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大洋是赌场_——_日本海军的兴亡-7

“你们在干什么?”不解的科洛梅切夫舰长问。“准备白旗”,参谋长解释说。科洛梅切夫气的满脸通红:“向上帝发誓,我是俄罗斯海军的舰长,我的军舰上只有战斗和死亡,我会枪毙所有投降的海军军人”,说完一把夺过桌布扔进了大海。最后普鲁努伊号驱逐舰是在实在到达海参崴无望的时候打开海底阀门自沉的。这时候正好有一艘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路过,普鲁努伊号立即用灯光联系上了他们,准备把罗杰斯特温斯基及其随从们转移到巡洋舰上去,但是罗杰斯特温斯基拒绝去巡洋舰德米特里·顿斯科伊号,而是挑选了驱逐舰彼得维号,理由很明显:驱逐舰的速度比只有17节航速的德米特里·顿斯科伊号要快。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上了彼得维号之后的第一句话是:“舰上有没有白旗?”日后彼得堡的军事法庭上有一名传令兵和一名信号兵证明中将司令官亲自问了这句话。就这样,到第二天的28日下午,扔掉德米特里·顿斯科伊号巡洋舰后单独快速前进的两艘驱逐舰到了郁陵岛附近。一直是说东乡有一架日本海军只有一架的八倍蔡斯望远镜,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公款买的就只有这一架,私款买的还有一架。驱逐舰涟号上的塚本克熊中尉就有一架,那是他花了350日元,当时中尉军官一年的工资总额在横滨买的。涟号驱逐舰在头一天的战斗中运气坏透了。舰队运动中莫名其妙地掉了队,跟俄罗斯的驱逐舰走到了一起,还好俄国人没发现,赶紧溜掉以后机械又出了故障,只好回朝鲜的蔚山港紧急修理,修理完了和遇上差不多事情的驱逐舰阳炎号一起到预定的第二天集合点郁陵岛去等候大队人马。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塚本中尉举着他心爱的望远镜四处寻找大队人马的踪影,这时候在远方航行的两艘四烟囱双桅俄国驱逐舰进入了他的视线,舰长相羽恒三少佐立即发出命令:“准备战斗”,憋了一天的气现在可以出了。俄罗斯驱逐舰也发现了日本驱逐舰,走在后面的格罗斯娜号驱逐舰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是这时候前面的彼得维号打来的信号却是:“全速向海参崴前进”。从国际法上来说,一艘军舰也代表着一个国家。现在双方都是驱逐舰,都是两艘,一炮不放就逃跑实在太耻辱,格罗斯娜号的舰长谢夫斯基中校决定不管他,自己单独一舰也要战斗,但正当格罗斯娜准备调过头来和日本人拼命的时候,彼得维挂出来的信号却是:“舰队司令命令:跟在我后面。”格罗斯娜号只好重新跟在彼得维号后面,两艘日本驱逐舰在后面追。追着追着就分了开来,那边洋炎在追格罗斯娜,涟在追彼得维。阳炎和格罗斯娜之间展开了炮战,但是小驱逐舰在全速行驶的大海中的命中率是很低的,炮战进行了两个小时,两舰之间的距离反而从四千米拉大到了六千米,三十节速度的阳炎不但没追上二十六节的格罗斯娜,反而让格罗斯娜给跑掉了,格罗斯娜怎么能够跑掉了简直是个谜,后来所有的日俄战争研究者都感到困惑,到后来军令部就干脆不准人过问这件事,再到后来就谁也不知道了。这边的涟号也开了火,但彼得维没有还击。刚开始相羽舰长还在佩服俄罗斯人沉得住气,因为在四千米的距离上驱逐舰的炮击几乎没有意义,所以俄国人不屑于回击,但不久相羽恒三少佐看出蹊跷出来了:彼得维根本就没有准备汇集,他甚至连炮衣都没有脱掉。盖上炮衣是罗杰斯特温斯基的主意,说因为船上有伤员,所以这可以说成是一艘医疗船,日本军舰就不能攻击这条船了。可是当时哪条船上没有伤员?这根本就不是不受攻击的理由,于是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就想出了一个用炮衣罩上大炮以表示“本舰无武装”或者“本舰没有使用武装的用意”。在日本驱逐舰开始攻击以后,又严格按照国际法上有关在海战中确认军舰投降方法的规定,在停止了轮机以后,挂起一张用白台布做的白旗的同时再挂起一面信号旗:“我舰有伤员”。塚本中尉带了十个人登上了彼得维号,在检查到一个船舱的时候,守卫的俄国水兵先是不让他们进去,见日本人根本不加理睬的时候,改为了哀求的语气。塚本克熊不懂俄语,但是里面一个类似于“阿米拉尔”的发音引起了他注意,塚本克熊大着胆子指着舱里躺着的人问了一句:“Is he the admiral Rozhestvensky?(那位是罗杰斯特温斯基将军吗?)”回答居然是:“Yes”。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塚本中尉赶快冲到甲板上上去打手旗,相羽舰长的回令是:“再确认”,因为相羽恒三少佐根据自己所拥有的知识认为俘虏一个国家的舰队司令是不可能的,一个舰队司令可能被打死,可能自杀,怎么可能被活捉呢?事实是俄国海军的舰队司令确实很耻辱地做了日本人的俘虏。内博加托夫少将带领的第三太平洋舰队在第一天的战斗中似乎被联合舰队遗忘了,而内博加托夫少将也很自觉地带着他那些“浮动熨斗”老老实实地赶自己的路,没有跟上去掺和。苏沃洛夫公爵号的沉没,内博加托夫远远地看见了,按照常理,他推断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已经殉职,虽然还没有接到正式命令,但自己必须担负起舰队司令的职责。日落之前,内博加托夫还捡到了浮在水面上苟延残喘的鹰号,带上她一起往海参崴走,到了晚上,无法无天的日本驱逐舰和鱼雷艇满世界乱转,见到灯光就打,而内博加托夫带着第三太平洋舰队从波罗的海出发以后晚上就一直是实行灯火管制的,所以头一天晚上内博加托夫毫无损失地走了过来。内博加托夫少将一边感谢上帝,一边继续祈祷上帝让日本人不要在第二天的白天发现自己,熬过了第二天白天,基本上就能赶到海参崴了。28日的白天到来了。以严岛为旗舰的第五战队一早就发现了俄罗斯舰队所特有的劣质燃煤所产生的滚滚浓烟,立即电告了全舰队。正当内博加托夫站在亚历山大一世号战列舰的舰桥上,皱着眉头看着不紧不慢地围了上来的日本第五战队的严岛,镇远,桥立,八重山这五艘军舰在想着如何摆脱的时候,边上的参谋又喊了起来:“将军,您看”。内博加托夫周围的日本舰影在增加,第六战队的须磨,千代田,秋津洲,和泉也加了进来。舰长斯米尔诺夫上校绝望地说:“三笠也来了”。内博加托夫的正面是联合舰队的旗舰三笠,后面是第一战队和第二战队的全部战列舰和巡洋舰。内博加托夫的两边是联合舰队的第五战队和第六战队,内博加托夫的身后是包括“已经像木筏似的”鹰号和巡洋舰阿普拉克辛海军上将号,谢尼亚文海军上将号。轻型巡洋舰绿宝石号作为传令舰和旗舰尼古拉一世平行航行。内博加托夫少将嘴里在喃喃自语:“三笠在,他们都在,甚至都没有受伤的,全像新舰一样的闪闪放光,俄罗斯海军昨天一天的奋战,好像没有给他们造成一点伤害”。内博加托夫算了一下围在周围的日本军舰,不算鱼雷艇共有27艘。自己这边的五艘旧残舰想逃出去是绝不可能的,问题是:还活着的两千五百名俄国海军官兵应不应该去死?斯米尔诺夫上校看着内博加托夫:“算了?”内博加托夫点了点头。边上有人在喊:“自沉吧”。内博加托夫摇了摇头,这是后来彼得堡军事法庭判处内博加托夫少将死刑所根据的主要罪名,不是因为投降,而是因为把军舰留给了日本人。当然这个死刑其实并没有执行,因为沙皇尼古拉二世也赦免了被同一个军事法庭判处了死刑的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10:30分,距离八千米,三笠号开火了。但是俄国舰队没有还击。10:43分,亚历山大一世的桅杆上升起了意味着“我们投降”的X,G,E三面旗和用桌布代替的白旗。秋山真之看清楚了白旗,向东乡说:“长官,他们投降了”。但东乡平八郎没有停止射击的表示,秋山又说了一句:“长官,别忘了武士道的精神。”东乡回过头来,指着俄国舰队:“他们的轮机没有停止!”这时俄国人也意识到了,停止了轮机。日本人的炮击也停止了。这时排水量3103吨的绿宝石号突然开车,加快速度往东冲了出去。最近的第二战队殿后的磐手号舰长川岛令次郎大佐急忙下令:“追”。舰桥上的司令官岛田速雄摆了摆手:“算了,放了他”。第二舰队旗舰上的参谋长佐藤铁太郎也对大喊“追上去”的上村司令官说:“那是内博加托夫司令官给沙皇送去的信使,算了吧”。10:53分,秋山真之作为军使前往亚历山大一世号战列舰上受降。日本海大海战,俄国舰队包括六艘战列舰在内的十九艘军舰被击沉,包括两艘战列舰在内的五艘军舰被俘。巡洋舰奥列格,阿芙乐尔,珍珠和一艘驱逐舰,两艘工作舰在马尼拉被解除武装,巡洋舰绿宝石在逃往海参崴的途中触礁沉没。最后成功到达海参崴的就只有巡洋舰金刚石和另两艘驱逐舰。除了受克里米亚战争后巴黎和约限制不准开除达达尼尔海峡的黑海舰队以外,俄国的远东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至此全军覆没。而日本联合舰队的损失仅仅是三艘鱼雷艇,其中一艘还是自己触礁而沉没的。日,东乡平八郎带着联合舰队回到了港,除了带出去的几乎全班人马以外,队伍还壮大了不少,因为拽了亚历山大一世,阿普拉克辛海军上将号和谢尼亚文海军上将号这三艘战列舰回来。真的是拽回来的,本来能够自己航行的这三艘军舰是由磐手等巡洋舰用缆绳拽回来的,在通常飘着海军军旗的舰尾,怪里怪气地飘着两面海军旗:日本海军的旭日旗和俄罗斯海军的圣安德雷旗,只不过圣安德雷旗是在半当中有气无力地飘着。有人说把圣安德雷旗降下来好了,平时的好好先生东乡平八郎这次坚决不让。后来东乡在晚年向人解释了这么做的理由。这不单是给到码头迎接凯旋的人看的,说明他打了大胜仗,而是给海军老大山本权兵内看的:十年了,傻东乡没辜负您老栽培,做到了您要求的。原来在甲午战争刚开始的时候,由于东乡开炮击沉英国籍商船高升号从而差点酿成外交事件,当时的官房主事山本权兵卫大佐对东乡平八郎大佐是这么说的:“既然要开炮,为什么在开炮以前没有要求高升号船长降下英国国旗?”在东乡平八郎辩解说他根据国际法下了这道命令,但是上高升号交涉的人见大尉把这件事忘了。这时山本权兵卫说了一句让东乡平八郎一直记着的一句话:“对敌方舰只,俘虏为上。击沉为中,让其逃跑为下。记住,你这次的得分只是中。”十年了,东乡平八郎终于将其个人的得分也提到了“上”。当然,联合舰队的得分也是“上”。十六.回头检讨,运气真好远东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的覆灭,使沙皇尼古拉二世不得不现实地来看在远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一件在尼古拉二世看来无法解释而在其他人看来又很好解释的事情。不管俄国的国力和陆海军武力是如何比日本强大于日本,也不管俄国军队是如何善战,俄军士兵是如何英勇,但俄国军队的将帅由于沙皇本人的干扰从而根本无法指挥作战,甚至有时候俄国将领根本就不想作战。日本海大海战时的第三太平洋舰队司令官内博加托夫少将是一个例子,陆上战斗中的黑沟台战役更是一个例子。1905年1月,特别善于冬战的俄军在黑沟台终于咬住了立见尚文中将指挥的日军第八师团和秋山好古的骑兵第一旅团主力,10万俄军已经把弹尽粮绝的日军给团团围困,可以说日军插翅难逃。第31联队打完了子弹,已经和俄军玩开了“铳剑术”,拼上了刺刀。临时凑出来的由第二,第三,第五师团组成的救援队伍甚至都开始绝望了,但就在这个时候,1月28日晚上俄罗斯军队突然从日本人眼前消失了——俄军主动撤退了,天照大神又一次在向日本人微笑了。怎么回事呢?原来从黑沟台战役是新从彼得堡派来的奥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将指挥下的俄国远东第二军的杰作,但是身为远东陆海军总督的库鲁帕特金大将却害怕如果格里彭博格真的得手,他这个“退却将军”的污名将永远挥之不去,因此利用职权强行下令撤退,给了日本人逃生的机会。这个黑沟台战役在世界战争史上都是挺有名的一次战役,有名的理由倒并不是因为俄国人内部勾心斗角的荒唐,而是这是首次大规模使用机关枪的战役,秋山好古首先集中了所有机枪在俄军的主攻方向防守,证明了“突破有机枪防守的战壕是不可能的”是一条准则,这条准则在后来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几乎被发展为铁则,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纳粹德国的闪击战才使这条准则寿终正寝。顺便讲一下这个第八师团长立见尚文,这是日本陆军的一个异类。这位在战后的1906年晋升为陆军大将的人物,不但不是出身于当时主宰日本陆军的长州藩,而且根本就不是明治军队出身。他是幕府军出身,戊辰倒幕战争时他带着桑名藩的兵把明治军给打得一愣一愣的。戊辰战争他是最后向明治政府投降的幕府军人,打完了仗去法院找了个书记员的工作混碗饭,一直到西南战争官军屡战屡败又想起他来了请他出山。所谓萨长军人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的不少,谁要是想炸一下翅什么的,这位一句话就过去了:“某年某月某日某地,要不是老爷看你可怜放你逃跑,你还有资格在这儿胡说八道?”,陆军的最长老山县有朋牛不牛?连大正天皇在御前会议上打打瞌睡他都敢用拐杖杵地板的人,但是一辈子躲开立见尚文走路,一直到他1907年去世时有大山岩陪着才敢到他灵堂里去露个面。立见尚文的晋升由于他的出身,实际上是很不公平的。但最后终于由于这次黑沟台的胜利而在60岁上晋升了大将,也算俄国人照顾了他的官运。言归正传,尼古拉二世是弄不明白这些情况的,所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俄国军队不能胜利,他想不出来理由,因此就一直在拒绝日本通过美国发出的媾和建议。其实从日俄战争一开始列强各国就跟着一起在掺和媾和谈判这件事。法国在名义上是俄国准盟国的友好国家,但法国非常不愿意看到的是俄国和德国的接近,所以一直对在日本和俄国之间保媒拉纤非常有兴趣。法国在旅顺舰队被歼灭后就开始了日俄和谈的调停活动,但那个努力当时被日本所拒绝了。因为日本认为在俄罗斯还拥有能够东来的波罗的海舰队,俄罗斯陆军也还没有受到毁灭性的重创,在依然能够威胁日本的俄罗斯依然存在的时候决不是和谈的时机,因为这时候不可能从谈判桌上得到日本所希望的东西。另一方面,尼古拉二世的表哥,“黄祸论”的极端信奉者德皇威廉二世又在图谋联合美国法国一起对日强行干涉,想再重演一出十年前甲午战争时的“三国干涉”,逼日本停战。但是俄国所表现出的对中国领土的极度露骨的野心本身就不对主张“门户开放,利益均沾”的美国人的胃口,美国不会希望看到俄国人全身而退,因此德国人的努力也没有成功。但是美国人对远东事务抱有浓厚的兴趣,拒绝德国人的邀请并不意味着美国不过问这件事,美国人只是在等待介入的最好时机。反过来对于日本人来说美国人是一个可信赖的中介人。除了美国人当时在远东的存在还比较稀薄之外,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和当时的日本外相小村寿太郎还有日本前一届内阁(第四次伊藤博文内阁)的法务大臣金子坚太郎均为哈佛大学同学,在学校时就保持着良好关系,因此在日本人看来西奥多·罗斯福本人就很可信赖。而西奥多·罗斯福也确实没有辜负日本人的期待。1905年3月的奉天会战结束之后,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就开始了日俄间的媾和斡旋。奉天会战在名义上是以日本人的胜利而告结束的,实际上是一笔糊涂账。和日本军七万五千人的死伤数字相比,俄罗斯军队也不过死伤九万人加上四万俘虏,考虑到俄罗斯十倍于日本陆军的一百万军队,也实在不能说俄罗斯军队受了多么大的打击,不如说是日本胜利得非常悲惨更加合适,因为当时日军连乘胜追击的气力都没有了,乃木希典的第三军已经减员过半而且无法补充,陆军士官学校出身的尉官几乎全部丧尽,下级军官都是临时召集来的只受了速成训练的预备役军官。话说回来,日军没有了追击的力量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俄国军队最擅长的就是那种诱敌深入的大踏步后退,因此俄罗斯军队的撤退没有诱使日军追击而陷入像拿破仑曾经掉如果的陷阱也算是俄罗斯战术上的失败,而日军真的开始了追击的话,士气已经空前低下了的俄军撤退难免不会演化成一场溃逃。不管奉天会战到底是胜是败,明白这里面的名堂的山本权兵卫和儿玉源太郎知道到了议和的时候了,他们否决了参谋本部要求满洲军乘胜追击到海参崴和再编组第13,14,15,16四个师团在库页岛登陆的计划,转而请求罗斯福总统出面进行媾和斡旋。看惯了后来日本外交的拙劣表演的人会很钦佩明治年间日本的外交官们。为了换取美国人的全力支持,在朴次茅斯和谈开始一个月以前的1905年7月,日本首相桂太郎和访问新获得的亚洲殖民地菲律宾途中路过日本的美国当时的陆军部长,三年后的美国总统霍华德·塔夫脱达成了被后世称为“桂——塔夫脱协定”的默契。说这个协定是默契是因为这个条约没有经过什么换文签字的手续,就仅仅一个会谈纪要而已,而且这个会谈纪要在很长时间内是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一直到1924年才被人无意中在西奥多·罗斯福的外交档案中发现了这个会谈纪要。“桂——塔夫脱协定”的主要内容是日本承认美国为菲律宾的宗主国以换取美国承认朝鲜为日本的属国。这个协定是两个后起的列强在瓜分殖民地问题上进行的肮脏交易,现在几乎已经被人遗忘。除了日本人在谈到朴次茅斯和谈时介绍背景时会谈一下之外,就是韩国的历史教科书的批判了。不管怎么说,俄国人不知道日美之间的交易,不知道美国人在谈判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要帮日本人的忙了。尼古拉二世在一开始根本就不愿意和日本人谈判,和猴子们谈判也太有伤伟大的斯拉夫民族自尊心了。一直到日本海大海战结束,波罗的海舰队樯橹烟灭,沙皇尼古拉二世才开始认真考虑媾和的问题,派出了以财政大臣维特伯爵为首席代表的和谈代表团和以外交大臣小村寿太郎为首的日本人在新罕布什尔的朴次茅斯谈判,其实真正谈判的会场却是在缅因州的朴次茅斯海军造船厂。漫天要价,指望着俄国人就地还钱,日本人先提出的主要条件是:1. 承认在朝鲜的日本特殊利益;2. 俄军从满洲撤退;3. 转让辽东半岛的租让权;4. 转让从哈尔滨到旅顺间的中东铁路南满支线;5. 逃往中立国港口被解除武装的军舰一律归日本所有;6. 赔偿军费;7. 割让库页岛及其附属岛屿;8. 容许日本渔船在俄罗斯沿海捕鱼;9. 限制俄国在远东拥有海军军力;10. 海参崴改为不设防的商港。尼古拉二世一看悲愤满腔,这也太不把俄罗斯当玩意了,当即表示第5条,第6条,第7条和第9条丝毫没有谈判的余地,要不然重新再打一场。小村和国内一商量,对维特说如果俄国人能在第6条和第6条上让步,日本可以放弃第5条和第9条。维特上奏尼古拉二世以后,尼古拉二世的回答是:“具体怎么谈都行,你说了算,反正本皇帝不赔款,不割地”,维特也肯定郁闷千千——能够不赔款不割地那还要谈什么?你那些有能耐的大臣呢?哦,全部投降了让黄皮猴子关在战俘营里在呢。日本虽然把沙皇的心爱大臣给关起来了几个,但自己也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再熬下去估计俄罗斯那边没事,日本可要全部垮了。于是山县有朋,桂太郎,大山岩们一商量,就是沙皇不赔款不割地也签约了,没捞到别的也算换来了个耳根清静。但是正当小村寿太郎准备咬牙说出“让步”两字时,俄国人先同意了让步。尼古拉二世也坚持不下去了。尼古拉二世的坚持不下去和日本人不同,不是国力上的问题。俄罗斯地大物博,这场在俄罗斯人看起来只能算小规模战争的日俄战争难不到他,尼古拉二世的问题出在那个国体发生了危机。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他的那个“内”现在是一塌糊涂,本来就一直很激烈的民族矛盾阶级矛盾被参谋本部派到欧洲去的特工天才明石源二郎一挑拨,顿时芬兰人,波兰人,犹太人和社会革命党人全部在明石中佐周围大团圆了。日本人对明石大佐的评论是这样的:“没了乃木大将,旅顺也拿下来了;没了东乡大将,日本海大海战也能赢;但要是没了明石元二郎大佐,日本决不能赢得日俄战争”。这位明石大佐整出来的社会动荡就已经足够让沙皇去准备自杀了,那还腾得出手去再和那些不信上帝的黄皮猴子打,于是尼古拉二世像以往一样地快刀斩乱麻,很容易地就做出了决断:“割地,先图个耳根清静再说”。就这样,在1905年9月15日,日俄两国在美国总统的斡旋下,签订了普次茅斯和约。和约主要包括以下几点:1. 承认日本在朝鲜的特殊利益;2. 俄罗斯从满洲撤兵;3. 俄国征得大清的同意后将辽东半岛租借权转让给日本;4. 俄国征得大清的同意后将长春宽城子至旅顺的南满铁道及一起附属权利不受补偿地转让给日本;5. 将库页岛北纬50度以南的一半割让给日本。这样,在花费15亿日元军费,死伤12万人,损失舰艇16艘以后,日俄战争这场大赌博,日本又赢了。俄国人失败的最主要原因不用说是两支主力舰队前后被日本联合舰队全歼,彻底丧失了制海权,从而使日本军队没有了后顾之忧。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日本陆军面对的又正好是一支被一帮为了向沙皇争表忠心而互相勾心斗角的将军而把持的俄国陆军。而导致联合舰队大获全胜的因素很多,“丁字战法”的成功,“七段战法”的顺利实现,下濑火药和伊集院信管的使用,水兵火炮操作的熟练,日本海大海战时的以逸待劳以及对手俄国海军将领们的无能,拙劣和愚蠢。但是最主要的因素是运气。人们经常会好奇为什么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日本敢于挑战强大的美国?特别是从在战争结束几十年后的今天,这个问题更加被频繁提出。不但中国人提这个问题,连日本的战后一代也经常会提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只要看看日俄战争就知道了,日本这个落后的东方小国照样挑战了发达的西方庞然大物俄罗斯帝国而且取得了胜利。日俄战争时日本和俄国的国力差距虽然没有太平洋战争开战时日美两国的差距那么大,但也是十分惊人的。俄罗斯的陆军兵力是日本的十倍以上,海军兵力几乎几乎是三倍,国家预算是日本的十倍,考虑到日本国家预算的一半是军事开支,俄国的经济实力几乎是日本的20倍。在日本人还只能造驱逐舰,战列舰必须向英国人购买的当时,俄国人所保有的号称当时最先进的战列舰除了采用了法国人的设计以外,都是自己建造的。这是一场实力相差过分悬殊的战争。所以和开战前还作了上中下三种准备的甲午战争不同,日本在日俄战争开战前根本就没有一旦失利怎么办的准备,因为没有办法准备。陆军在满洲失利就意味着保卫日本本土的任务就只能依靠这支小小的联合舰队,而联合舰队如果在日本海失利就意味着日本亡国,这是毫无疑义的。所以这是在举举国之力进行极端危险的赌博,东乡平八郎在日本海大海战前升起的Z字旗中所含“皇国存亡在此一战”就充分表现了这个意思。但是日本人还是赢了这场看上去不可能胜利的战争,所以一定要说近四十年后日本军部挑战更为强有力的美国是完全疯狂的蛮行的话,当时的日本军部可能不会这么认为,如果现在有人能穿越时空和东条英机们去讨论这个问题的话,东条英机们为他们的疯狂计划辩护的理由肯定是:“我们不也战胜了俄国人吗?”。在讨论日本的胜利到底是什么原因的时候,不妨听听号称“日本海军两参谋”之一的佐藤铁太郎的总结。一次佐藤铁太郎在海军大学校讲课时回答学生提出的“日俄战争的胜因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时,思考了半晌才说:“40%是运气”。学生又接着这个回答发问:“剩下的60%呢?”“还是运气”,这次佐藤铁太郎回答得十分干脆。合着一场日俄战争,日本人仅仅就是靠着运气才战胜了俄国人?这种回答似乎不能令人信服,所以接下来佐藤铁太郎对他的“40%的运气加60%的运气”做了解释。“前面40%的运气是纯粹的运气,比如马卡洛夫司令官刚上任就触雷身亡,黄海海战那一炮不偏不倚就正好击中太子号战列舰的司令塔等等,发生这几件直接影响战局的事件,仅仅是单纯的运气。后面60的运气是俄国人的失策或是日本人的努力得来的运气,不管怎么说,日本海军在日俄战争中确实运气很好。”日本海大海战的当天,海上一直有一层薄雾,这层薄雾给了双方一种距离尚远的错觉。错觉使得东乡在完成敌前大回头以后离俄国舰队的距离比原来预计的近,从而炮击的命中率更为增高,而同样的错觉则使得罗杰斯特温斯基放过了可以开始炮击的时机,如果罗杰斯特温斯基提前那么极为宝贵的五六分钟开炮的话又会是个什么结果就很难预料了。再来看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中将给军令部的总结报告的头几个字吧,这份报告秋山真之起草的,头四个字赫然是:“天助神佑”。一场日俄战争打下来,秋山真之受不了这种精神重压,成了个怪人。看过戴季陶的《日本论》的人肯定会对戴季陶笔下的那个成天满脑子封建迷信,成天神神叨叨的海军中将秋山真之很有印象。秋山真之本质上是个文人,他是被他哥哥秋山好古愣弄的从了军,其实他不适合这种充满杀戮的战场。日俄战争以后秋山真之一再要求退役去当出家当和尚,可是那样做了大日本海军就很没面子,所以秋山的要求得不到批准,不但不批准,反而还给秋山不断加官进爵,最后成了海军省最重要的军务局局长,海军中将。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在第二舰队司令官任上时患了腹膜炎,坚决拒绝医生治疗而去求神拜佛,50岁上就病死了,遗嘱是坚决要儿子代父出家当和尚。陆军的儿玉源太郎大将在战争结束后的1906年死去,享年54岁,日本人都认为是因为日俄战争而累死的,也算烈士。这位秋山参谋,其实也是被日俄战争累疯的,有这么一句话:“日俄战争要去了儿玉源太郎的肉体,要去了秋山真之的精神”。但是除了海军上层的极少数人之外,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些实情。人们所被让知道的是“圣将”东乡的英明指挥,“天才”秋山的出谋划策,日本军人的英勇善战。这么做的目的除了向国民宣传忠君爱国这种“政治上的正确”之外,刚刚打了大胜仗的海军还想通过这种八股宣传来解决新遇上的大麻烦。十七.长蛋一扯三十年刚刚大胜的海军能有什么麻烦呢?其实海军在打了决定性的大胜仗以后都会有这种麻烦,第一次大战以后的英国皇家海军和二次大战以后的美国海军都遇到过这种麻烦,就是来自政府的要求裁军的压力。海军不像陆军,特别在上个世纪初的时候,陆军的人员编制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添一双筷子的事,多几个人花不了多少钱。海军不一样,维持一支上规模的海军是花费极为可观的,购买军舰要钱,平时的训练,保养,维护,修理全是一刀刀的票子,所以一能喘口气,国家肯定打裁减海军的主意,日俄战争以后的日本正好就符合这种情况。大清和俄国都没有了海军,法国在远东几乎没有什么海军,英国是日本的同盟国,就是说日本的海上方面很安全,可以喘口气了,海军也应该裁裁军了。别说活着就是为了打仗的丘八们在充满了战争的年代不会愿意裁军,就是耶稣真的复活又到了人间来个传说中的5000年盛世,当兵的也照样会找出理由来和耶稣打口水仗拒绝裁军。一次大战和二次大战以后的英美海军是靠着对马汉的海权理论进行修改最后总算找出了自己继续大规模存在的理由,但日俄战争以后笨嘴拙舌的日本人可没有英美人那么会忽悠,没有那么高的理论修养。当然不能说日本人不会说就不准人家活,人家不但要继续大规模活,而且还要扩大这种大规模活的规模。那时候联合舰队只是战时的临时编制,变为常备编制还是1923年以后。1905年12月20日,第二次联合舰队解散。解散仪式在新的旗舰“朝日”上举行。原来的旗舰,大名鼎鼎的战列舰三笠正在佐世保的海底躺着呢,不是被俄国人打下去的,而是自己潜下去的。9月11日午夜1点钟左右,三笠号的后部弹药库突然发生大爆炸,三分钟内三笠号就沉入了水底,舰上的339名官兵跟着殉葬。绰号“运气好”的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带着秋山参谋等人正好在东京出差,所以幸免遇难。事故的原因不清楚,下濑火药的不稳定性发生自爆是一个很大的可能。下濑火药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稳定,后来官至元帅海军大将的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当时从海兵32期刚刚毕业,是日进号上的少尉候补生,就因为下濑火药的不稳定造成舰炮内膛爆炸从而丢掉了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不管三笠号沉没的原因是什么,联合舰队在大胜仗以后骄气渐生,疏于管理肯定是最主要的原因,因此秋山真之在他起草的解散训令里写了这么一句有名的话:“胜利了时候,更要系紧头盔的带子”。可是,既然已经胜利了,头盔就要摘下来了,这个带子怎么个系紧法?有办法,这就叫“有头盔要带,没有头盔弄个头盔也要带”,因为要整这个必须时时紧系的头盔,日本海军就开始了一场长达三十几年的扯蛋。这就是所谓“八八舰队”的蛋。从日俄战争结束以后的1905年开始的几乎四十年间,始终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在日本海军中徘徊,最后这个幽灵还真成了精怪,那就是八八舰队的幽灵。所谓八八舰队就是由八艘战列舰,八艘装甲巡洋舰或者巡洋战列舰组成的舰队,到后来再加上八艘巡洋舰,成了“八八八舰队”。为什么要这个八八或者八八八舰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对这个问题的解释就可以说明日后日本为什么会在实力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悍然向世界上最大的海军挑战。一般都认为,这个八八舰队的构想是山本权兵卫提出来的。问题是山本权兵卫为什么要提出这个构想,这个构想的实现过程中给日本海军带来了些什么变化以及最终应该怎么评价这个八八舰队的构想。山本的八八舰队构想是出于一种危机感和责任感。但和一看“危机感”,“责任感”这几个字就会联想到的“保家卫国”的危机感和责任感不同,山本不是出于为日本国防的考虑,而是出于对日本海军的存在方式问题所抱的危机感和自己作为“海军之父”所必需负起的责任。和陆军的遭遇不同,世界历史上,凡是大胜利以后要求陆军裁军的呼声当然也有,但一般都是裁减到开战以前的水平,而海军在大胜以后一般都会被要求很大的裁减,连二次大战以后的美国那么处于建国以来国力顶峰的国家都不可避免。这是因为维持海军的兵力需要的开销实在太大。但对于在甲午,日俄两场战争中连克两大强敌,为陆军的胜利提供了可能性的日本海军来说,这种裁军是不可忍受的。陆军在事关明治政府存亡危机的西南战争中的作用和表现使得“海陆军”的提法变到了“陆海军”,从那时开始,海军就成为了在陆军的阴影里可有可无的存在,说话没人听,总理大臣捞不着做,经费也只是全部国防预算的10%左右,简直窝囊透了,现在好不容易混出来了,还想让海军重吃二遍苦,重受二茬罪是万万不可能的。又制造不出什么高深的理论来说明海军应该存在的理由怎么办?只好发扬日本人务实的特长,整个实实在在的东西出来说明海军应该继续大规模存在,就是说找个能吓唬人的假想敌出来。大清,俄罗斯的海军都已经被日本人给弄没了,成为不了日本的假想敌。大英帝国倒是有海军,而且还在远东有强大的海军存在,但一来是盟国,把人家设想成假想敌有点太亏心,二来皇家海军的实力实在太强,当时的日本海军虽然赌徒习气极浓,但还没有到后来那种疯狂的地步,不会天真到梦想和大英帝国作对还能落个什么好。法国本来就不太给人什么危险的感觉,而且法国在远东的军事存在,特别是海军的军事存在不太引人注目,就算把法国弄成了假想敌也是耗子尾巴熬汤油水不大,忽悠国会给钱的可能性不大。剩下来的就只有德国和美国了。将德国列为假想敌国是很可行的。首先日俄战争时德国不遗余力地支持了俄国,对日本很不友好,德皇威廉二世就是一个黄祸论的积极鼓吹者,传统的大陆国家的德国当时正是雄心勃勃要向海洋进军的时候,威廉二世有句名言就是:“别人在瓜分大陆和海洋,而德意志只能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为了不在获得所需款项上受到国会的制约,德意志帝国在1898年制定了当时在世界各国中可谓独一无二的《舰队法》,该舰队法规定的海军常备兵力为19艘战列舰,大型巡洋舰12艘,轻型巡洋舰20艘,主力舰的舰龄为25年,1900年又修改了这个舰队法,这三种舰只的数字分别增大到38艘,14艘和38艘。以后又经过1906年,08年的修改,到1912年最后一次修改时已经成为战列舰41艘,巡洋战列舰或者大型巡洋舰20艘,轻型巡洋舰40艘,驱逐舰144艘,潜水艇72艘,主力舰只舰龄20年。这确实是一个很恐怖的计划,但是看看皇家海军的反应就知道这个恐怖的扩军计划其实和日本毫无关系。皇家海军的反应是增强基地分别在多佛和直布罗陀的本国舰队和海峡舰队,缩小基地分别在马耳他和香港的地中海舰队和中国舰队,废止太平洋,北大西洋,南大西洋和印度这四个舰队——因为这个所谓《舰队法》就是针对英国去的。所以要说德国是威胁,也能说得上,但是还是有点亏心,也没有什么说服力。所谓好事成双,结果在这个名单上又加了一个美国。刚刚还帮助日本和俄国人谈判的美国怎么转眼就成了日本的假设敌?这变脸也太快了点吧?其实知道日美关系史的人对这个假想敌的出现还真不会感到吃惊。大家都知道日本海军进行的第一场战争是和大清进行的甲午战争,也知道最后日本海军是被美国人消灭的,但知道其实日本海军其实差一点不是和大清而是先和美国海军干了起来的人可能不多,所以说日本海军和美国海军是宿敌这句话似乎没什么大错。那位差一点和美国人开打的是东乡平八郎大佐,时间是在1894年2月的甲午战争前夕,地点是在夏威夷。夏威夷在1959年正式加入美利坚合众国,是美国51个州里面的最后一个小弟弟。在那以前是美国的一个“准州”,而在“准州”之前却是独立的夏威夷王国。1778年.英国人探险家詹姆斯·库克上校发现了夏威夷群岛,1810年左右,夏威夷酋长的侄子卡美哈梅哈大帝(King Kamehameha)用武力统一了附近的岛屿,建立了夏威夷王国,王国的中心是瓦胡岛。1849年美国和夏威夷王国签订了友好条约,比日本要早五年。1871年又签订了通商条约,1880年又从卡拉卡瓦(King Kalakaua)国王那儿弄到了在珍珠港修建军港的许可。卡拉卡瓦国王1891年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访问途中的旧金山,接任国政的是他妹妹里里欧卡拉尼女王(Queen Liliuokalani)。1893年1月,要求夏威夷并入美国的美国移民在美国公使斯蒂文斯的领导下得到从美国军舰“波士顿号”登陆的海军陆战队的支持,推翻了夏威夷王朝,建立了亲美的临时政府。1893年2月,临时政府派代表去华盛顿和当时的美国总统哈里森签订了美夏合并条约。但是3月份白宫交岗,新上任的克里夫兰总统认为出动军舰,美国公使亲自上场指挥推翻一个有120年历史的王国这件事做的有点亏心,也没有向议会提交审议那个所谓的《合并条约》,这样合并就没有成功,临时政府不得不在当年7月自己成立一个“夏威夷共和国”。但马汉上校认为克里夫兰总统的所谓“国际道义”是糊涂,是宋襄公,他在纽约时报上发表了名为《夏威夷和我国海权的未来》的文章,指出首先夏威夷是太平洋的要害,在军事,通商和国际政治上都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其次考虑到将要建成的巴拿马运河的防守问题,一定要夏威夷作为其根据地,第三,和夏威夷的合并才是 “美国已经将目光转向海外”的真正标志和具体成果。马汉的观点引起了美国海军部的注意,接下来的麦金莱政权又重新开始了和夏威夷共和国交涉合并问题,但是当时美国国会中像克里夫兰总统那样的书呆子似乎还不少,这个合并条约一直没有被国会通过。一直到1898年美西战争爆发,马汉上校所预言的夏威夷的重要性才被美国人广泛认识,国会才好不容易总算批准了合并条约,1898年7月7日,麦金莱签署了这个条约。当时夏威夷除了为过往船只提供补给,捕鱼之外的主要产业是制糖,劳动力主要是来自中国和日本。日本向夏威夷的移民是从1868年开始的,到1900年,日本人已经成为夏威夷最多的外来移民,约占人口总数的40%,有6万多人。可能是存在美国这个因素,夏威夷王国和日本关系还不错,1881年,卡拉卡瓦国王访问日本时向明治天皇提出了要参谋总长小松宫彰仁亲王的养子小松宫依仁亲王(当时的宫号为山阶宫定麿亲王)做夏威夷做他侄女的驸马的要求,但被明治天皇拒绝。这个依仁亲王甲午战争是千代田号上的分队长,日俄战争时是千代田舰长,后来当过第二舰队司令长官,海军大将,死后名列元帅府。明治天皇不让依仁亲王去夏威夷当驸马是否正确这件事一直到现在还有日本人在争论,正确论者认为在日本还没有实力的时候这样做避免了日美早日发生冲突,也使现在的日美关系能够正常,美国人不至于成天提防日本人打夏威夷的主意,说实话日本人起码现在是不敢打夏威夷什么主意,可美国人要是成天惦记着这件事,日本人也冤得慌。不正确论者则认为如果日本皇室成员成了夏威夷王室驸马的话,美国人在打夏威夷主意时必须注意到这个事实,而且当时的美国也不是什么超级大国或者海洋大国,海军还不如日本,没准就打消了吞并夏威夷的主意也说不定。而美国没有了夏威夷,光靠菲律宾很难支持在远东的军事存在,没准二战时日本就成了事也有可能。日本在得到夏威夷发生反国王政变的消息以后,立即派出正在旧金山的炮舰金刚号(舰长田代郁彦大佐)前往夏威夷观察动静,金刚号到檀香山是1月28日,再赶快从横须贺派出巡洋舰“浪速号”,舰长就是这位刚刚被西乡从道和山本权兵卫想起来原来是老乡的闷嘴葫芦东乡平八郎大佐。海军和陆军不一样,海军的独立性高,而且没有那么多怪里怪气的军师旅团营的行政编制,舰队下面就是军舰了。理论上两艘军舰以上一起行动就是舰队了,可是实际上又没有那么多舰队编制,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司令长官,这样在不是正式舰队编制的几条舰共同行动的时候就有一个谁来指挥的问题。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是在这两个或几个舰长中设立一个“先任”的概念,先任舰长负责指挥,有点司令官的味道。日本海军的先任舰长首先是看军衔,军衔一样时看资历,资历还是一样时则看吊床号。这个先任的概念还被推广到其他地方,变成了一个“首席”的意思,像日俄战争时联合舰队的先任参谋是秋山真知,这只是说除了参谋长就是他地位最高,并没有他资历或军衔最高的意思。田代郁彦和东乡平八郎两个都是大佐,但东乡平八郎资格老,所以东乡是先任舰长,由他指挥这两艘军舰。当时檀香山港内有四艘美国军舰和一艘英国军舰,按道理外国军舰进出外国港口要放礼炮以表敬意,但东乡认为这个临时政府是不合法的,日本不承认,没必要放礼炮表示敬意,两艘军舰就这样闷声不响地大摇大摆地进了檀香山。东乡本来到夏威夷就是去找茬的,正好还就有了茬子。3月16日,一个日本人从夏威夷监狱里越狱,游泳上了浪速号。夏威夷当局来讨人,东乡不但不肯交人,还脱去炮衣,准备干架,几乎酿成一起外交事件。但是当时日本政府还是觉得还没有本钱和美国在夏威夷开赌,这才发出训令命令东乡平八郎交人,解决了这件事。这两艘军舰一直到5月份局势平静以后才回日本。可是这时哈里森政权换成了克里夫兰政权,美国国会又开始扯夏威夷的蛋了,浪速号又在东乡平八郎的指挥下去了夏威夷,这次带的是高千穗,后来是因为朝鲜局势开始紧张才召回国内参加甲午战争。这是日本和美国在“黑船到来”后的首次对峙,虽然没酿成武装冲突,但是日后的日美冲突,应该是从这时开始的。在当时连建国才刚过百年的美国当然不是一个什么传统的海军大国,虽然敲开日本国门的是美国海军,但那只是因为日本没有海军而已。被尊为美国“海军之父”的是和日本的海军之父山本权兵卫为同时代人的西奥多·罗斯福,真说起来,美国现代海军的起步比日本还要晚。日本1895年就已经取得了甲午战争的胜利,而美国直到1898年的美西战争之前由西奥多·罗斯福以海军部副部长的身份主持海军部时开始才真正开始重视海军。但是美国的优势在于其强大的国力,1907年12月,很默默无名的美国海军突然以令人瞠目结舌的华丽阵容出现在世人面前,由16艘战列舰组成的美国舰队在旗舰康涅狄格号的带领下从东海岸弗吉尼亚州的汉普敦锚地的诺福克军港出发南下,经过里约热内卢穿过麦哲伦海峡后再沿着智利海岸北上在第二年5月5日到达西海岸的旧金山。然后在7月7日从旧金山出发,经夏威夷,新西兰奥克兰,澳大利亚悉尼,墨尔本,奥尔巴尼,菲律宾马尼拉,于10月18日到达日本横滨。然后经中国厦门再回马尼拉,12月1日从马尼拉出发,经锡兰(现在的斯里兰卡)科伦坡过苏伊士运河,穿过地中海到达直布罗陀,重回汉普敦锚地的诺福克军港已经是1909年的2月22日了。一般的舰队都是灰色的,而这次环绕世界一周的美国舰队全漆成了白色,所以被称为“白色大舰队”(Great White Fleet),十六艘战列舰中除了第四舰队的阿拉巴马(USS Alabama (BB-8)),伊利诺斯(USS Illinois (BB-7))齐尔沙治(USS Kearsarge (BB-5),这是唯一的不用州命名的美国战列舰)和肯塔基(USS Kentucky (BB-6))以外,全是20世纪以后建造下水崭新的战舰。其实美国人也有在海上乱溜达的传统,俄国波罗的海舰队跑了18,000海里去打仗,让人觉得很伟大,其实波罗的海舰队之前的世界纪录是美国人创造的,那是一艘满载排水量11,688吨美国战列舰俄勒冈号,1889年3月19日俄勒冈号从加州的旧金山出发,孤狼一匹地顺美洲大陆南下,绕过麦哲伦海峡再北上,花了66天,航行14,000海里一直到古巴的圣地亚哥去参加战斗。顺便再说一下这艘俄勒冈号吧。这么牛的俄勒冈号当然是俄勒冈人的骄傲啦,退役以后就羁留在波特兰当作浮动博物馆供人瞻仰。二战开始以后,海军手头紧,准备把它拆了当废钢铁用,这一下俄勒冈人炸了锅了,要和海军拼命,海军没办法,只好再把这艘老爷爷舰俄勒冈号弄到太平洋战场去给俄勒冈人长脸。当军舰是不行了,运弹药吧,在关岛战役中干得还挺欢,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忘在关岛了没开回来,赶上来台风,被吹翻到海底去了。俄勒冈人又炸了锅,海军只好找人打捞起来,想拖回美国还给那些很容易炸锅的俄勒冈人,但是发现实在拖不过太平洋,就偷偷摸摸地以20万美元卖掉了,买主又再转卖,经过三四道手以后居然卖给了日本的川崎公司,由川崎把它给拆了。当然最后俄勒冈人还是知道了,再次炸锅,在那个FUCKING的美国海军被俄勒冈人无数次地FUCK了以后,只好灰溜溜地再到日本去找回俄勒冈的主桅杆,把它树在波特兰的一个公园里,俄勒冈人现在每次看到这根主桅杆还要FUCK一下美国海军。这次的“白色大舰队”大航海,明显带有后起的工业大国美国在进行国力军力示威的意思,所以山本权兵卫拿来做为威胁的实例是有一定理由的。除了这支白色大舰队之外,美国和日本也开始了一些摩擦,首先是有关哈里曼计划的问题,美国铁道大王爱德华·亨利·哈里曼(Edward Henry Harriman)想染指满州的铁道,这个提案在日本得到了首相桂太郎和一部分元老的首肯,因为他们一是觉得美国人在日俄战争的谈判问题上帮了忙,该给人家一些回报,二来老毛子也没有完全趴下,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再跟老毛子靠得那么近的地方经营铁路,总有点悬,不如干脆卖给美国人算了,还能弄点现钱贴补一下被战争弄得千疮百孔了的经济。但是外相小松寿太郎坚决反对,才使得哈里曼计划流产,而这就违反了美国人一贯主张的门户开放,利益均沾原则,两者要起冲突也是自然。再加上就是这个媾和谈判本身在日本得到的评价也很不高,当时日本面临着的危如累卵的局面没人知道,所以民间对于没有得到战争赔款的朴次茅斯媾和协定反响极为强烈,东京,神户和横滨还发生了打砸抢事件,所以美国人对日本人的印象变得非常坏。虽然西奥多·罗斯福因为撮和日俄两国谈判还拿了1906年的诺贝尔和平奖,但是诺贝尔和平奖就是这么个怪东西,哪儿有了这个奖哪儿就肯定没了和平。你看黎德寿和基辛格刚拿了诺贝尔和平奖,转身北越的坦克就进了西贡。但是日美之间存在这些个扯皮事情是不是就意味着日美关系会进一步恶化到开战的地步呢?起码以山本权兵卫为代表的当时日本海军在口头上是这样认为的。当然人的认识会出错,谁也不能保证永远自己的认识永远正确。但是山本权兵卫真的仅仅是认识错误吗?30年以后的海军大臣米内光政一次无意之中回答了这个问题。那是在1939年8月8日讨论《德意日共同防共条约》的五相会议(首相,外相,藏相,陆相和海相会议)上,大藏大臣石渡问了海军大臣米内光政这么个问题:“缔结了同盟,就必须考虑德意日三国和英美苏法四国开战。而一旦开战,80%是由海军进行。现在想听听海军大臣的意见,德意日海军和英美苏法海军开战,我们有多大胜算?”米内海相的回答简单明快:“没有任何胜算,首先日本海军就不是为了和英美打仗来建造的,但要是打打德国意大利的话,倒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说以山本权兵卫为首的日本海军其实根本就没有真正把美国看成什么“假想敌”。花费天文数字的公帑,在为了“准备和美国假想敌战争”的大义名分下建造起来的海军舰队,居然在三十年后被人一句喝破,“不是为英美打仗而建造的”,换句话就是说日本海军其实根本就没有准备过和英美打仗。每年海军兵学校的新生入学典礼上校长大叫大嚷的那句:“我们的敌人是英美”根本就是一句骗人的鬼话。那是为了什么来建造的呢?回答只能是:为了海军的私利,说的更清楚就是:为了少数高级海军军人的私利。太平洋战争开战时的参谋本部作战课长服部卓四郎大佐是大家都很熟悉的,这位在战后被麦克阿瑟手下的维罗比少将招请,以编写战史为名收罗了日本旧陆海军的大量高级军人实际上作为顾问,这批人被称为“服部机关”。服部机关里有一位原来专管海上运输的海上护卫总司令部先任参谋大井笃大佐,大井是服部同一所中学的两年学弟,一次吃饭的时候两人之间有过这么一段对话。大井问服部:“一直听说开战前是你和作战班长的辻政信最积极主张开战,到底有没有这件事?”服部很痛快地承认:“这是事实,那时参本里最积极的就是我和辻政信。塚田功次长后来都有点想打退堂鼓,是我和辻君冲到次长室给他又上了上发条,参本这才没有人说软话了。”大井又问:“你那必胜的信心是从哪儿来的?”服部想了想:“当时首先是相信德国肯定能制服英国,其次是相信你们海军能够确保海上生命线。只要你们能够确保海上生命线,陆军就不会失败,这样在德国制服了英国之后,美国除了谈判之外没有其他选择,你说为什么不选择和英美开战?”这回是大井哑了。服部没有在推卸责任,甲级战犯,当时的军令总长元帅永野修身海军大将在向天皇报告1941年海军作战计划的“上奏文”里白纸黑字地写明了“海军能够确保海上交通”,大本营的人都看过这份上奏文。就是说在米内发言的一年以后,海军的强硬派还在用那个“八四舰队”忽悠。为什么又成了“八四舰队”是因为那个八八舰队到最后也没有能够实现,太不现实了。以美国作为假想敌决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在日俄战争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的日英同盟马上就会因为这件事而开始机能失常。1901年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加冕式的时候,日本派出的是在甲午战争中任参谋总长的小松宫彰仁亲王为天皇的代表参加典礼,随行的是参加过八国联军的陆军中佐柴五郎和海军大佐井上良智和,1902年又派出由常备舰队司令官伊集院五郎少将指挥的浅间,高砂两艘巡洋舰参加军舰检阅仪式,也是因为这两艘巡洋舰都参加过八国联军。而1910年乔治五世的加冕式的时候是日英之间最蜜月的时候,日本派去的是彰仁亲王的弟弟,那位差点作了夏威夷驸马的依仁亲王带领乃木希典,东乡平八郎这两员陆海军大将为随员参加英国国王乔治五世的加冕仪式。参加军舰检阅的是岛村速雄中将指挥的巡洋战列舰鞍马和利根。说句闲话,那次检阅时日本军舰锚地的旁边就是俄国军舰,那艘在蔚山海战中被日本上村舰队打成了废舰逃回海参崴的浦盐舰队的巡洋舰俄罗斯号,这种挺让俄国人没面子的安排也说明了日俄两国海军。之所以派出级别如此之高的代表团除了对当时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英国的重视之外,就是对日英同盟的重视。当时距离第二次日英同盟条约满期还有5年,但是已经开始了第三次日英同盟条约的谈判。英国人已经感到了日美关系的恶化,提出要在条约中增加免除对第三国交战义务的条款,具体地说就是“在和日本保持友好关系的同时,决不和美国开战”,虽然日本人很不愿意,但最后在1911年7月13日签署的第三次日英同盟条约的第四条中明文写上了“在和第三国签署了仲裁审判条约以后,即告免除和该第三国的交战义务”。1912年3月7日,美国参议院通过了英美之间签署的仲裁审判条约,期限十年,当天起生效。满期时如双方均无异议则自动延期一年。这样在日美发生战争的情况下无法指望英国的支援。换句话说,把美国列为假想敌就不能指望英国继续是朋友。说实话,当时英国和德国的扩充海军军还能够使人理解,因为当时的英国是依靠“3C”在维持着他们在七大洋上的霸权,所谓3C就是开罗(CAIRO),开普敦(CAPE TOWN)和加尔各达(CALCUTTA)。与此相对,德国的梦想是“3B”,就是柏林(BERLIN),拜占庭(BYZANTINE,现在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过去还称过君士但丁堡)和巴格达(BAGHDAD),但除了台湾和朝鲜这两个相距日本本土很近的地方之外没有海外殖民地的日本要那么大的舰队干吗呢?为了“制海权”,当时的日本人是很振振有词的。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的胜利,确实证明了马汉上校的海权理论中的“制海权”部分。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仅仅是在具体战争或战役所需的“制海权”上,日本人其实根本没有领会马汉理论的实质。马汉理论中的海权比制海权要广泛的多,包括地理位置,地势和气候及产物,领土的扩张趋势,人口数量,国民素质,国家制度及政府性质等六个方面,是一个保障海洋国家赖之而得以存在的通商航道的综合概念,欧美人能够理解这个概念,因为从大航海开始的殖民浪潮使得欧美人离开了这种SEA LANE就无法生存。但刚从锁国中解放出来不到五十年的日本民族还不是海洋民族,通商航道对日本人来说没有到生死攸关的地步,就是说海权对于当时的日本来说是没有必要的。把这种整个国家战略的“海权”混同于某场具体战役或战争“制海权”了的日本人,很自然地就看漏了马汉理论中非常重要的一点:“这种海权是自然地形成的”。海权是一个地政学的概念,不太会有大的变化,而制海权是一个战争学上的概念,制海权的实现取决于战争双方的具体兵力对比和武器配备。马汉上校的海权理论经过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的英国人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美国人的不断修正,到现在还有很大影响,但马汉上校的依靠大舰巨炮实行主力舰队决战来争夺制海权理论在出现以后受到了实际验证而且被证明为正确的就只有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日俄战争以后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就已经没有了大舰巨炮之间的舰队决战,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出现的航空兵战略更加使得大舰巨炮无用武之地。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主流观点”,或者叫做“世界潮流”也行。如果你没有创造这个主流观点的实力的话,就只能跟着他走。如果不这样,希特勒,萨达姆·侯赛因就是榜样。但是这个所谓“主流观点”也会因为时代的变化和创造这个观点的国家的需要而变化,最致命是这种变化特别在一开始不是十分显著,如果看错了这个世界潮流,那再怎么积极也没用,看错潮流,抱着过时的观点的后果和当初就反潮流其实差不多。二十世纪初的日本和德国就是最好的例证。日俄战争以前的世界基本上是一个殖民主义横行的世界,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这些老牌殖民主义国家依靠其海军力量把亚洲,非洲和美洲分割成他们的殖民地,从殖民地掠取了大量财富。随着英国美洲殖民地的独立,殖民时代已经接近尾声。日本和德国就是在这种殖民主义已经接近死亡的时代还要拼命往殖民主义这班车上赶的两个野心勃勃的国家。从日俄战争的媾和谈判时候开始,以当时东京帝国大学的七名教授:户水宽人,福井政章,金井延,寺尾亨,高桥作卫,小野塚喜平次和中村进午这七位留欧的博士,被称为“七博士”的极端民族主义知识分子逐渐占领了日本的思想界,扩张和掠夺已经成为了日本主流知识界和思想界的追求目标。日本海军也就是在这种形势下,一半无意,一半有心地提出了八八舰队的构想。要说日本陆军和海军一直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也不是事实,起码在一个问题上陆海军是一致的,那就是都想摆脱日本是“海岛国家”的形象,不过往什么地方走则是各有各的主意,在海军玩了命要成为“海洋国家”,海军要成为一支“远洋海军”的时候,陆军则是要成为“大陆国家”,陆军要成为一支“大陆陆军”。1907年,山县有朋在看到当时还是参谋本部作战部中佐部员田中义一中佐提呈《随感杂录》以后,立即指示田中义一编制一个“帝国国防方针”出来。田中就找了山本权兵卫的女婿,海军大佐财部彪来一起干,两人最后搞出来一个叫《明治四十年(1907)日本帝国国防方针》的东西。这个方针的主要内容是:“日本应该在维持满洲和朝鲜的权益的同时将向亚洲南部发展的南北并进作为国家施政的大方针。妨碍这个方针的可能敌人是俄罗斯,美国,德国和法国。“对于这些敌人,采取攻势战略在海外击破。对俄罗斯的战略:在南满集结兵力,北上击破,攻占海参崴。对于美国,德国和法国的战略,首先击破其在东亚的海上势力,然后伺机而行。“为此,陆军平时需要25个师团(战时扩到50个师团),海军需要建设由八艘战列舰,八艘巡洋舰组成的八八舰队。”这时所谓“八八舰队”就正式形成公文,付诸行动,日本海军也就把从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得到的经验作为国策,要付诸实施了。十八.八八舰队好难搞西南战争以后,从“海陆军”的说法变到“陆海军”,海军成了小二子,从此就在陆军老大的影子里面过日子,海军也只敢怒不敢言。而甲午,日俄两场战争中海军的表现不错,人气和地位也就跟着上升,陆军对海军也越来越客气,最后,海军终于到达了顶点:1913年2月山本权兵卫海军大将当上了内阁总理。这不是件小事,陆军不希罕什么首相的宝座,那玩意似乎常驻陆军,山县有朋,桂太郎都当过首相,可在海军这是开天辟地第一遭,海相是在日俄战争时专管后勤的斋藤实,次官是山本的女婿财部彪,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是加藤友三郎,据说是海军的最强阵容,海军算是混出来了。这个财部彪的绰号是“财部亲王”,形容他很牛。财部彪是1889年毕业的海兵15期次席,1919年11月毕业30年就晋升海军大将,1923年就接任加藤友三郎当了海军大臣。要知道和财部彪同年晋升大将的是海兵12期的山屋他人,就是现在的皇太子妃小和田雅子的曾外祖父。而财部彪的同期,吊床号第23位的冈田启介晋升大将是在四年以后。财部彪为什么能如此飞黄腾达?原因在他是山本权兵位的大女婿,原来创立吊床号的山本权兵卫在遇到自家人的时候所执行标准也是不一样的。可是,混出来了还要看能不能继续混,山本权兵位这个首相就混得很背很背。1913年11月的一天,德国西门子公司东京支店长维克多·赫尔曼在德国大使馆员亚历山大·希尔的陪同下到海军省来打招呼,说是西门子公司有人偷了公司的文件逃到英国去了,现在在向西门子公司勒索50万马克。日本人听得有点糊涂:德国的公司失了贼,管日本什么事?你要是想请日本侦探出手帮忙抓贼,那也是找内部省,不该找海军啊。德国人见日本人听不明白,就直接说了:“可能事件捂不住,这件事一公开只怕有几个日本海军的高级军官的名字在欧洲要见报,所以来打招呼,你们还是早作准备的为好。”原来,被偷出去的文件中有一份西门子公司同意给海军省负责武器采购的原舰政本部第一部部长岩崎达人少将25%的回扣的电报。海军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当时正是八八舰队计划的紧张时刻,原以为山本权兵卫大将当了首相,海军要起钱来可以方便些,谁知道跑出来这么一档事,赶紧就成立了以出羽重远大将为委员长的查问委员会来追查这件事。查下来的结果是确实有人在德国拿了钱,而德国人做的只是为日本人在英国定购的巡洋战列舰金刚号配内装的活,干正活的英国人也给了日本人钱,而且给得更加多,光舰政本部原本部长松本和中将一人就从英国人那儿拿了40万日元。不要忘记那是有个千把日元就能在东京盖座房子起来的年代,现在的新日铁的前身八幡制铁一开始只用了57万日元就见了起来,这45万的数字之大可想而知。这个松本和中将在事发当时是吴镇守府司令长官,已经是下一任海相的人选,熟悉日本政治的人应该知道日本的金权政治是有传统的,据说松本弄这笔钱就是为了当海相而在准备政治活动资金,所以这笔钱还存在银行里没动。1914年1月23日这份文件在日本一起见报,顿时就是一场地震。那时的日本挺有意思,实行着议会政治但没有叫做“党”的政党,可能是因为“党”就有“过激党”的形象,所以政党都叫某某会。对“党”这个汉字最过敏的可能是满清废帝溥仪,他在伪满当日本人傀儡的时候唯一反抗过日本人的一次就是坚决不肯在批准成立“协和党”的诏文上签字,连石原莞尔对他都没治,最后只好依了溥仪改名叫“协和会”。西门子事件当时日本国会里势力最大是政友会和宪政会,在野党的宪政会就直接把攻击矛头指向首相山本权兵卫和海军大臣斋藤实。国会里乱成了一锅粥,传媒在拼命炒作,用后来的甲级战犯嫌疑犯,历史学家德富苏峰的话来形容就是:“想起海军就想起山本权兵卫,想起山本就想起回扣”,愤怒的群众涌向国会和海军省,四千名警察都没有办法维持秩序,结果陆军出动了第三联队的一个大队帮助维持秩序才算把局势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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