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风云录-12

镇江守将吴如孝率领太平军近万人,已经在此坚守三年。清军统帅为江苏巡抚吉尔杭阿,包围镇江的清军也达万多人,双方围绕此城,争夺已久。    秦日纲援军到后,与吴如孝从东西两面夹击清军,太平军后起之秀李秀成当先冲锋,太平军援军士气旺盛,势不可挡,清军乃久驻之兵,又腹背受敌,慌忙退却,被太平军连破大营十余座。江苏巡抚吉尔杭阿逃匿,不久后在高资被太平军击毙。    天京到镇江的陆上通道被打通。    咸丰五年二月二十七日夜,太平军从镇江等地集结,利用夜幕作掩护,悄然渡过长江,与瓜洲的太平军会合。是夜,适逢清军江北大营帮办军务雷以缄生日,各营将领都到雷的军营祝贺生日,给了太平军可乘之机。    其实,这也是太平军军事谍报事务做的好,先前,太平军在撤离扬州时,在民间留了不少间谍,也有不少打入了清军内部,更有清军中的不少会党成员自愿为太平军从事情报工作,所以对于清军的动态了如指掌。    而在此之前,吉尔杭阿曾经传书托明阿,言有太平军渡江,但由于久处防守之地,托明阿掉以轻心,以为仍然是以前的小股部队传送粮食、器械之类,遂不作防备。    正当太平军渡江之际,上至托明阿,下至各营参将,都在运河东岸的雷以缄把酒言欢。太平军轻易渡江。    第二天,太平军兵分二路,一击清军重要据点土桥,一从瓜洲北上,猛攻运河东岸雷以缄大营。清军促不及防,在太平军的猛烈攻击下被击毙数百人,余部皆作星散,江北大营瓦解。    在内应的引导下,太平军从南门攻入了扬州。托明阿等残部溃退。    后,托明阿被咸丰帝革职,雷以缄发往新疆效力,直隶提督陈金绶最惨,不等咸丰帝怪罪,就惊悸而死。    不久,清庭任命德兴阿为钦差大臣,重建江北大营。    却说太平军进入扬州。扬州自古为富庶之地,虽然三年前被太平军占领,遭到了重大的破坏。但经过几年的重建,市井依然繁华热闹。在这里,太平军得到了数十万石粮食。一时,太平军变成了挑夫,几万名太平军士兵与男女老幼,肩挑手提,夜以继日的把从缴获的以及从民间征集的粮米运回镇江与瓜州。说是征集,其实就是抢掠,见有粮米堆积之处,太平军一哄而上,见有反抗的,一律格杀勿论。    由于太平军攻占扬州的战略目的是打破江北大营、收运粮食,以天京之围和镇江与瓜州的粮米之急。目的达到,自然收兵。三月下旬,太平军再次主动撤出扬州,回师天京。于路,又大败拦截的清吉尔杭阿於和江南大营张国梁军队,抵达天京城外燕子矶一带。  这部太平军久战在外,一心想凯旋天京,休养生息。    那知,东王杨秀清的命令又到:等击败向荣的大营后方准入城。    向荣不仅是太平军的老对手,在军事上也大有一套。经过三四年的经营,江南大营营垒坚实,远非江北大营可比。    东征太平军人数不多,感到困难,心生犹豫。秦日纲率领李秀成等将领进京求见,要求延缓进攻的时间。东王毫不容情,严令:有不奉令者,斩。    于是,一场争夺江南大营的大战开始了。  3、 铁公鸡成了死公鸡    就在秦日纲率军东援时,西征战场上的石达开已经奉命率领三万大军星夜东返。    石达开部一路风驰电掣,直达皖南。在此,分军进占江南大营通往苏州、常州要道的漂水,主力则向芜湖推进。四月,占领芜湖,随后兵分三路救援天京。    实际上,这是石达开分散江南大营兵力的策略。    中路军向秣陵关挺进,迫使向荣派张国梁率兵救援。南路军则在漂水一带牵制清军兵力,让皖南镇总兵江长贵等部动弹不得。翼王石达开亲自率领北路军,经太平府沿江进入天京北乡,与秦日纲部回合。    太平军四处出击的战术,使向荣各部疲于应命,精锐尽出。特别致命的是,江南大营兵力空虚,留守大营的清军人数不足五千。    时机已到,太平军分进合击,开始猛攻清军营盘。陈玉成、李秀成部以江南大营东北的尧化门、仙鹤门为主攻方向,随即由尧化门推进到钟山,屯扎于神策门、太平门外。  石达开所属的曾锦谦、张遂谋部则于黄马群路口一带筑垒,进击仙鹤门,并击退了清军都司冯子材的火攻。冯子材这人之后大大有名,特别是在中法战争中取得镇南关大捷而名垂册,所以有必要介绍一下这位人物。冯子材本是反清组织天地会的成员,隶属于天地会领袖刘八部。咸丰元年,刘八率部进攻博白失利,冯子材见机不妙,拉出部众千人,投降了清军,被清军改编为“常胜”勇营,参与了镇压粤桂边界的农民起义军,由于作战勇敢,积军功擢升至千总。太平天国起义后不久,冯子材奉命归广西提督向荣节制,后一直随向荣尾追太平军,直至天京城下。咸丰三年三月,向荣在天京城外孝陵卫立江南大营,身为都司的冯子材统带广勇,建火器营。    五月十八日,太平军全线出击。清晨,原来据守紫金山的太平军分两队居高临下直扑驻扎山麓的清军营盘,其余太平军分为十余股一齐进击。    山麓的清军防守人数不多,势孤力弱,营垒尽为所毁,只得退据大寨。    为配合城外的进攻部队,东王杨秀清又派军出天京南门、通济门直攻七瓮桥张国梁所部,向荣见势危急,只得亲自统兵救应。激战至午时,清军弹药用尽,也退往孝陵卫大寨。    午后,太平军开始进攻江南大营。石达开亲率曾锦谦、张遂谋引军直逼清军大寨,陈玉成、李秀成部从侧面助攻,城内太平军又出太平门、洪武门接应。    向荣也不甘示弱,据垒死守,双方进入惨烈的争夺状态。    一时间,天京城外锣鼓喧天,炮声动地,呐喊声、冲锋声此起彼伏。    正在难解难分之际,清军马队的营盘忽然大乱,原来是秦日纲带所部从灵谷寺后翻山而下,突出奇兵,出敌不意,一下子冲进马队营盘,放火焚烧。在火攻之下,蒙古马队再精锐也发挥不了优势,马匹、士兵纷纷逃命。这支被清王朝视为生命的“御林军”一部最先崩溃。秦日纲部乘机鼓噪而进,一路放火,清军营盘连连火起。太平军其他三路一齐猛攻,江南大营二十余座营盘土崩瓦解。    当夜,向荣、张国梁等率领残部匆匆逃往丹阳,江南大营的全部军资器械都被太平军所得,连总粮台储存的粮食也接济了天国军民。    至此,向荣花了无数心血经营三年多的江南大营被全面摧毁。向荣忧愤之下,加之年老体弱,一病不起,不久,在丹阳病死。    打破江北、江南大营标志着太平天国进入鼎盛时期。但俗话说,好景不长,也是乐极生悲,得意忘形,立下盖世功劳的杨秀清迫不及待的要洪秀全封他为“万岁”,这一导火线导致了太平天国内部一场极大的内讧,使太平天国的实力大大削弱,天国政权岌岌可危。    真是应了中国人的古话,没有外忧,必有内患。    向荣人称铁公鸡,作战勇敢,颇有谋略,一惯为太平军死敌,这下身死,成了死公鸡,也使太平天国将士松了口气。  第十七章 天国悲歌    1、都是权力惹的祸    太平天国的祸端早已在拜上帝会时期的排位次时就已经显露端倪。    原先,拜上帝会创建时,只承认上帝是天父,耶稣是天兄,洪秀全是上帝次子,其他的人都是臣民,甚至连冯云山也被排斥在上帝的儿子排列之外。但一件大事改变了这种布局,这就是冯云山的被捕。    自冯云山被抓进桂平大牢后,拜上帝教人心涣散,又适逢洪秀全奔赴广东进行营救,拜上帝会群龙无首,杨秀清乘机借“天父”下凡缓住大局。其后,萧朝贵也借“天兄”附体,进一步安定了人心。当洪秀全、冯云山返回广西时,局面已成,洪秀全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为了天国大计和内部的团结,洪秀全接受了冯云山的意见,承认了杨秀清唯一的“天父”代言人、萧朝贵唯一的“天兄” 代言人的地位。不久之后,拜上帝会重新排定了位次,增加了冯云山、杨秀清、萧朝贵为上帝的儿子,洪秀全、冯云山、杨秀清、萧朝贵分别是上帝的二子、三子、四子、五子,皆为兄弟之称。后又增加了韦昌辉、石达开等人,改为韦昌辉为上帝第五子,萧朝贵妻杨宣娇为上帝第六女,萧朝贵为帝婿,石达开为上帝第七子。    这种位次的确定,为以后的太平天国埋下了隐患,特别是杨秀清、萧朝贵,他们时人时“神”,可以借“天父”、“天兄”之名发号施令,大有“挟‘天父’‘天兄’而令天下”的味道,远比洪秀全、冯云山凡人之身显得权威。    如果考察一下太平天国诸王,就可以发现他们的性格是完全不同的。杨智萧勇,洪阴韦狡,冯仁石义。更大的差别还在与他们来自不同的阶层,有着不同的思想观念与生活习惯,当然还有思维方式。    由于不同,注定他们以后的矛盾,其实,这矛盾,是任何一个集团都有的,但如何用一种共同的理想或目的甚至手段把这不同统一起来,成为一种集中的战斗力,是一门政治学问。可惜,洪秀全不具备这种才能。    本来,早期的太平天国权力是比较平衡的。一是有‘天父’‘天兄’的互相牵制,杨秀清、萧朝贵都不可能大权独揽。二是在这些太平天国早期的最高领导人中,冯云山具有很高的威望,而且最无私。从地位上讲,原先,他是拜上帝会的传播者,虽然在永安封王时杨秀清被封为东王,并具有节制天王之下诸王的权力,但冯云山在上帝诸子里还是排行第三,即上帝第三子,杨秀清是第四子,平时也得尊称冯云山为兄。还不仅仅是这点,除天王洪秀全外,所有的初期诸王都是冯云山的弟子,或者说是他发展入教的,拜上帝会会众对于冯云山的推崇,远远超出于杨秀清、萧朝贵之上。只不过,冯云山维护团结,把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位置让于“天父”的代言人杨秀清,甚至屈居于“天兄”的代言人萧朝贵之下,位居第四。    因于这种历史的原因,冯云山的影响力自然不容忽视。在拜上帝教与天国初期的权力争夺战中,冯云山一直充当了一个调和的角色,进行从容调解,达到了权力的平衡,也维护了天王的权威,把这个差异巨大的群体紧紧的团结在一起。    随着冯云山和萧朝贵的牺牲,这平衡被打破了,并最终导致了天京内讧。    先说韦昌辉与杨秀清的矛盾。    金田团营与金田起义中,韦家大院与祠堂一度作为太平天国的总部。在前期,甚至太平天国的前敌军务也由时年二十五岁的韦昌辉主持,以致太平天国起义后,清朝的官员还认为最高领导者为韦昌辉。应该说,这一段时间的韦昌辉是为了自己的选择尽心尽力的。洪秀全在武宣东乡称天王后,建立了军师和五军主将制度,韦昌辉因为历史功劳被封为后护又副军师,领右军主将。永安封王时,韦昌辉又被封为北王,六千岁。不久,冯云山、萧朝贵在蓑衣渡与长沙相继牺牲,韦昌辉在太平天国的地位水涨船高,地位仅次于洪秀全、杨秀清而居第三,位于石达开之上。    太平天国定都天京以后,作为北王的韦昌辉更是担负防守天京的大任,在其他政务方面,也按照天国制度,和杨秀清、石达开一起协商后报天王核准审批。应该说,韦昌辉作为太平天国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对太平天国的贡献是巨大的,无论的日常事务方面的“不惮劳瘁,尽心竭虑,百计图维,又不知苦何辛勤矣”,还是军事方面的“转战大江南北,虽身罹疾病,犹令御者扶拥上马亲自督战”。这些都可见之一斑。    中国人有一句俗话,“共患难易,共安乐难。”这是一个真理,在太平天国草创与转战各地期间,太平天国高层是相当团结的,作为杨秀清的主要助手,韦昌辉与杨秀清、石达开的合作也一直都是不错的,他们都紧紧的团结在以天王洪秀全为核心的领导帮子周围。但这是否高层的亲密无间呢?不然,只是当外患存在时,内忧为外患所掩盖。韦昌辉与杨秀清的矛盾,洪秀全与杨秀清的矛盾,都是由来已久。    咸丰六年,太平军打破江南、江北大营,外忧解除了,太平天国也达到顶峰,这为矛盾的爆发提供了土壤。    韦昌辉加入拜上帝会,当然并非为了宏伟的“革命”目标,主要是为势之所逼,想借拜上帝会的势力以报私仇。    其时,正值拜上帝会的势力强盛,与团练、地主的武装斗争也如火如荼。说心里话,韦昌辉是看不起这个拜上帝会的,你看,参加的都是什么人啊?不是烧炭佬,就是挖矿工,还有不少无业游民,能成什么大气。不过,他亲眼目睹团练、地主的武装面对拜上帝会的恐慌,心里还是十分快意的。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战友。这时,冯云山亲自登门拜访,陈说厉害,邀其共商大计,双方一拍即合。韦昌辉决计加入拜上帝教,自有其打算。一是他的家族需要这种势力的支持;二是凭借韦家的实力与财力不难进入高层,以后有适当的时机可以取而代之。    在拜上帝会的领导人中,韦昌辉最看重的就是冯云山,这人知书达礼,做事从容,颇有领导才能。或者两人都是读书人的缘故,谈起来还颇有知音之感。而对其他人呢,就不大“感冒”了,那个洪秀全只知道把上帝挂在嘴上,不务正事;萧朝贵呢,也是打打杀杀,一介武夫。特别不顺眼的就是杨秀清,这个破衣烂裳的烧炭佬,不仅大字不认识几个,家里还穷的吊儿郎当的,连老婆也娶不起,外表也丑陋,让人一看就不舒服,还整天装神弄鬼的糊弄人。如果不是拜上帝教的传入,这两人可能根本就不会认识,一个在金田村,一个在平隘山的东旺冲,直线距离比较遥远。但历史的因缘际会,把两人拉到了一起。    韦昌辉读过不少书,对历史上这套装神弄鬼的把戏自然认的很清楚。但他绝不揭破,也绝不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加入拜上帝会后,他献出了全部家产,又承担了打兵器这样极巨风险的任务,一付竭尽全力。果然,他的做法获得了拜上帝会高层的赞赏,如愿进入了领导核心。    不过,令韦昌辉想不通的是,这个大字不认识几个的文盲竟然也很有军事与治国才能,处理起大事来不慌不忙,井井有条。以致连洪秀全、冯云山也称赞不绝。  太平天国起义后,杨秀清以功封左辅正军师,领中军主将;韦昌辉为后护又副军师,领右军主将;石达开左军主将。    永安封王时,杨秀清为东王,九千岁,并节制诸王;韦昌辉封北王,六千岁。    威权之下,韦昌辉纵有天大的不满,也只得隐忍。    不仅隐忍,表面却显得十分殷勤、顺从,极尽献逢迎之能事。    首先表现在日常的言语与行动上,在拜上帝教的决策与以后天国的大计上,韦昌辉极少发言,待军事会议罢后,遵照执行,即使偶有发言,也是以杨秀清的主张为主张,赞同称颂几下罢了。在永安封王与建制天京后,韦昌辉更是把这逢迎之事发扬到极致。据史书记载,韦昌辉对杨秀清“甚谄,与至则扶以迎,论事不三四语,必跪谢曰:‘非四兄教导,小弟肚肠嫩,几不知此。’”肚肠嫩是当地方言,有见识浅的意思。但以北王之尊,每当杨秀清到来,就亲自扶持,充当侍卫角色,还谦逊至极,话不几句,就跪谢教导,把自己贬损的一文不值,把对手抬高到高不可及的地步,也真是难得。    当然,韦昌辉这么做,也是为明哲保身,不被杨秀清所忌。    确实,自冯云山、萧朝贵相继牺牲后,韦昌辉的地位跃居第三,仅仅次于杨秀清。在杨秀清的心目里,洪秀全不理政事,完全是一个空设的位置,石达开还年轻,不足为患,唯一的的政治对手就是韦昌辉。    所以,杨秀清一直对韦昌辉有所防范,尽管韦昌辉一直恭顺。    当时的曾国藩对他们的这种复杂关系就有所观察,在天京事变一年前,他就根据所得的情报判断:“昌辉曾读书,小有才,为杨秀清所忌”。 “其奸诈相似,阳下之而阴欲夺其权”,并预料出“不久必有并吞之事”。    几件事情说明了杨秀清对韦昌辉的防范心理。    在建都天京后,韦昌辉本来受命为天京的防守总司令。保卫天京的指挥部也就设在北王府,北王府前高搭红望楼一座,约高五丈余,上有平顶,四围红色栏杆,每遇敌军攻城时,韦昌辉即登此楼顶指挥,日则吹角摇旗,夜则悬灯以传令,全城军队都看此楼命令,先奔到北王府前,听候分派各门拒敌。如果碰上出征,需要从天京总部抽调军队,则由杨秀清决定,在北王府传布命令分遣军队。即使是如此可控的位置,杨秀清还是不大放心。咸丰三年,石达开西征自安庆奉命返回,杨秀清就迫不及待的命令韦昌辉将军事移交给石达开主管,把保卫天京指挥部改在翼王府,以削其权。韦昌辉变成了有职无权的闲人。    另一次是咸丰四年五月,正值湘军正在大败林绍璋之后,因湖南湖北局势紧张,杨秀清为加强前线战斗力,命韦昌辉去湖北督师,令下多日,杨秀清忽然转变想法,私嘱下级禀奏挽留,佯作不准,临时改遣秦日纲、韦俊、黄再兴等,这次太平军失湖南要地岳州,死老将曾天养,连攻克不久的武昌也被湘军收复。    咸丰四年八月,韦昌辉请命去湖北、安徽督师,杨秀清本已经同意,才行到采石矶,东王谕诰又下,下令韦昌辉返回天京,前线督师一任由石达开担任。其时,湘军乘胜进军九江,进驻湖口一带。石达开也正在安庆西征军大本营,闻命立即统兵西上九江,虽获得湖口、九江等大捷,却由于后方空虚,庐州重镇被清军的和春夺回。    杨秀清如此不顾军事与前线战局,把韦昌辉弃置不用,其意图不言而喻。这也并非韦昌辉才不堪大用,从前期的战争情况来看,他也是颇有军事才能的。    这段时间的韦昌辉,是实实在在的一枚弃子。    不过,韦昌辉知道忍才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他把“忍术”做到了极致。    有一次,韦昌辉的哥哥与杨秀清的妾兄争夺房产,惹怒了杨秀清。杨欲杀其兄,就把他交给韦昌辉“议罪”。韦昌辉为了讨好杨秀清,竟以五马分尸处死了自己的哥哥,并且还声言不如此,不足以警众。    另一次,韦昌辉的部将张子朋任意殴打水营士兵,激丰兵变。杨秀清为此事杖责韦昌辉数百。韦昌辉的裨将替他打抱不平,说道:“怒遣而杖辱之,其后将何堪?”而韦昌辉却说杨秀清对他“罪责无不公”,一怒之下杀了这个裨将“以谢秀清。”  这些内容我们后面具体再说。    再看洪秀全与杨秀清的关系。    洪秀全可说是对杨秀清又爱又恨,一方面洪秀全离不开杨秀清,杨秀清确有军事与治国才能,而这正是洪秀全所缺乏的,要建立天国,坐稳天王的位置自然离不开这样的治国能臣。所以,自太平天国起义以来,洪秀全对杨秀清一直予以重用,先是封为左辅正军师,领中军主将;继而茶地下诏,明确了杨秀清统一号令全军的军事指挥官地位;到永安封王时,又有了节制诸王的权力。当然,这是与杨秀清卓越的指挥才能分不开的,也是与战争的环境密切相连,不统一指挥,太平军几无战胜之可能。    另一方面洪秀全对杨秀清以上帝的代言人自居,处处颐指气使,心里也非常不满。冯云山事件后,杨秀清以“天父”下凡的名义稳定人心,确对拜上帝教大有贡献。但这也是洪秀全不愿看到的,洪秀全饱读诗书,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的后果,拜上帝会应该只有一个中心,这就是上帝次子洪秀全,如果搞了一个天父代言人,犹如天有二日,地有二主。其时,大局已成,否定杨秀清就等于否定拜上帝教,对内部团结也不利,洪秀全接受了冯云山的建议,承认了杨秀清的上帝的代言人地位,为牵制杨秀清,又拉拢萧朝贵,来个“天兄”下凡。    只是这两位“天父”、“ 天兄”也管的太宽了,不管大事小事都来插上一腿,大至军国大事,小至家长里短、家庭生活。幸好,有两人互相牵制,总算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自萧朝贵死后,杨秀清更是嚣张,不仅总揽军国大权,还插足后宫宫闱生活,这可从《天父诗》中见可见一斑,其中杨秀清假托“天父”帮助洪秀全排解后妃纠纷的就有24首口述诗文。    发展到后来,杨秀清更是混蛋,动辄就来个“天父”下凡,事事指示手划教,为显示权威,还要求洪秀全亲到东王府跪听旨意。    这样也就罢了,毕竟按照天国制度,所有军国大事,包括官员选拔都要由军师上奏天王,由天王降旨定夺。洪秀全虽然成为了一个傀儡,但毕竟还是一个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    却不想,杨秀清竟然把棍子动到了天王的头上。    咸丰三年十一月,杨秀清假托天父下凡,为一件小小事情,要杖责天王洪秀全四十杖。此事,惊动所有天国高官,对洪秀全触动更是极大,这样的傀儡生活还怎么继续。  是可忍,孰不可忍?  2、忍是心头一把刀    忍是心头一把刀,滋味绝非好受,但韦昌辉忍了。    咸丰四年六月,韦昌辉的部将北殿前右二承宣张子朋奉命到湖南运送军用物资,此人是北殿的重要官员,又救过北王韦昌辉的命,是韦昌辉的亲信,此次到湖南运送物资,是因为前线吃紧,湘军大举集结朝西征太平进攻,太平天国老将曾天养退守岳州。张子朋就是给曾天养部运送弹药与给养的。    却不想过江的时候发生意外。    太平天国的水营由唐正才主持,直属于杨秀清管辖。    杨秀清权倾朝野,唐正才又因建议定都天京深得东王之心,被封为丞相之职,说话办事都牛气哄哄的。张子朋职位低下,又是北王所派,对他的公差也就不大重视,只派出几十条小船运送物资。    双方为此大起争执。    唐正才自恃位高权重,不仅对张子朋进行辱骂,还对其拳打脚踢。    张子朋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事情上也是有理有据。在气愤之下就首先动了手,带领手下几百名士兵冲向水营,双方开始混战。张子朋手下不少是北王的牌刀手,战斗力不错,水营吃了大亏。    这下可闯了大祸。水营的士兵大多来自益阳、岳州一带,并非太平天国老兄弟,平时在军中就有被轻视的感觉。这下北王亲信仗势欺人,水营士兵人心惶惶,大有溃散哗变之势。    唐正才见势不妙,一面安定军心,一面派人飞报杨秀清。    应该说,在这件事情上,双方都有错误。    那么杨秀清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的呢?    杨秀清闻报后,带着牌刀手怒气冲冲的到北王府兴师问罪,幸亏韦昌辉见机的早,马上绑了刚刚赶回报告情况的张子朋,自己也身背荆条在府门外跪地负荆请罪。    如此架势,显然给足了杨秀清的面子,堂堂北王,天国的第三把手,因一手下的过错而跪地请罪,实是太平天国起义以来未有之事。    如果杨秀清有同僚之情、兄弟之谊,应该见好就收,毕竟激发水营混战之事双方都有错误,至多要求韦昌辉管教一下张子朋而已。    可杨秀清不,东王的权威显然容不得任何人去冒犯,当然也包括东王府的所有人。    不过,韦昌辉的做法还是平息了杨秀清的不少怒气,这也是韦昌辉内心所想的,保住张子朋得以不死。    结果,张子朋被以‘扰乱军心’的罪名杖责一千,打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北王也因‘管教无方’被杖责几百,几不能起。    此事,对北王府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姑且不论张子朋,他虽然是韦昌辉的救命恩人,但毕竟是下人,现在连同为王位的北王也因为小小事情被东王责打,北王府愤怒了。    带兵在外的老四韦俊闻讯赶回天京,一心要找杨秀清拼命,就连老实的老大韦志滨也气的把家里的东西砸个粉碎,更有不少部下为他打抱不平,甚至有人提出质问,现在为一小事就用杖责来侮辱你,那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呢?    只有韦昌辉是冷静的,他知道,现在与杨秀清作对,何异于以卵击石,不但军权完全掌握在杨秀清手里,连天王也对其大为依赖。所以现在必须作出一副心服口服的样子,以麻痹敌人。    面对将士的质问,韦昌辉也知道,稍有一对答不妥,必然惹来滔天大祸。说不定在北王府里就潜伏着不少东王府的间谍,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对方都了如指掌。    韦昌辉紧皱的眉头松弛了下来,大声向北王府的人群宣布,“东王此举实在是天下为公,对我等之责罚也是公道。    自然,刚才劝说韦昌辉的将领也被推出斩首,理由是污蔑东王。    或者是韦志滨的做法让人密报给了东王,或者是杨秀清决心打掉韦昌辉所有的气焰,杨秀清开始从韦昌辉最亲的人身上开刀了。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韦昌辉长兄韦志滨为人最是老实胆小,在种地上却是一把好手,深得韦父的喜爱。如果不是这场太平天国运动,他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富有的农民,可命运把他推上了这历史的浪尖,尽管他只是这里面的一朵小浪花。    当韦家举族加入拜上帝教时,韦志滨就是持慎重态度的,无奈韦昌辉之心坚决,再加上韦志滨虽是老大,却没有什么主见,只得随大流加入了拜上帝会。金田起义后,韦家为此付出了最大的代价,韦家兄弟、家属有不少在战争中战死。幸亏,一切磨难都过去了,韦志滨活了下来,太平天国永安封王后,韦志滨因为是北王兄弟的缘故,被封为国宗,这是首义诸王兄弟的专用称号。    却不想,韦志滨没有这残酷的战争环境里死于清军之手,却倒在自己人的政治较量之中,而且是最残酷的五马分尸。    其实仅仅是一件小事。    农家出身的人最是看重房子、田地,韦志滨也不例外,他既没有雄才大略,更没有宏伟目标,看重的无非就是这些。在天京,太平天国实施的是供给制,自然没有什么田地可言,那么唯余的便只有房产了。    鉴于北王府地方较小,来来往往的官员也多,甚不清净。征求得韦昌辉的同意,韦志滨找到了一处房子,准备搬出去居住。    身为北王长兄,又是天国国宗,对天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何况北王是天京天京防卫总司令,这么点要求岂不是小事一桩。再说,天京这样的空房子有的是。    不巧的是,杨秀清的一位妾兄也看上了这处房子。    杨秀清自进入天京后,纳了不少王娘,其中有一位,本是清朝官员之女,城破时为太平军俘虏。此女婀娜多姿,深得杨秀清喜爱,其兄自然也从一个本该处斩的犯官之子一跃成为国舅。    国舅见先有人捷足先登,顿时大怒,带着手下径直而入,大肆捣毁家里器具,并勒令韦志滨限时搬出。    不要小看韦志滨。韦志滨虽然老实胆小,当家族利益遭到侵犯时,他也会挺身而出的,何况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再加上原来杨秀清对北王府的欺压,让他惹了一肚子的气,现在终于爆发了出来。因此,韦志滨也不甘示弱,他一声令下,家丁们手持棍棒,一顿痛打,把这些外来侵犯者打的头破血流,国舅跑的慢,也不免挨了几棒。    痛快虽则痛快了,却是天大祸事。    接到手下的报告,杨秀清马上派人把韦志滨抓了起来。    东王府的人被打,颜面何在?杨秀清简直怒不可遏了。    不杀韦志滨不足以服众,不杀韦志滨更不足以显示东王威权。    杨秀清当即做出一个意外的决定,处死韦志滨。    韦志滨毕竟是韦昌辉的亲兄,事情也不大。你这样处理至少也应该与北王通句气吧。  没有。杨秀清也不会怎么做,如果这么做,那就不是杨秀清了。    或许杨秀清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件事情的背后,是否有北王的支持,他希望通过这件事把韦昌辉的真面目揭露出来,确实,对于韦昌辉,杨秀清一直猜测不透,你越是防范他,他就越加服从,越是打击他,他就越加谄媚。或者是杨秀清一贯跋扈独断惯了,根本不征求北王的意见。总之,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接到东王府的内线报告,北王府顿时乱做一团。韦昌辉怎么也想不到,杨秀清竟因如此一件小事,欲置自己亲兄于死地。    一边是老父与兄嫂子侄的哭哭滴滴,一边是属下的义愤填膺,韦昌辉简直六神无主了。  但韦昌辉也清楚,杨秀清此举是针对他的,打狗还需看主人面,如果不看主人面了,那么不是有意挑衅,就是成见很深了。    如果去求杨秀清开恩,那是不可能的了。去求天王下诏,倒不失为一种方法,但有用吗?不见得,杨秀清还有一个杀手锏,关键的时候可以来个‘天父’下凡,连天王的圣旨也是一张废纸。再说也不见得天王会下这个诏,天王僻处深宫,天国大事都由东王主持,肯定不会为这小事出面的。    思索再三,韦昌辉决定采取“以进为退”的策略。    他面见杨秀清,当面向杨秀清请罪,并声言,不严惩不足儆众。    此举,正中杨秀清下怀,韦志滨被五马分尸。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过,这之后,杨秀清少了不少戒备之心,以为韦昌辉是真的怕了他。这可以从杨秀清的话语里可以看出。    在一次杨秀清上殿劝谏天王洪秀全对女官须要宽容的时候,杨秀清对洪秀全说:“女官面窥天颜,未免理事不周,致触二兄义怒,故此时常惊恐。且为臣者在君殿前作事,亦不甚方便。即如韦正胞弟,时在弟府殿前议事,尚有惊恐之心,不敢十分多言,何况女官在二兄面前乎!”这里,他就举了韦昌辉的例子。其实,韦昌辉只是把仇恨装在心里罢了,表面是一副恭顺的样子,对杨秀清百依百顺,处处为杨秀清着想,还不惜牺牲自己的亲兄弟与下属。而杨秀清却认为韦昌辉是真的惧怕了自已,使他更加不知自忌,解除了戒备。    在天王的面前,韦昌辉也是一副忠君爱兄的样子。这与杨秀清的颐指气使、处处干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次,洪秀全、杨秀清、韦昌辉在金殿上谈到袍服问题。自进入天京后,洪秀全生活越加糜费,对食物、服装等要求也需求浩大。杨秀清劝导他,虽然天下万物皆是天父所赐,如已够用,则不需另缝。天王也满口答应,“现今尔二兄之袍服既足,不用缝先。”主管圣库的韦昌辉却是启奏,“二兄为天下万国真主,富有四海,袍服虽足,亦要时时缝来。”典型的马屁精角色。    另一次,杨秀清假托天父下凡,要杖责天王四十杖。韦昌辉就俯伏地下,哭求天父开恩,愿代天王受杖。结果“天父”不许,洪秀全被打了四十大板。两天后,杨秀清又假装好人,带着韦昌辉和秦日纲上金龙殿劝慰天王。    洪秀全认错道“尔二兄果然有差处,始操劳天父下凡教道也。”    韦昌辉抢先对道:“二兄无差,总是我们为弟之错”。    因为洪秀全一贯标榜“只有臣错无主错”。韦昌辉这样说,是博取他的欢心,以取得信任。    韦昌辉的一番做作没有白费,为他赢得了“忠诚”的美名,连洪秀全也称赞他“爱兄之心诚”。    为牵制杨秀清,两人结成了政治盟友。  3、天国之大 ,唯我独尊    自进入天京后,天王深居简出,实际上的一切事务都由杨秀清主持,当英国使臣文翰到天京探听太平天国对待大英帝国的外交态度时,在路上就被告知,东王杨秀清主持天国朝政,一切事务都需请示杨秀清方能有效。确实,当时天国的大权都操纵在他的手里,不少人只知道有天王这个人,却从来没有看见过天王,特别是那些普通的士兵与百姓。当时,清间谍机构向清军汇报的一份报告上竟然认为,并无洪秀全其人,所谓的天王,实在是一座雕刻的木偶而已。    那么,洪秀全在做什么呢?他深居后宫,沉湎酒色,沉浸在“真命天子”“坐卧都做的王”的梦境里,偶尔改改《圣经》,写写《天父诗》,乐得江山有人帮扶。当然,这是指杨秀清对他的地位还无威胁的时期。    这样的政治局面,对于功高自矜的杨秀清来说,助长了他独断专行的气焰,使他骨子里那种信自负、蛮横无理的东西逐渐滋长起来,成为一种唯我独尊的颐指气使,容不得别人的半点冒犯,更是滥发淫威,凌驾于天国所有臣民之上,甚至精神领袖天王之上。    咸丰三年,太平天国开科取士。太平天国的科举制度是,各王都有科考权,其中东殿杨秀清出的题目是《四海之内有东王》,其不可一世之气焰可见一斑。更有意思的是,在东殿的侍卫衙门门口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参拜天父,永为我父”,下联是“护卫东王,永做人主。”这是反映护卫们的职责,还是体现杨秀清早有不臣子之心,不得而知。不过,按照太平天国体制,杨秀清既是天父化身,又是“赎病主”,称为人主应也无不可。前几主分别是“天父上主”耶和华,“救世主”耶稣,“太平真主”洪秀全。  从这点角度来看,也是很有道理的。    但日常生活的政治原则里,杨秀清确实的有恃无恐。    本来对实行男女分馆,东王曾经许诺,到建立了天国“小天堂”后让大家家庭团聚的,因为对前期的战争来说,男女分行确实是制胜的法宝。但到了天京后,他的这一制度仍然施行,这就颇有禁欲主义的味道了,太平天国的将士看到诸王是夜夜萧歌,自己却是妻离子散,多有怨言。为此,杨秀清处置了不少人,连不少天国大将、高官也因此被杀头,严重的被以违反天规点了天灯。对于此违反人道主义精神的政策,杨秀清是乐此不疲。直到咸丰六年,才迫于各方面的压力废除了这一制度,天国的男女夫妻在经过六年来的分离得以团聚。    不仅如此,连东王府的人也是嚣张异常。杨秀清五岁亡父,不久亡母,由其伯伯杨庆善抚养长大,太平天国起义后,杨庆善被封为国伯。这下,杨庆善的地位与往日自不可同日而语,又自恃抚育杨秀清有功,以杨秀清之权势,自然令人高看一等,杨庆善也就作威作福起来。据说,有一次,杨庆善乘着东王府车驾到外面出巡,恰巧碰见了燕王府的马夫,这位马夫也不简单,原先就与杨庆善认识,在金田起义前还是乡党,关系颇好。此时,马夫正在给秦日纲的坐骑洗刷,见杨庆善过来,因为熟悉,再加上平时也看不惯杨庆善依仗东王的权势颐指气使,便没有象其他人一样马上跪到在道旁迎接。而按照东王规定的出巡原则,凡天国臣民见到东府车驾,必须伏地规避,来不及规避的,则俯伏在地跪迎。    杨庆善眼见此状,大怒,挥起马鞭便想这马夫猛抽,又叫手下人捆了马夫,带回东王府惩罚了一顿。    事情到此也就罢了,毕竟两人老相识,虽然现在地位悬殊,但总是小事情,略事惩戒,也就可以体现国伯的威严了。    却不想,这位国伯余怒未息,又叫手下把打的遍体鳞伤的马夫送到翼王石达开的岳父黄玉昆处。黄玉昆为翼国丈,时封为卫国侯,主持天国刑罚事宜。    黄玉昆在问明白原因后,认为事情不大,既然已经被鞭打过了,就不必再进行议罪了。那知这一不经意的做法几乎把所天国高官都卷入了一场政治斗争。    杨国伯并不罢休,以黄玉昆偏袒马夫为由,向杨秀清哭诉。    杨秀清一听,立马火冒三丈,天国上下,明明都知道杨庆善乃我国伯,又系抚育杨秀清的恩人,竟然敢于冒犯,这不是反了天了吗?    充满肃杀之气的杨秀清命人押来马夫,又急招石达开、秦日纲、黄玉昆等到来。    结果,马夫被处以极刑,秦日纲因教导无方被鞭打一百,黄玉昆偏袒马夫、藐视东王权威被鞭二百,连东殿属下的兴国侯也被处罚。幸好,看在石达开平时一直恭顺的份上,这位卫国侯的女婿才没有当众被责打。    在天国高层里,可能唯一没有被杨秀清责打过的就是石达开了,就是天王洪秀全也不例外,被杨秀清假借“天父”下凡打了四十杖。    见岳父被打,石达开却无力为他辩驳,更无法为他求情,其心悲凉可想而知。在牌刀手施刑时,他神色黯然,不忍多作停留,只得早早告辞。    被召来一同观看施刑的韦昌辉,心里那个乐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战友,这是至理名言。  杨秀清的暴戾乖张把这批天国高官推向的对立面,成为了韦昌辉的盟友,包括燕王秦日纲、兴国侯陈承溶、卫国侯黄玉昆等。    事情并还没有完。    黄玉昆被责打后,心里气愤,不甘受辱,遂向天王上了辞呈。说起来,黄玉昆也是老资格的拜上帝会成员了,他原来为桂平县的一个讼师,平时靠帮助别人打官司为业。冯云山入狱后,紫荆山的会众找到了他,请其代为搭救,黄玉昆一口答应,他运用自己多年积累的人脉,用拜上帝会员捐的资金,在县衙上下大肆贿赂,终使冯云山安全出狱。针对拜上帝教资金不足的特点,黄玉昆提出了“科税”的建议,所谓“科税”,即是在会员中抽取收入的一小部分,以作为活动的费用,同时筹备资金,以作为紧急之需,这是当时两广的许多会党采用的方法。这个建议,被杨秀清、萧朝贵等人采用,后来,拜上帝教又在此基础上,接受拜上帝会员的“敬献” ,有余力的会员还可以把钱财甚至食物通过“敬献”上帝的方式交纳到会中,数目不定,多少不计,相当于我们现在基督教中捐献的方式。这之后,拜上帝教才得以步入快速发展的道路。    冯云山出狱后,为答谢救命之恩,多次登门拜访,又亲自作媒,把黄玉昆的女儿嫁给少年才俊的石达开为妻。不久,他又接受了冯云山的邀请,加入了教会,成为拜上帝会的早期骨干之一。太平天国建立后,黄玉昆又因功封卫国侯,主持刑罚工作,本人又是翼国丈。所以,无论于公于私,黄玉昆都是太平天国一个重要人物。不仅黄玉昆功不可没,而且地位崇高。    现在就是因为秉公执法,竟然遭到如此奇耻大辱,自然要撂摊子不干了。    本来,按照天国的办事程序,奏章得首先递交于陈承溶,因为陈承溶在东殿负责吏部事宜,经过陈承溶审议后方转到北王、翼王处,由两人合议,然后转呈东王,重大事件还需三人合议,最后启奏天王闻知。但这套程序在杨秀清专权后完全遭到了破坏,国家大事由东殿属下启奏,杨秀清就在东王府独断专行,撇开了其他两王,石达开还好说,长期带兵在外,韦昌辉却成了一个空架子,有职无权了。    接手奏章的陈承溶,可谓与卫国侯同仇敌忾了。他没有直接呈报东王,而是按照正常程序把它送给北王韦昌辉了。北王更是幸灾乐祸,事情发生后,他一直关注在事态的发展呢。现在得此机会,岂能放过。他马上进宫面见天王,把事情原委向天王作了汇报。    说实在的,天王也是无法,也不愿意与杨秀清闹翻,只得召见黄玉昆当面安慰。    这边金殿上还在君臣叙话,那边东王府早已经一片热闹了。    原来,“天父”又一次下凡了。    杨秀清接到天王召见黄玉昆的密报,心里长期积累的不满爆发了,他决心要好好教训天王,杀杀天王的威风,也让天王知道谁才是天国的实际主持着。于是,他又一次使出杀手涧:天父下凡。    以前这样的事情也是经常发生,“天父”是国家大事、家长里短都管,有几次还借“天父”的旨意处理了两件内奸事件,直令人佩服天父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在。东王府的人早已经习惯,一见到“天父”下凡,马上做好准备,根据旨意,分头找人。不过,这次天父要找的人却是天王。      “天父”召见天王,本是平常事,以往,都为布置军国大事,也有教导天王的,但以天王为惩罚对象,还是首次。    见天父下诏,东王心腹李寿春早已经飞奔而去,向天王传达“天父”的旨意去了,  其它东殿各臣也分向传令。    等洪秀全等来到东王府时,杨秀清正在丹陛上起劲的舞蹈,众人早已经见惯不怪,连忙跪下。见洪秀全来到,杨秀清跳的更卖力了,只见他一跳就跳到了洪秀全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厉声说道:秀全小子,尔知罪吗?    接下来,两人自有几句对话。    洪秀全道,秀全对天国尽心尽力,不知是何错误?    天父道,朕虽在天上,对天国之事可看的清清楚楚。    洪秀全道,秀全有错,实不知是何错,请天父教诲。    天父骂道,尔还不知罪,尔一进小天堂就安逸忘本,你责打女官,不教幼主,可都忘记了吗?    说实在的,自进入天京后,洪秀全懒理政事,政事也不是他的所长,再加杨秀清大权独揽,只得躲进后宫要个清净。为防止后宫之事外泄,他制订了严格的宫规,对违反规矩的给予严厉的惩罚,还曾打死过几个王娘与宫女,对此,杨秀清也曾经规劝过,并以韦昌辉为例,说明为臣者常怀恐惧之心,宫女在天王面前战战兢兢,伏侍不周是常理,略略责备几下就可以了。但洪秀全明着纳谏如流,暗里依然故我。可对于幼主的教育问题,那是冤枉了洪秀全,幼天王自小在女人堆里厮混,又缺少正统的启蒙教育,自然顽劣。    洪秀全深知天父之“全能”,连忙认错,大声道,小子知错了,请天父宽恕。    本来,洪秀全已经认错,杨秀清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就是对天王召见黄玉昆等不忙吗?给他一个下马威,教训几下,让他知道东王的厉害就可以了。不知道杨秀清脑子里打错了那根神经,或者已经骄横透顶,不知自忌了。    天父道,既已知错,也当惩罚,应杖四十。    此言一出,丹陛下跪着的群臣顿时大惊失色。天王可是天国之主,连一国之主也得被打屁股,那不是塌了天吗?    半晌,北王韦昌辉才醒悟过来,他从人堆前面爬出来,匍匐在地,哭求道,请天父开恩,宽宥二兄之过错,二兄之过错,实是臣等之过错,小子愿代二兄受罪。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膝步向前,跪伏在地,向天父连连叩首,整个大殿哀求声一片。    杨秀清毫不为所动,冷峻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神色。 他的心里却是是巨大的满足感与幸福感,他要这批匍匐在自己的脚下的贱臣明白:东王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天王也不例外,他才是天国的最高权力者,天父的代言人。    于是,他大声宣布道,尔等不可求情,此乃秀全之过也,当由其自己受过,他人不可替代。    那一刹那,洪秀全也想明白了,杨秀清此举意在立威,不在过错。连至高无上的天王也被打了,天国还有谁敢轻撄其锋。    他看着那丹陛上神威凛凛的“天父”,目光里忽然有了一丝深深的厌恶,但转瞬即逝。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或许从那时开始,洪秀全心里动了杀心。    见天父不接受求情,洪秀全的心反而坦然了,他劝慰道,兄弟们不可逆天父之旨,二兄有错,应该受罚。    在群臣的一片哀声中,洪秀全被打了四十大板。    那些东王府的奴才可都是只听东王的,那管你天王不天王,他们在洪秀全尊贵的屁股上重重的打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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