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学说史-65

种奇怪的方式汇集起来,以便产生新的独特的事物。生活永远是新奇的,它充满了转变为各式各样情况的真正的可能性,它比人们可能预言的更为“新颖”或正如列宁喜欢的黑格尔的一句警语:任何国家都不能从历史上学到任何东西。但这是不能自圆其说的,因为除了向生活、经验或历史学习以外,并无任何别的途径可以学习。虽然从生活中间提炼出的所有规律总要完结一一决不应机械地遵循规律,以为新规律不过是旧规律的重复——但是认识规律可以增强洞察力,使人们看到“下一步”。对列宁来说,辩证法意味着抽象与观察力的结合,或者是教条主义与随机应变的结合,这种结合经常在列宁的领导工作中体现出来。不妨说,辩征法立足于过去与现在之间,使人们认识以往,预见未来。它使列宁惊叹不已——象科学,但也许更象魔术。① 阿尔弗雷德?G?迈耶的《列宁主望》r上Pnirz&”?)(马萨诸塞州,剑桥,1975年版),第10页。89l列宁撰写过一本书想认真地阐述这类主题,书名是“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1 909)。表面上这本书是论述辩证法、辩证法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关系以及与诸如唯物主义、唯心主义、科’ 学实证主义等哲学体系之间关系的。尽管从这本书中人们可以对列宁的学术观以及工作方法有所了解,但如果谁想从中找到为什么列宁对辩证法如此关心的原因,那就会感到失望。事实上,这本书的写作是多次党内争论中的一个意外产物,列宁一生不断地卷入这种争论之中。①由于赞同布尔什维克的策略而加入列宁派的好几名成员长期被十九世纪末风行德国的哲学流派——新康德主义所吸引,这已不是什么秘密。列宁为了维持党内合作,一直容忍这种异端邪说。到1909年其中一名成员的影响已大到足以威胁列宁领导的程度,列宁决定不再继续容忍这种信奉异端的行为。他的书是一次党内进行清洗的一个步骤。如果列宁只想证明谁既要当马克思主义者又要当康德主义者谁就是一个糊涂虫,他是有事实根据的。在本书的前一章中,也曾问或提出一些引证,表明马克思和恩格斯曾把辩证唯物主义作为一种实用的假说,这无疑是对康德主义的一种让步。但是辩证唯物主义不可能既是实用的假说又是逻辑的法则;马克思通常将其形容为后者。除非从根本上重新建立体系,否则马克思是不可能从黑格尔派跳出康德主义的圈子的。至此,列宁都是相当正确的,但他的书决不是为了对两种不同的哲学流派进行逻辑分析,而是通过这本书把离经叛道者清除出党。他曾坦率地申言一旦反对派被清除出党,就可以置真理与公正于不顾而使对方名誉扫地。因此,在歪曲反对派意见时,列宁是相当不择手段的,他把那些意见统统看作是对正统马克思主义的背离,是在为资产阶级阶级敌人效劳。——.在这个由一整块钢铁铸成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决不可去掉任何一文集》第13卷,第28l页。“选集*第u卷,第377页.892个基本前提、任何一个重要部分,不然就会离开客观真理;就会落入资产阶级反动谬论的怀抱。④特别受到列宁攻击的是物理学家恩斯特?马赫提出的科学实证主义。厄恩斯特?马赫力图提出一个没有任何形而上学观点的科学的哲学体系,这使他成为当时新康德主义的典范,而给那些列宁希望清除出党的布尔什维克以特别深刻的影响。列宁的论点几乎全部来自恩格斯的“反杜林论*和“费尔巴哈》②,但争论的方法却与恩格斯大相径庭。恩格斯批判论敌的理论,而列宁则攻击对手的品格。列宁认为,即使是渴望寻找新观点也“暴露出精神上的贫困”,这类哲学带着“内疚”的标记。“马赫这个科学家的哲学之于科学正如犹大之吻基督。力列宁援引恩格斯的教条说,只可能有两种哲学体系: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按照列宁的阐释,唯物主义被降低为一种肤浅的论断,即客观现实(指物质)的存在不依赖于我们的意识。列宁以各式各样的方式表述这同一观点,对这些方式加以分析就可以发现它们的含义各不相同,但最后只不过重申我们确实能够认识。有时候他说事物引起感觉,有时候又说感觉是事物的正确映象,有时候他又说我们直接认识事物,似乎感觉就是一种直觉。他在使用观念“反映力事物,或者说观念是事物的“映象”或“图象”的比喻时,就好象这个比喻是不言自明的。列宁对从他的笔记本上述引用中的“反映”这个含糊而又有多种有趣含义的词并未加任何说明。他把唯心主义等同于主观主义,或否认有任何客观真理标准。象恩格斯一样,他认为科学能够证实经验之谈这一事实驳倒了唯心主义。唯心主义是虚假的,但不是胡说八道。因为尽管那些不受时空范围限制的存在是僧侣们捏造出来用以欺①《文集》第13卷,第28l页;《选集》第n卷,第377页。(中译文据《列宁选集)人民出版社1972年中文版,第2卷,第332--333页。——译者)②原文如此。——译者893骗群众的神话——简言之,是“人民的鸦片”,但许多世代以来人民却一直相信这种神话。列宁经常把“唯心主义力与“僧侣主义”交替使用,认为唯心主义维护宗教,支持统治阶级并为其剥削辩护。既然在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之间不可能存在中问地带,象马赫那样的实证主义不是“卖弄学问”——“冒充博学以掩盖其超越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的企图刀——便是一种虚伪的唯心主义,以科学之名掩饰的僧侣主义——,调和的骗子行为”,“一种资产阶级的、市侩的、怯懦的、对教条的容忍刀。列宁对辩证法的论述同样不能使人相信它是列宁经常思考的主题,因为列宁仅仅是在重复恩格斯的老生常谈:真理是相对的又是绝对的,部分错误但“近似绝对的和客观的真理力。任何意识形态都有历史局限性,但每一种理论又都有其客观真理性。他说,这种不确定性足以防止使科学变为教条,但又是非常确定的,可以排除任何形式的宗教信仰或不可知论。作为一种哲学立场的表述,这样做是完全徒劳无益的,但却能使人看清列宁的见解或思维方式。在列宁论证中始终贯穿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对僧侣主义的同情和对科学实证主义道义上的憎恶。列宁讨厌僧侣主义——或如他所说的唯心主义,但他对之无所畏惧,因为他知道答案。很明显,这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敌手,他不掩藏其教条主义和权威主义的意图,列宁悄悄地把这种情况诿诸这个哲学本身。正如他在一本笔记本中所写的,僧侣主义确实是“一株不结果的花,但它生长在一棵多产、真实、有力、万能、客观和绝对的人类知识之树上。力另一方面,象马赫那样的科学家对形而上学争论的冷漠,以及他哲学中的经验主义和非权威主义的气质,在列宁心里引起了很深的道义上的反感。这种思想方法与列宁的方法是如此格格不入,以至于列宁不相信它是诚实的。出于这种偏见,列宁在改变马克思关于辩证法与科学的关系的论述时便超出了他自己原来的打算,这就不为奇了。在论及辩证894法时,马克思师承黑格尔,把辩证法作为专门适用于历史与社会研究的一种方法,因为这些研究势必要涉及到生长与发展,而普通的逻辑学对此则是无能为力的。马克思认为辩证唯物主义并不取代象霍尔巴赫等人的唯物主义,这种唯物主义适用于物理学、化学等学科,而是可以作为一种补充甩于所谓的“历史力研究。到1909年,物理学本身发生了变化。象马赫和法国的亨利?彭加勒等科学家所钡事的部分研究就是由于现代物理学概念的应用所引起的——例如非欧几里德几何学,这在马克思一代人的牛顿物理学中是不存在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列宁在专心致志于政治上运筹帷幄,在党内施展阴谋诡计之余,尚能分心于科学的哲学,足以证明其智力之非凡和兴趣之广泛。平心而论,应该承认列宁怀疑他的追随者身旁的人们可能把这种“新刀物理学当作某种浅显的神学推论的借口并没有错。按照古典力学,“物质”与“能力的物理学概念是严格区分的,后来发现两者有时却可以互换。这一发现使人们感到,如果把能想像为很象“精神”那样的东西,某些事情就会变得更加明确。列宁的真正困难在于,他以不同的方法干着他有充分理由反对的人也在干的同类事情。在列宁看来,辩证唯物主义是解决一切疑难的魔法钥匙或“开门咒”①。假如物理学家和数学家深知辩证法证明一切区别都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那么,当物质和能在某些情况下各以对方的形式出现时,也就不会感到困惑不解了。这仅仅证实了恩格斯的话,在自然界没有固定的分界线,按照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引的方向前进就有可能愈来愈接近客观真理。实际上,这是把马克思主义,从一种阐释变为适用于所有学科的通用的方法,而且是通向知识的更高级形式的唯一可靠的向导,是对所有科学中一切争议不决的问题的仲裁者。这意味着科学的终极方法来自对权威的引证,否认权威就是异端邪说。的确,这就是列宁对马赫@琢出阿拉伯神话《一千零一夜*中的故事。——译者895的最后批判:因为他怀疑三维空问说,他便抛弃了科学而改信有神论。这种论点不仅是对科学的歪曲,而且也是对马克思的曲解:虽然导克思经常也容不得不同学说,但他总是忧心忡忡,担心自己的一些原理是否符合人们的观察和历史的本来面目。马克思是个生性重汪据的人;而列宁则是信仰至上的人——当事实不符合信仰时,就让事实见鬼去罢。列宁思想的这个方面在他谈沦社会研究时更加明显。这里,他直言不讳地宣称,科学上的不偏不倚不仅是不可能的,而且是根本不应该去追求的。思想就是武器,社会哲学只是这件武器装备中的一部分,党就是用它来进行阶级斗争的。他说,经济学教授只不过是资本家阶级的科学的推销员,哲学教授只不过是宣传神学的科学的推销员,而神学本身只不过是用于剥削的精制工具。至于有关社会的真正的科学理论最多只能发现经济与历史进化的大体轮廓和推动进化的逻辑;这一理论就是辩证唯物主义。要求在哲学、经济学和政治学上要求保持科学的超脱态度,这不过是为维护既得利益所作的一种掩饰。在辩证唯物主义的框框里,只能有两种社会科学体系:一种为资产阶级的利益服务,另一种为无产阶级的利益服务。无论是为资产阶级抑或是为无产阶级服务,每一个社会科学家都是一个特殊的辩护律师。假如他是诚实的,那他一开始就会坦率地承认他的信仰,他也不诡称他得出的结论与他的信仰无关。当然,列宁声称无产阶级的社会科学是优越的,这倒不是因为它在形式上更精确,甚至也不是因为它所根据的经验更为可靠。这种优越性在于它代表了未来的浪潮,代表了站在社会进步最前列的“日益崛起”的阶级的呼声。与此相反,资产阶级是在进行一场后卫战,这是一种企图阻挡或者拖延资本主义的崩溃和共产主义必然胜利的绝望挣扎。其科学最好也不过是僵化的,更确切地说是腐朽的、反动的。应该说,列宁的论点至少具有坦率的优896点,但它是恶性循环的论证。因为他用以论证无产阶级是一个“日益崛起∞的阶级是以马克思关于历史发展规律是符合事实之说为参依据的。由于列宁认为所有其他理论都具有党派性,因此除非列宁声明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个例外,否贝4他的论点就毫无逻辑性。实际上,列宁不过是把马克思主义作为一则信条,他的论点自然充斥着令人生厌的神学,并掺杂了搞阴谋诡计和背信弃义的污言秽语。在这一方面,他与恩格斯大不相同,尽管在其他方面列宁也是信奉恩格斯的。恩格斯说杜林的理论自相矛盾,但他从未暗示过杜林是不诚实的。由于s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是针对一种科学理论的,所以它未涉及文学与艺术,但是没有任何理由怀疑列宁准备使文艺也服从于革命的利益。在1905年以及在同一问题的争论达到顶点的1909年,他说,文学①“必须成为巨大的社会民主机器的齿轮和螺丝钉。力同时,他对艺术的态度则是莫名奇妙的爱恨交织。他似乎很欣赏俄国文学;他对文学家们怀有真挚的敬意,尽管他对他们作为革命者的能力评价颇低。他为音乐所陶醉,其证据就是经常被人们引用的一则与高尔基有关的故事,②列宁是个真正的知识分子,确实具有知识分子的各种兴趣,但他又是个狂热分子,就象所有冷酷无情的狂热分子一样,为了达到他狂妄的目的——即千革命——而不惜无情地牺牲人民、朋友、敌人、原则、法律、道德、真理。他是鲁莽的,就象所有无责任感的莽撞汉一样;但他从未渴望成为偶像,而命运却使他成为偶像。当他撰写“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x的时候,他是一个流放犯,毫无疑问,他是准备死在流放地的。在1909年,几乎没有一个人看这本书,那些确实知道这本书①此处“文学”一词。按原义应译作“出版物”。参见《红旗》杂志1982年第22期有关文章。——译者c霉)见他的‘同列宁相处的日子’.1932~.第52页.897的人也知道它是什么货色——在瑞士的一伙默默无闻的俄国革命党人中间的一场晦涩难解的党内争论的产物。现在,在俄国,它成了所有攻读哲学的学生必修的或者至少是要表示信服的权威教科书,俄国所有的心理学家在写有关感觉的理论时,都必须注视列宁关于“反映”的著述。至于在科学方面,列宁是马克思的追随者,因此他也注定要有自己的追随者。1948年,他的追随者通过了一项列宁党的中央委员会法令,宣布孟德尔主义是一个奥地利牧师和一个充当美国资本主义“推销员力的遗传学家串通进行的“资产阶级的骗局”。然而,假定列宁所有的颇具争议的小册子都是绝对真理,有时也是很尴尬的,而他把辩证法变成一种普遍的科学方法恐怕就是这种情况。因为辩证法的唯一价值在于它的批判性:它不过表明一个论点含有一对矛盾的方式。掌了权的列宁主义是既不欢迎批评,又不鼓励在其自身结构中找出“矛盾刀的,因为这可能是指必须进行一场新的革命,把社会主义变为共产主义。直到斯大林行将就木时他才发现,“只有一种形式逻辑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但是,当一个政权必须改变逻辑以符合政策时,它能够保持心智上的诚实吗?资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革命马克思主义的战略原则中只有一条规律解决得最好,即在时机“成熟”以前,也就是社会上各种“矛盾刀导致革命形势之前,靠武力与阴谋都不可能进行一场革命。这条规律被认为是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与空想主义或单纯的冒险主义的区别。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一书由用了不下三章的篇幅来强调和阐明这一原则。然而最具有权威性的则是s资本论*序言中的一段话,马克思说,尽管一个国家可以向另一个国家学习,但“它既不能跨越自然进化的阶段,也不能靠颁布法令把这些自然进化阶段从世界上抹掉”。他还898“说过“工业发展较其它国家先进的国家,仅仅给其它国家展示它们自己的前景力。一个革命者所能做的全部事情就是“缩短和减轻临盆的阵痛力,或者是尽可能迅速地完成向社会主义的“必然的”过渡。这些话的字面含义似乎是说,按照自然法则,所有社会必须经历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三个阶段,而每两个阶段间的过渡都是靠革命完成的。由于前面已经提及的原因,这个“规律力对俄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但是,任何一个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者,无不处于一种必须暂时容忍他乒道义上立志要推翻的资产阶级政府的地位。在这种与资产阶级的关系中,社会主义者应采取的恰当态度一直是使人关注的问题。但是,在西欧直至上世纪末叶才找到一种通常的解决办法,即社会主义者应支持开明的政治改革,以加强工人阶级的力量,但不应参加与资产阶级政党组成的联合政府。这个解决方法不适用于俄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在俄国,既没有议会制度,又没有内阁政府,甚至连一次资产阶级革命也没有发生过。根据这个理论,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首先引起资产阶级革命,摧毁沙皇政府的封建主义,建立起适合资产阶级社会的开明的政治制度。只有到那个时候,才可能有希望向社会主义前进。辩证唯物主义似乎证明,无产阶级革命精神和政治教育的逐步形成只能是工业化和政治自由化的结果,因此一个俄国的社会主义党必须改变自己的策略,使之适应在野的但被认为是革命的资产阶级党派的策略,并且必须支持资产阶级革命。不过,资产阶级终归是无产阶级的死敌,后者绝不应过多地卷入资产阶级革命以至对本阶级未来革命的成功造成不利的影响。1905年的俄国革命使得这个问题尖锐化了。因为这次革命使人们产生希望,认为革命在俄国不仅是可能的,甚至是紧迫的;但是那次革命显然远不是一次完全的资产阶级革命。当时的西欧政治局势与俄国的局势毫无899相同之处,而在马克思的著作中也很少直接涉及这个问题。因为马克思哲学的大纲是建立在这样一种假设上面,即法国大革命已.经在封建主义与资本主义之问划了一条明确的界线。在1848年及其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马克思一直认为只有在法国或许还有英国,社会主义革命才是迫在眉睫的。与俄国的情况最接近的德国,马克思认为是一个落后的国家,1848年马克思估计德国将踏上法国走过的道路。但直到1875年,在《哥达纲领批判》一书中,他仍然说“德国‘劳苦大众’的大多数刀是由农民而不是由无产阶级所组成,这恰恰是1905年俄国的状况。但是迄至上世纪末叶,德国的社会主义已经专心致力于一项逐步改良的计划(尽管德国党的理论仍旧是革命的),而这也未能给活跃的俄国革命分子以指导。其结果是一些看起来似乎适合于非工业化国家,而与马克思的一些大原则不相干的随意评论,对于俄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却变得十分重要了。关于两种革命的问题,在1905年以后成了人们苦苦思索的题目,因为没有任何一个负责的马克思主义者会去考虑单靠夺取政权就能够“跨越”资产阶级革命这样一种可能性。当时存在着两种互不相容的理论,以及与这两种理论相呼应的适合俄国马克思主义党的策略的种种意见。一种是孟什维克的理论,它力求与全面模仿伟大的西方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倾向相吻合。它遵循一条传统的路线:社会主义在俄国只有等到资本主义工业发展起来,无产阶级逐渐成为多数之后,才有可能成功。因此,在革命中,马克思主义者必须支持资产阶级,当革命使政治自由化之后,社会主义的党即可组成左翼反对派,以待社会主义革命的时机成熟。这个理论是以俄国的资产阶级实际上是革命的并将负起领导责任这一策略思想为依据的,这意味着社会主义政党应在资产阶级中较为开明的党派中寻找同盟者。这一理论并不具有特别的正统性,可是很难900想像有比这个纲领更令人沮丧的了,因为在一段无限期的时间里,马克思主义的党能够指望得到的只是一个辅助的地位而已。事实上,这一理论是非常不实际的,因为它没有提出一条建设性的如何对待农民的政策,而这一问题却是俄国所有策略问题中最严重的问题。无论是列宁还是托洛茨基都不可能对这种纲领感到满意,尽管后者曾与孟什维克结为同盟。对关于两种革命的问题,最猛烈的抨击来自托洛茨基。的确,他的“不断革命论刀是马克思主义分析的光辉范例。①他无视孟什维克的理论,斥之为“原始的刀马克思主义。以为在无产阶级专政和一个国家的技术与生产资源之间有一种自动的依存关系,这是对经济决定论的一种非常原始的理解。这种概念与马克思主义毫无共同之处。“马克思主义首先是一种分析法。∞它必须考虑到俄国乃至国际资本主义的整个形势。托洛茨基论证说,首先,俄国的资产阶级是软弱无能、胆小怕事的,它不能与1789年的法国资产阶级相比。因为,俄国的工业总是依赖于国家或外国资本,而外国资本又指望①不断革命这个标题取自1850年马克思估计革命即将在德国爆发时向共产主义者同盟建议的口号。托洛茨基在他叙述彼得堡苏维埃一书的一章中,首先发表了这个口号。此书是他在彼得堡苏维埃失败后在监狱中写的。此书的某些章节曾以“劳工专政的前景’’为题,英译文则在《我们的革命》(Our revolution)~中(第63—144页)发表。上引文取自第85页。这一理论在《不断革命论》(The Permanent Revolution)(1930)一书中得到发挥。英文版,纽约,1931~。在艾萨克?多伊舍尔的《武装的先知:托洛茨基:1879--1921》(The Prophet Armed.Trotsky:1879—1921)(1954) 149—162页。这个理论有一段不寻常的历史。在1906年时,很少受人注意,部分是由于此书一出版即被没收。1924年,斯大林为贬低托洛茨基,谴责该书为糟糕的列宁主义。尽管在1917年时,同其他俄国马克思主义者一样,列宁相信俄国革命的持久性有赖于西欧的革命。斯大林争辩说,列宁直接从马克思得到了这一理论的所有重要论点,而托洛茨基的诠释则是’死气沉沉的、书呆子气的智慧”。参见《列宁主义的若千问题’(Problems∥Leninism)(莫斯科,1940年版)第120--123页。因此,不断革命论变成了托洛苯基主义;算老帐时就变成了异端邪啦。901国家保证其投资。其次,俄国的工业已造就了无产阶级,它采用现代技术,又有现成的大规模组织。其结果就是俄国的工业家们害怕自己劳工甚于害怕专制政体。1848年德国的资产阶级甚至未能完成它的萼命,但1905年俄国城市工人却领导了革命。据此,托洛茨基大胆得出结论说,“在一个经济上落后的国家,无产阶级可以先于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无产阶级夺取政权。∞当然,就某种意义而言,它开始必须是一场资产阶级革命,因为它必须摧毁封建主义的残余,但它绝不可能停留在这一阶段。它必须续继向资本主义发起进攻,没收大地产,支持农民反对地主,这样便使两种革命结合起来。农民将暂时把工人视为解放者。 “政治权力必然转入在斗争中起领导作用的阶级——工人阶级之手。力革命政府将是无产阶级的专政。托洛茨基把两种革命的结合称之为“联合发展的法则。。工人可以取得政权,但他们能保持住政权吗?托洛茨基争论说,这不取决于俄国,而取决于西欧的势态。工农联盟将是暂时的,因为虽然在反对地主阶级时农民会跟工人站在一起,但农民是不会支持集体主义和国际主义的。工人的革命将遭到资本主义各国政府的干涉,工人也就不得不鼓动起西方无产阶级的叛乱。除非得到世界无产阶级的支持,单单依靠俄国无产阶级本身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建立起社会主义经济的;俄国的工人阶级将不可避免地被反革命所粉碎。当托洛茨基写下这些话时,马克思主义者普遍认为在西欧发动革命的时机已经“成熟力;甚至当布尔什维克于1917年夺取了政权,俄国的马克思主义者仍然普遍认为,俄国革命如果得不到至少是德国革命的支持是注定要失败的。恰恰是这些观点使俄国革命能保持在资本主义发展的国际理论的范围之内,从而保持了马克思主义的正统性。因此,事实上,1917年革命的构想与托洛茨基1906年阐述的不断革命论实质上是相似的。轴:902从被他称之为原始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出发,他认为在欧洲工业最不发达国家里进行革命无异是愚蠢的冒险行为。但这次革命的成功永远改变了传统的马克思主义概念。正如斯大林后来所说,锁链在“最薄弱的环节一被打破了。实际上,托洛茨基的分析表明马克思的“铁的历史规律”与经济方面的原因无关。列宁关于两种革命问题的一些想法根本无法与托洛茨基那种具有严密逻辑的不断革命论相比。由于某种原因,列宁并不认为不断革命论特别重要。①但他自己得出的结论与托洛茨基并没有多大差别。列宁以他独特的方式从策略方面考虑,他不愿预先判断几种力量在俄国革命中会如何配置。列宁象所有的人一样,他估计社会主义的革命可以指望得到西方的支持,他完全赞同托洛茨基不信任资产阶级的观点,其原因大概也与托洛茨基的差不多。因比,孟什维克与资产阶级的党联盟的政策,在他看来也是不现实的。列宁指责托洛茨基轻视农民阶级,但他们两人之问的区别顶多是侧重点不同,因为如果资产阶级不能依靠,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工业无产阶级与农民的暂时联盟,而这却是他们俩人都采取的重要策略思想。列宁认为革命的开端可以是农民暴动,然后发展为在工人阶级领导下的一次真正的资产阶级革命。1905年,他把他的纲领称为“无产阶级和农民的革命民主专政力。第一步是支持农民剥夺大地主,但这样做要冒一定的风险,因为这种革命可能会转变为象在普鲁士发生的与容克贵族的妥协。因此,无产阶级的目标就是强迫这个革命不断向前发展,直至建立完全的民主共和国。就在1905年或稍后,列宁希望造就一个农民业主阶级,但当1907年以后斯托雷平企图这样做的时候,却成了列宁所唯一害怕的改革运①艾萨克?多伊舍尔认为列宁是闯接知道托洛茨基的那本书,也许是由于那本书早期被没收的缘故。同前引书第162页。列宁也可能是对已经提到过的托洛茨基对他的政党理论的尖刻攻击一直耿耿于怀。903动。列宁的政策是实行土地国有化,使农民成为向国家租种土地的佃户,这是向资产阶级经济迈出的一步。这也是向集体化农业迈出的一步——农民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将会发现,这曾经是多么大的一步——但在1905年,列宁考虑的仍旧是完成资产阶级革命。列宁强调的中心思想是,农民阶级具有无产阶级的党可以利用的参加革命的可能性,但象托洛茨基一样,他认识到这种联盟只能是暂时的。因此他把他的理论称之为“临时革命政府”计划。在某些情况下,这种与农民阶级的联盟必须转变为与西欧无产阶级的联盟。这两种联盟之问的过渡要持续多长时间,他没敢说他知道。他甚至先于托洛茨基偶尔推测过这个间隙可能根本不存在,尽管他一再宣称两种革命毕竟是有区别的。我们将立刻由民主革命开始向社会主义革命过渡,并且恰恰是按照我扪的力量,按照有觉悟有组织的无产阶级的力量,开始向社会主义过渡。我们主张不断革命。我们决不半途而废④。然而与此同时,他仍旧写出可能出自某个孟什维克之口的话:当然,在具体的历史环境中,过去和将来的成分交织在一起,前后两条道路互相交错。……但是这丝毫不妨碍我们从逻辑上和历史上把发展过程的几个大阶段分开。我们大家都认为资产阶级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是截然不同的东西,我们大家都无条件地坚决主张把这两种革命极严格地区分开,但是,难道可以否认前后两种革命的个别枝节成分在历史上互相交错的事实吗?⑨即使在十年之后,当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使革命再次成为俄国的现实问题时,列宁仍然坚持说,从与农民的联盟到与欧洲无产①“社会民主党对农民运动的态度”(1905年9月)《选集》第3卷。第1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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