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法度,妄制作,喜导谀,箝台谏,炽亲党,崇释老,穷土木,矜远略." 政和二年(公元1112年),宋徽宗想得慌,蔡京又回朝辅政.此次回朝,蔡京又大修"文治",追封王安石、蔡确两个时人痛嫉的变法头子为王爵,又劝宋徽宗花费巨亿,"铸九鼎,建明堂,修方泽,立道观,作大晟乐,"在京师大兴工役,疲乏天下. 中间虽有反复,直到宣和六年,蔡京又领三省事,至此四次当国为相,坏事做尽.不仅他坏,他一家子都坏,其子蔡攸、蔡儵、蔡翛,其孙蔡行,四人皆官至大学士视执政,还有一子蔡鞗尚公主."帝七幸其第,赉予无算,命坐传觞,略用家人礼".不过,由于宋徽宗赐他的大宅子太大,蔡京年老不堪寒冷,"幕帘不能御,遂至无设床处",最后,老头子竟然捡了一间小工房当卧室,有福也不能享受. 蔡京晚年,儿子蔡攸当权,与老父争权,父子关系形同水火,很似明朝的严嵩、严世藩父子.一次,蔡京正坐家中与来客谈话,蔡攸忽然闯入,上前抓住老父的手为他把脉,说:"大人脉动缓滞,身体可能有不舒服吧?"未等蔡京回答,蔡攸急起,说:"宫内有事",言毕匆匆离开.来客一旁发呆,不知这父子演得什么戏.蔡京叹息,"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这孩子是想咒我病,让皇上以病罢免我的官职."不数日,果然朝中诏告下,命蔡京致仕.不仅如此,蔡攸由于愤恨弟弟蔡絛常给老父出主意,在宋徽宗面前"极言其奸",希望皇帝下旨杀掉弟弟."帝不许".当然,这位蔡攸在宋徽宗面前有人缘,也不是因为蔡京的原因.宋徽宗为端王时,每退朝总会遇见蔡攸.这小伙必定下马拱立,极其礼敬.当时的徽宗只是一个普通王爷,就问左右:"这小伙子是谁呀,对我这么恭敬?"旁人答,这是蔡学士之子.当时的端王"心喜之",牢牢记住此人. 蔡京自奉甚厚.老哥们爱吃鹌鹑羹,每天这一道菜就要杀数百只鹌鹑来烹做,其余可以想见,可以说他是野生动物杀手.蔡京另一样的偏嗜是"蟹黄馒头",每一次宴集,光花在这馒头一样东西上的钱就高达一千三百余缗,穷奢极欲.同时代士人的笔记《鹤林王露》记载,一个人在汴京买得一妾,此女自言从前在蔡京家做厨婢,专负责做包子.士人高兴,一天,他专门唤来此妾,让她为自己做一笼包子,想尝尝"蔡府包子".小妾皱眉,辞以不能.士人又疑又气:"你从前是蔡太师家厨婢,又专门做包子,怎么推托不会呢?"小妾回答:"我只是在太师厨房内包子组负责切葱丝的,有好几十人专门做包子".士人愧叹.此外,蔡京熏香,不似常人以香笼熏蒸,而是派人在堂屋旁边的屋子燃烧上好龙涎香数炉,然后,突然撤帘,香雾如瀑,四涌而进.面对客人惊诧之色,蔡京总会对人说:"香须如此烧,乃无烟气." 蔡京的儿子蔡攸后来与童贯、王黼一起兴伐燕之役,并做为童大公公的副手前往河北.陛辞时,蔡攸见有两个绝色美嫔立于宋徽宗座侧,他指着二人说:"臣功成后归京,请陛下以这两个美人赏赐我.""帝笑而弗责".蔡京老奸巨滑,根据多年政治经验,他知道宋军乘人之危攻伐昔日的"友邦"不道德,更怕童贯、蔡攸兵败会牵连自己,便在京中做诗一首寄给蔡攸,以示他有"先见之明": "老懒心情不自由,封书寄与泪横流.百年信誓当存念,三伏征途益少休.目送旌旗如旧梦,心存关寒起深愁.缁衣堂下清名满,早早归来醉一瓯." 宋徽宗知悉此诗,丝毫不以老蔡的"讽谏"为意,做起诗评专家来,把"三伏征途益少休"改为"六月王师合少休".昏君奸臣,无意有意,搭配得挺好. 蔡京晚年,对其侄子蔡耕道讲:"吾想得一有道德的士人,延请入府教我诸孙,可代我访之."蔡耕道推荐新进士张角.张小伙入蔡府没几天,忽然对蔡京十来个小孩子说:"你们也别学什么书算了,学学逃跑就可以了."小孩子们不解,问:"为什么?"张小伙回答:"你们家蔡京老祖父大奸大恶,擅政多年,天下丧乱,指日可待.你们学会奔窜,来日或可免死,学别的没有用!"孩子们被吓哭了,跑入蔡京房中泣诉.蔡京"愀然不乐",命仆人设宴,招待张角,"且询以救弊之策",张小伙也直爽,回答:"事势至此,无可言者.目下姑且收拾人才,改往修来,以补万一,然无及矣."老蔡京深知张小伙讲的是大实话,一时间老泪纵横.日后蔡京遭贬,其门客临别相问::"明公高明远识,洞鉴古今,难道不知国事会衰弱至此吗?"蔡老头俯首,想了半天,说:"不是不知道,只是我以为老夫自己可以幸免于祸罢了." 宋钦宗继位,金人侵逼甚急.蔡京为保全宗族,"尽室南下".言官弹劾,钦宗皇帝深知其奸,把他贬至衡州安置,复贬岭南.行至潭州,年老多病又自觉恶贯满盈的蔡京终于死掉,终年八十二.可异的是,其祖父、父亲,包括他自己,三世同忌日,祖孙三代皆在相同日子死掉,也算一奇.临死,老才子还做词一首:"八十一年住世,四千里外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到瑶池阙下.玉殿五回命相,彤庭几度宣麻.止因贪恋此荣华,便有如今事也!" 蔡京身死,事未算完.其子蔡攸、蔡翛皆伏诛,蔡絛死于流放途中,"余子及诸孙皆分徙远恶郡."报应虽不爽,却一点也不惨.因为,钦宗窜逐这些恶臣子孙后,汴京被金人攻陷,这些坏分子们因贬窜而逃出大难,反倒是几个月前刚刚召还京城的从前直正大臣们的后代及家属惨遭荼毒,即使不死,也皆被金人掳至恶冻北方,死得更惨.真是苍天无眼. 宋钦宗即位,大臣孙觌弹劾蔡京,内容可谓一针见血. "自古书传所记,臣奸老恶,未有如(蔡)京之甚者.太上皇(徽宗)屡因人言:‘灼见奸欺.’(蔡京)凡四罢免,而近幸小人,相为唇齿,惟恐失其凭依.故营护壅蔽,既去复用,(蔡)京益蹇然.(他)自谓羽翼已成,根深蒂固,是以凶焰益张,复出为恶.倡导边隙,挑拔兵端,连起大狱,报及睚眦.怨气冲塞,上干阴阳,水旱连年,赤地千里,盗贼 遍野,白骨如山,人心携贰,天下解体.敌人(金兵)乘虚鼓行,如入无人之境"…… 蔡京四次入相(崇宁二年、大观元年、政和二年、宣和六年),结党营私,不仅他一个人坏,其家族及由他援引的亲党枝蔓方方面面,一个比一个坏,由此,他才能当得起"大奸臣"之名. 其二:长胡子的大公公――童贯 童贯,少为大太监李宪所养.李宪没老二的公公,却也在西北做出过一番功绩.王韶"熙河开边",他一直是监军,做战也很勇敢.宋神宗五路大军攻西夏,李宪作为统师,诸路损失惨重,惟他所率一军"持重",死人丢物最少.大公公打仗上瘾,又拥大军屯兰州,遭西夏五十万大军围困,几遭不免."(李)宪以中人(宦者)为将,虽能拓地降敌,而惘上害民,终贻患中国",李宪五十一岁病死,还被宋廷谥为"敏恪"(后改"忠敏"),下场很不错. 权阉门下出权阉,童贯自是"门庭"光显,"性巧媚,自给事宫推掖,即善策人主微指,先事顺承".皇家专业服务行业出身的宦者,自然都是八面玲珑讨人喜欢.宋徽宋继位后,在杭州设立明金局,即制作各种皇家专用奢侈品的专门作坊群,由童贯主持.巡视杭州时,童贯遇见了正郁郁不得志的蔡京,二人一见如故,成为好友.日后蔡京重新入京,童贯出力不少. 投桃报李,蔡京拜相后,宋朝致意于河湟地区,蔡京就推荐童贯作监军,拥兵十万,直奔青唐杀去.童贯春风得意,纵马扬鞭,终于继承了恩公李宪大太监的遗志,得以在西北展示威风.大军到了湟川,宋徽宗因内宫失火,认为是上天阻止他用兵,下诏命童贯勿行.童大公公很有魄力,读诏之后,放入靴中,没事人一样继续督促大军前行.旁边有人问皇帝有何"指示",童公公一脸坦然,"皇上让我们赶快成功".人算不如天算,命运青睐童公公,此次冒进贪功竟能一举成功,加上对手是功力不深厚的吐蕃、杂羌,宋军一鼓作气,收复四州之地.如此"奇功",童贯得授景福殿使,襄州观察使,内侍太监能身带两使,宋朝前无"古人".不久,童大公公凭借手下大将出力,驰骋河湟,击破诸杂蕃部落,收复积石军旧垒以及洮州,宋廷又加其检校司空.其实,宋朝在河湟击吐蕃,完全是为渊驱鱼,为丛驱雀,把唃厮啰政权的继承者打得灰溜溜,最终使得宋朝自己在西北丧失了最有力的同盟者. 童大公公成为"天才指挥家",官越做越大,与宰相蔡京关系开始紧张,二人互相在底下琢磨对方.政和元年,童贯以国使身份出使辽国,蔡京在宋徽宗面前表示不满:"以宦官为上介(国使),国无人乎?"不满也没用,童贯有拓地破敌之功,得封太尉,三镇宣抚使,又"签书枢密河西北两房",接着"领院事",地位上与蔡京完全相当,时人称蔡京为"公相",称童贯为"媪相".(就是"母相"的意思,其实童贯是不公不母). 太监打起仗来上瘾.童贯又将兵出河陇,想对西夏发动大规模战事.在他催逼下,宋朝大将刘法不得已出兵,遇伏而死.这位西北名将被杀,"(宋朝)诸军恟惧".童贯隐瞒败报,上表称大捷,"百官入贺,皆切齿,然莫敢言". 政和元年,童贯出使辽国,归途中燕云一带的汉人马植秘密参见,献"平燕之策",童贯喜功,闻言大喜,把马植偷偷带回京城.宋徽宗接见后,马植献计,窜掇皇帝联络女真,合击辽国,趁机收复燕云十六州.好大喜功的宋徽宗自然听得受用,赠马植国姓赵,改名良嗣,即大名鼎鼎的赵良嗣.赵良嗣受宋徽宗指派,以买马为名,出使金国,相约夹攻辽国.宋徽宗在"御笔"书信中只要求得到"燕京并所管州城",赵良嗣力争西京等地,金人称宋帝都不提,关你屁事,至此,宋廷才知宋徽宗"御笔"误事.此约由于是赵良嗣等人由登州渡海去谈判,故称"海上之盟".其后,宋朝"选健将劲卒,刻日发兵."不巧的是,方腊在睦州反势凶猛,于是宋徽宗忙改童贯为江浙淮南宣抚使,统西北精兵十余万先去摘除方腊这一"心腹之患". 方腊是睦州富民,世居堨村,当地是唐朝女叛首陈硕真曾经起事的地方.这位女贼头当时自称"文佳皇帝",故而当地有"天子墓"、"万年楼"的遗址,方腊认为自己可应此吉兆,便以邪教左道惑众.江南地区因宋徽宗侫臣朱勔"花石纲"之困,不胜其扰,方腊"因民不忍,阴聚贫乏游手之徒",于宣和二年十一月造反,自号"圣公",建元"永乐","焚室庐,掠金帛子女,诱胁良民为兵."由于江南多年未识战事,各地守兵、人民"闻金鼓声即敛手听命",方腊贼势"如火如荼",连陷睦州、歙州、衢州等地,并进逼江南重镇杭州."凡得官吏,必断脔肢体,探其肠肺,或熬以膏油,从镝乱射,备尽楚毒,以偿怨心",方腊本人财主出身,根本不是"苦大仇深",只是借此发泄平日交税的怨气和抒发其虐待狂的快意. 方腊土贼,遇见童贯从西北带来惯战的十来万正规军,登时瓦解.方腊及妻子皆被活捉,贼徒被杀近十万.宣和四年四月,方腊之乱完全平定.方腊之乱,"破六州五十二县,戕平民二百万,所掠妇女自贼洞逃出,裸而缢于林中者由汤岩、椔岭八十五里间,九村山谷相望."可见,方腊乱军不是人民的队伍,而是"淫民"的队伍.《水浒传》讲宋江征方腊,乃子虚乌有之事,真正主人公乃童贯大公公,由此,他又进为太师. 童贯在南方拥大军剿方腊,金人已经把辽国打得大败,辽朝的天祚帝率残众逃入夹山,宗室耶律淳被人拥上帝位. 刚刚打败方腊,童大公公踌躇满志.杮子都捡软的捏,他掉头率大军直扑河朔地区.辽兵打不过野蛮的金兵,这些残兵败将遇见乘人之危的宋军可不孬,在白沟、范村、雄州等战役中大败宋军.童贯见状,忙上奏说军将不听指挥,诿过于人,大将种师道等人相继被贬. 汴京朝中,王黼作相,也打算立功,便力劝宋徽宗趁耶律淳病死之机再让童贯出兵,派大将刘延庆代种师道.宋朝十万大军临边,辽朝的涿州方面将领郭药师墙头草一个,率八千汉兵以涿州、易州向宋朝投降.刘延庆高兴,童贯高兴,王黼和宋徽宗更高兴.接下来的事,是高兴变成不高兴――郭药师想为宋朝立功,血战攻打燕京,宋将刘延庆都爽约不至.郭药师惨败,刘延庆连辽军影子都没看见,听见鼓声就烧营而逃,半路于白沟竟然被辽兵追及,又是一场大败.这次大败很致命,金朝把宋朝的实力看得一清二楚,谈判桌上,金朝答应向宋朝交割燕京周围地区,同时又勒索二十多万两白银的"犒军费".临行,金军把燕京及周边城市能搬走的东西都装车运走,原住汉人居民也全部裹胁而去,宋朝到手的只是废墟而已. 虽如此,宋朝君臣上下沉浸在前所未有的狂欢之中,似乎是光复遗志,终于在宋徽宗手中完成.至此,燕云十六州之地,已有近半重归宋朝.由于宋神宗有遗诏,能复燕境者封王爵,童贯大公公成为太监历史上为数罕有的王爷――广阳郡王. 宣和五年九月,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病死,金太宗继位,下令燕地一带原辽朝降官和居民迁往东北后方.原辽兴军节度使张觉知道当地人民不愿迁移,便乘间以平州(河北卢龙),滦州(河北滦县)以及营州(河北昌黎)三地降宋.金朝大将完颜宗望大兵骤至,张觉苍惶逃入同为降将的郭药师营中,其弟降金,其母、妻均为金兵所俘. 金朝抓住借口,要宋朝交回张觉.赵良嗣也恳求宋徽宗不要给金朝借口生事,让他拒纳张觉.贪心之下,宋徽宗先收纳张觉,后来,他见金军勇猛,又心虚,便秘派人杀掉张觉及其二子,函首送与金人.此种出卖行为,使得辽朝降将郭药师疑惧,其手下常胜军再也不相信宋朝. 后来,金军以渝盟为借口大举进攻宋朝,童贯大公公一反昔日气冲霄汉的傲气,只率数万亲军,逃窜回京城.当时,宋钦宗已受禅即位,下诏让他留守东京.童贯不受命,跟从宋徽宗往南逃跑.童贯的亲军号称"胜捷军",都是他在西北精选出来的大个子士兵.宋徽宗过浮桥,禁卫军卫士"攀望号恸",哭劝这位退位的上皇不要离开汴京.童贯惟恐一行人跑不快,让自己属下的胜捷军将箭乱射,把皇家禁卫军的卫士射死百余人.这一下,童大公公惹起众怒,继位的宋钦宗又一直讨厌他,把他贬窜于外.不久,宋钦宗又派监察御史张澂追斩童贯于路. 张澂在南雄州追及童贯.这位御史害怕童贯事先知道消息提前自杀."不及明正典刑",就赶忙派一个官校乘快马飞奔,见童贯恭礼拜谒,说:"皇上已派中使来赐大王茶药,召您赴京共商大计,听说是充任河北宣抚使."童贯起先还将信将疑:"真的吗?"官校跪禀:"现在的将师都是新进之辈,没有任何做战经验,主上(钦宗)与大臣商议多时,觉得再无任何人比得上大王您这样又有军功又有声威." 童贯大喜,对左右说:"看来,少了我还真不行!" 转天一早,御使张澂赶到,童贯起身相迎,众兵士上前,立时把这位没老二的王爷捆个结实,押至人众处,宣示十大罪状,快刀落下,大脑袋终于时隔小脑袋脱离身体数年后也落于尘埃. 宋钦宗知道童贯素来狡诈,怕他诈死,非要亲眼见他的人头.于是,张澂用皮匣注水银,装上童公公人头送往汴京. 童大公公,"状魁梧,伟观视,颐下生须十数,皮骨劲如铁,不类阉人",他不仅身形壮伟,还长胡子,估计是当初阉割未净,还有几枝微细血管往肚子以上传输雄性荷尔蒙.一反太监贪财的常态,童公公"有度量,能疏财",后宫内的嫔妃太监宫女包括扫厕所的净军没有他送礼不到的人,故而"善言日闻",宋徽宗凡是听起有关童贯的话,没有一句是不好的. 握兵二十年,权倾一时,童大公公可以说是威风八面,但他造下的祸端,流毒四海,终至北宋亡国. 童大王爷公公虽牛逼,也有特别下不来台的时候.崇宁年间,童公公巡视边地,与秦州知州钱昂约见迟到.钱昂问"太尉为何来迟?"童贯心里不高兴,觉得这一小小知州敢问自己为何来迟(领导迟到是品级的反映),回答说:"我所乘的骡子个小难骑,所以走得慢".钱昂问:"太尉乘的是公骡还是母骡?"童贯回答:"公骡".钱昂一语双关:"公骡不好骑,阉掉这东西!"童大公公愧怒,却又无可奈何.遇上士大夫"轴头",确实不好办. 另一个值得交待的,是赵良嗣(马植).这哥们很冤,"世为辽国大族,仕至光禄卿,"绝非是想发横财想得歪门斜道的混子.史书上讲他"行污而内乱,不齿于人",完全是瞎抹黑,一丁点儿证据也没有.赵良嗣献策,本是出于对宋朝一片忠心,真正实行与否,决定权在宋朝最高决策者.如果遇上良主能臣,赵良嗣之计一一得行,未必是坏事.作为宋使,赵良嗣与金国交往中也据理力争,比起后来的秦桧要好上一万倍,且从无出卖宋朝利益的言行.当然,宋辽和好百余年,确实要怪宋朝首先破坏,但所有的一切源自宋徽宗君臣的好大 喜功.观赵良嗣初衷,完全出于对宋王朝的一片赤诚.靖康元年,开封几乎要玩完了,宋朝的御史还有心思上章弹劾赵良嗣,把逃至郴州的这个哥们逮住杀头.不仅如此,元朝史臣不知出何居心,把赵良嗣编入奸臣传,这位爷竟与大奸蔡京同传,真是千古奇冤.所以,宋朝与邻国边境的有志汉人很难做,做好了,成为辛弃疾;做不好,就只能当赵良嗣了. 其三:善伺人意的侫臣――王黼与朱勔 "六贼"之中的王、朱二人,官大恶多,但影响远不及蔡京,所以他们只在"侫幸传"中占有位置,还上不了《奸臣传》的"大台面". ――王黼 王黼,字将明,开封人,原名王甫,徽宗皇帝多才学,认为王甫二字与东汉一个宦官重名,赐名"黼".不知是基因变异还是这王黼祖上有胡人血统,老小伙子"美风仪,日晴如金,有口辩,才疏隽而寡学术",一双金眼珠,面若傅粉,长身玉立,确实在古人中是个另类,难怪令徽宗皇帝刮目相看.虽然"寡学术",但他能说会道,人情练达,倒少了做学问 过深所有的迂腐气,难怪让皇帝深喜.不过,王黼绝非无才之人.他进士出身,功名既不是买的也不是捐的,更不象杨澜老公那样是编的,真正当初用功考上的. 王黼有位叫何志的同事,他爹何执中在朝中为执政,见小伙伶俐懂事,便荐为校书郎、左司谏.徽宗继位,不满当时的宰相张商英,并向闲居杭州的蔡京赐以玉带,王黼嗅出味儿来,立刻上书赞扬蔡京从前的"政绩",并抨击张商英无所作为.蔡京入相,为感谢王黼助已,马上提拔他为谏议大夫、御史中丞,小王一下子从副司级升至正部级,为时才两年,"进步"真快.缺德的是,为使蔡京独擅朝政,他竟暗中上疏指斥引他入朝的恩公何执中"二十恶事".蔡京也觉小王过份,一次,他与何执中聊起王黼,老何"犹称(赞)王黼不已",蔡京拿出小王的疏奏给老何看,气得老何一口痰上来差点没憋死:"畜生安敢尔!" 王黼人精一个,不久又抱上大太监梁师成粗腿,"父事之",称梁师成为"恩府先生".官员结交宦官,并非是喜欢大公公皮嫩肉滑没胡子,而是因为宦官是皇帝近侍,多与皇帝亲近,能够递得上话.如同现在的人都喜欢结交大官儿门房、司机和保健医一样,古今同理.宣和元年,王黼得拜特进、少宰,"由通议大夫超(升)八阶,宋朝命相未有前比也."小王升官,比火箭还快.趁蔡京致仕,王黼假装顺从民意,一改蔡京所为,易弦更张,"四方翕然称(之为)贤相." 相位坐稳,王黼"乘高为邪,多蓄子女玉帛自奉,僭拟禁省."狰狞面目,一时毕露.他不仅强夺官员宅院,为了诱夺大臣邓之纲的美妾,王黼竟诬之以罪,把老邓窜贬岭南.很快,徽宗皇帝又加王黼少保、太宰,"中外名钱皆许擅用,竭天下财力以供费."只要把徽宗皇帝这个"领导"伺侯舒服,富贵荣华一齐来."凡四方水土珍异之物,悉苛取于民,进帝所者不能十一,余皆入其家,"所以王黼之富,能拟帝府. 王黼一辈子惟一做过的"好事",在于考古学.宋徽宗本人喜欢古玩,臣下们就大发墟墓,挖来不少宝贝.王黼奉诏,撰数十卷《宣和博古图》,其中详细开列宋徽宗宣和殿中所藏的历代青铜器、字画、玉器等,考证精严,追本溯源,详细注释了各种古物的出处、年代和典故.当然,此举此行,也是迎合皇帝,属于比较高雅的拍马屁. 江南方腊乱起,王黼粉饰太平,没有及时上报宋徽宗,"蔓延弥月,遂攻破六郡."最终,大公公童贯提十余万西北劲卒,才把方腊剿平.童贯临行,徽宗皇帝全付以东南之事,并赐他有御笔行诏的权力,根据实际情况,可以皇帝名义施行政策.童贯率大军到达江南,得知吴民大乱皆因"花石纲"扰民,大公公很讲政治,就以徽宗名义尽罢江南一带为皇帝搜罗奇珍的应奉局,"吴民大悦",方腊之乱迅速平定.闻知童公公立功,王黼不悦,便乘间向徽宗皇帝进言:"方腊造反是由于盐茶专卖的缘故,童贯以皇帝您的名义下诏罪已,是归过于陛下啊."徽宗皇帝很恼怒.童贯大公公侦知消息,很生气,就想重新拥蔡京入朝做宰相以代王黼. 王黼听说童贯要与蔡京联手扳倒自己,很害怕,便忙弥缝与童贯的关系,支持童大公公伐燕取功.本来宋徽宗因方腊造反已经把伐燕之事搁置,经王黼窜掇,"遂复治兵".为让徽宗皇帝和童贯高兴,他专门设置经抚房,"专治边事,不关之枢密,指天下丁夫,计心出算,得钱六千二百万缗,竟买空城五六而奏凯."徽宗皇帝得到燕京等数座废墟后高兴得忘乎所以,看见王黼率百僚称贺,大喜之下,解自身玉佩以赐,"优进太傅,封楚国公",并诏许王黼的仪仗与亲王相等. 宋朝在与辽朝结好的一百多年间,辽使入京,宋朝有关部门都会专门派人引导,"迂其驿程",一来是不想让辽人知道宋国的内部路程,二来以显大宋疆域辽阔.此外,宋朝的宴饮接待也很平实,"不示以华侈."王黼无远谋,急于求成,与金国打交道,他命人派专车把女真使臣直接从燕京护送至汴京,只走大道,七日即到.宴请金使时,王黼大陈金银宝物,夸示富盛,"由是女真益生心".金国人由此既知道了入侵的通道,对宋朝的金银财富也大生凯觎之心. 王黼豪奢,在东京就有两处大园宅,一在城西,一在相国寺东边,每座都占数里的面积.园宅正厅,皆以青铜瓦覆盖,宏丽壮伟,园中皆垒奇石为山,光是有题额的"风景"就有二十多处,梁柱门窗都是螺钿嵌饰,穷极工巧.宋徽宗本人参观王黼园宅,叹道:"好快活的地方!" 王黼身为三公,与徽宗皇帝相处,全无大臣尊体,完全是两个哥们儿亵游戏乐.宋徽宗效仿南朝昏君东昏侯,在宫内设集市,王黼戴乌帽穿小衣,装做小卖肉掌柜以博皇帝一笑.平日徽宗出宫微服私游,每次踰越宫墙,王黼皆蹶屁股使马步在墙下给皇帝当板凳,君臣腻乎得和哥们一样.宋徽宗对他恩宠至及,为其居室亲书大匾"得贤治定",完全当他是诸葛亮.不过,"诸葛亮"晚年也有失策时,一次,他家里的大柱子旁生出蘑菇,估计是大块狗尿苔,王黼以为吉瑞,上报皇帝说自己家里生灵芝.徽宗皇帝亲临,对"灵芝"没什么印象,倒发现王黼家后院有小门直通大公公梁师成内宅,"帝始悟其交结状".还宫后,徽宗皇帝便下诏让他"致仕". 黜落王黼,宋徽宗又用李邦彦为少宰.李邦彦,子士美,怀州人,是位著名银匠之子,家里有钱巨万,社会地位很低.小李好文,喜欢与进士交游,河东举人入京,肯定中道要在李邦彦那里流连.不仅大吃大喝不要钱,进士举人们临行多会得到银两资助,"由是(李)邦彦声誉奕奕",试想,举人多有得第者,得第即得官,谁也忘不了李官人先前的"厚爱".因此,银匠之子入补为太学生,得以踏上功名之路.大观二年,李邦彦上舍及第,成为秘书省校书郎,进入仕途.李邦彦文才俊爽,风仪俊美,一表堂堂美男子,"然生长闾阎,习 猥鄙事,应对便捷,善讴谑,能蹴鞠,每轰街市俚语为词曲,人争传之,呼为李浪子",这么一个人,是那种最高级的"帮闲"人才,故而宋徽宗一直很喜欢他,加上宦官们受李哥金银无数,争相致誉,故而能代王黼为相,时人称为"浪子宰相".所以,宋徽宗之政,蔡京擅权最久,中间几上几下,间用郑居中、王黼、李邦彦之流,"以不肖易不肖",坏人接坏人的班,纯用小人,国家不亡也难. 宋钦宗即位,王黼"惶骇入贺",吃了个闭门羹.金兵第一次入侵,老王也像别的奸臣一样,未等有朝命,忙携家南逃.钦宗皇帝大怒,下诏抄家,并授命开封府去逮捕王黼.开封府尹聂山同王黼有宿怨,派武林高手在雍丘以南的一个村子追及王黼,一刀杀死,割头而去."帝(钦宗)初即位,难于(显)诛大臣,托言为盗所杀."金晴金发老美男子,终于难逃应有下场. ――朱勔 朱勔,苏州人.他的发迹,当由其父朱冲说起.朱冲,底层劳动人民出身,"本微贱,庸(佃)于人,梗悍不驯,抵罪鞭背."苏州混不下去,朱冲流落城外,得遇游方道人,估计几度"后庭"后,老道爽极,送他几个治病的药方.朱冲回城,在市集摆小摊卖药,"病人服之辄效,远近辐凑,家遂富."这种神话,古今中外一直上演不衰,小药一卖,肯定有 人上当有人当托,有了名气,钱就好赚.朱冲心气大,出手阔绰,"结游客,致往来称誉." 蔡京在杭州闲居,想筹建寺庙,僧人向他推荐朱冲.不几天,朱冲就请蔡京视察工地,"大木数千章积庭下",老蔡大惊,知道遇到一个能散财干事的能手.转年,蔡京入京为相,便带朱冲一同回去,"以其父子姓名属童贯,置军籍中,皆得官."白丁贱民,一下子变成有"军队背景"的能人,此乃朱家发达第一步. 得知徽宗皇帝钟爱奇异花石,朱勔与父亲朱冲赶紧商量,搜罗之后,果然从浙中搜得三株珍异的黄杨木,徽宗很满意."后岁岁增加,然岁率不过再三贡,贡物才五七品.至政和(1111至1118年间)中始极盛,舳舻相衔于淮、汴,号‘花石纲’,置应奉局于苏州,指取内帑如囊中物,每取以数十百万计."有徽宗皇帝这么大的"主顾",朱勔父子千方百计,只有一个人满意,天下钱任花.特别是延福宫和艮岳修成后,朱勔搜罗的奇花异木充溢其中.由于有如此"大功",朱勔被升为防御使一级的高官,"东南部刺史/郡守多出其门." "(朱勔)所贡物,豪夺渔取于民,毛发不少偿.士民家一石一木稍堪玩,即领健卒直入其家,用黄封表识,未即取,使护视之,微不谨,即被以大不恭罪.及发行,必彻屋抉墙以出.人不幸有一物小异,共指为不祥,唯恐芟夷之不速.民预是役者,中家悉破产,或鬻卖子女以供其须.(朱勔)斫山辇石,程督峭惨,虽在江湖不测之渊,百计取之,必出乃止.尝得太湖石,高四丈,载以巨舰,役夫数千人,所经州县,有拆水门、桥梁,凿城垣以过者.既至,赐名"神运昭功石".截诸道粮饷纲,旁罗商船,揭所贡暴其上,篙工、柁师倚势贪横,陵轹州县,道路相视以目.广济卒四指挥尽给挽士犹不足." 由于朱勔动静太大,东南民不聊生,最后连大奸臣蔡京也看不过眼,向徽宗皇帝讲起"花石纲"扰民太甚,"帝亦病其扰",于是禁止朱勔占用官用运粮船,禁止挖墓毁屋.朱勔小小有所收敛.不久,朱勔故态复萌,又大兴土木,建道观神霄殿,并矫诏称他自己所居的苏州孙老桥一带被皇上下诏赐予朱家,强迫周围百户人口五日内清拆搬迁.当时政治黑暗,人民连自保也不敢,只得收拾东西苍惶搬走.不仅如此,朱氏父子在苏州大兴园池,式样拟同宫禁,又招募数千人为私人卫士,"流毒州郡者二十年." 方腊造反,打出的旗号就是"诛杀贼臣朱勔",由于御史弹劾,朱勔及其子侄官职皆被黜落.方腊攻陷杭州,发现州府衙门贵宾招待所有数十人,皆锦衣金带.大刑伺侯,才知这些人皆是朱勔家奴.所以,当时的谚谣称"金腰带,银腰带,赵家世界朱家坏."但是,寇平之后,徽宗皇帝好了伤疤忘了痛,宠幸信任朱勔如旧.这个大商人在锦袍上绣上金手印,告诉别人徽宗皇帝常"以手抚之".有时从内宫饮酒归来,他又用黄帛缠臂,与人交揖,一臂不动,表示说这只胳膊刚刚被皇帝拍过. "(朱)勔复得志,声焰熏灼.邪人秽夫,候门奴事,自直秘阁至殿学士,如欲可得,不附者旋踵罢去,时谓(朱家)东南小朝廷.帝(宋徽宗)末年益亲任之,居中白事,传达上旨,大略如内侍,进见不避宫嫔.历随州观察使、庆远军承宣使.燕山奏功,进拜宁远军节度使、醴泉观使.(朱家)一门尽为显官,驺仆亦至金紫,天下为之扼腕." 金人侵汴京,宋徽宗退位为太上皇,朱勔想得很美,拥徽宗南行,准备想邀皇帝临幸其苏州老家,露把光宗耀祖的脸.钦宗皇帝上台后,老账新账一起算,把他贬为平民,没收财产.核查数日,竟然发现这个朱勔的田产达三十万亩之多,他物无算.大怒之下,宋钦宗把朱勔贬至循州(今广东龙川,南昆山旅游盛地所在,当时是僻荒之地).没多久,又遣使至其贬所当众斩杀.忙乎大半辈子,搜罗金山银山,最终朱勔还是在岭南小县城把脑袋喂了大刀片子. 其四:太监"三贱客"――梁师成、杨戬、李彦 宋朝大太监虽然有名,但基本祸国殃民的坏分子皆出自宋徽宗一朝."宋世待宦者甚严",宋太祖开国初期,内宫只有五十几个宦者以供洒扫杂役,严令宦官中年后方可收养子为后,下诏严禁官员私蓄阉人,民间有私阉人孩童贩卖得利者,可处以死罪."去唐未远,有所惩也,"晚唐五代的宦官之祸,宋初之人仍记忆犹新.太监王继恩于宋太宗有拥立之功,但是太宗坚定地不予他宣徽使之官.宋真宗想以太监刘承规为节度使,大臣们也一片反对声音.仁宗、哲宗两朝太后听政,如果此类事发生于汉、唐,早已是大公公们耍威风的年代,但太后与太监皆慑于"祖宗严法",又有群臣牵制,防微杜渐,确实没有出格的祸患.对西夏战争中,虽一直有李宪等大公公掌兵当元师,可败退致祸之由基本与他们无关,反而这些人小心翼翼,还帮过不少小忙,主要原因,在于太监们手中一直没有掌兵的私权,人主喜则用之,怒则退之,他们基本搅不出大祸端.可见,北宋的宦官之所以不能酿巨祸,与当时政治制度有深刻关联.宋徽宗之前,北宋对宦者有完全区别于士大夫的阶官任命,景德年间,地位最高的宦官也不过是"从五品",且与士大夫清流之官泾渭分明.《宋史》中的宦者传,其中有超过一半的宦者评论是正面的,"淳谨"、"公忠"等褒义词不少.两次太后临朝,北宋仍旧没出现大宦祸. 太监们也有自知之明,大臣彭孙拼命巴结宋神宗宠信的大公公李宪,一次为李公公洗脚,他谄媚说:"太尉您这脚丫子真香呵!"李宪又笑又恶心,一大脚踹在彭孙身上,骂道:"你这个小子,谄媚太过!"童贯大公公封王拜相,确实也有平方腊、招西北的功劳,虽为祸不小,也绝非是北宋灭亡的终极原因. 宋徽宗时,公公们权力最盛,以梁师成、杨戬、李彦最"有名". 梁师成,(别搞混了,不是大建筑师梁思成),字守道,自称是苏轼的私生子,史书对此一直含混支吾,估计有八、九成是真.苏东坡名声一直很好,当时、后世之人都不忍心他生出这么一个坏种(何况梁师成是个太监),所以一直没人就此事"炒作". 由于梁师成"慧黠习文法",在宦者里面算得上高级知识分子,"主出外传道圣旨",很荣耀显赫的工作.政和年间,宋徽宗尤其宠幸他,并把他的名字划入进士名籍,很类似现在的黑煤矿矿长有北大博士衔头一样,光耀一时.他主持修建明堂,并因此得授节度使,最后得拜检校太傅、太尉(三公之位,梁公公竟也能得其二). 深知宋徽宗喜欢"礼文符瑞之事",梁师成奉迎谨慎,深得皇帝欢喜,"凡御书号令皆出其手".梁公公很会用权,挑选善于摹仿皇帝笔迹的书吏跟从左右,常常仿写任命诏令,与真诏令混杂在一起,"外廷莫能辨",没有哪个官员敢问皇帝本人:王二麻子当太守的诏书是您亲自批准吗?当然,王二麻子们都曾送重礼于梁公公.大臣王黼就靠梁师成发迹,拜之为父.蔡京父子也相继谄附,时人称梁公公为"隐相",即幕后宰相.只有士人能出钱百万,梁公公一定答应给对方廷试的机会,甚至他自己一个仆人储宏也以此得中进士,"而执厮养之役如初".进士当成了,储宏仍安心"本职"工作,天天在梁府为公公铺床叠被. 梁师成贪财爱钱,但也有一功,即"保护我国古代文化作出了杰出贡献"――由于他自认为苏轼亲生子,宋徽宗时蔡京大兴文狱,天下禁毁苏东坡诗文,"其尺牍在民间者皆毁去",梁公公力挽狂澜,在宋徽宗面前申诉:"先臣何罪!"(我老爸有啥罪呵,他冤!),由此,"(苏)轼之文乃稍出",现在苏东坡文集洋洋数卷,和当初梁公公的挺身保护大有关系.苏轼的儿子苏过,虽然从"辈份"上讲是梁公公的兄弟,但也"父事之".老公公却以苏东坡遗腹子自居,待苏过如亲兄弟,并对宫廷内库的官员讲:"苏学士(苏过)支使一万贯以下任其意,不必向上汇报",对于老苏家真是仁至义尽. 后来,宋徽宗去王黼家花园游玩,发现其中小门暗通梁公公家,这才对梁、王二人起疑,逐渐疏远他们. 徽宗晚年,喜欢另一个儿子儿子郓王赵楷,宋钦宗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梁师成首鼠两端,赵楷闯宫不成,钦宗已立,他才表示"坚定"站在钦宗一边,"能力保护",依理也是有功之人.靖康乱起,大臣们纷纷指斥"六贼"乱国,有人还直斥梁师成为"李辅国"(唐代大太监),吓得老梁天天不离钦宗皇帝左右.很快,金兵兵临城下,大索宝器金银,为平民愤,钦宗派他出城献宝,半路把他逮捕,最终赐死,一条白绫送上路. 苏东坡有诗云:"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但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病到公侯."其实,也是悲愤郁结之言,梁师成不仅不"愚且鲁",更是"精而滑"之集大成者,处心积虑一辈子,还是逃不脱"被杀"二字. 杨戬,自幼阉割入宫,主管御花园,"善测伺人主意",崇宁年间有宠,主掌大晟府等"形象工程".政和四年,杨公公已经有节度使的封号,与梁公公地位相当.不同的是,梁师成是东宫派,杨戬是郓王一派,有动摇东宫之意.杨公公最大的"贡献"是敛财,立法逼索人民田契,然后更为国有,增立租赋.有幸的是,杨公公在宣和三年即病死,宋徽宗还追赠这位财神公公为太师. 杨戬死,李彦接掌其职权,大肆搜刮民间良田,把居民田契收上来后就一把火烧毁,然后就说是公田,致使千万户人家流离失所,缺德带冒烟.如果有人诉冤,李彦马上指使官府重拁,不把人弄死不罢休."发物供奉,大抵类朱勔",四处为宋徽宗搜罗奇竹异木,"经时阅月,无休息期,农不得之田,牛得不耕垦,骈财靡刍,(人民)力竭饿死,或自缢辕轭间".单单是从岭南弄一棵龙鳞荔枝树到汴京,李彦就能花费百万缗,他事可以联想.李公公四方罗致金银,兢兢业业,当时人称:"朱勔结怨于东南,李彦结怨于西北".靖康年间,一根牛筋送到面前,李公公只能把鸡脖上往上耷挂,与梁师成公公前后脚,阴曹地府去报到. 宋徽宗做皇帝,只是开始的一年多有善可陈.而后,小人迭进,蔡京攘权,天下逐渐成大乱之势.二十多年间,君也戏来臣也戏,皆拿国事、政事、边事、民事不当回事,君戏臣,臣戏君,上下相瞒,粉饰太平,"君不似乎人之君,相不似乎君之相,垂老之童心,冶游之浪子,拥离散之人心以当大变,无一而非必亡之势!" 最后,选摘《宋史》中有关宋徽宗君臣精心营造的"良岳"描写,从一个小小侧面彰显一下他们穷奢极欲的生活和殚竭民力的愚蠢: 万岁山艮岳.政和七年,始于上清宝箓宫之东作万岁山.山周十余里,其最高一峰九十步,上有亭曰介,分东、西二岭,直接南山.山之东有萼绿华堂,有书馆、八仙馆、紫石岩、栖真嶝、览秀轩、龙吟堂.山之南则寿山两峰并峙,有雁池、噰噰亭,北直绛霄楼.山之西有药寮,有西庄,有巢云亭,有白龙沜、濯龙峡,蟠秀、练光、跨云亭,罗汉岩.又西有万松岭,半岭有楼曰倚翠,上下设两关,关下有平地,凿大方沼,中作两洲:东为芦渚,亭曰浮阳.西为梅渚,亭曰雪浪.西流为凤池,东出为雁池,中分二馆,东曰流碧,西曰环山 ,有阁曰巢凤,堂曰三秀,东池后有挥雪厅.复由嶝道上至介亭,亭左复有亭曰极目,曰萧森,右复有亭曰丽云、半山.北俯景龙江,引江之上流注山间.西行为漱琼轩,又行石间为炼丹、凝观、圜山亭,下视江际,见高阳酒肆及清澌阁.北岸有胜筠庵、蹑云台、萧闲馆、飞岑亭.支流别为山庄,为回溪.又于南山之外为小山,横亘二里,曰芙蓉城,穷极巧妙.而景龙江外,则诸馆舍尤精.其北又因瑶华宫火,取其地作大池,名曰曲江,池中有堂曰蓬壶,东尽封丘门而止.其西则自天波门桥引水直西,殆半里,江乃折南,又折北.折南者过阊阖门,为复道,通茂德帝姬宅.折北者四五里,属之龙德宫.宣和四年,徽宗自为《艮岳记》,以为山在国之艮,故名艮岳.蔡条谓初名凤凰山,后神降,其诗有"艮岳排空霄",因改名艮岳.宣和六年,诏以金芝产于艮岳之万寿峰,又改名寿岳.岳之正门名曰阳华,故亦号阳华宫.自政和讫靖康,积累十余年,四方花竹奇石,悉聚于斯,楼台亭馆,虽略如前所记,而月增日益,殆不可以数计.宣和五年,朱勔于太湖取石,高广数丈,载以大舟,挽以千夫,凿河断桥,毁堰拆闸,数月乃至,赐号"昭功敷庆神运石",是年,初得燕地故也(指从金朝获取了燕京等数座废墟空城).(朱)勔缘此授节度使.大抵群阉(众位太监)兴筑不肯已.徽宗晚岁,患苑囿之众,国力不能支,数有厌恶语,由是得稍止.及金人再至,围城日久,钦宗命取山禽水鸟十余万.尽投之汴河,听其所之.拆屋为新,凿石为炮,伐竹为笓篱.又取大鹿数百千头杀之,以啖卫士云. 梦幻帝京――汴梁的生活 话说宣和年间,有一读书人赫连博,乃岭南广州府人氏,家里田产万亩,世为地方大户.诗书传家久.此生一心科举,常常听人说起帝京繁华,乃锦绣温柔之乡.于是,赫连博收拾箱笼,告别父母,带着华江、华文两个僮仆,怀揣十万两钱引,长途跋涉,赶往东京汴梁. 神京繁华,出人意料.赫连博一行三人,毕竟岭南乡下人进城,登时间看得眼花缭乱.由此,主仆三人呆下不走,在帝京留连,岁月荏苒,转眼就是两三年. 赫连博功名未得,银子流水一样淌出,终日徜徉,心满意足.至于两个奴仆,乐得大花东家银子,终日诱引主人,遍游花窟,四处抛洒金钱. 平日,华文、华江两个胖厮好睡觉,赫连博早晨先自己逛御街. "坊巷御街,自宣德楼一直南去,约阔二百馀步,两边乃御廊,旧许市人买卖于其间,自政和间官司禁止,各安立黑漆杈子,路心又安朱漆杈子两行,中心御道,不得人马行往,行人皆在廊下朱杈子之外.杈子里有砖石甃砌御沟水两道,宣和间尽植莲荷,近岸植桃李梨杏,杂花相间,春夏之间,望之如绣." 御街逛毕,赫连博会去宣德楼附近转悠,顺便吃个早饭. "宣德楼前,左南廊对左掖门,为明堂颁朔布政府.秘书省右廊南对右掖门.近东则两府八位,西则尚书省.御街大内前南去,左则景灵东宫,右则西宫.近南大晟府,次曰太常寺.州桥曲转,大街面南曰左藏库.近东郑太宰宅、青鱼市内行、景灵东宫.南门大街以东,南则唐家金银铺、温州漆器什物铺、大相国寺,直至十三间楼、旧宋门.自大内西廊南去,即景灵西宫,南曲对即报慈寺街、都进奏院、百种圆药铺,至浚仪桥大街.西宫南皆御廊杈子,至州桥投西大街,乃果子行.街北都亭驿(大辽人使驿也),相对梁家珠子铺.馀皆卖时行纸画花果铺席.至浚仪桥之西,即开封府.御街一直南去,过州桥,两边皆居民.街东车家炭,张家酒店,次则王楼山洞梅花包子、李家香铺、曹婆婆肉饼、李四分茶.至朱雀门街西过桥,即投西大街,谓之曲院街,街南遇仙正店,前有楼子,后有台,都人谓之"台上".此一店最是酒店上户,银瓶酒七十二文一角,羊羔酒八十一文一角.街北薛家分茶、羊饭、熟羊肉铺.向西去皆妓馆舍,都人谓之"院街".御廊西即鹿家包子.馀皆羹店、分茶、酒店、香药铺、居民." 赫连博吃着早饭,恰好看见辽国使臣一行,衣冠锦绣,估计是去朝中拜谒皇帝.这些辽人打扮与本朝人不同,皆戴毡冠,金花为饰,有人还加珠玉翠毛,额后垂金花,织成夹带,中贮发缕一总.为首的辽使戴中纱冠,制如本朝的乌纱帽,无檐,不及双耳.官帽额前缀金花,上结紫带,末未缀珠.至于袍服,辽人服紫窄袍,系傕羶带,以黄红色条裹革用之,用金玉、水晶、靛石缀饰,花花绿绿,很有些怪异.辽使一行,面容凄异,估计是国内有事,前来相告. 喝了一会香茶,赫连博又到朱雀门外街巷逛逛. "出朱雀门东壁,亦人家.东去大街、麦秸巷、状元楼,馀皆妓馆,至保康门街.其御街东朱雀门外,西通新门瓦子以南杀猪巷,亦妓馆.以南东西两教坊,馀皆居民或茶坊.街心市井,至夜尤盛.过龙津桥南去,路心又设朱漆杈子,如内前.……街南葆真宫,直至蔡河云骑桥.御街至南薰门里街西五岳观,最为雄壮.自西门东去观桥、宣泰桥,柳阴牙道,约五里许,内有中太一宫、佑神观.街南明丽殿、奉灵园.九成宫内安顿九鼎.近东即迎祥池,夹岸垂杨,菰蒲莲荷,凫雁游泳其间,桥亭台榭,棋布相峙……西去大街,曰大巷口.又西曰清风楼酒店,都人夏月多乘凉于此.以西老鸦巷口军器所,直接第一座桥.自大巷口南去延真观,延接四方道民于此" 看了半日,公子仍旧不厌.到了正午,肚子咕咕叫起,赫连博连忙找寻酒楼吃中饭. "凡京师酒店,门首皆缚彩楼欢门,唯任店入其门,一直主廊约百馀步,南北天井两廊皆小子,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妓女数百,聚于主廊槏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北去杨楼,以北穿马行街,东西两巷,谓之大小货行,皆工作伎巧所居.小货行通鸡儿巷妓馆,大货行通笺纸店白矾楼,后改为丰乐楼,宣和间,更修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初开数日,每先到者赏金旗,过一两夜,则已元夜,则每一瓦陇中皆置莲灯一盏.内西楼后来禁人登眺,以第一层下视禁中.大抵诸酒肆瓦市,不以风雨寒暑,白昼通夜,骈阗如此.州东宋门外仁和店、姜店,州西宜城楼、药张四店、班楼,金梁桥下刘楼,曹门蛮王家、乳酪张家,州北八仙楼,戴楼门张八家园宅正店,郑门河王家、李七家正店,景灵宫东墙长庆楼.在京正店七十二户,此外不能遍数,其馀皆谓之"脚店".卖贵细下酒、迎接中贵饮食,则第一白厨,州西安州巷张秀,以次保康门李庆家,东鸡儿巷郭厨,郑皇后宅后宋厨,曹门砖筒李家,寺东骰子李家,黄胖家.九桥门街市酒店,彩楼相对,绣旆相招,掩翳天日." 酒足饭饱,赫连博整整衣襟,要店中小二拿汤水盥面.小憩片刻,他又到东角楼街巷瞎遛. "自宣德东去东角楼,乃皇城东南角也.十字街南去姜行.高头街北去,从纱行至东华门街、晨晖门、宝箓宫,直至旧酸枣门,最是铺席耍闹.宣和间展夹城牙道矣.东去乃潘楼街,街南曰"鹰店",只下贩鹰鹘客,馀皆真珠匹帛香药铺席.南通一巷,谓之"界身",并是金银彩帛交易之所,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动即千万,骇人闻见.以东街北曰潘楼酒店,其下每日自五更市合,买卖衣物书画珍玩犀玉.至平明,羊头、肚肺、赤白腰子、奶房、肚胘、鹑兔、鸠鸽、野味、螃蟹、蛤蜊之类讫,方有诸手作人上市买 卖零碎作料.饭后饮食上市,如酥蜜食、枣、砂团子、香糖果子、蜜煎雕花之类.街南桑家瓦子,近北则中瓦,次里瓦.其中大小勾栏五十馀座.内中瓦子、莲花棚、牡丹棚、里瓦子、夜叉棚、象棚最大,可容数千人.自丁先现、王团子、张七圣辈,后来可有人于此作场.瓦中多有货药、卖卦、喝故衣、探搏、饮食、剃剪、纸画、令曲之类." 赫连博看中一款高丽出产的马鬃鞭子,骨柄铜圈,甩起来唰唰做响,便花二两银子买了一个,准备有空抽抽两个胖仆人.最近,两个胖厮越来越懒,一天到晚见他们不着.如在岭南,早已经把这二厮卖去海晏盐场做苦力.在汴京,公子却少了他们不行.不过,还是要没事抽打抽打他们,省得两个胖厮越来越嚣张无忌,晚上连洗脚水也常常不给打来送上. 公子脚不停,嘴里也不闲着,他边逛边嚼,大吃饮食果子.周遭热闹非凡,赫连博肚饱心宽,打量四周.市井景色,人来人往,喧闹纷繁. "凡店内卖下酒厨子,谓之"茶饭量酒博士".至店中小儿子,皆通谓之"大伯".更有街坊妇人,腰系青花布手巾,绾危髻,为酒客换汤斟酒,俗谓之"焌糟".更有百姓入酒肆,见子弟少年辈饮酒,近前小心供过,使令买物命妓,取送钱物之类,谓之"闲汉".又有向前换汤斟酒歌唱,或献果子香药之类,客散得钱,谓之"厮波".又有下等妓女,不呼自来,筵前歌唱,临时以些小钱物赠之而去,谓之"札客",亦谓之"打酒坐".又有卖药或果实萝卜之类,不问酒客买与不买,散与坐客,然后得钱,谓之"撒暂".如此处处有之.唯州桥炭张家、乳酪张家,不放前项人入店,亦不卖下酒,唯以好淹藏菜蔬,卖一色好酒.所谓茶饭者,乃百味羹、头羹、新法鹌子羹、三脆羹、二色腰子、虾蕈、鸡蕈、浑炮等羹、旋索粉、玉棋子、群仙羹、假河鲀、白渫齑、货鳜鱼、假元鱼、决明兜子、决明汤齑、肉醋托胎衬肠沙鱼、两熟紫苏鱼、假蛤蜊、白肉夹面子茸割肉、胡饼、汤骨头、乳炊羊、羊闹厅、羊角、腰子、鹅鸭排蒸荔枝腰子、还元腰子、烧臆子、入炉细项莲花鸭、签酒炙肚胘、虚汁垂丝羊头、入炉羊羊头、签鹅鸭、签鸡、签盘兔、炒兔、葱泼兔、假野狐、金丝肚羹、石肚羹、假炙獐、煎鹌子、生炒肺、炒蛤蜊、炒蟹、渫蟹、洗手蟹之类,逐时旋行索唤,不许一味有阙,或别呼索变.造下酒亦即时供应.又有外来托卖炙鸡、燠鸭、羊脚子、点羊头、脆筋巴子、姜虾、酒蟹、獐巴、鹿脯、从食蒸作、海鲜时果、旋切莴苣生菜、西京笋.又有小儿子,着白虔布衫,青花手巾,挟白磁缸子卖辣菜.又有托小盘卖干果子,乃旋炒银杏、栗子、河北鹅梨、梨条、梨干、梨肉、胶枣、枣圈、梨圈、桃圈、核桃、肉牙枣、海红嘉庆子、林檎旋乌李、李子旋樱桃、煎西京雨梨、尖梨、甘棠梨、凤栖梨、镇府浊梨、河阴石榴、河阳查子、查条、沙苑榅腉、回马孛萄、西川乳糖、狮子糖、霜蜂儿、橄榄、温柑、绵枨金橘、龙眼、荔枝、召白藕、甘蔗、漉梨、林檎干、枝头干、芭蕉干、人面子、巴览子、榛子、榧子、虾具之类.诸般蜜煎香药、果子罐子、党梅、柿膏儿、香药、小元儿、小鱀茶、鹏沙元之类.更外卖软羊诸色包子,猪羊荷包,烧肉干脯,玉板鲊豝,鲊片酱之类.其馀小酒店,亦卖下酒,如煎鱼、鸭子、兔、煎燠肉、梅汁、血羹、粉羹之类.每分不过十五钱.诸酒店必有厅院,廊庑掩映,排列小子,吊窗花竹,各垂帘幕,命妓歌笑,各得稳便." 夜幕低垂,赫连博略感乏累.到澡塘泡过一个时辰,他便雇了一顶小轿,到州桥夜市去吃些东西. "出朱雀门,直至龙津桥.自州桥南去,当街水饭、熝肉、干脯.王楼前獾儿、野狐、肉脯、鸡.梅家鹿家鹅鸭鸡兔肚肺鳝鱼包子、鸡皮、腰肾、鸡碎,每个不过十五文.曹家从食.至朱雀门,旋煎羊、白肠、鲊脯、冻鱼头、姜豉子、抹脏、红丝、批切羊头、辣脚子、姜辣萝卜.夏月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沙糖、冰雪冷元子、水晶角儿、生淹水木瓜、药木瓜、鸡头穰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广芥瓜儿、咸菜、杏片、梅子姜、莴苣笋、芥辣瓜儿、细料馉饳儿、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越梅、刀紫苏膏、金丝党梅、香枨元,皆用梅红匣儿盛贮.冬月盘兔旋炙、猪皮肉、野鸭肉、滴酥水晶脍、煎角子、猪脏之类,直至龙津桥须脑子肉止,谓之杂嚼,直至三更." 夜幕沉沉,醉眼迷离,特别是一斤烂炖羊肉下肚,看到女子粉面四周乱晃,赫连博觉的腹下三寸陡然发热,健步如飞,直往上清宫方向急趋. "上清宫,在新宋门里街北,以西茆山下院.醴泉观,在东水门里.观音院,在旧宋门后太庙南门.景德寺,在上清宫背,寺前有桃花洞,皆妓馆.开宝寺,在旧封丘门外斜街子,内有二十四院,惟仁王院最盛." 仁王院里,赫连博选中从扬州新来的妓儿,艺名香罗带.此妓生得十分娇艳,见赫连博貌美少年,标致可爱,把眼睛一瞬一瞬都注在这位公子面上.有诗为证:"两腿细嫩如纤玉 ,双眸流光比寒晶.美瞳黑白太分明,光焰随钱闪烁定.巫山云雨夜多情,暖汁汩汩销玉茎." 赫连博笑道:"斗转星移,玉漏易过,深怜良会之难,何不为欢此夜."遂近前搂抱,将手去摸那美人身上人人爱的东西,十分火动,暗想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番云雨,快爽非凡.一泄如注之后,大觉身体轻健. 看看灯火通明,赫连博服食一粒保仙丹,也不觉倦,去到马行街铺席夜市玩耍. "马行北去旧封丘门外祅庙斜街州北瓦子,新封丘门大街两边民户铺席外,馀诸班直军营相对,至门约十里馀,其馀坊巷院落,纵横万数,莫知纪极.处处拥门,各有茶坊酒店,勾肆饮食.市井经纪之家,往往只于市店旋置饮食,不置家蔬.北食则矾楼前李四家、段家熝物、石逢巴子,南食则寺桥金家、九曲子周家,最为屈指.夜市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张.如耍闹去处,通晓不绝.寻常四梢远静去处,夜市亦有遶酸錴、猪胰、胡饼、和菜饼、獾儿、野狐肉、果木翘羹、灌肠、香糖果子之类.冬月虽大风雪阴雨,亦有夜市:子姜豉、抹脏、红丝水晶脍、煎肝脏、蛤蜊、螃蟹、胡桃、泽州饧、奇豆、鹅梨、石榴、查子、榅腉、糍糕、团子、盐豉汤之类.至三更方有提瓶卖茶者." 赫连博之所以呆住东京不走,实在是因为诸事太方便."凡雇觅人力,干当人、酒食、作匠之类,各有行老供雇.觅女使即有引至牙人." 至于衣食住行,一应俱全."若养马,则有两人日供切草;养犬则供饧糟;养猫则供猫食并小鱼.其锢路、钉铰、桶、修整动使、掌鞋、刷腰带、修幞头帽子、补洗角冠子.日供打香印者,则管定铺席人家牌额,时节即印施佛像等.其供人家打水者,各有地分坊巷,以有使漆、打钗环、荷大斧斫柴、换扇子柄、供香饼子、炭团,夏月则有洗毡淘井者,举意皆在目前." 赫连博不仅身子过的快活,眼中所见,皆岭南无从所见.在东京,他常见皇太子纳妃、公主出降、以及皇后出乘舆等等,让人兴奋莫名.当然,由于一直贪睡,一直没有早起观瞧皇帝拜太庙之行. 赫连博自己逛街玩耍,他两个仆人也不闲着.华文、华江两个胖厮常常睡至日中,撒尿拉屎后,便拿了主人银两,也出去大吃. "如州东仁和店、新门里会仙楼正店,常有百十分厅馆,动使各各足备,不尚少阙一件.大抵都人风俗奢侈,度量稍宽,凡酒店中不问何人,止两人对坐饮酒,亦须用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果菜碟各五片,水菜碗三五只,即银近百两矣.虽一人独饮,碗遂亦用银盂之类.其果子菜蔬,无非精洁.若别要下酒,即使人外买软羊、龟背、大小骨、诸色包子、玉板鲊、生削巴子、瓜姜之类." 这两个胖子奴仆,一白一黑,黑白双煞一样,对吃食极其讲求,甚至超过主人冤大头赫连博.好在东京食店多如牛毛,吃腻了馆子,两个人常常到外面买好东西大嚼. "大凡食店,大者谓之"分茶",则有头羹、石髓羹、白肉、胡饼、软羊、大小骨角、犒腰子、石肚羹、入炉羊罨、生软羊面、桐皮面、姜泼刀、回刀、冷淘、棋子、寄炉面饭之类.吃全茶,饶齑头羹.更有川饭店,则有插肉面、大燠面、大小抹肉淘、煎燠肉、杂煎事件、生熟烧饭.更有南食店:鱼兜子、桐皮熟脍面、煎鱼饭.又有瓠羹店,门前以枋木及花样礬结缚如山棚,上挂成边猪羊,相间三二十边.近里门面窗户,皆朱绿装饰,谓之"欢门".每店各有厅院东西廊称呼坐次.客坐,则一人执箸纸,遍问坐客.都人侈纵,百端呼索,或热或冷,或温或整,或绝冷、精浇、膘浇之类,人人索唤不同.行菜得之,近局次立,从头唱念,报与局内.当局者谓之"铛头",又曰"着案"讫.须臾,行菜者左手杈三碗、右臂自手至肩驮叠约二十碗,散下尽合各人呼索,不容差错.一有差错,坐客白之主人,必加叱骂,或罚工价,甚者逐之.……更有插肉、拨刀、炒羊、细物料、棋子、馄饨店.及有素分茶,如寺院斋食也.又有菜面、胡蝶齑胳,及卖随饭、荷包、白饭、旋切细料馉饳儿、瓜齑、萝卜之类" 又有肉行、饼店、鱼行,等等,山珍海味,样样皆有.两个仆人,到东京汴梁后皆如气吹一样,胖大了两圈,个个都有三百斤的份量. 相比岭南荒僻之地,这东京汴梁真是好地方,又有赫连博这么一个好主子,两个胖厮二人恨不能把这里当家. 赫连博久住东京,功名心逐渐却淡了,再不把诗书上手,成日去勾栏瓦肆留连.华文、华江两个仆从,也是欢喜瓦肆的各种戏法. "崇、观以来,在京瓦肆伎艺:张廷叟,《孟子书》.主张小唱:李师师、徐婆惜、封宜奴、孙三四等,诚其角者.嘌唱弟子:张七七、王京奴、左小四、安娘、毛团等.教坊减罢并温习:张翠盖、张成弟子、薛子大、薛子小、俏枝儿、杨总惜、周寿奴、称心等.般杂剧:杖头傀儡任小三,每日五更头回小杂剧,差晚看不及矣.悬丝傀儡,张金线.李外宁,药发傀儡.张臻妙、温奴哥、真个强、没勃脐、小掉刀,筋骨上索杂手伎.浑身眼、李宗正、张哥、球杖锡弄.孙宽、孙十五、曾无党、高恕、李孝详,讲史.李訸、杨中立、张十一、徐明、赵世亨、贾九,小说.王颜喜、盖中宝、刘名广,散乐.张真奴,舞旋.杨望京,小儿相扑、杂剧、掉刀、蛮牌.董十五、赵七、曹保义、朱婆儿、没困驼、风僧哥、俎六弄,影戏.丁仪、瘦吉等,弄乔影戏.刘百禽,弄蚁.孔三传、耍秀才,诸宫调.毛详、霍伯丑,商谜.吴八儿,合生.张山人,说诨话.刘乔、河北子、帛遂、胡牛儿、达眼五、重明乔、骆驼儿、李敦等,杂班.外入孙三神鬼.霍四究,说《三分》.尹常卖,《五代史》.文八娘,叫果子.其馀不可胜数.不以风雨寒暑.诸棚看人,日日如是.教坊钧容直,每遇旬休按乐,亦许人观看.每遇内宴前一月,教坊内勾集弟子小儿,习队舞,作乐杂剧节次." 比起岭南当地獠牙黑面唱曲的戏子,东京汴梁真不啻天上琼府. 眼看春节已过,又近元宵. 赫连博十万两白银渐至山穷水尽,多被华文、华江两个恶仆掏空,他自己却一无所知.两个胖厮中意东京,暗中挪用,克扣用度,使赫连博的银子早已各自买了一处院落,分包了 两个唱的.见白银将尽,两人就把赫连博在刚来东京买的院子以千两白银抵押给当铺,准备过完元宵节后,把最后的银子花干使净后,抛下公子赫连博,各自寻快活去也. 转眼之间,到了宣和六年正月十五日元宵. 赫连博左牵黄、右擎苍,华文、华江一边一个,依旧主仆架势,大街上面摇摇摆摆,直奔宣德楼而来. "大内前自岁前冬至后,开封府绞缚山棚,立木正对宣德楼,游人已集御街两廊下.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嘈杂十馀里,击丸蹴踘,踏索上竿.赵野人,倒吃冷淘.张九哥,吞铁剑.李外宁,药法傀儡.小健儿,吐五色水、旋烧泥丸子.大特落,灰药.榾柮儿,杂剧.温大头、小曹,嵇琴.党千,箫管.孙四,烧炼药方.王十二,作剧术.邹遇、田地广,杂扮.苏十、孟宣,筑球.尹常卖,《五代史》.刘百禽,蚁.杨文秀,鼓笛.更有猴呈百戏,鱼跳刀门,使唤蜂蝶,追呼蝼蚁.其馀卖药、卖卦,沙书地谜,奇巧百端,日新耳目.至正月七日,人使朝辞出门,灯山上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面北悉以彩结,山礬上皆画神仙故事.或坊市卖药卖卦之人,横列三门,各有彩结金书大牌,中曰"都门道",左右曰"左右禁卫之门",上有大牌曰"宣和与民同乐".彩山左右,以彩结文殊、普贤,跨狮子、白象,各于手指出水五道,其手摇动.用辘轳绞水上灯山尖高处,用木柜贮之,逐时放下,如瀑布状.又于左右门上,各以草把缚成戏龙之状,用青幕遮笼,草上密置灯烛数万盏,望之蜿蜒,如双龙飞走.自灯山至宣德门楼横大街,约百馀丈,用棘刺围绕,谓之"棘盆",内设两长竿,高数十丈,以缯彩结束,纸糊百戏人物,悬于竿上,风动宛若飞仙.内设乐棚,差衙前乐人作乐杂戏,并左右军百戏,在其中驾坐一时呈拽.宣德楼上,皆垂黄缘,帘中一位,乃御座.用黄罗设一彩棚,御龙直执黄盖掌扇,列于帘外.两朵楼各挂灯球一枚,约方圆丈馀,内燃椽烛,帘内亦作乐.宫嫔嬉笑之声,下闻于外.楼下用枋木垒成露台一所,彩结栏槛,两边皆禁卫排立,锦袍,幞头簪赐花,执骨朵子,面此乐棚.教坊钧容直、露台弟子,更互杂剧.近门亦有内等子班直排立.万姓皆在露台下观看,乐人时引万姓山呼." 赫连博连声叫好,两个胖厮前仰后合,笑叫不停,巴掌都拍红.三人玩耍了整整一天,至深夜方才回去睡觉,准备第二天去观灯. 转日,一直睡到红日西沉,三人方起,梳洗已毕,换上新鲜衣服,施施然,脚颠颠地,到西朵楼观灯. "华灯宝炬,月色花光,霏雾融融,动烛远近.至三鼓,楼上以小红纱灯球缘索而至半空,都人皆知车驾还内矣.须臾闻楼外击鞭之声,则山楼上下,灯烛数十万盏,一时灭矣.于是贵家车马,自内前鳞切,悉南去游相国寺.寺之大殿,前设乐棚,诸军作乐,两廊有诗牌灯云:"天碧银河欲下来,月华如水照楼台."并"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之诗.其灯以木牌为之,雕镂成字,以纱绢幂之于内,密燃其灯,相次排定,亦可爱赏.资圣阁前安顿佛牙,设以水灯,皆系宰执、戚里、贵近占设看位.最耍闹:九子母殿及东西塔院,惠林、智海,宝梵,竞陈灯烛,光彩争华,直至达旦.其馀宫观寺院,皆放万姓烧香.如开宝、景德大佛寺等处.皆有乐棚,作乐燃灯.惟禁宫观寺院,不设灯烛矣.次则葆真宫有玉柱玉帘窗隔灯.诸坊巷、马行,诸香药铺席、茶坊酒肆,灯烛各出新奇.就中莲华王家香铺灯火出群,而又命僧道场打花钹、弄椎鼓,游人无不驻足.诸门皆有官中乐棚.万街千巷,尽皆繁盛浩闹.每一坊巷口,无乐棚去处,多设小影戏棚子,以防本坊游人小儿相失,以引聚之.殿前班在禁中右掖门里,则相对右掖门设一乐棚,放本班家口,登皇城观看.官中有宣赐茶酒妆粉钱之类.诸营班院于法不得夜游,各以竹竿出灯球于半空,远近高低,若飞星然.阡陌纵横,城不禁.别有深坊小巷,绣额珠帘,巧制新妆,竞夸华丽,春情荡飏,酒兴融怡,雅会幽欢,寸阴可惜,景色浩闹,不觉更阑.宝骑骎骎,香轮辘辘,五陵年少,满路行歌,万户千门,笙簧未彻,市人卖玉梅、夜蛾、蜂儿、雪柳、菩提叶、科头圆子、拍头焦.唯焦以竹架子出青伞上,装缀梅红缕金小灯笼子,架子前后亦设灯笼,敲鼓应拍,团团转走,谓之"打旋罗",街巷处处有之." 眼花缭乱之时,华文、华江两个胖厮肚中又叫,忙不迭拿了银子去买吃食. "是月时物,巷陌路口,桥门市井,皆卖大小米水饭、炙肉、干脯、莴苣笋、芥辣瓜儿、义塘甜瓜、卫州白桃、南京金桃、水鹅梨、金杏、小瑶李子、红菱、沙角儿、药木瓜、水木瓜、冰雪、凉水荔枝膏,皆用青布伞当街列床凳堆垛.冰雪惟旧宋门外两家最盛,悉用银器.沙糖绿豆、水晶皂儿、黄冷团子、鸡头穰、冰雪细料馉饳儿、麻饮鸡皮、细索凉粉、素签、成串熟林檎、脂麻团子、江豆儿、羊肉小馒头、龟儿沙馅之类.都人最重三伏,盖六月中别无时节,往往风亭水榭,峻宇高楼,雪槛冰盘,浮瓜沉李,流杯曲沼,苞鲊新荷,远迩笙歌,通夕而罢." 两个胖厮鼓腮大嚼,左右手皆满满的吃食,眉开眼笑,腚股都笑开花. 赫连博一直欲观皇帝驾行仪卫,两三年间一直早起不得,不知何故,公子此次心头乱动,铁定心要观宣和天子的太庙之行.临睡前,赫连博千叮咛,万嘱咐,要二胖厮明日早起,三人一起前往御街.殊不料,公子因吃食油腻,肚子绞痛,三更时分,即披衣直奔茅厕. 出恭回来,赫连博脚踹两个奴仆的房门,里面却无任何动静.推门观瞧,空空如也.赫连博好郁闷,以为两个胖厮自己前去御前街观瞧皇帝出行.愤愤然之间,赫连博雇了一顶呢轿,赶去御街. "五更,摄大宗伯执牌奏中严外办,铁骑前导番衮.自三更时相续而行,象七头,各以文锦被其身,金莲花座安其背,金辔笼络其脑,锦衣人跨其颈,次第高旗大扇,画戟长矛,五色介胄.跨马之士,或小帽锦绣抹额者,或黑漆圆顶幞头者,或以皮如兜鍪者,或漆皮如犀斗而笼巾者,或衣红黄罨画锦绣之服者,或衣纯青纯皂以至鞋裤皆青黑者,或裹交脚幞头者,或以锦为绳,如蛇而绕系其身者,或数十人唱引持大旗而过者,或执大斧者,胯剑者,执锐牌者,持镫棒者,或持竿上悬豹尾者,或持短杵者.其矛戟皆缀五色结带铜铎,其旗扇皆画以龙、或虎、或云彩、或山河.又有旗高五丈,谓之"次黄龙".驾诣太庙青城,并先到立.斋宫前叉竿舍索旗坐约百馀人,或有交脚幞头、胯剑、足靴如四直使者千百数,不可名状.馀诸司祗应人,皆锦袄.诸班直、亲从、亲事官,皆帽子、结带、红锦,或红罗上紫团答戏狮子、短后打甲背子,执御从物.御龙直皆真珠结络、短顶头巾、紫上杂色小花绣衫、金束带、看带、丝鞋.天武官皆顶朱漆金装笠子、红上团花背子三衙并带.御器械官皆小帽、背子或紫绣战袍,跨马前导.千乘万骑,出宣德门,由景灵宫太庙." 赫连博噤口张睛,被皇家的堂皇的仪卫唬得不轻. 逛回住处,公子发现二胖的人影依旧不见,仔细再看,两个人的房间箱笼皆无,衣衫鞋帽也不见一件.赫连博跺脚叫苦.冲入自己平日放置钱财银票小箱子的帐房屋,眼见满屋子的箱柜均被撬开,什物散落一地,银票、帐本、首饰,连同平时零花用的碎银,毫毛不见. 华文、华江两个胖厮,趁昨晚赫连博酣睡,偷偷起身,先前已经把物件多倒腾出空,所以,二人自在逍遥,随便把剩下的银两拿走,溜个不亦乐乎.五更时分,公子去观瞧皇帝出行,两个胖厮在用公子银钱买的私宅里面正搂着各自的粉头睡得香. 赫连博呆呆发楞间,忽然门外喧嚷,走进数人,原来是当铺来差人收房.公子至此大明一切,却悔之晚矣.无奈,只得收拾衣物,搬离住处. 又蹉跎了几日,赫连博把头上一根金簪和身上一块祖传古玉卖掉,换得百十两银子,买了匹瘦驴,匆匆往岭南回返. 出外三年有余,功名未得,十万雪花银花尽,公子一路落寞,好不凄凉也. 赫连博宽厚之人,行路之间,还惦记华文、华江两个胖厮.虽然偷走自己不少银两,二人坐吃山空,日后如何度得生计.其实,两个奴才过得不错.当时,老太师蔡京的儿子蔡攸当政,其妻兄宋昪为京西都漕,主持修治西京大内,合屋数千间,尽以真漆为饰,工役甚大,为费不赀.而漆饰之法,须用骨灰为底子,科买督迫之下,两京灰价日增,一斤至数千钱.华江、华文两个胖厮,天天窜去四郊冢墓,盗取人骨,架起大柴堆,烧骨为灰,虽然天天灰头灰脸,却也挣得不少银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山长水远.赫连博走了将近一年,到了宣和七年底,才走到南雄州.一夕歇宿,听得行人谈话,方知东京城已被金人围困.公子心中,酸甜苦辣,五味杂陈,真不知福兮命兮,到底何物为真. 转年,靖康元年五月,赫连博才回到家乡广州府.与父母相见,唏嘘不已,二老并未责怪公子,只是庆幸他无恙回返.公子悔愧,自此发奋读书,准备来年再去汴京,考取功名,以孝养父母. 不料,又有噩耗传来,金军攻破汴京,掠走徽宗、钦宗二帝,大好神京,已经沦入敌手.回首京师三年,恍然如梦.赫连博心灰意冷,知道自己一直被"名利"二字虚哄过日.于是,他烧毁诗书,在田间结庐,日日坐禅.真个是: 纵活百年终觉少,风尘碌碌何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