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上的文明-4

.潘罗支虽死,其弟厮铎督仍然与西夏为敌.景德四年(公元1007年)以及大中祥符四年(公元1011年), 李德明两次派兵进攻凉州,均未得手.公元1016年,本为吐蕃友军的回鹘人突然杀入凉州,打跑了吐蕃人.公元1032年,李德明命儿子李元昊率军征讨,终于打败回鹘,把凉州纳入西夏版图.在此之前,李元昊于公元1028年还夺取了回鹘所据的重镇甘州(今甘肃张掖)和瓜州(今甘肃安西).至此,有了收降的回鹘精兵和缴获的吐蕃骏马,李德明如虎添翼,西夏国势蒸蒸日上.  自1010年起,李德明已在傲马山一带大修宫室.1019年,经过认真考察,李德明选定怀远镇(今宁夏银川)为都城,改其名为兴州,督建起巍峨壮丽的宫殿群.他对外仍向宋、辽称臣,对内完全是帝王气派.每有宋使到来,李德明也做做样子,让人撤去宫殿题榜,背朝外放在台阶上.一俟金银赏赐到手,宋朝使节刚刚出宫,李德明马上换上皇帝才能穿的赭黄龙袍,关上宫门仍作天子,"殊无畏".  公元1032年,李德明病死,时年五十一.其子李元昊继位,这位铁血大魔头,将为北宋与西夏带来无数人命与财产的巨大损耗!  ――元昊的十数年战争  元昊(又名曩霄),小名嵬理(西夏语为"惜富贵",似汉语小名"来福"之意),其母为卫慕氏.由于当年率党项骑兵袭取回鹘甘州城成功,拓土夺城,元昊凯旋后即被其父李德明立为太子."性雄毅,多大略,能创制物始",可以讲此人生下来就是个人上人的料子.元昊"圆而高准,身高五尺余",个子不高,面相很似藏画上的人物,而且自年青时就爱 奇装异服,"衣长袖绯衣,冠黑冠",让人望之森然.从智力方面讲,元昊是个通才,"晓浮图学(佛教意理),通蕃汉文字,案上置法律,常携《野战歌》、《太乙金鉴》",智勇双全,是个罕有的冷静、冷酷的逻辑型思维的政治人才.  为皇太子时,元昊多次劝其父李德明不要向宋朝称臣.李德明表示:"我们长久以来一直处于战争状态,国耗民疲.而且,我们党项人三十年能衣锦服绮,都是宋朝的恩赐呵,不可轻易辜负."元昊大言:"衣皮毛,事蓄牧,乃我们蕃人的习俗.英雄在世,当图王霸大业,何必介意绵绮细事!"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继位后,元昊励精图治,"明号令,以兵法勒诸部",对党项诸部进行了更为严厉的控制,同时,恩威并施,常以会猎为名,每有所获,"则下马环坐饮,割解而食,各陈所见,择其所长",很有亲民作风.同时,元昊对西夏内部的官制下大力气进行改革,设立了中书、枢密、三司、御史台、翊卫司等一系列详尽的府衙,分由汉人、党项人统管,并分设蕃学和汉学,培养后备人才.当然,中央官制方面,元昊大多搬袭宋朝的官制,但俸禄方面就比宋朝差得好远.  元昊继位后除改名为"曩霄"以外,又自称"嵬名兀卒",即党项语的可汗号("兀卒"在党项语有"青天子"之意.)"嵬名"之意,后世和当时就解说纷纭,据欧阳修所记,应是拓跋鲜卑"元"姓的党项音译,元昊不姓李,不姓赵,一抛唐宋两大中原王朝的赐姓,改为拓跋鲜卑的"皇族"姓(北魏孝文帝改制时,把"拓跋"皇姓改为"元"姓),显然是为称帝做精心准备.而且,公元1032年,是宋仁宗"明道元年",元昊认为"明道"的年号犯其父亲李德明之讳,自己在国中改元为"开运",依礼,当时元昊的西夏是宋朝藩属,当然不能有自己的年号.可笑的是,"开运"年号是五代后晋的倒霉年号,施行后才有汉儒指出此年号不吉,元昊又改为"广运".自此之后,西夏便自行一套年号体系.  在官制等方面推行汉化的同时,为了增强党项的民族意识和身份识别,元昊又强行发布"秃发令",并以身作则,自己先把脑袋顶上一圈头发剃光(有点像日本战国时代的武士),三日为限,不从者"许众杀之".当然,党项人秃发并非一件难事,不似清初汉人剃发那么有心理障碍.秃发之举,完全是元昊验证自己统治力和明晰民族识别的一种手段.同时,元昊又对党项官民服饰进行了严格规定,文官"幞头、(左革右华)笏、紫衣、绯衣".武官则冠金、银帕起方镂冠,衣紫旋襴,一般百姓只能穿青绿服色.至于元昊自己的打扮,也很独特:"衣白窄衫,毡冠红里、冠顶后垂红结绶"怎么看怎么像日后李自成的装束.  接着,元昊还"自制蕃书(西夏文字),命野利仁荣演绎之",夷狄称国,创制文字一般都是必不可缺的步骤.西夏文"字体方整类八分,而(笔)划颇重复",结构十分复杂,相较汉字,大有床上架屋、画蛇添足之势.估计西夏文字并非元昊"创制",肯定是野利仁荣主持,有一套"班子"研究制作.相较辽朝的契丹大字,西夏后来其皇族皆为蒙古人殄灭无余,但后世出土以及敦煌文献中存留的实物十分丰富,特别是《蕃汉合时掌中书》,完全类似现代的双解字典,西夏文、汉文全双解,成为后世阅解西夏文字最珍贵的"工具书".  做毕这些礼仪、制度、文字等方面工作,元昊还需要显示一下自己的武功,于是,派大将苏奴儿率二万五千名党项劲卒进攻吐蕃的唃厮啰政权.唃厮啰是昔日强盛的吐蕃王国赞普的后裔,本来生于高昌,少年时代被一个羌人当作"奇货"带到河州(今甘肃临夏),知道其身份后,当地人名其为"唃厮啰",吐蕃语是"佛儿"的意思.当地吐蕃诸族重血统,唃厮啰被拥为"赞普".后来,渐渐成人的唃厮啰与拥立的吐蕃酋长发生内哄,自行出走,后在青唐(今青海西宁)建立起政权,附近诸族纷纷归附,有众数十万.唃厮啰一直接受宋朝册封,采取抗夏附宋的策略,常年与西夏兵戎相争.但是,苏奴儿一军遭到吐蕃军强烈反击,败死略尽,连苏奴儿本人也被俘.气急败坏之下,元昊亲自出马,率数万大军猛攻猫牛城(牦牛城,今西宁西北).打了一个多月,党项兵也攻不下坚城.元昊用计,诈称要和吐蕃人约和,待其守城主将开城门准备宴饮盟誓时,元昊突然进攻,杀进城中,把城内居民和守兵杀得一干二净.紧接着,元昊又率西夏大军,在吐蕃境内昼夜不息,转战四方,四处攻城,虽然吐蕃的青唐都城未被攻下,元昊仍旧取得瓜州、沙州和肃州三个战略要地.南还时,元昊怕吐蕃兵蹑追,又举兵猛攻兰州诸羌部,并于凡州筑坚城,以免他日后侵宋时吐蕃兵会从他背后进击.  元昊很有雄略,他在黄河以北布军七万,以备辽国;在盐州路布兵五万,以备环庆等地的宋兵;在宥州路布五万兵,以备鄜延等地的宋军;在甘州路布兵五万,以备吐蕃和回鹘.同时,简选善射便马的壮士五千,号为"六班直",以充御林军.  至此,元昊拥有了夏、银、绥、宥、野、静、灵、盐、会、胜、甘、凉、瓜、沙、肃数州之地,他自居兴州,依山阻河,于宋宝元元年(公元1038年)正式称帝,时年三十.当然 ,称帝之事,怎么也要向宋朝有个交待,元昊便派使臣去汴京,宣告自己称帝一事.其上表内容如下:  臣祖宗本出帝胄,当东晋之末运,创后魏之初基.远祖思恭,盖拓拔之远裔,当唐季率兵拯难,受封赐姓.祖继迁,心知兵要,手握乾符,大举义旗,悉降诸部.临河五郡,不旋踵而归;沿边七州,悉差肩而克.父德明,嗣奉世基,勉从朝命.真王之号,夙感于颁宣;尺寸之封,显蒙于割裂.  "臣偶似狂斐,制小蕃文字,改大汉衣冠.衣冠既就,文字既行,礼乐既张,器用既备,吐蕃.塔弹.张掖交河,莫不从伏.称王则不喜,称帝则是从.伏愿以一垓之地,建为万乘之邦家.遂以十月十一日,郊坛备礼,为世祖始文本武兴法建礼仁孝皇帝,年号天授礼法延柞.  "伏望皇帝陛下,睿哲成人,宽慈及物,许以西郊之地,册为南面之君.敢竭愚庸,常敦欢好.鱼来雁往,任传邻国之音;地久天长,永镇边防之患.至诚沥肯,仰俟帝俞."  虽然元昊奏的语气不乏谦恭,但对于宋朝来讲,藩国一下子变成"友邦",国王变成皇帝,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大逆不道之事.  元昊称帝前,已经清洗了西夏内部对他地位有威胁的部族首领,不仅把卫慕族首领山喜整族人扔进黄河淹死,甚至连他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放过,以毒酒毒死.元昊的母亲本人就是卫慕族人.野蛮民族母氏势力确实很有威胁,但一个母后也不能容,元昊确实是非常残忍之人.不仅如此,元昊把自己的妃子卫慕氏(也是他表姐)连同卫慕妃为自己生的儿子也一并杀死,斩草除根,狠到连自己的骨肉也不放过,元昊真乃天下大忍之人.称帝前,由于分掌西夏左右厢兵的大将山遇惟亮劝说元昊不要与宋朝翻脸,元昊又准备诛除山遇一族.这位老臣得知消息后,携家属二十多人准备逃往宋朝边将李士彬处(李士彬本人也是党项族).中途,宋朝的延州知州郭劝抓住山遇惟亮一家人,怕收留山遇惹起边事,竟然派人把山遇一家人押还给元昊.元昊大怒,把山遇惟亮及其儿子缚于树止,与众军将一起,弯弓搭箭,把这位老臣及其儿子射成刺猬,然后又戮尸泄愤.  元昊称帝,宋廷上下非常愤怒,马上下诏削夺元昊官爵.但是,众大臣还没有意识到西夏威胁的严重性,认为"元昊小丑,出师征讨,旋即诛灭!"惟有谏官吴育一人忧心忡忡:"元昊已经称帝,不可能自己再改回原先的称号,而且他一定做好充足的战争准备.当今之计,应暂且答应他的要求,让他没有口实兴兵,同时严命边将抓紧战备,争取时间,待其发兵来攻,兵祸还可能不会太深."当时,张士逊任宰相,认为吴育迂腐可笑,不听.  不仅削夺元昊爵号,宋朝还立刻断绝双方的互市,在边境张贴告示,称有斩元昊之首者马上授与定难军节度使一职.元昊闻讯一笑,宋朝的反应早在意料之内,他又派遣使臣,把宋朝先前赐予的旌节和诰敕皆封匣送回,书表语气傲慢无礼,再不拿宋朝当回事.  此后数年,对宋朝,经延州之战,好水川之战以及定川寨之战三大战役,元昊率党项兵歼灭宋军精兵数万;对辽朝,河曲大战,元昊又在1044年大败携10万精兵御驾亲征的辽兴宗.这样,元昊完全奠定了宋、辽、夏天下三分的局面,西夏的独立成为铁板一样的现实存在.  当河西广大地区为西夏占有后,元昊对西夏军队也花费不少精力进行整治和重新编制.首先,他以黄河为标界,在西夏国内把军队划为左、右两部厢军,设十二监军司,分别命以军名,规定驻扎地(宋朝也有类似厢军设置,如同今天的"军区"),由此,健全了西夏军队的指挥体系.其次,元昊开发了并固定了几个新兵种:铁鹞子、擒生军、卫戍军,泼喜军.铁鹞子又称"铁林",是西夏最精锐的骑兵部队,此种部队配以最良的战马,最精的盔甲,总人数三千人,分为十队;擒生军,是西夏为了在战争中俘掠对方百姓专门成立的部队, 此种部队为西夏"元创",人数极多,有十万之众;卫戍军是西夏禁卫军,共5000人,皆为西夏贵族子弟充任;泼喜军是"炮兵",主要在攻城时用抛石机协助进攻,人数最少,才200人.此外,最富于心机、最缺德的元昊军制,是他特意挑选被俘汉人组成"撞令郎"军,日后,蒙古人、日本人都采用过此法,以这些"伪军"为先头部队,让他们冲在本族主力军队前面充当炮灰,最大限度减少西夏党项兵士的伤亡.总而言之,元昊立国之初,西夏总军力已达50万人,这还不包括打大仗时从各部落征民为兵的人数.可以讲,元昊当国时,西夏全民皆兵.  元昊不仅拥有坚实的军事后盾,最重要的他还拥有一个主要由汉人组成的智囊团.西夏立国之初,"主谋议"的六个人,除嵬名守全是党项人,其他均是汉人:张陟、张绛、杨廓、徐敏宗、张文显.而且,教诱元昊以"大略"侵宋的主心骨也是两个汉人:张元、吴昊.这两个人,宋史中只模糊言及二人的家姓,"华州有二生张、吴者,俱困场屋,薄游不得志,闻元昊有意窥中国,遂叛往,以策干之,元昊大悦,日尊宠用事,凡夏国立国规模,入寇方略,多二人教之."这两个久试不第的读书人,自恃胸中文韬武略,本来想投靠宋朝边境献计献策立功名,一直不受重视.气愤之余,二人就连袂叛逃,亡入西夏.他们入西夏也颇有戏剧性,二人到达兴庆(今银川)后,天天在一家豪华酒馆痛饮欢歌,又在雪白的粉壁上用笔墨大书"张文、吴昊来此饮酒",被西夏"派出所"便衣发现,连夜抓起,直接押往元昊处.元昊知道此二人不是凡人,便亲自审问,怒问二人怎敢犯我名讳.张、吴二生鲜衣华裘,皆一表人才,虽然人被捆成个粽子,两张嘴仍旧伶牙俐齿:"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在乎,何必在乎名呢!"一句话,杀人大魔头元昊大惊失色,正戮中其痛处:唐朝五代直到宋初,元昊一族姓"李",而后至今,元昊一族姓"赵",皆是中原王朝的"赐"姓,真是一大疮疤.于是,亲去绳索,好言相谢,三人顿时言语甚欢,张、吴二人成为他侵宋的最重要谋士.  张元、吴昊二人虽是书生,却熟知中国历史和军事战略,他们力赞元昊进取关右之地,占领关中,向中原腹地挺进.同时,与辽国联合,让契丹人在河北进袭宋朝,最终使宋朝两面临敌,"一身二疾,势难支矣".这些策略,皆是一剑封喉的毒招,无论哪一招成功,宋朝都会有亡国之忧."莫道书生空议论,头颅掷处血斑斑",张、吴二人,也是中国知识分子中的一种异类.  当时,宋朝在西北的主要负责人,一是泾州知州夏竦,二为延州知州范雍,此二人不仅仅是文职,皆"加兼经略使、步骑军都总管",是西北方面人、财、物、军一把抓的两大巨头.夏竦此人,是力襄宋真宗"天书封祀"中的"五鬼"之一,但此人极富干才,是一位有远谋的能吏.对于当时西夏的形势,他有非常中肯的分析:"(李)继迁当(宋)太宗时,遁逃穷困,而累岁不能剿灭.先帝(宋真宗)惟戒疆吏,谨烽堠,严卒乘,来即逐之,去无追捕.然自灵武陷没,银(州)绥(州)割弃以来,假朝廷威灵,其(西夏)所役属者不过河外小羌耳.况(李)德明、元昊相继猖獗,以(李)继迁(之)穷蹙比元昊(之)富实,势可知也;以先朝(太祖以来)累胜之士较当今关东之兵(宋朝边军),勇怯可知也;以兴国习战之师方(比较)今沿边未试之将(没经过大战阵的宋将),工拙可知也……若(宋军)分军深入,粮糗不支,进则贼避其锋,退则敌蹑其后,老师费粮,深可虞(忧)也.若穷其巢穴(指进击银川),须涉大河,长舟巨舰,非仓促可具.若浮囊挽绠,联络而进,我师半济,贼乘势掩击,未知何谋可以捍御!"紧接着,夏竦针对西北边境形势,进呈十条建议:  一、教习强弩以为奇兵;二、羁縻属羌以为藩篱;三、诏唃厮啰父子并力破贼;四、度地形险易远近、砦栅多少、军士勇怯,而增减屯兵;五、诏诸路互相应援;六、募土人为兵,州各一二千人,以代东兵;七、增置弓手、壮丁、猎户以备城守;八、并边小砦,毋积刍粮,贼攻急,则弃小砦入保大砦,以完兵力;九、关中民坐累若过误者,许人入粟赎罪,铜一斤为粟五斗,以赡边计;十、损并边冗兵、冗官及减骑军,以舒馈运.  夏竦人奸,此十条建议都言之凿凿,有利有理,"朝廷多采用之".但是,当时的朝中大臣和边境将领,"多议征讨,反以(夏)竦为怯".  宝元二年(公元1039年)年底,元昊命西夏军队进行试探性进攻,首先攻击宋朝的保安军(陕西志丹县),不巧的是,保安军当时的巡检指挥使狄青善战,把西夏军打得溃败而走,没有捞得任何便宜(当然,元昊也是声东击西,主要是想攻金明寨,进攻保安军属于"佯攻").狄青,字汉臣,汾州人,由于善骑射,多武艺,他得以在皇家御林军服役.元昊称帝后,狄青以"延州指使"的官职被发往边疆效力."时偏将屡为所败,士卒多畏怯.""(狄)青行常为先锋".四年之间,狄青大小二十五战,身中八创,"破金汤城,略宥州",又屠灭叛服无常的岁香、毛奴、尚罗等蕃族部落,很似日后左宗棠和王震将军,无妇人之仁,有大将之度,恩威并施,敌莫敢犯.狄青打仗,身先士卒,常披散头发,面带一狰狞铜面具,"出入贼中,皆披靡莫敢当".后来,狄青由经略判官尹洙推荐给负责西北边事的韩琦、范仲淹,"二人一见奇之,待遇甚厚."范仲淹亲自把自己所研读的《左氏春秋传》赠与狄青,励劝道:"为将不知古今忠义之事,只不过是匹夫之勇.""(狄)青折节读书.悉通秦汉以来将师兵法,由是益知名."日后,皇佑年间,狄青率军击破侬智高叛乱,回朝得封枢密使,此是后话,在此不表.  康定元年(公元1040年)开春,元昊自率大军,以宋朝延州为目的地,揭开了大规模战争的序幕.  当时,时任振武军节度使、延州知州的范雍正在延州.这位范老夫子人品不差,颇有政声,但兵事方面欠缺远略深谋.宋真宗死后,供奉"天书"的宏丽宫殿群昭应宫被雷击起火焚毁,刘太后欲重修,正是范雍抗言:"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遽为灰烬,实乃上天惩诫! "终于使宋廷未再劳民伤财.正直归正直,范老夫子得知元昊西夏大军要拿自己的延州开刀,"甚惧",忙上表奏称:"延州最当贼冲,地阔而砦栅疏(周边防御工事少),近者百里,远者二百里,士兵寡弱,又无宿将为用,请益师."但是,范雍要求增兵的表奏并未引起朝廷重视,不报.  元昊选择范雍的延州为攻击目标,并非仅仅因为范老夫子怯懦,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精心布置.宋夏两国以横山为界,东起麟州(今陕西神木),西到原州(今甘肃镇原)、渭州(今甘肃平凉),绵延1000多公里.元昊称帝后,宋朝在这条边界线上不断派军驻防,经过数次进兵侵扰及试探性进攻,元昊选定延州(今延安)为攻击目的地,看中的正是鄜州(今陕西富县)、延州一带通路畅阔,便于进攻.  首先,元昊展开军事行动后,又派使人送信于范雍,表示自己要与宋朝议和,老夫子"信之,不设备".同时,元昊猛攻延州外围的李士彬所率各部军事据点.李士彬当时是宋朝的金明都巡检使,他本人就是党项族酋长,掌有十八寨近十万众的彪悍羌兵,驻扎于延州北面的金明寨.对于这个党项老敌手,元昊暗杀计、反间计、奇袭计等等全用个遍,一无所成.最后,反倒是"骄兵计"成,西夏军每逢李士彬交战,没打几下就"溃退",还高声叫唤:"铁壁相公(李士彬的"外号")来了,我们赶快逃命吧."如此一来,李士彬颇为自负.同时,元昊还派遣一批又一批党项部落向李士彬"投降",面对汹涌而来的党项人,李士彬自己不好处理,就上报"上级"延州老夫子范雍,要求把这些党项降人迁居到远离西北边境的南方安置.范雍文士,没有军事计谋,反想"以夷制夷",厚赏这些西夏降人,并让李士彬把他们编入金明寨周围的各个军事据点.李士彬不好违背上级命令,只得照办,等于宋朝的各个砦堡安置了为数众多的"定时炸弹".  果然,安排停当后,一声炮响,元昊诸军突然发动攻击,事先诈降的党项人纷纷而起,金明寨等十余个延州以外的宋朝军士据点皆被西夏人占领,李士彬父子也被擒杀.乘胜优势,元昊大军直至延州城下.  范雍肝胆俱裂,一面命人紧闭四城拒守,一面派人带信急召当时屯守庆州(今甘肃庆阳)的鄜延路副总管刘平和石元孙.刘、石二人闻信苍猝提兵,直趋土门(今陕西安塞).然后,这部宋军未得休息,又经保安、万安镇向延州方向驰进.鄜延都监黄德和、巡检万俟政以及巡检郭遵都接到范雍的告急书,也同时往延州方向集结.元昊早已得知宋军动向,便在三川口(今延安西北)设下埋伏,静待诸路入套的宋军.  刘平与诸将会合后,集步骑一万多人,结陈东行.走了五里,终于遇见严阵以待的西夏兵.当时,天下大雪,"平地雪数寸",两军均摆偃月阵,一时相持.很快,西夏军渡水而前,改为横阵,宋将郭遵率骑兵荡阵,"不能入".刘平指挥宋军全力压上,"杀敌百人",西夏军退却.忽然,西夏军又"蔽盾为阵",宋军又发动进攻,"击却之,夺盾,杀获及溺水死者几千人."混战之中,刘平的脖子和耳朵皆被流矢射穿,血流遍体,乍为小胜,又至日暮时分,宋军兵校纷纷手持人头,牵着所缴获的马匹拥至刘平面前请赏,刘平忙说:"现在敌人未退,你们各部自己人记下功劳,战后一定各加重赏."话音未落,西夏兵忽然又来一拔,"轻兵薄战",宋军稍稍引却.其实,时前时却,是对阵交战双方军队非常常见的事情.关键时刻,远居后阵的宋将黄德和心怯,见前军小却,他马上召集麾下往后狂逃."众从之,皆溃".完全是一时间的从众心理,本来一直在搏战中占上风的宋军忽然就掉头一齐往后跑.刘平见状,马上派自己的儿子刘宜孙乘马追赶黄德和,拉住他的马疆苦劝:"万望将军勒兵回击,并力击贼,不要再跑."黄德和不听,纵马驰奔而去.刘平无奈,急遣军校"伏剑遮留士卒,得千余人.转斗三日,贼(西夏军)退还水东."可见,宋兵此时的战斗力仍很顽强.特别是宋将郭遵,独出奋击,"期必死,独出入行间",手持大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西夏军知道此将不可当,派数人在一狭窄处持数条长绳欲拦截郭遵,均为这位猛将挥刀斩断.最后,西夏特派一股部队,边斗边佯败,诱郭遵深入,然后万箭齐发,才把这位猛将射死.郭遵上阵时所用铁锏、枪、槊,有九十多斤重,"其后耕者(农民)得其器于战处."宋廷对这位郭将军非常恽惜,加封其父母,宋仁宗还亲自为其年幼四子起名.  刘平率众退至西南山,"立七栅自固".半夜,西夏集大兵围攻,"四出千合击,绝官军为二",苦战不支,宋军绝大部分战死,刘平、石元孙皆为西夏军生俘.  刘平此人,"刚直任侠,善弓马,读书强记",其父刘汉凝是宋太宗朝功臣.虽出将门,刘平本人进士及第,文武全才,为寇准所知,荐为泸州刺史,数次击平当地夷人的反叛.后来,刘平入朝,任监察御史,多次上书言事,得罪了丁谓.恰逢西北有事,丁谓就向当时的宋真宗"极力推荐"刘平,说:"刘平,将家后代,素知兵,派将西北,可以制敌."趁机把刘平外放.西北任上,刘平竭心尽力,多次镇压各蕃族的叛乱,还不停上书献计,可惜一直未获采纳.三川口败后,先行逃跑的黄德和竟然反诬刘平率兵降敌,"朝廷发禁兵围其家".不久事发,黄德和被判腰斩,宋廷认为刘平已经战死,追赠他为朔方节度使,谥壮武,"子孙及诸弟皆优迁".后来,有附降的党项人来报,称刘平"在兴州未死,生子于贼中".宋廷还不信.石元孙被西夏放还后,朝廷才知道刘平确实未死.估计老头子是被元昊好吃好喝养起来,当个高级军事顾问什么的.对此,宋廷也未深究,毕竟一直苦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三川口之战,西夏虽大胜,但因天降大雪,加之延州城坚,并未能一举攻克延州.不久,得知其余几路西夏军遇败,补给又不济,元昊只得下令退兵.  范雍老夫子也算命好,延州守兵才几百人,竟然能得以保全.当然,三川口大败,他不得辞其咎,"左迁户部侍郎,知安州."范雍"为治尚恕,好谋而少成",此类人只宜在朝中当清显之官,真让他干实事其实很难.但范夫子"颇知人,善荐士,后多至公卿者",是 位好伯乐.宋朝大将狄青为小校时,一次犯法当斩,正犯在范雍手下.范夫子惜才,"贷之",饶以不死,成就了狄大将军日后的千秋万古英名.  三川口大败后,宋廷在中央也追究责任,罢张士逊的相位,以吕夷简接任,同时,宋廷又命韩琦为陕西安抚使,协助总统西北防御的陕西经略安抚使夏竦.又任范仲淹为陕西都转运使.由于先前与宰相吕夷简不和,范仲淹被斥为"引用朋党",贬为饶州、越州等地为官.正是韩琦力荐,他才得以被重新起复担当大任.不久后,宋廷又下诏任韩琦和范仲淹同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韩琦主管泾原路,范仲淹主管鄜延路. 范仲淹到任,首先改变御敌策略.先前,敌军来攻,宋军军官总是最小的武将先出御.对此,范仲淹深恶痛绝,"将不择人,以官为序,取败之道也".他大阅州兵,简选一万八千精锐,"分六将领之,日夜训练,量贼众寡,使更(轮流)出御."如此,即通过战斗练将,又通过实战练兵.西夏人知道新来的范仲淹不好对付,相互诫道:"今小范老子(范仲淹)腹中自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子(范雍)可欺也!"范仲淹还跟人四处修建防御堡垒,并建鄜城为康定军,加强抵御西夏的军力."塞下秋来风景异"一词(《渔家傲》)即是此时所作.  康定元年(公元1040年)十月,元昊又连下乾沟、乾福、赵福三大军事据点,咄咄逼人.韩琦马上命令时任环庆副总管的宋将任福率兵七千,夜行军七十里,突袭白豹城,击败驻守的西夏士兵,"焚其积聚而还",予以西夏人以震慑;鄜州判官种世衡也审时度势,急率军赶赴踞延州东北二百里外的宽州,筑垒营墙,起清涧城,"右可固延安之势,左可致河东之粟,北可图银(州)夏(州)之旧."  庆历元年(公元1041年),鉴于元昊攻势转剧,宋仁宋遣使向主持西北军政要务的夏竦问计,夏竦派副使韩琦和判官尹洙诣阙入对,呈上攻守两个方案,任凭宋仁宋选取其一.宋仁宗当时年值青壮(三十二岁),认定要对西夏展开攻势.他不顾朝中大臣的反对,"诏鄜延、泾原(两路)会兵,期以正月进讨."范仲淹上奏,认为正月塞外大寒,应该慎重行事.宋仁宗点头,下诏让西北诸师"应机乘便",择时向西夏进攻.  进攻还是防守,韩琦与范仲淹各执已见,且各有各的道理.范仲淹认为,"战者危事,当自谨守以观其变,未可轻兵深入!"主张防守;韩琦认为,如果一昧固守,将士必无进取锐志.而且,元昊"倾国入寇,不过四五万(军士),老弱妇女,举族而行.吾(守军)逐路重兵自守,势力分弱,故遇敌不支.若大军并出,鼓行而前,乘敌骄惰,破之必矣!今中外不究此故,此乃待贼(西夏)太过.屯二十万重兵,只守界壕,中夏(华夏)之弱,自古未有!"韩琦派尹洙亲至延州见范仲淹,范仲淹坚持已见,认为防守乃最上之策.尹洙叹道:"公于此不及韩公也.韩公言:‘大凡用兵,当置胜败于度外.’"范仲淹不听.  宋朝边地主师,范雍、夏竦、韩琦、范仲淹,皆是儒臣出身,"不能身当行阵,为士卒先",当然,"党指挥枪"很重要,但宋朝立国以来的国策就是在最大程度上限制武将权力,矫枉过正,使狄青等有勇有猛的能将总是处于接受命令的"鹰犬"地位,缺乏大战中能身临前线、知兵知将的军事统师.当然,韩琦、范仲淹绝非怯懦文士,二人胆识皆备,但时兮命兮,造化弄人.  庆历元年(公元1041年)三月,正当韩琦巡事军务走到高平,元昊派军进攻渭州的消息忽然传来,兵逼怀远城.韩琦闻报,马上驰至镇武戒军(今宁夏固原),尽出其兵,又招募勇士一万八千余人,交予环庆副总管任福统领,以耿傅为参谋长,泾原都监桑怿为先锋,"朱观、武英、王珪各以所部从(任福)".  韩琦在任福出发前交待得一清二楚:自怀远城经得胜寨(今宁夏西吉东南)直趋羊牧隆城(今宁夏西吉西北),出敌之后对西夏军发动攻击.各堡垒相距才四十里,道路便利,辎重在近,审时度势,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据险置伏,要其归路."韩琦所述,足见其成竹于胸,文韬武略,确实不同凡响."及行,诫之至再.又移檄申约,苟违节度,虽有功,亦斩!"  公元1041年阴历二月二十二日,宋将任福率轻骑数千先发,直趁怀远捺龙川(今宁夏固原彭堡),与镇戎西路的两位宋将合军,在张宗堡以南大败西夏部队,斩首数百."敌弃马羊、囊驼,佯北(败),桑怿引骑趋之,(任)福踵其后".刺探情报的宋军尖兵来报,声言西夏兵很少,任福等人顿失警戒之心.宋将武英认为西夏兵可能潜伏,诸将不听.傍晚时分,任福与桑怿合军,在好水川(今宁夏隆德)屯军.朱观、武英也屯军于五里以外的笼络川(今宁夏西吉东南),相约"明日会兵川口,必使夏人匹骑无还."其实,元昊率十万大军,已经沿瓦亭川南下,在好水川、姚家川西侧的谷口设下埋伏,先前西夏"败军",就是引宋兵深入的"诱饵".  "路既远,粮饷不继,士马乏食者三日."轻装奔袭未带足够的粮草,宋军人困马乏,沿好水川西行,出六盘山下,在距羊牧隆城五里的地方,忽然发现已经列阵严待的夏军."诸将方知堕敌计,势不可留,遂前格战."前锋桑怿发现道中有数个封闭紧严的银色泥盒,其中有跳跃扑腾之声,"疑莫敢发".任福赶到,桑怿请示后才敢启开泥盒,"乃是哨家鸽万余,自中起,盘旋军上,于是夏兵四起".这种以信鸽当诱引让对方上当自己开启以充进攻号令的缺德伎俩,实乃元昊原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虽知中伏,宋军并未气馁,桑怿首先跃马冲阵,想给任福争取时间布阵.西夏部队毕竟是等候多时,准备严密,立刻派出铁骑轮番突阵,冲荡多时,终于把宋军阵型冲乱.宋军见势不妙,众将校还算稳重,各自指挥部众分头冲杀,想占据有利地形制敌.突然,山上忽然树起西夏创制的命旗鲍老旗,左挥,左边伏兵起.右挥,右边伏兵起,西夏的埋伏军士皆凭高而下,"自山背下击",宋军士卒多被杀或堕下山崖摔死.先锋任怿等人首先战死.同时,西夏又分数千精兵断绝宋军退路,形成合围之势.任福力战,身中十余箭,仍挥四刃铁简 ,挺身决斗.其属下小校劝他乘间突围,任福表示:"吾为大将,兵败,以死报国尔!"最后,西夏兵涌上,乱战中一枪直贯其颊.任福知大势已去,抽刀自刎.双方合战时,宋将王珪自羊牧隆城引四千四军驰援,在宋将朱观的军阵西侧布阵,并屡屡身先士卒,荡突敌阵,但西夏兵多,"阵坚不可破",知道大事已去,王珪东望再拜以示必死之心,然后"复入战,杀数十百人,鞭铁挠曲,手掌尽裂,奋击自若,"三次换马,击杀数十成百的西夏兵,最后眼睛中箭而死."敌后益至,官军大溃,"宋将武英、赵津等人相继英勇战死,"士卒死者(一)万三百人."诸路宋军,惟朱观一部率千余人退保于民垣,凭掩护向四处射箭击敌,恰值日暮,西夏兵引退.此次战役,宋军前后损失任福等多名大将,士卒死伤七万多,消息传出,"关右大震."  任福、王珪诸人,皆是以禁卫军官起家的大将,"好水川之败,诸将力战以死.噫,趋利以违节度,固失计矣;然乘义不屈,庶已烈士者哉!"史官之论,确实公允.宋廷对阵亡将官各有赠谥,抚恤甚厚.  追究责任,韩琦先上书自劾.夏竦派人收拾宋军尸体,在任福的衣装中得到韩琦嘱诫诸将的公文,上表称好水川之役失败责任不在韩琦,"犹夺一官,知秦州,寻复之".韩琦回军路上,阵亡将士家属数千人遮马嚎哭,抛散纸钱,向空中哀诉:"你们先前跟从韩招讨出征,现在韩招讨回来了,你们都死了,希望你们的亡灵也能跟韩招讨一起回来!"哀恸之声震动天地,韩琦本人"掩泣驻马不能进."范仲淹闻此,也叹惜道:"此情此景,再难置胜负于度外!"  西夏军大胜后,元昊的军师张元看见好水川内遍布的宋军尸体,大喜.他趾高气昂地在界上寺墙壁上题诗一首:"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自得之意,溢于言表,并在诗后题言:"(西夏)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张元随大驾至此."七万多同胞的尸体,成就了张元的不世功名,可见汉奸是代不乏出,屡出"奇人".  好水川大胜后,元昊派使臣送书信于范仲淹,"语极悖慢",范仲淹气愤,在夏使面前烧毁来信.宰相吕夷简认为:"人臣无外交,范仲淹先前擅自与元昊通信(劝元昊与宋和解),今得其书又焚而不奏,别人哪敢这样干!"于是,朝廷下旨,调查范仲淹与西夏通使焚书之事.  范仲淹辩称:"我先前与元昊通书,意在诱谕其归顺.任福军败,元昊来书悖慢,为臣 以为,朝廷如见书而不能讨,则辱在朝廷.故而我当着僚属之面焚毁来书,以使悖慢之辞不得见于朝廷."话虽有理,宋廷仍降范仲淹官一等.  庆历元年(公元1041年)秋,宋廷免去夏竦的西北统师之职,"分秦凤、泾原、环庆、鄜延为四路,以韩琦知秦州,王沿知渭州,范仲淹知庆州,庞籍知延州."分别领兵命将,以抵御西夏的进袭.夏竦此人,"雅意在朝廷,及任以西事(西北抗夏),颇依违顾避,又数请解兵柄."所以,宋廷让他改判河中府,他自己也乐得接受,其本意是复返汴京做执政.在西北三年,除了上奏"十事"之外,夏竦基本没有任何建树,而且外出巡边还在军营中带美婢玩乐,几乎导致军变.  范仲淹到庆州后,招抚诸羌,以诏书大行犒赏,"诸羌皆受命",由于范促淹曾为龙图阁学士,羌人敬称其为"龙图老子".他又在庆州西北的马铺寨筑大顺城,并派遣其年方十八岁的儿子范纯佑与兵将前往,抵拒了西夏兵的数次侵扰.  深秋时节,兵强马壮之时,张元又撺掇元昊向镇戎军进攻,最终目的是经渭州长驱直入,进击关中地区,"东阻潼关,隔绝两川贡贼,则长安在掌中矣."对于张元,元昊自然是言无不从,立刻又点集十万精兵,两路出兵,准备合师镇戎军(今宁夏固原).  渭州知州王沿虽不太知兵,手下毕竟参谋不少,马上下令副总管葛怀敏率诸寨兵出御夏军,分兵四路,直奔定川寨(今固原以北,葫芦河以西).同好水川之战一样,元昊早已在定川寨布置好埋伏,烧断河上木桥,堵住宋军的突围必经之路.  如同事先约定一样,阴历九月二十一日,葛怀敏刚刚与诸将于定川寨刚会合,四周顿时就涌出无数西夏兵马,拔栅逾壕,四合进攻.夏军又阻断定川水泉上流,截断了宋军的水源.无奈,葛怀敏只得硬头皮出寨,布下军阵.夏军猛攻中军,宋军不动.夏军掉头,又猛攻东北隅的宋将曹英一军.关键时刻,忽然吹起东北黑风,宋军迎风列阵,一时大乱,军阵遂溃,兵士皆掉头往定川寨里面奔逃.宋将曹英本人面中流矢,被射翻于城壕之中,葛怀敏手下亲军"见之亦奔骇".更倒霉的是,由于宋军往回逃,正在阵中指挥的葛怀敏被溃兵挤下马,踩踏几死,幸亏卫士抬回寨中,"良久乃苏".宋军逃回寨内,据守城门,杀掉不少夏兵,"敌众稍却,然大军无斗志".  当晚,西夏兵在寨外四面举火,高呼要宋军投降.葛怀敏、曹英等诸将商议好久,也决定不了突围去哪边.直至凌晨,葛怀敏自己下决定,准备结阵而出,向镇戎军方向突围.有宋将认为应该迂回行军,葛怀敏不从,执意要直接突围奔趋镇戎军.  宋军还算英勇,近万人马冲出重围,向东南竟然还跑出二百里地.但是,到了长城濠一带,宋军发现西夏军早已切断退路,以逸待劳,从四面冲杀过来.激战过后,全部宋朝官兵近万人,包括葛怀敏、曹英等将领十六人,皆力战而死.  击败葛怀敏宋军,西夏军取得大胜,元昊"长驱抵渭州,幅员六七百里,焚荡庐舍,屠掠民畜而去."幸亏诸路宋军坚壁固守,范仲淹率军来接,加之陕西诸路二十余万驻兵的牵制,以及吐蕃诸部在西夏背后的"埋伏",元昊才没能重新上演一出五胡时代天翻地覆的大戏.  葛怀敏此人,是宋太宗手下名将葛霸的儿子.葛霸"姿表雄毅",想必这葛怀敏样貌也是一表人才,但范仲淹早就奏称其"猾懦不知兵".史称,葛怀敏"通时事,善侯人情,故多以才荐之.及用为将,而轻率昧于应变,遂至覆军."太平时节,这个仪表堂堂的"高干子弟"自然可以在朝廷内外大显风光,但边庭战事危急,葛怀敏这种绣花枕头可就不行了,此人最终战死沙场,也算是条汉子.  定川寨大败之后,宋廷上下完全死心,再不做进攻的妄念,专心守土.特别是韩琦与范仲淹,"二人号令严明,爱抚士卒,诸羌来者,推诚抚接,咸感恩畏威,不敢辄犯边境".西北民众也做民谣:"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胆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当然,"西贼"(夏兵)既未胆寒也未破胆,只是因为多年战争,杀人一万,自损三千,西夏的国力也因战争大损,民不聊生,故而暂缓了对宋朝的军事进攻.同时,由于宋朝答应每年增加辽国二十万"岁币",辽朝好处拿到,不再向宋朝施压,反而"义劝"西夏收手.在此情况下,如果再发动大规模战争,元昊自己也不敢保证契丹人做出什么事情.  范仲淹、韩琦二人,皆是才兼文武,经国大手,铁石心肠,也能做清丽小词.以下试摘两首,从另外一个侧面了解两个人杰的为人.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范仲淹《苏遮幕》  病起恹恹,画堂花谢添憔悴.乱红飘砌,滴尽胭脂泪.惆怅前春,谁向花前愁?愁无际.武陵回睇,人远波空翠.韩琦《点绛唇》  此词辞意凄婉,颇有情致深韵,此情此景,真想不到是出自刚毅英伟、喜怒不见于色的大丈夫韩琦之手. 宋夏三次大战,皆以西夏胜利告终.总结原因,不外有如下几点:  其一,元昊总兵数虽少于宋军,但每次大战皆是集中优势兵力,五指成拳,以人数之胜,一举歼灭宋军一部主力;反观宋朝,战线拖沓,兵源分散.  其二,知已知彼,百战百胜.无论是宋军的动向以及作战地形,西夏军皆事先成竹在胸,反观宋军,数次贪功冒进,连间谍、尖兵侦知的情报都百分百不实,不败才怪.  其三,游击战术,转战不疲.元昊常常声东击西,偏师屡出,令宋军如堕云里雾里,乖乖受骗.  "(宋)太祖惩唐季藩镇,削其兵柄,收其赋入.一兵之籍,一财之源,一地之守,皆人主自为之也.然专其大利,而受其大害.废人而用法,废官而用吏,禁防纤悉,大与古异.威权最为不分,故人才衰乏,外强中弱"(叶适《始论篇》)所以,宋朝重文抑武现象,乃开朝就立为国策的"原则",矫枉过正,日后终成衰弱之源.  庆历三年(公元1043年)春,由于连年征战,西夏国力已臻衰竭,元昊就乘机派出使臣上书宋朝商谈和议.宋仁宗密诏庞籍与元昊谈判,"元昊闻之大喜".谈来谈去,关键问题仍然是元昊称帝的问题,宋朝坚持要元昊自削"僭号".元昊恼怒,大言:"(我)如日方中,止可顺天西行,安可逆天东下."经过拉锯谈判,元昊派使臣至延州上书,"自称‘男邦泥定国兀卒,上书父大宋皇帝’,更名曩霄而不称臣".虽不称臣,元昊以儿子自居,总算给了宋朝一个台阶. 正当宋朝准备答应与西夏的和议,辽朝派来使臣,要宋朝不要与元昊讲和.两难境地下,宋朝的礼部郎中吴育发表意见,顿解愁结:  "契丹受恩,为日已久(指宋辽两国自澶渊以来一直关系友好).不可纳一叛羌(西夏元昊),而失继世兄弟之欢.今二番自斗(夏辽关系吃紧),斗久不懈,可观形势,乘机立功.万一吾朝速纳元昊,为臣恐契丹窥兵赵魏(河北),致使辽宋战事又起."  接着,吴育又出主意,宋朝可派使臣到西夏,告诉西夏要一如继往与辽朝和好,宋朝方许约和;同时,又派使臣去辽朝,告诉契丹人,宋朝已经命令元昊向辽朝道歉,在此前提下,才接受西夏的求和,否则,当再兴兵征讨.  宋廷依计施行.果然,此举中规中矩,西夏、辽朝皆无借口向宋朝发威,宋朝总算在外交上取得一次成功.  辽朝方面,早在1031年辽兴宗即位之初就把辽朝的兴平公主(辽兴宗姐姐)许配给元昊,但夫妻二人关系一直不睦,完全是政治婚姻带来的冷淡与疏隔.后来,兴平公主病重,元昊仍旧搂着别的美女狂欢,对公主不闻不问.直到公主病死,元昊才向辽国"汇报"此事.辽兴宗闻讯大怒,当时就派人持诏"切责"元昊.元昊由于正忙乎攻宋,也低头装孙子,献贡献宝讨好辽兴宗.后来,辽朝从宋朝又讹诈每年多二十万"岁币"后,很是站在宋朝方面说话,劝阻元昊不要伐宋.元昊恼怒至极.再往后,夏辽两国因边境地区的党项部落归属问题发生争执,最后发展到元昊劝诱辽国的党项人叛逃,辽国派使臣令元昊归还,元昊不从,双方翻脸.  既然与辽国闹僵,自然要加快与宋朝的和议.公元1043年夏天,宋仁宗派使臣到夏州,答应册封元昊为夏国主,"岁赐绢十万匹,茶三万斤",虽然说是"赐",文字游戏而已,实则是花钱买平安.大臣蔡襄上言,"元昊自称兀卒,有时又自译为‘吾祖’,以此陵侮朝廷,万万不可许和."宋仁宗厌战,不听.并下诏召韩琦、范仲淹还朝为官.大臣富弼上言劝宋仁宗应留韩、范之中的一人守边,但当时执政晏殊等人"厌兵",答应了元昊的一切要求.  转年,公元1044年五月,辽朝内党项族叛乱,辽朝派军前去镇压,元昊派兵救援,竟把辽朝的招讨使也杀掉.大怒之下,辽圣宗在国内征调人马,准备亲征讨战西夏.在此情况下,西夏更急于与宋朝讲和.最后,在元昊的加码要求下,宋朝把"岁赐"提至"银、绮、绡、茶二十五万五千",西夏答应奉宋朝为正朔,并在高平寨与保安军设立榷场.其实,宋朝使臣前往,西夏只是在宥州"接待"他们,从来未到过兴州(银川),"元昊帝其国中自若也",他爹李德明还会在宋使来时把"皇宫"内的匾额暂时撤下来一会儿,元昊索性连这道手续也免了,根本不让宋使入"首都".  宋夏议成.当年十月,辽夏二国开始大打出手.  辽兴宗本人怒气冲冲,连出三路大军,共十万精兵,渡过黄河,直朝西夏境内杀来.大军一直前进四百里,未遇任何抵抗.最终,辽军在贺兰山北麓发现元昊部队,辽军纵兵进击,把夏军杀得大败.元昊与宋军打惯了胜仗,初遇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辽军,自然压力倍增,尤其是当他看到辽朝源源不断的增援士兵,心中大惧.于是,元昊又使缓兵计,派使臣向辽兴宗谢罪请降.辽兴宗想见好就收,其臣下韩国王萧惠等人不答应,劝辽圣宗,一鼓作气,扫平元昊,以免日后他再生祸患.  思来想去,辽兴宗点头.于是,辽朝的韩国王萧惠为前锋,又朝元昊西夏军杀去.元昊见势不妙,边撤退,边坚壁清野,烧掉一路上凡有的粮草和居所,连撤一百里之遥.这种焦土政策管用,辽朝十万大军本来要以战养战,这样一来,后勤顿失保障,人粮马料皆成大问题.特别是辽朝战马,因缺草料,病亡大半.元昊又恰如其分地派人"请降".  辽国君臣正在大营计议,元昊忽然发起猛攻,直袭萧惠大营.萧惠不孬,忙整军出战,把元昊又打得败退.辽军正待追击,忽然天起大风,吹扑向辽军.古人迷信,契丹人更是信神信鬼,大风一吹,兵将皆心惊肉跳,一时军中大乱.元昊已经习惯了自己地盘上这种风沙乍起的天气,立刻命夏兵反攻,把辽军打得大败,俘获数十辽国贵族大臣,辽兴宗本人只与数十骑勉强逃脱,差点成为这位妹夫的阶下囚.此次大战,发生于河曲(今内蒙伊克昭盟),故称"河曲之战".(当然,"河曲之战"各种史书上记载矛盾,《辽史》更是支支吾吾,含混其辞.据《辽史?伶官传》所记,辽兴宗败后,苍惶逃命,其身边有个戏子名叫罗衣轻,生死关头还挺幽默,趁着辽兴宗驻马喘息时,刻意搞笑:"陛下您看看鼻子还在吗?"夏辽之间发生战争,夏人总爱把被俘的辽人鼻子割掉再放归,罗衣轻以此为笑乐想逗辽圣宗开心.辽兴宗此时刚捡得一命,听罗衣轻如此说,怒上心头,叱命旁人(卫士无多)把罗衣轻宰了.时为太子的辽道宗赶紧解劝:"插科打诨的不是黄幡绰(有名的搞笑戏子)"罗衣轻顺口接声:"行兵领队的也不是唐太宗",仍旧不肯服软,继续拿辽兴宗找乐.辽兴宗闻言也笑,知道此次大败全是自己该断不断.从《伶官传》的记载,可见辽兴宗确实大败而归.败后,辽国人害怕宋朝人知道后耻笑,还在幽州等地大贴告示,夸耀大败西夏,元昊服软纳贡,但宋朝边地探子不少,自然洞悉实情.)  虽然大胜,元昊毕竟人精一个,知道辽国仍旧有倾国再来的可能,到时侯,不一定再这么好运.所以,元昊仍旧低姿态,派使与辽朝讲和,并送回西夏军俘获的辽朝驸马等贵族大臣.辽兴宗窝了一肚子火,也不好发作,知道元昊不好惹,只得"暂从其请".河曲之役,辽朝所受打击不浅,其属下的女真、渤海等部落也终于发现,作威作福的契丹人并非不可战胜.  ――元昊的下场  元昊大败宋朝数次,获取无数"赐物".接着,他又大败辽兴宗本人亲征劲军,赢取边境安宁.元昊虽然"臣服"宋朝,在国中仍旧称皇称帝,惬意得不行.另外,他的谋主汉人张元病死后,替他出"远谋"大主意的人不多,加之西夏疆土已经不小,同北宋、辽朝完全可以鼎足而立.昔日雄才大略的元昊,便开始追逐人生的享乐.不顾国内民力凋弊,元昊大 兴土木,四处修营奢侈的宫殿,往往边游猎边玩乐,反正到处是行宫.  元昊有五个妻子,第一个是辽朝的兴平公主,第二个是没藏氏,第三个是野利氏,第四个是没(左口右移)氏,第五个是索氏.本来,元昊已经立野利氏所生的宁令哥为太子,此人相貌酷肖元昊本人.后来,元昊想为宁令哥娶没(左口右移)氏为妻,谁料,婚礼开始后,元昊见没(左口右移)氏貌美如花,淫心辄起,自己就当起了新郎官,老公公把儿媳妇办了,太子宁令哥恨得不行.  西夏当时的国相是没藏讹庞,此人当官完全是靠裙带关系.其妹没藏氏原是西夏豪酋野利遇乞的老婆.野利遇乞成族人被元昊杀掉,没藏氏出家为尼.元昊早就知道没藏氏貌美,常常以拜佛为名出入尼寺与没藏氏幽会,还不时带她外出巡游玩乐.公元1047年,没藏氏在陪元昊游乐的途中早产,出于当时御营要扎于西岔河边,生下来的孩子就取名宁令两岔.宁令,在西夏语中是"欢喜"的吉祥意思."两岔"后来就以音变音,成为"谅祚".但是,据《辽史》所载谅祚小名也是"宁令哥",与元昊的大太子同名.又有南宋人著书,表示元昊凡七娶:"一默穆氏,舅女也,生一子,以貌类他人,杀之;二索氏,始曩霄攻牦牛城,讹传战没,索氏喜,日调音乐,及曩霄还,惧而自杀;三多拉氏,早死;四密克默特氏,生子阿哩,谋杀曩霄,为鄂桑格所告,沉于河,杀密克默特氏于王亭镇;五叶勒氏,约噶从侄.颀长,有智谋,曩霄畏之,生三子,长曰宁明,喜方术,从道士修篁学,辟谷,气忤死;次宁凌喝(宁令哥),貌类曩霄,特爱之,以为太子;次锡狸,早死.六耶律氏;七摩移克氏(没(左口右移)氏),初欲纳为宁凌噶妻,见其美,自取之,号新皇后.宁凌噶愤杀曩霄,不死,劓其鼻,曩霄因创死"记载此事的李焘是南宋著名历史学家,其《续资治长编》应该有严密考证,且南宋距元昊时代相隔不远,西夏依旧存在,他的资料更为可信一些.  国相没藏讹庞非常狡猾,见太子宁令哥(宁凌噶)郁郁不乐,其母野利氏又被废,就挑唆这个小伙子去杀元昊,并答应元昊死后立宁令哥为帝.其实,没藏讹庞的如意民算盘打得很好:宁令哥杀掉元昊,自然宁令哥得死,可立自己妹妹的儿子谅祚为帝;宁令哥事败,被元昊所杀,新太子自然也是自己的外甥谅祚,此宝好押,押在哪边都能赢.  宁令哥小伙为怒火烧红了双眼,又有手握实权的国相没藏"支持",杀心顿起,拎一把大刀就冲入内宫.当夜,正是1048年(夏天授礼法延祚十一年)元霄节,元昊刚与数位美女肉搏完毕,一身香汗未褪,犹自捧金杯痛饮.忽然一股寒风扑面,元昊下意识一闪,宁令哥的大刀已把他爸爸的鼻子头全部削掉,元昊酒醒,满殿乱跑,囔囔着鼻子大叫"抓贼".这位西夏王数年割掉无数辽人的鼻子,料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鼻子也被割去,"主刀人"还是亲儿子宁令哥.  宁令哥年青莽撞,看见父王一张大血脸,心下也慌,扔下刀就跑出后宫,奔入国丈没藏讹庞家躲藏.国相二话没说,马上逮捕宁令哥,顺便还捎上他亲妈野利氏,立即处死.  元昊方面,如果别的地方受伤还好救.大鼻头被割,血流如注,不仅巨痛,也止不住血,因为鼻子的血管太丰富.最终,这个巨贼活活失血而死,小脑袋终归为大脑袋惹来巨祸.  元昊死时年四十六,庙号景宗.临死,他虽言语不清,仍表示要大臣立其兄弟委哥宁令为帝,国相没藏自然一万个不答应,威胁利诱,终于把自己外甥谅祚推上帝位,是为夏毅宗,当时还不到一岁.  元昊为人,阴险毒辣,十足的冷血动物,不仅把党项贵族成族诛杀,酖母、杀妻、杀子、杀叔,反正只要稍稍不顺适其意,立刻就会被弄死.最终,这么一个残暴的恶君为其儿子所弑,当属天道好还.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元昊此人智商极高,天性聪颖,开土拓疆,可称上是人中龙虎.  时下一些以元昊为题材的电视剧,如同描写成吉思汗的电视剧一样,尽是些老套路.在电视剧编剧笔下,无论成吉思汗还是元昊,均是"苦大仇深",不甘心本族群受压抑,有胆略,有抱负,最终拍案而起,反抗"压迫"和"剥削"――所有这些,除了暴露电视剧编导的低智商外,也显示出"阶级分析"的残渣仍余存在当今人们的脑袋里,久久挥之不去.  元昊、成吉思汗此等人,本质上就是一种胸怀大志的屠夫,是高级意义上的流氓和恶棍,天生杀才.他们的出现,是时代的悲哀与民族(无论对汉族还是他们自己的民族)的不幸.千百万流血的面孔,最终只换来后世对一、两个符号一般"威名"的记忆.  说起王安石,倒有百分之八十的国人想起列宁.因为中学历史课本上,有列宁的"金口玉言":"王安石是中国十一世纪的改革家",于是乎,知道"熙宁变法"的国人没几个,大都知道"王安石变法".中国古代史官言"王安石变法",贬义很明显,直指是他"一个人"的变法,乃是不得人心的"变法".  其实,列宁对于王安石到底是谁,他自己根本不甚了了,而列宁"夸奖"王安石的一句 话,原本出自这位伟大导师一篇文章的小注,文章全名是《修改工人政党的土地纲领》.在此文中,列宁对当时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第二类土地意见表示怀疑:"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土地纲领应当要求没收地主土地,但不应当要求任何形式的土地国有",紧接此段文字的括号里,列宁加上一句:"持这种意见的大概有芬恩同志,可能还有普列汉诺夫同志,虽然他的意见不明确",紧接着,列宁大力赞许俄国农民对地主土地所有制的反抗,竭力支持第四类意见:"在一定政治条件下实行土地国有".列宁毕竟是知识分子出身(虽然他杀了无数知识分子),在阐述毕自己的观点后,他又在上述言论后引出小注放在文章后面,对于普列汉诺夫的"意见",列宁在注释里写道:"普列汉诺夫同志在《日志》第五期中警告俄国不要重蹈王安石的覆辙",紧挨这句话,列宁又加一个括号,括号里面才是广被中国人断章取义引用的话:"王安石是中国11世纪的改革家",纵观之,这句话只是说明意义的表述文字,并非赞语和评定语,国人只取前半句,完全是生吞活剥.如同我刚刚看完电影《无极》,我认为:"《无极》是世界电影历史上一部不可多得的富有想象力的大片,如果有人这样认为那简直是荒谬至极!"假如哪位读者或者"二陈汤"擦鞋者偷了我上面话的前半部分,整个意思完全就变了性质.  列宁在注释中还说:"(普列汉诺夫)力图证明,农民的土地国有思想,按其根源来说是反动的.这种论据的牵强是一目了然的……如果二十世纪的俄国可以同十一世纪的中国相比较的话,那么我们同普列汉诺夫大概既不必说农民运动的革命民主主义性质,也不必谈俄国的资本主义了……"其实,不仅列宁对王安石不甚了了,普列汉诺夫本人也不甚了了,他在《论俄国的土地问题》一文中反对土地国有化,认为"这种制度无非是一切东方大专制国家所依托的经济制度的莫斯科版……"他抨击了法国无政府主义者雷克鲁从俄国汉学家扎哈罗夫那里搬抄中国宋代土地"共产主义"的故事,把当时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中主张土地国有的人讥讽为"俄国的王安石们"(也喻指列宁等人),列宁对此当然不服气,反言相击,意思是你普列汉诺夫别拿"王安石"说事.  可见,无论列宁还是普列汉诺夫,对王安石变法的内容都是皮毛之见,正如我们国人常常说起亚里斯多德、赫拉克里特、柏拉图等人名一样,对于这些"高人们"真正的思想,根本不知就里(倒是知道柏拉图的"精神恋爱"和《米老鼠和唐老鸭》中的一条狗名字叫柏拉图).王安石变法,从来没有"土地国有"的一丝一毫内容,倒是其反对派诸如大儒程颢等人一直主张倒退到中国上古的"井田制",那才是真正的"土地国有".(李在山先生为此对《列宁全集》做过逐页考证,在下也曾详细地爬梳一番)  王安石变法,近一千年来 臧否不一,众口纷纭,好的说他"富国强民",坏的说他"剥民兴利",其实,现代以来,对王安石最为推崇的倒是孙中山和他的国民党.三民主义中的"民生主义"就与王安石"抑制尊并"、"均济贫乏"一拍而合,而后,国民政府的"保卫团法"基本就是王安石"保甲法"的现代版.  王安石是个什么样的人?王安石变法当初倒底是什么内容?变法的前因、后果又如何呢?所有这一切,当从宋真宗崩后加以交待.  ――真宗皇后刘氏的十一年之政  宋真宗晚年,得了半身不遂的毛病,凡事多决于刘皇后.  说起这位刘皇后,那真是历史一大传奇式人物,典型的中国版灰姑娘遇王子,是好梦成真大美满真人剧.不知为何,后世评书艺人和劳动人民不买帐,又有戏剧《狸猫换太子》对 她大肆"诬蔑",把她刻划成阴险妇人,真是匪夷所思.  "章献明肃(谥号)刘皇后,其先家太原,后徙益州,为华阳人.祖(刘)延庆,在(后)晋、(后)汉为右骁卫大将军;(其)父(刘)通,虎捷都指挥使、嘉州刺史,从征太原,道卒."《宋史》虽是官修正史,但上述内容,除了"益州"两字,没一句是真.刘皇后就是益州人,完完全全不掺假的川妹子,她之所以编出其祖父是从太原来,无非是想冒充是北汉刘氏皇族的支属,想抬高自己的门望.其祖其父也没有做过什么将军、刺史,皆是小买卖人,土得掉渣的蜀地汉人,绝非是北汉刘氏沙陀种.  《宋史》又讲,刘皇后自小就父母双亡,由姥姥养大,擅长"播鼓",实际上是做小买卖时摇拨浪鼓以招徕客人."蜀人龚美者,以锻银为业,携之入京师."正史中这句更有猫腻,银匠龚美为何把刘氏这么个少女带入京师做买卖呢,实际上,是刘氏家穷,十二、三岁即卖给了龚银匠做老婆,当垆播鼓,招徕顾客.时为襄王的宋真宗微服行于街上,看见这位川妹子貌美如花,很快就勾引到手,给老实头龚美不少金银,把刘氏弄入自己的襄王府中藏娇.别人没说什么,同是劳动人民出身的宋真宗乳母王氏不干,认为刘氏出身太微贱,向宋太宗告状.太宗不满,时为太子的宋真宗不得不忍痛割爱,把刘氏小姑娘"斥去",其实,是把她送到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张耆家中躲避.宋真宗即位,马上把刘氏迎入宫中立为美人,后又进为德妃,最后封为皇后.  宋真宗如此迷恋刘皇后,一方面是小姑娘貌美,另一方面估计是刘氏破瓜早,深晓云雨之事,比起宫中那些大家闺秀出身床上放不开的嫔妃,自然另有一番风情.宋真宗待刘皇后前夫银匠龚美也不薄,让他改姓刘,以刘氏的兄长相称.后来,这位"刘美"一直做皇家包工头,还做到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的大官.六十花甲之年,老刘才善终病死.宋朝皇帝就是仁德,如果放在北朝或是以后的明朝,肯定要诛杀成千上万的人来保守这个"秘密",真宗皇帝竟如此"和平"解决了"同情兄"的问题,让人大翘拇指!  刘皇后不仅仅是漂亮,"性警悟,晓书史,闻朝廷事,能记其本末.真宗退朝,阅天下封奏,多至中夜,(刘皇)后皆预闻.宫闱中有事,辄傅以故实相对."可见,刘皇后虽没受过什么系统教育,却冰雪聪明,不是那种只有漂亮脸蛋子的无脑美女.  真宗皇帝多病,刘皇后当权,大臣寇准、李迪深以为忧.真宗皇帝的病时好时坏,一次,他清醒时,枕着太监周怀政的大腿,与这位公公商议太子监国的事情.周怀政本人就是太子宫属,当然希望小主人(日后的宋仁宗)秉政,就出宫与寇准等人密议.寇准酒后失言,消息泄露,周怀政颇不自安,就与几个太监密谋,要杀掉丁谓,以寇准为宰相,拥真宗为天上皇,让当时还是太子的宋仁宗为帝,并罢黜刘皇后.与周怀政共谋的太监想立功,反而密告丁谓.丁谓连夜行动,派人逮捕周怀政等人,并把审讯结果上呈真宗皇帝和刘皇后.宋真宗听说周公公想把自己架空,自然很恼怒,下诏杀掉了周怀政.丁谓也添油加醋,把本不预谋的寇准也外贬,并欲置之死地.想当初,丁谓正是由于寇准的提拔才得以入朝参知政事,恩将仇报,自然是小人惯有的"品德".  真宗皇帝下诏,表示军国大事仍旧由自己亲决,"其余皆委皇太子同宰相、枢密等参议施行",皇太子当时是十来岁的小孩子,真正的朝中大事是刘皇后和丁谓说了算.大臣王曾有大略远谋,他私劝与刘皇后有姻亲关系的钱惟谊说:"太子幼,非中宫(刘皇后)不能立;中宫(刘皇后)非倚太子则人心亦不附.(皇)后若加恩太子则太子安,太子安则刘氏(宗族)安矣."钱惟谊乘间以王曾之言进劝刘皇后,"(皇)后深纳焉".所以,这位王曾实际上比寇准和李迪有远见.寇、李二人虽是大忠臣,但他们只想着怎样去掉母后干政的威胁拥立太子,没有想深一步――天下治道,以孝为先.刘皇后乃太子嫡母,总不能把妈杀了,再立一个少年为帝吧.  真宗皇帝崩,遗诏太子赵受益更名赵桢,柩前即位,是为宋仁宗,时年才十三岁.王曾奉遗诏入殿庐草拟制书,"命皇后权处分军国事,辅太子听政".丁谓想去掉"权"字,因为"权"是"暂时"的意思.王曾力争,认为"权"字不可去,不得坏祖宗成法.丁谓无奈,只得依从.其实,丁谓之意,并非是给刘太后手中加权力,而是想打着刘太后的旗号,自己可以长期在朝中掌政.  丁谓大权在握,马上结交时为"内押班"的太监曹允恭,密请太后降手书:"帝(仁宗)朔望见群臣,大事则太后召辅臣决之;非大事,则令(雷)允恭传奏禁中画可以下."如此,丁谓完全可以自决政事,扯虎皮做大旗,凡事以"太后"说事,同列官员则"不敢争".另外一个恶果,则是"两宫异处而柄归宦官",雷允恭这个太监作为宫内外的"传话筒",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恃势专恣".  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丁谓马上贬寇准于雷州,贬李迪于衡州(李迪曾上谏宋真宗不要立刘氏为皇后,故而为刘太后深恨).  但是,丁谓太轻看了刘太后,以为刘氏一妇人,皇帝一孺子,凡事皆是自己和雷允恭一人说了算,高兴没半年,这两个人,一个死,一个贬. 其实,丁谓之贬,表面看上去,是因为太监雷允恭以"宜先帝子孙"为名,擅自命人把真宗皇帝的陵墓改址上移,致使泉水涌出,冲毁陵址.丁谓当时附和雷允恭,自然有连带责任.但丁谓真正遭贬,还是因为他有二件事得罪了刘太后.其一,有一天宋仁宗小孩子爱睡觉,刘太后传旨中书省,想一个人上朝见群臣,丁谓闻知,坚执不可,"由是稍失太后意";其二,丁谓又算计内宫的花费财用,"太后滋不悦".妇人之怨,易怒难消,加之刘太后又是聪明人,知道丁谓与雷太监一里一外想架空她,盛怒之下,处死雷允恭,贬丁谓于崖州.本来,刘太后还想处死丁谓,有大臣认为仁宗皇帝刚继位就处决大臣"影响不好",才"从轻"发落.  丁谓"机敏有智谋,险狡过人",沦落到这份儿上,仍然算计.当时,他家属皆在洛阳,于是,他修书一封,在信中把自己大骂一顿,称自己"深负国恩".嘱咐家人不要埋怨"国家".然后,他把这封信直接寄给洛阳的地方首长.这么一个大罪人有信来,洛阳的官员当然不敢亲自开启,怕惹上与丁谓"交通"的罪名,就直接上呈朝廷.刘皇后与小皇帝见信后"感恻",就下令把丁谓移至更近些的雷州.机关算尽,数年后丁谓得以以"秘书监"的身份致仕,但再也未能"东山再起".坏人下场,还算不赖.  刘太后垂帘听政,实际上如同皇帝一样,要说她完全没有"想法",也不实际.一次,她问参知政事鲁道宗:"武则天是什么样的帝王呢?"鲁道宗正派人,当然听出刘太后弦外之意,直言道:"武后,乃唐朝罪人,差点毁了社稷国家!"刘太后默然.上朝时,又有小官趁机巴结,要刘太后立刘氏七庙以显尊崇,鲁道宗反驳:"若立刘氏七庙,皇帝家该立几庙?"还有一次,刘太后、宋仁宗一同去拜佛,刘太后想安排自己的凤辇在小皇帝的仪仗之前,鲁道宗上谏:"夫在从夫,夫死从子,妇人不能在前",刘太后顿了顿,想了想,还是依礼在宋仁宗后面礼佛.  鲁道宗直谏,但总给刘太后"面子".秘阁校理范仲淹不然,他上书认为,宋仁宗在宫内朝拜刘太后,是行家人礼,当然可以.但是,天子与百官同到朝上向刘太后施礼,是亏欠君主礼仪."疏入,不报."宰相晏殊吓得够呛,他把范仲淹叫来训斥:"你这小子如此狂率邀名,这不连累我吗,后悔当初荐你为官."范仲淹正色言道:"我正是怕别人议论您推荐我当官而不称职,才直言上疏,不料今日反以忠直得罪您!"晏殊无言以对.不久,范仲淹又上书让刘太后还政于宋仁宗,"亦不报".刘太后不喜欢这个倔直的臣子,便把他外放为河中府通判.即使身在朝外,范仲淹仍上书,请刘太后还政于皇帝.  明道元年(公元1032年),"先帝"宋真宗的一个普通嫔妃李氏病死.此人在真宗时只是个"婉仪",仁宗即位后,一群"后妈"皆进位,李氏得为"顺容".病重临死,李氏才进位"宸妃".按理讲,皇帝嫔妃众多,死一个并非什么大事.但是,宰相吕夷简闻知此事,即刻入宫见刘太后.李氏之死之所以能惊动当朝宰相,其中还隐藏一个天大的秘密:李氏不是平常人,她是当今皇帝宋仁宗的生身之母!  李氏本是杭州人,入宫时作真宗刘皇后的侍女,地位卑贱.真宗皇帝一次性起,顺便就把刘皇后的这个俏丫环给"幸"了,一炮成功,怀上了日后的宋仁宗.这件事,古代很普通,并非现代人想象得那样男主人把小保姆睡了那么严重.孩子生下后,当时还是德妃的刘皇后"攘为已子,李(氏)不敢言,中外亦不知."真宗皇帝自己不说,别人当然更不敢张扬,而且,刘氏当时把小孩子养为已子,实际上无形中也提高了这孩子的地位.当然,刘皇后养仁宗为子,也不是天天喂奶换尿布什么的,只是她对外宣称这孩子是自己所生,一切养护任务皆由她亲如姐妹的杨淑妃进行.李氏日后又被真宗皇帝"幸过",生有一女,刚生下来就死掉.虽然与"真龙"有过数次云雨之欢,还育有龙子,但李氏地位微贱,无论真宗皇帝生前死后,她都"默然"处于一大堆嫔妃之中,"未尝自异".其实,按当时人的心情,李氏心中已经非常满足,自己一个丫环出身,能得幸于天子,能为皇帝诞下龙子,已是天大的恩宠."(时)人畏太后,亦无敢言者",仁宗当皇帝十年,已经二十三岁,仍旧以为刘太后是其生母,对李氏一事全然不知.  宋仁宗不知道,身为宰相的吕夷简当然知道这个秘密.听见刘太后在内宫要以一般宫人的丧仪埋葬李氏,老吕赶忙入宫,入奏对李氏"礼宜从厚."  刘太后一惊,忙让仁宗皇帝先下去,自己与吕宰相商议丧仪之事.宋仁宗不知就里,他本人对父皇的这位李妃根本没有印象,自然乐得清闲,出殿游玩去了.  刘太后站起身,隔帘问吕夷简:"死了一个宫人,怎么劳您宰相问此事?"  吕夷简回答:"为臣乃宰相,事无内外,都应该过问."  刘太后听出老吕话中有话,怒问道:"相公您要离间我们母子关系吗?"意思是你想通过厚葬李氏来挑破这层窗户纸吗?  吕夷简当然是厚道人,他回答:"为臣所以劝太后您厚藏李宸妃,是想日后保全您刘氏 宗族啊."  刘太后默然,仔细思之,深觉老吕说得有道理.  宫中太监为了讨好刘太后,上下都不好好为李宸妃治丧,吕夷简亲自对主管丧事的太监头说:"李宸妃是当今皇上生母,如果不以应该的礼仪埋葬,以后必有因此获罪的人,到时别怪我吕夷简没打招呼.应该以皇后的服饰和礼仪埋葬,棺中充以水银."太监赶忙转告刘太后.此时,她也完全想明白,下诏以皇后礼下葬李氏.  李宸妃死后,刘太后心中郁郁,转年,病重其间,她服天子袞冕,到太庙行礼,平生第一次过了天下第一人的瘾.不久,刘太后病重,口不能言,数次自抚其衣向侍病的仁宗皇帝示意.大臣薛奎听宋仁宗这么说,忙解释道:"太后身服天子仪服,怕死后在地下不好见真宗皇帝."宋仁宗大悟,下诏以皇后仪服埋葬刘太后,并以四个字"庄献明肃"来追谥.宋朝旧制,皇后皆两字谥,四字谥自刘太后始.  刘太后死不久,就有人告知宋仁宗他并非刘太后亲生,而且其生母李宸妃是"死于非命"."帝(仁宗)号恸累日,下诏自责,追尊(李氏)为皇太后,谥庄懿".为了查明真相,宋仁宗派人挖出生母棺木,亲自启视,见生母身着皇后服饰,加之水银灌棺保护,颜色如生,没有任何中毒等迹象.宋仁宗长叹:"怎能轻信人言呢."转而更厚待刘太后宗族.寻找多日,仁宗知道自己还有个舅舅李用和在世,忙召入宫中,立授节度使之职,"宠赉甚渥".  "初,(刘)太后爱帝如已出,帝亦尽孝,始终无毫发间隙.至是,帝亲庶务,言者多追诋太后时事."此时,范仲淹又被召回朝廷.此人真乃正直之士,从前虽为刘太后贬为外任,现在反而在仁宗面前为太后说好话:"太后受先帝遗命,调护陛下者十余年,今宜掩其小故,以全大德."仁宗也是厚道人,下诏禁止再有人追究太后垂帘时的是是非非.所以,戏曲《狸猫换太子》一事,完全是瞎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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