚属平稳,该部以镇定地方为先,防治白狼进入豫西。既委贵支队以方面,战时作战事宜,即可自专。豫西地方,候白狼匪众平息之后,自可慢慢收拾。” 看完两份电报,张兆甲苦笑着将电文双手递回给了那个参谋,朝欧阳武又敬了一个礼:“支队长,咱们违反军令,还对您的指挥指手画脚,咱们自己去军法处报到。”他们当初心里未尝没有想给欧阳武一点难堪,让他早点将赣一师指挥权完全交还给江北军嫡系的意思。青军会南北会战结束之后的常委会上面,也有彻底改造江西陆军的议题,却没想到闹了这么一个下场! 欧阳武板着脸也不还他们的礼,冷冷道:“我们赣一师的军法处,没资格处理你们。但是我赣一师,只要服从指挥的干部。你们就自己回武汉吧,请陈无病处置你们。对这个老长官,你们应该是完全尊重吧。你们遗下来的位置,我会在师部挑选人员调充……放心,这个事情我也会向吴总指挥电请汇报,所有责任由我向他来负责!” 听着欧阳武说着这么诛心的话,这些军官还有什么话好说。整队转身离开。只有张兆甲在离开的时候回头对欧阳武说了一句:“师长,您不要忘记了您现在也是江北军!” 欧阳武一怔,看着他们整齐的离开,最后竟然无声地叹了口气。要不是自己是江北军系统内正式的师长,自己有这么大的威风吗?自己就算清理了这些军官,赣一师现在也不是自己的队伍了。 …… 在南阳那边军队略微有些混乱的时候,正面战场的剿匪作战却进行得如火如荼。在泌阳县城被包抄迂回之后,土匪们顿时就乱了。他们怎么能不知道江北军想包他们的饺子?纷纷就掉头向西逃,想强渡泌水,那里到方城会合驻守的白狼是最为方便的道路。张涛的两个团沿着泌水展开,死死地挡住了他们的退路。土匪连日攻击,又怎么冲得过江北军正规军构筑的绵亘的防线?除了在泌水里面多添几百具尸首之外,没有找到半点出路。这个时候屁股后面的张雄夫三个团又步步紧逼上来,他们除了从唐河方向突围,就再没有半点其他的出路了。从唐河渡河,转而向北,在江北军追击上来之前,赶紧到方城和白狼会合,大家再谋出路吧。 右作战军的张志鹤部没有搞张雄夫那一套包抄迂回,他面对的匪军也有七八个大队,四五千人。他稳扎稳打的一路平推过去,沿途把堡砦,恢复地方政权,工作做得极为扎实,特别是把确山一带的匪窝给清剿干净了,那里可都是上百年的积年老匪了!他们的部队已经由驻马店推进到贾楼、春水、象河关、尚店一线,左翼连接上了泌水一线的张涛部队,右翼也迫近了他们作战军的目标舞阳,大为削弱的土匪们,现在唯一的逃生路线就是南阳和舞阳之间的小小一段地方了! 吴采亲自坐镇调度指挥的豫南剿匪作战,第一阶段获得了相当的成功。追究原因,还是江北军以最快的速度动员了最大的兵力。对豫南活动的土匪形成了泰山压顶之势。在江北军的优势兵力火力迅速展开的情况下,土匪实在是没有正式的抵抗能力的。另外就是吴采一入河南就采用了最坚决的手段,将豫南土豪几乎一扫而空。以前剿匪行动也有过,谁会去动这些可以给自己支粮支差的地方土豪呢?而吴采偏偏就动了,而且还大开杀戒。在江北军的威压下,地方一时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声音和举动。本来在白狼活动地盘还首鼠两端的地方势力纷纷向江北军输诚,愿意支粮办差,也欢迎江北委派的新县长到任。总之这些有家有业,原来在黑道白道都兜得转的土豪们,这下是真的被吴采杀怕了,提到他的名字都小腿肚子转筋。并不是其他部队来剿匪时不想使用这种威压手段,而是这次雨辰下了最大的决心,在豫南小小一地,吴采就坐拥七万重兵,他才敢于采取最严厉的手段,也有信心镇压任何的反抗。 对江北军这雷霆一击,现在外界的观感就是,江北军打胜仗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收拾完了河南土匪之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又将会转向何方?第三卷 一统之路 052章 奔袭方城 在方城这个连接豫南和豫中的重镇上面,已经完全是土匪的世界。乱纷纷的土匪霸占了各家的民宅,仅有的居民被他们捉刮过后,在这个大冬天里被赶出了家园。土匪门把门窗桌椅都劈碎了生火,四乡里掳掠的鸡鸭鱼肉就这么一锅烩了肥吃肥喝。喝醉了就穿着女人的花衣裳撒疯。怪叫声,破锣般的河南梆子声充满了这个小小的县城。 这些土匪唯一好一点的就是稍微有点纪律,不杀人,也不怎么犯花案,也是方城这个城镇唯一剩下的点好运气吧。 在县衙衙署里面,却有一个戴着羊皮帽子的中年人,和几个手下围坐在花园里的石凳子上面,就在这个大冷的天气里面发呆。这个显得有些消瘦,看起来还有些文雅的中年人,就是震动了河南全省,吸引了北洋军和江北军两大势力全力防范围剿的白狼了。他皱着眉头,显然是五心烦躁地听着城里的响动,突然咬着牙咒骂了一声:“这些家伙,就不能有点纪律?咱们已经是复汉军了!是堂堂正正的打北洋的军队,闹成这个样子,一点也不顾虑到当前的局势!闹得太不成话的,我非要宰几个不可!” 他是正规军人出身,在豫中家族也很有势力。吴禄祯这个老长官被袁世凯暗杀之后他离开了部队,回到豫中罗错看局势发展。随后看着北洋势力大衰,自己在豫中又截下了宏威军的许多人枪,势力膨胀了,就自然闹了起来。一开始也只是想称霸豫中,结果几次战斗下来,北洋军就飞快的收缩回了豫北。头脑发热的众杆子们也服气他在豫中打出的威名,居然就扯起了复汉军的旗号。在他想来,自己受到这么多武装的拥戴,趁着北洋势力衰退,向北进军,占领豫北之后,联系豫西绿林和地方武装,还有山陕的刀客们,自己在中原也可以有一片基业,谁说就不是男儿建功立业的时机? 对豫南的雨辰江北军部队,他是很有些忌惮的。起事之初多次和当时在豫南负责全局的张志鹤去信联络,希望大家携手,把河南的北洋军打跑,甚至还表露出了愿意接受江北军番号的意思。没想到所有联络都石沉大海,而自己鼓动的向豫北进军,在强渡沙河的时候,自己这些杂色武装虽然声势浩大,但打这种正规战还是不是北洋军集结的重兵的对手,伤亡失散很重。而底下的土匪武装也已经把豫中吃得精光,随后局势的发展就不受他的控制了,为豫南这个目标所吸引的匪伙们和江北军开打,一开始超着江北军前沿部队兵力薄弱,侵入了半个豫南,把京汉线以西的地方闹了天翻地覆。 自己也只好带着直属手下进驻方城这个地方,眼睛还是牢牢地盯着自己的西面,在他看来,西走山陕,在那里才是自己的出路。那里本来就是地方武装混杂,政府力量统治薄弱。而且回旋的余地也尽有,无论是江北军还是北洋军都一时顾及不到那个地方去。但是自己麾下那些号称受自己指挥的土匪各大队们,还是不听招呼的继续朝豫南涌去。在他们看来,什么目标都是假的,只有抢到手的东西,吃到嘴里的肉,那才是实打实的东西! 结果他带着自己基本的直属部队,也就陷在方城这个地方进退不得了。他不能只带着这点人就远走山陕啊,要不然还不是被那边的武装吃掉!江北军的反应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迅速到来了,一下子从南面和东面动员来了二十多个齐装满员的正规团,七万多人!很快的就把京汉线以西的土匪各大队打了个淅沥哗啦,并且截断了泌水一线,另外一支部队也迫近舞阳,从武汉出来的部队也占领了南阳!现在留给他们的口子就这么小小的一条。要是再不出去的话,大家都要在豫南被包了饺子,要不就是缴枪投降,要不就是被那个出名心狠,也杀人杀出了威名的江北军吴总参谋长抓住砍了脑袋! 在这个时候,曾经震动了全中国局面的白狼白大头领真的是觉得进退彷徨。 坐在他下首的一个穿着长衫,戴着棉帽子,象是读书人模样的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听到白狼在抱怨自己部队的纪律,苦笑道:“白统领,咱们这些老弟兄算是纪律好的啦。大家都在豫南吃肉,他们跟着白统领硬留在方城替大家守后路,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现在还要整治他们,怕这军心就要解体啦……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决定咱们这三千多人该怎么办?是回豫中,还是向西北去?”这个人姓刘,是鲁山的一个前清秋风钝秀才,一直在给白狼当记室,有时也出出不见得很高明的主意,土匪们嘴杂,居然就把他叫成什么刘诸葛了。 听到刘诸葛这么一说,白狼几个贴身手下都纷纷点头:“大统领,咱们不能在这里傻等了。反正现在陆续也有一二千的弟兄回来,还有不少人正在从唐河那边绕路望回赶呢。再耗下去,南军从南阳和舞阳两头一挤,咱们也别想跑了!” “大统领,超着现在西面咱们还走得通,赶紧去陕西吧,反正有枪,咱们吃遍天下。” “咱们替那些家伙看了二十来天得后路,也算是尽到兄弟情分了,再候下去,别把自己也搭了进去!我看咱们还是回豫中,人熟地熟。猫一冬再说,等开了春了,又是咱们的天下,江北军追不了那么远,老北洋又是被咱们打怕了的!” “打怕?忘了咱们在沙河死了多少弟兄?现在北洋在北面也有三四万兵!咱们要是回豫中,真是落到盘子里面的一口菜!去陕西过冬吧,那里刀客弟兄们也多。要不了一个冬天,咱们的队伍又起来了!” 底下的人扰攘做一团,白狼也是心头纷乱。走西面,那么好走么?从荆紫关和武关进陕西的道路已经被南阳一带的江北军看牢,自己要走宛西的话。那里已经向江北军输诚的地方武装就会和江北军联合起来打自己!走潼关呢?洛阳也有北洋的守军,但是那里豫西的羊山十兄弟的绿林豪杰和自己还有点交情。要是表明是路过的态度的话,那里倒还是一条路,可是现在再不走的话,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他咬着牙下定了决心:“没法子了,咱们等不得那些回来的弟兄们了,只能怪他们自己心太贪!今天晚上开始收拾队伍,给大家一天的整顿时间,让大家带足七天的干粮,还有枪弹。其他的都扔了,咱们闯潼关!到陕西去避避风头!明春再杀回河南老家,再闹他一场!” …… 在白狼匪众正准备冒寒西走的时候,雨辰这时在徐州,却几乎撒手不管军事上面的事情了。在他看来,河南在自己的重兵压迫之下,已经是大局将定。他现在整天却是在和上海北京那边电报往还,商谈四巨头大选前会谈的事情。 孙黄二人都已经确定了动身的时间,发电报问雨辰准备什么时候抽身北上。这次会谈也是大选前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了。全国乃至关心中国局势的列强们都希望这四个在全中国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人物坐在一起,共同宣布将全力维持大选的公正公开的举行,并接受这次大选的一切成果。将来大选后采取责任内阁制度,还是总统制度,对临时约法规定的选举制度,是否还继续适用,都是全国希望能在这四巨头会议上面得到确认的事情。 另外还有些南方在大选之前的地位,大选在南方雨辰实际控制和影响的省份如何进行,还有和北方军事上面的一些善后问题都需要探讨。现在又多增加了一项议题,如何办理河南剿匪的军务,南北双方的军队该如何配合。 雨辰也一再的通电,表示极愿意束装就道,于三位前辈共商国事。但是南方局面初定,很多善后还在办理当中,什么时候能够正式北上,现在还不能确定。河南剿匪的军事行动也在进行当中,自己还不能骤然卸肩,只要徐州这边事情一旦稍有眉目,他一定即刻启程。 眼见着大选的日期渐渐迫近,袁世凯从北京发来的通电也越来越感人,说什么民国成立以来,自己维持无方,早盼望大选举行,自己能将国事交给全国公意推举的人物办理,自己也可以回到彰德老家,悠游于林泉之下。孙黄是革命伟人,雨辰是南方新秀,都是极有能力将国事办好的人物,他愿意以衰朽之身在北方承教,一切静待三位北上指点一切。 评论家们都在猜测,这次三角会谈,到底是孙黄联合袁世凯呢?还是雨辰联合孙黄?看袁世凯屡屡电报促驾的架势,似乎已经和孙黄之间达成了什么默契,不然他不会这么积极主动。两方面似乎有着共同掌握全国正式政权,然后对付雨辰这个南方新兴势力的意思。如果两方面真的联合了,那掌握全国正式政府的大权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到时候有着正式中央政府的名义,北洋的军力,加上孙黄二人在南方的影响力。只怕雨辰的势力范围就会自己土崩瓦解吧。人心民心,现在都在盼望着统一了。在汪精卫在天津代表国民党北方支部发表了一次谈话,呼吁统一建国,取消南方所谓的自治地位。观察家们根据这次公开的谈话,更加坚定了袁有可能对孙黄让步,取得和他们代表的民党势力联合的看法。 在战场上袁世凯没有得到的东西,他准备在谈判桌上面得到了? 雨辰有些悠闲的在花园里转圈,嘴里还难得地哼着小曲,周围站着不多的几个护兵。他们都板着脸,尽责尽职的维护着司令的安全。自从雨辰去年底遇剌之后。哪怕他离开自己办公室半步,都有人跟随。虽然在自己巡阅使署的花园也没什么安全的事情上面需要担心。今天的天气很好,司令的心情也非常不错,这都是这个冬天罕见的情况呢。虽然司令哼的小曲有些古怪,什么,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之类从来没有听过的东西。但是看着司令这么轻松开心的样子,这些护兵也觉得身上很轻快。雨辰现在这个地位,一举一动对身边的人影响都是非常大的。 蒋百里从花园尽头走了进来,他今天也没有穿军服。一身长衫马褂,配合他文弱的面庞,看起来就像一个书生。雨辰没有留意他的到来,直到他走到了雨辰的身后。他才笑道:“雨司令,你哼的这个叫什么玩意儿啊?也没有象你这样的,在花园溜个弯还武装带扎束得整齐。你啊,是该放松放松了。” 雨辰被他的声音略略地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才欢然道:“百里兄!我这不是正在放松么?一年到头了,该办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我现在难得的无事一身轻,就等着看自己什么时候出发到北方转一圈呢。’他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蒋百里:“怎么?百里兄今天学校没有事?最近也是少见你穿便服呢。” 蒋百里微笑道:“今天学校里学生打野外,所有科系的学生都去了,自然有教官和他们讲评。我也偷得浮生半日闲,来打听一下你什么时候出发……对了,最近少问军事上面得事情,河南那边怎么样了?纯如也是整天不见人影,从办公室出来就回自己宿舍倒头就睡,说自己当这个代参谋长实在太辛苦了,嚷嚷着让你涨薪水呢。” 他收起了脸上轻松的神色,有些严肃地问道:“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大选时间马上就要开始了,算上你在路上来回的时间,可有些紧张了。我是你这次的首席随员,虽然知道你万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但难免要关心一下。” 雨辰只是含笑没有说话,这些事情他当然心里自有主意,现在孙、黄的态度还是含糊不清,自己没有底细,没有准备,就能随便北上了吗?陈卓已经去联系宋教仁,探听国民党关于这次选举的态度和孙黄北上到底算盘是什么了。自己治下的联邦党中原来一些从立宪派分化出来的干将也在侧面了解现在政坛上面全局的情况,就等着他在这里汇总。万事总要有了准备才能做去。在他看来,孙黄是可以争取的,他们毕竟没有现成的实力。同盟会原来一些武力被自己分化拉拢得差不多了,于自己的合作是大有基础,而且自己去北方的安全事情也大需要操心的。安蒙军现在在沿着京绥线向北京走,到了北京附近就让他们直接开往天津,自己海军的船舰打着迎接安蒙军的旗号已经朝北开了。自己也在等待库柏那方面的消息,他已经和这个眼看就要升任公使的美国人商定了,他到了北京,就以天津的美国领事馆为自己的大本营了。美国的海军陆战队也打算为他这次会谈提供保护,只要自己到了天津,为什么袁世凯不能来就自己的教?他可是北上了一千多里,到了他的地盘里面。到时候自己外有安蒙军,内有美国提供的保护,还有海军在港口接应。虽然在虎口,也有泰山之安。到时候就看袁世凯怎么应对吧。 见见北方人物,布局一些棋子,为未来的大选出卖一些风云雷雨,就是他要到北方做的事情,其实最重要的,他还是想向全中国甚至列强表示。我雨辰已经是能决定中国命运和未来走向的重要人物之一了,已经正式走上了这个逐鹿天下的舞台。以后国内局势的任何变动,都不能将我绕开去。这些打算,现在还犯不着和蒋百里谈那么深入,有的时候上位者,是要保持一些神秘感的。 他只是笑着岔开了话题:“河南的局势?念荪比我想象中做得更好,既一定程度的削弱了白狼匪部,又逼着他们只能走潼关进陕西,让关中地方先闹去吧。到时候看他们是来求我还是求北洋。这下宛西、豫南和豫中,应该都是我们江北军的囊中之物了,在方城的白狼,已经想办法逼他早点走了……就是欧阳武那里闹了点家务,我已经派陶定难和纪存中过去处理了。有一些老江北的军官不服从止戈的指挥,但是止戈也太跋扈了一些,我总要顾及一下止戈和协和的面子。但是团级军官出了这种违反军令的事情他们可以罢免,但是任命权只能在总参谋部铨叙处!我已经命令湖北抽调一批军官去接任了。张兆甲他们换个地方背个处分带罪图功吧……赣军现在是江北军当中最大的后来加入势力,想让他们完全的融入……再花点时间吧。” 蒋百里也知道欧阳武在宛西指手画脚的意思,也知道吴采虽然追认了他抚绥地方的政策,但是对他擅自委任地方武装以江北军的名义是很不满意的,这个以后怎么在宛西推行江北在河南的既定政策?这个江西都督,在任何地方似乎都要表现出一点独立性出来,现在独自在宛西担当方面,似乎就想把这个地方经营成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联想到李烈钧现在虽然挂着江北巡阅副使的职务,却从徐州大会结束后就泡在上海。这些江西实力派打的什么主意,已经是不言自明了。雨辰还想再放放再看看,等这个脓包出头了再挤?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啊。他知道雨辰故意转开了话题,也只好不问,笑道:“难得你今天有空,听纯如说你围棋下得还不错,来,咱们手谈两局!” 如果说江北军中最接近于现代部队中那种特别行动部队意义上面的部队,就非冯玉祥率领的卫队莫属了。这是雨辰精心挑选忠诚而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加以特别装备和特别训练的。全卫队有六个步兵中队,每个中队辖三个排,每排有一挺麦德森轻机关枪,这种机枪,在他们的原产地欧洲还没有得到大量应用呢,产量也很小。还是雨辰通过礼和洋行,费了很大周折才定购的一百挺,第一批到货的二十多挺,就几乎全部装备了自己的卫队。其余步兵都是装备的德国九八式马枪,每人还有一把自来德手枪。一个重火器中队,马鞍山兵工厂专门生产的一二丙式六十毫米口径轻型迫击炮装备了六门,还有八挺可以使用弹鼓发射的刘易斯机关枪。整支部队最适合奔袭作战,训练也强调了夜战、行军、野外生存等等的训练。甚至放眼全世界,这支部队的装备和精锐程度,都是数得着的。 现在这支部队又被吴采放了出来,从泌阳出发,奔袭方城,就是想再敲打白狼一下,快点从潼关跑吧!河南这个地面有咱们江北军在,已经没有你可以落脚的地方了! 在夜色中借着隐约的星光辨别着方向,冯玉祥带着出动的七百多弟兄,静默无声的在道路上面穿行着。白天他们就寻找地方放哨休息,晚上就开始行军。七百多人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水壶弹包都固定得好好的,没有一点碰撞的声音。只有大头皮靴踩着冻硬的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天气已经刮起了东南风,这就是要下雪的先兆。夜色中浓云也渐渐的堆积了上来,道路越发的难以辨认了。冯玉祥走得是满头热汗,方城就在前面三四十里的地方,也许还能赶在下雪之前,狠狠的在下半夜干他一家伙!你们土匪不是号称能打能走吗?我倒要让你们看看,真正能打能走的部队是什么样子的! 明天早上起来,方城的大雪当中,必当染满了红色的鲜血。一直在埋头行军的冯玉祥突然就有了这么一种古怪的诗意。老天保佑,总算能让咱们卫队在河南打上一仗!第三卷 一统之路 053章 最凶猛的突袭 火车轰隆轰隆的声音,响彻在冬天直隶的平原上面。一对火车从直隶平原的西面山地喷烟吐尘地冲出,直奔向北京这个民国临时政府的首都。 这列火车就是载着平定外蒙的安蒙军归来了。他们在绥远呆了不短的一些时间,整理部队,调整建制。最重要的是雨辰让他们稍稍等候一段时间。何燧虽然不知道雨辰又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还是遵从了命令。最近的风云变幻,他在绥远也多少有些了解。袁世凯邀请三巨头北上,马上大选就要开始。民国的历史,看来又要翻开一页新的篇章了。江北军的袍泽们,现在还在河南奋战,对于他们,兵戈血火,似乎就没有终日。雨辰在国内,到底想打到什么时候为止?虽然江北军在连番的征战当中越战越勇,用不同敌人的鲜血淬利了江北军这把武器。但是为了雨辰能走上全国舞台,直到最后站上袁世凯现在站到的位置,江北军就要一直打到底么? 何燧坐在袁世凯特意为这列火车加挂的花车车厢里面,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面略略有些感慨。塞外的风霜将安蒙军的将士们包括何燧自己都磨砺得更加的粗壮了。脸上被寒风吹裂的口子,就像另一种荣誉的勋章。 这次安蒙军整队南返的部队,有一个步兵团加一个步兵营,还有骑兵团及司令部直属部队,加上何燧在塞外招募的愿意从军的青年七百余人组成的补充营,一共有7500余人。他想一直把这个建制保留下来,部队军官也都有了塞外作战的经验。将来国家西北有事,这就是现成的一支戍边武力。他是衷心的希望这支部队不要再投入到内战战场当中去了。 “灼然,想什么呢?”一声招呼的声音把何燧从这些日子就没断过的思绪里面拉了出来,转头有点惘然地一看,是李睿正在招呼他呢。他也不再是才从江北出发那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了,身体粗壮了很多,肤色黝黑,加上那一套整齐的军装,竟然也是充满了军人那种威武雄壮的气质。大家都变得不少啊。 何燧一笑:“还能想什么?当初袁世凯让绥远驻军来解决咱们,现在又在北京都门大张旗鼓地欢迎咱们。这世界上面的事情,变化得让我这个丘八都不敢相信了。还是单纯的行军打仗更适合我啊。” 李睿站了起来,车厢的摇晃让他微微一个趔趄。他看着何燧笑道:“灼然,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还不就是老袁在战场上面没能收拾咱们,现在开始换把软刀子杀人。现在国内的局势,从来就没有单纯军事能够解决问题的,背后总有一连串的交易和政治利益上面的互换。现在战场局势是北洋军没办法打击我们了,咱们想吃掉他们也是很困难的事情。于是大家就换战场吧,为下一次决战做准备。这样对待我们,也是跟着政治上面的大气候走的。” 这个接任了安蒙军参谋长的年轻人,现在不过才二十四岁,和雨辰同龄,自然有一种天不怕的不怕的气概。他也是安蒙军中青军会的核心,也可以说是青军会激进派的代表。他是坚决反对雨辰北上和袁世凯谈判的,认为不要上袁世凯这个软刀子的当,准备好实力打就是了。连大选这个东西可以利用一下,但是不必真的当回事。到时候就算掌握了全国政权,还是就要和江北一样。雨辰一手掌握中央军政大权,地方有限自治。全国应该只有一个领袖,一个发号施令的声音,集中全国的财力物力,集中把工业搞上去,武装出一支强大的国防军,为中国在国际上也争得自己的空间。 关于这点,何燧觉得自己和李睿之间的距离还是很遥远,对于青军会他也有自己的看法。军队真的需要这样一个组织吗?有自己的纲领,有自己的领袖。虽然在作战当中,这些青军会成员都表现出了最大的勇气和最深厚的袍泽情义。但是未来的国防军真的需要这个组织吗?万一以后雨辰真的当上了掌控全国的位置。如果还是只有一定任期的话,未来选上来的继任者,还能使用得动这支国防军吗?也许,这是雨辰刻意安排的呢,为了一直确保他的地位…… 他一时又想得出神,连李睿刚才说的话都没有回答,最后只是谓然叹了一声:“北京就快要到了,我们还是一切行动,听司令的安排吧。” “是啦,中将加上将衔,安蒙军司令何燧何灼然大人。”李睿笑着打趣。 火车一声长鸣,带着何燧这列火车先头的一千多将士,似乎又加快了速度,向北京这个即将是中国所有大戏上演的中心飞速的奔驰了过去。 ……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一场大雪终于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天地间洁白一片,将河南的大地变得更加的苍莽混沌。方城的土匪们对这个天气一片咒骂的声音,他们眼见着就是要走远路的人了,下这么大的雪,路上又要增加多少困难?他们把火堆生旺了。按照老例派出了警戒的哨兵,一个个灌足了黄汤就沉沉睡去。方城里面还有巡街打更的人员。自从泌阳被袭占之后,白狼这个有正规军服役经验的头领,对警备就抓得更紧了。 冯玉祥伏在一个小丘的上面,这里正是可以俯瞰方城全境的位置。他们裹在背囊里面的白色斗篷都披在了身上,在雪地中是绝无踪影。方城星星点点的灯火,还有打更的声音,在这里都看得清楚,听得分明。卫队经过两百多里的奔袭,终于在午夜的时候,赶到了方城前面,正在观察地形和戒备,准备动手。 后面拱上来了十几个雪堆模样的士兵,爬到了冯玉祥身边低声的汇报:“方城东面的戒备是最强的,我们发现了十六个固定哨,十个游动哨,还有一个依托独立家屋的火力点。我们又转到北面侦察,那里有条暗沟可以接近方城北门。那里的戒备也比东面松懈,我们在那里的潜伏尖兵已经瞅准了他们的哨兵,随时可以干掉他们!” 冯玉祥沉沉地点了点头,几点雪花飘在他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发热的脸颊上面,一阵的清凉。对于他们这个卫队来说,避实击虚是最要紧关心的事情。看来这些部下,也很了解这点啊。他微微一个示意,几个中队长都爬了过来,凑在一起下达了作战的决心。 “1、2、3、6四个中队都运动到北门!重火器中队也全部在北门外占领发射阵地!其余两个中队还是在东面,等到北面打响就发起牵制性进攻!咱们快打快撤。五时整在重火器中队的掩护下全部撤退,先向北再转向南!不丢下一个伤员,不丢下一个战死的弟兄,明白了没有?” 命令就是最好的战斗动员,士兵们快速的移动了起来。重火器中队在离北门大概八九百米的一个低矮的小丘上面镇密迅速的建立起了发射阵地。就等着前面打响。而方城的白狼匪军,还不知道自己正面临着这支精锐部队的打击呢。 一个土匪的固定哨正站在雪地里不住的跺脚搓手,皮帽子的护耳也放了下来,在下巴上面勒得紧紧的。这天气实在是冷,想到这里这个土匪忍不住就有些抱怨。自己的大当家定这么多规矩做什么?又不许犯花案,还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的,每天还要布置这么多的警戒,跟着宋老香他们多好?吃的喝的嫖的抽的都有,还没这么多的破纪律。老子要是想当兵,还用得着干这个?当趟将不就是图得一个痛快?想着白天赌输的钱,这个土匪更加的不爽了,重重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冰团似的吐沫。一个游动哨悄悄地靠近了他:“老关,今天输了多少?” 这个叫做老关的土匪吓了一跳,骂道:“你怎么和鬼一样?大冷的天你非要吓死人不成?今天又他妈的输了二吊八,腰里现在空空的了,有洋烟没有?来一根……这几天你小子也输得不轻啊。” 那个游动哨土匪也冻得缩手缩脚的样子,从腰包里面翻出了一盒皱巴巴的洋烟,取出两根两人凑在划燃的洋火上面点燃了:“他妈的,这几天见了鬼了,摸着什么都是个输。瘾头上来了,朝粮台想赊个二两土,那小子居然打起脸来说赊借免谈!还是丁大狗义气,借着他的烟灯过了过瘾,要不然老子有屁的精神上哨……到陕西还有几百里地,咱们又有的苦头吃啦……” 两个土匪正吸着烟卷低声咒骂着从天气到赌友,丝毫没有发现从旁边地沟悄悄接近的几个移动的雪堆一样的东西。那几个雪堆靠近了还在跺脚的土匪,稍稍停了一下就一跃而起,两个服侍一个,锋利的匕首在他们颈项上面一划而过,一下就割断了食道和气管。冰冷的锋刃让血一时都冻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迸贱出来。两个土匪还没倒下就被卫队士兵扶住,一下子就拖到地沟里面了。在北门不同的地方,土匪的固定哨和游动哨也一样的被摸了个干净,只有一个固定哨警觉一点,发现不对的时候正想拉枪栓,谁成想冻住的枪栓一时拉不动,正着急的时候,也丢了性命。通往方城北门的道路被清除干净了。 前面发出了两声野狗的叫声,就正是给重火器中队的信号。 趴在重火器中队阵地上面的冯玉祥朝中队长低声的下令:“开火!打城墙上面的那两个工事!掩护弟兄们把城门爆破开来!” 重机关枪的表尺和准星上面,都涂上了一点荧光。准星借着这点微弱的荧光套准了北门正上房的两处土木构建的工事。微微停顿了一下,重机关枪顿时喷吐出了长长的火舌,耀眼的光芒让紧张地盯着前面看的冯玉祥一时睁不开眼睛来!接着一二丙式迫击炮也发出了沉闷的低吼,几声炮弹掠过空中的呼啸之后,就准确的在那两个工事上面炸开了!一挺土匪的重机关枪顿时被炸散了架子,在夜色中和刚才在打盹的射手,一起翻下了城墙。终于打响了! 机关枪发射的铜音和迫击炮弹爆炸的声音,顿时充满了刚才还寂静无声的方城雪夜。这种天气,正是杀人的好天气! 方城的北门早就被土匪用民家的家具桌椅加上沙石堵死了。土匪进出,从来都是走南面和西面两个城门。二十来个卫队士兵扛着二十个五公斤重的黄色炸药包,在自己机枪火力的掩护下面一跃而起,将五个炸药包叠在一起,拉发了延时一分钟的信管就朝后拼命跑。在他们刚刚跑到安全区趴下来,一声巨大到了极点的爆炸声就裹着红色的烟云升腾而起,震得三百多米开外处的卫队士兵们五脏六腑就象要从身体里面炸开一样,不少人五官都震出了血来! 在发射阵地上面的重机关枪都在原地上面一跳。冯玉祥就看着方城古老的北门砖石在爆炸声中飞上了高空。整个北门就像遭遇了火山爆发一样。那帮臭小子,竟然堆上了那么多的炸药! 这声土匪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巨大爆炸声音彻底把整个方城都搅乱了。北门附近守备的土匪,还有一些在城门洞里避风生火睡觉的倒霉土匪,都跟着坐了土飞机。惊叫声哭喊声顿时就响了起来,转眼就在城里连城了一片。加上北门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喊杀声,手榴弹爆炸的声音,让土匪们以为这就是到了地狱!他们完全没有了组织抵抗的能力,什么样的天兵天将带着这样巨大的威力杀了过来? 白狼本来就睡得很警醒,重机枪才开火的时候就把他惊醒了,才站起来穿衣服喊护兵要追查的时候,这一声巨大的爆炸让站在城中的他都摔倒在了水磨青砖的地上!他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大声地喊着:“护兵!护兵!”一边喊一边就拎着放在床头的自来德手枪冲出了原来是县太爷卧室的内厅。几个贴身的护兵满脸仓惶地迎了上来:“大统领,不好了!来的敌人放的是五行雷!北门整个都炸没有了!咱们护着你赶紧逃吧!” 白狼张手就给了最前面一个护兵重重的一记耳光:“放屁!这是敌人用开山的炸药炸的!快集合各大队长,就地组织抵抗!现在这么乱七八糟的,怎么逃?” 护兵捂着脸就跑出去点衙门前面原来用来放午炮的那种大抬杆了。但是这么混杂的局面,哪个土匪大队长还能听到这里的招呼过来集合?满城都是一片的狂呼乱叫。从北面杀进来的穿着白色斗篷的凶神的机枪、马枪、自来德手枪还有手榴弹组成的凶猛近战火力将乱窜的土匪打得死伤累累。不少土匪就地跪在地上举枪求饶,也给不留俘虏的卫队士兵全部打倒。这一团火流就在方城里面横冲直撞,杀到哪里都是一片火光烛天,尸横遍地。不少土匪更是从西门没命的逃跑了,只想离这帮凶神越远越好。这难道就是当土匪的报应? 白狼带着贴身的护兵也冲出了县衙门,在四处拼命的要集合队伍组织起抵抗。但是谁还听他的招呼。除了自己的特务大队四五百人就在县衙里面马上就集合了起来,其他的已经完全抓不住了。他也没有办法,就想带着特务大队这些积年的老匪向北面先抵挡一气,争取点时间整理队伍再决定是打是逃。他心里面雪亮,要是真的是敌人大部队压过来了,这满地是没有办法掩藏形迹的大雪,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不如拼一下看看运气! 特务大队的运气很不好,还没到北门就迎面撞上了卫队的一个中队,三挺麦德森机关枪和步枪手枪的密集火力,顿时把这涌在街上的几百土匪打了个珍珠倒卷帘。土匪们吱哇乱叫着穿进街两边的房子逃命。白狼要不是贴身护兵拼死保护着退了下来,也许他也要交代在这里了。慌乱中又撞上了带着几个人衣衫不整,象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的那个刘诸葛。他简直是眼泪汪汪的拉着白狼的手求他:“大当家的,大统领,咱们还是从西门快跑吧!那里没有枪声,还有一条活路!” 白狼却沉着脸,这个人的性子向来是坚韧已极,又给了这个吓破胆的刘诸葛一个耳光:“咱们都去抓部队,抓到一点就上城墙,坚持抵抗!在街上乱窜只有死得更快!打到天亮再说!” 经过他的拼命招呼,终于有几百土匪渐渐地上了城墙,朝街上不管是不是自己人一阵猛烈射击。卫队也终于开始出现伤亡了。土匪的抵抗依托着城墙也渐渐有了点章法。但是重火器中队的支援火力又马上象刮风一样横扫城墙,迫击炮弹的爆炸声都听不出个数了,携带了二三百发六零炮弹几乎就全部在这个时候打了个精光,城墙上面的土匪也是尸体摞着尸体,血水流淌下来冻在城墙上面,就成了一副最惨烈的画面。 冯玉祥捏着军帽两眼放光地看着方城被自己的部队打了个天翻地覆,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心里真的有一种完全占领方城,把这些土匪扫光的冲动。直到重火器中队的中队长向他报告炮弹已经全部打光,他才冷静了下来:“发三发绿色信号弹,机关枪延伸射击,掩护咱们部队撤下来,咱们也打够了,走!” 三发绿色信号弹凌空腾起之后,在城里面正杀得过瘾的四个步兵中队立即互相掩护着开始收缩,伤亡的人员全部都带上,朝北门退了下去。机关枪发射的子弹从他们头顶掠过,就象一道火的瀑布。被打寒了心的土匪有谁敢来追他们?四个中队在接应下顺利地撤了下来,沿途还布设了用手榴弹制作的地雷。发射阵地上面的机关枪又打了一气,终于也悄没声地撤了下去。方城土匪的噩梦,到天微微发亮的时候才告结束。 这一夜的攻击,打死打伤土匪一千二百余人,那些带伤的土匪没医没药,在这个大冬天里也不能被带走,也只有等死罢了。还有三四百吓破了胆的土匪逃散了。白狼的基本武力,一下子就被打垮了一半。对江北军最后的抵抗勇气也丧失殆尽,这些家伙简直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魔鬼! 白狼看着满城冰和血冻在一起,地上尸体到处都是,城墙被打得坑坑洼洼,北面城墙更是张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的惨状,终于只能对着手下那些脸色青白的土匪叹道:“咱们走!咱们现在就走!走潼关奔陕西,江北军在哪里,咱们就躲远一点!” 而这次作战,卫队总计不过战死九名弟兄,负伤四十余名。他们带着伤亡的袍泽,飞快的先向北,然后转而向南,撤退回泌阳的出发基地。经此一战,卫队在河南的作战任务算是完成啦,下面就该回徐州归建,等候下一次的出发了。 冯玉祥走在队伍的中间,突然把昨天晚上的诗兴找了回来。大声地就念了起来:“老冯战方城,大雪染彤彤。谁害我百姓,我送谁的终!”听着他们队长这很有个人风格的第一首丘八诗问世,顿时队伍的前后发出了一阵哄笑的声音。回泌阳的道路虽然还有很远,但是对于这支得胜的队伍而言,就似乎近在眼前。第三卷 一统之路 054章 授勋仪式 随着方城白狼的撤退,豫南境内大受打击,也受到很大削弱的匪众们纷纷就好像遭到猎鹰追捅的兔子一样,从江北军留出的那一个小小的口子里仓惶西窜。大股的股匪短短几天里就在豫南消失了踪影。江北军剩下的事情就是在豫南在做进一步的清剿,将江北系统在豫南的政策空前严厉的推行下去。在最北面的张志鹤作战军也迅速地挺进豫中,先在那里占领地盘了。而北军的反应就慢了许多,等到张志鹤已经率领两万多人的军队开进豫中,组建地方政权的时候,他们还在沙河汝河一线高卧呢,这个临近年关天气冰天雪地的时候,也的确不是北洋军愿意出动的时候。他们在豫北地方,袁世凯又正式免了赵倜河南都督的职务,以齐燮元接任。他们几个师正按照划分的地盘加紧收刮,准备过个肥年呢。 张志鹤挺进豫中之后,江北民政部门的救济款和救济物资也跟上来了。大杀大砍过后,这种收揽人心的做法也是题中之义,雨辰在签字拨款的时候颇为大方,由于军事行动比想象的顺利花费要少,这个救济费用就很宽余了。他相信在大致清除河南匪患,将地方无政府的局面稳定下来之后,到了明年,河南就应该是自己稳固的前进基地了吧。 有人得意,自然也有人失意。河南现在最失意的人当然莫非是在江北军的打击下损失惨重的白狼白大复汉军总统领了。他带着残兵败将在冬天里向西流窜,绕过洛阳直奔潼关附近山地,准备翻山进入陕西,一路上冻饿流散,但是没有人敢于稍作停留。江北军凶猛的火力,敏捷的作战动作,还有强悍的战斗力,已经在他们的心目中成为了一样不愿意碰触的恶梦。只要白狼还在咬着牙齿坚持,他就不相信,江北军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清除干净河南盘根错节了上百年的地方势力!只要让他到山陕,联络那里的刀客重新让队伍恢复元气,他还是要回河南来闹个天翻地覆!人死鸟朝天,是汉子的在这个世上不就是争个出人头地?只要不死,就还有的是机会! …… 在南阳的欧阳武支队司令部,那一场张兆甲一群军官引起的风潮。在面上已经完全平息下去了。新来的军官已经完全到任,原来欧阳武委任的代理军官也全部回到了师部原来的岗位上面。因为豫西局势比较稳定,赣一师二旅已经调回武汉填防。现在欧阳武就指挥着赣一师第一旅和湖北第一混成旅在豫西一带抚绥地方。他加意拉拢豫西的地方势力,在他看来,雨辰总要留人安定豫西的局面吧!现在河南是特殊的军管情况,只要自己在这里,把根扎稳了,局面万一变化,谁说自己没有自成体系的机会?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忍和等,等有些人开始犯错误……但是自己能够等得到这一刻吗? 他背着手站在墙壁上挂的地图前面,久久地凝视着豫西这一块地方。要是自己能够真正的有一块地盘,那该是多么好的事情啊!当初李协和不珍惜江西那么完整的好局面,被湖北的利益冲昏了头脑,满心思的想为什么同盟会争取更大的实力。哼,真是愚蠢!要是同样的机会放在自己的手里面,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至少也会是个浙江现在的局面!雨辰还要哄着他们!只是这个机会,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来到? 他背后突然响起了花镇彷参谋长的声音,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恭谨:“师长,宛西公平团的人今天在粮商公所设宴,现在出发的时间已经快到了,您看是不是……?” 欧阳武转过身来笑笑,微微点了点头:“咱们这就走,和地头蛇打交道去!”他大步地走过了花镇彷的身边,突然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如锦,咱们好好干,不怕没有出路!”也不等若有所思的花镇彷说话,就自己走了出去。 …… 河南的局势,虽然被吴采的铁腕扫荡过一轮。但是这个江北军和北洋军直接面对的重镇省份,却远远未到最终安定下来的时候。 北京的北洋公所,也就是南北大战中充作大本营的地方,这个时候却没有当时紧张肃杀的气氛。反倒是张灯结彩,高朋满座。今天又是一个盛大的宴会,就象何燧当初离京的时候南北袍泽大会一样。这个会议是专门欢迎安蒙军凯旋归来的。北军在这个地方策划了对安蒙军的绥远事件,紧接着引发了几十万军人血洒疆场,但是偏偏又选在这个地方欢迎安蒙军归来,世界上面的事情当真是讽剌得很。 何燧站在场子的中央,周围围满了一脸好朋友状的北军将领,连李睿周围都满满的都是人。姜桂题老将军还是罗锅着他的腰,穿着一身整齐的大礼服招呼着客人。人物还是一样,只是站在自己身边的,少了那个忠诚朴实的孙裳参谋长。想到这里,何燧就有马上离开这个热闹的会场的意思。他总觉得,仿佛自己一回头,孙裳就会朝自己爽朗的笑着:“司令,祝你远征库伦马到成功!” 他身后突然被人轻轻一拍,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北洋军的旅长团长识趣地走开了,何燧回头一看,就看见一个三十多岁,体形清瘦,穿着中将大礼服的军官含笑看着他。看何燧不认识自己的样子。那个军官笑道:“何司令,久仰大名了,我是蔡松坡。”他嗓音有点嘶哑,看来嗓子略微有点问题的样子。 闻名已久的军界老前辈!他的最得意的学生就是咱们江北军总参谋部的作战处处长!听说他是北军才撤销的大本营副总参谋。对蔡松坡这样的人物,连在这个场合一直神情淡淡的何燧都马上一个立正,啪的用力敬礼:“松坡先生,我才是对您久仰大名了。您是咱们军界的两大前辈泰斗之一,一直想聆听您的教诲,没想到却在这里碰上您……” 中国的军人,谁不希望自己是蒋百里和蔡松坡教出来的?何燧一直觉得自己的军学知识还远远不够,对他的恭谨顿时又加了三分。 蔡鳄哈哈大笑,拉着何燧的手道:“何司令,你的字是灼然吧,我们这点虚名,在你这个百般艰难的情况下仍然光复库伦的民族英雄面前,可是什么都算不上呢。说实在的,我对灼然你是又佩服又羡慕啊。今天聚会过后,你在北京还有一段时间耽搁,咱们俩好好谈谈。对外蒙那边的兵要地理,我也留心很久了,就是一直没有实地考察,一直想写一本关于我国边防部署的小册子,你这个在塞外走了一圈的英雄过来帮忙,真是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