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把手一抬。 “好了,你起来吧!你的奏本朕已看过,成绩卓嘉,朕定会重重赏你,望你以后更加竭尽全力效忠于朕。” 邓瀛见道光这样当面夸奖他,立刻诚惶诚恐地说: “多谢皇上的恩宠,臣定当尽心尽力,万死不辞。” “很好,很好,此外朕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说着就命小喜子把林则徐的奏折呈给他看。 等到邓瀛看完,道光接着问起来。 “林则徐此言你认为如何?” 邓瀛不知皇上说这话可有什么深意,故而不敢贸然回答,面有犹豫之色。 道光看到他这种表情,已猜到了几分,缓缓地用有些责备的口气说: “但说无妨,没什么好顾忌的。” 有了皇上这句话,邓瀛就放心了。 “臣认为林大人所言不妥。” “噢,那你有什么主意,说给朕听听。” 道光面露诧异之色问邓瀛。 “臣认为数万箱鸦片实不宜运来京城。若起运京城,仅海上运输,便需船百余只,水手一二千人,安徽以北要改陆路运输,又需大车千余辆、民夫千余人,骡马五六千匹,一时之间哪里雇用?” “我朝一直受鸦片之害,白银漏失严重,此次运鸦片来京,不只劳民更加伤财。这且不说,那鸦片最容易被人偷换,长途跋涉中经千万人之手,谁能保证不走漏消息,不出意外?” “臣有一言,不知可讲不可讲?” “你且说来听听。” “臣认为运来京城不如就地销毁。可命令林则徐等人将收缴的烟土,不要解往京城,待收缴完成后,就在当地督率官兵,共同查核,就地销毁,以节省解运中的麻烦。鸦片早一日除去,就可早一日免鸦片之害,并且让沿海居民及外国人亲眼目睹销毁情形,知道我朝皇上除恶务尽的决心,他们自当震慑畏服不敢再偷运鸦片了。” 邓瀛的话言之有理,道光不能不重视。 第二天,道光发出一道谕旨: “……林则徐等经朕委任,此次查禁鸦片甚属认真,朕绝不怀疑你们有欺骗行为,并且长途转运,必然消耗民力。” “特命,鸦片不必解往京城,由林则徐、邓廷桢、怡良于收缴完成后,在当地督率文武员弁,共同查核,目击销毁。” 那令世界瞩目、名传千古的激动人心的那一日、那一刻就要到了。 圣旨在封建王朝里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道光的手谕一到广州,林则徐便拟定了一份告示,告示天下:道光十九年六月三日于虎门海滩上销毁鸦片。 在林则徐上奏的折子刚遣入送往京城时,他已经开始着手销烟的具体事宜,以防不测。 五月十四日,林则徐亲自在海边平坦处察视地形,选择地点,拟为毁化鸦片之功用。 五月十九日,起草销烟祭海神用的祭文。 “虎门销烟了!” “虎门销烟了!” 道光十九年六月三日,销烟的日子,广州城万人空巷。 原本单调如旧的生活,对今日广州城内外的百姓们来说,一下子变得丰富起来,几乎所有官民的注意力全部注视在虎门外的海滩上。 这时广州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响着这样如同一句口号似的话: “虎门销烟了!” 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渗入每一位广州子民的心中。 虎门,广州城的东南,为珠江与南海相勾连之地。 虎门乃是珠江之水必经之处,江左为大虎山,江右为小虎山,两山对峙,炯炯相向。千百年的相对。珠江口口外的水面,则为伶仃洋。昔南宋末年时文天祥曾作《过零丁洋》一诗,所指的就是此地。 林则徐把销烟定在这里,一则便于就地处置,二则为扬大清之威。 这时的虎门海滩上,又是一番热烈繁忙景象,在林则徐看好的一片平整高凸地,早已挖掘好销烟坑塘,建造好卫护地区的棚场。 只见江里沙里,珠江口外大大小小的船舶密密挨着,海滩上千万人群,大家一个个都欢天喜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丑的俏的,人山人海,不计其数,憎恶鸦片的人们面上都挂着复仇的快意。 远地的闻讯后,也早就从四百八方涌到这片土地上。 销烟场地四周都用木栅围着,宛如皇家的园围,每边门站有哨兵,没有证件任何人不准进入,出来时无论官民每人都受检查,来来往往的官吏们大约有五百人之多,文武官员六十至八十人左右。 看这宏伟的场面,围观的人们不由地从心底里呼唤起来,一个多月前景莫测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了。 林则徐也激动了。多年的功夫终于没有白费呀! 一切准备停当,在万余人的目光注视下,林则徐率同文武官员缓缓从临时搭就的帐篷里走了出来,站在场地中心的高地上,右侧两广总督邓廷桢,左侧广东巡抚怡良。 林则徐看着围观的人群微微点了点头,便拿起准备好的一束燃着的焚香,面对大海虔诚地拜了九拜。 林则徐仰望苍天,良久良久,天空无一丝闲云,万里如洗,这不正是他自己的心境么? 他一声令下,鸦片立刻被投入两个十五丈见方,底部平铺着光滑的石板的销烟池里,接着拉开沟道的闸门,滚滚的海水由沟道涌入池中,和撒在池中的食盐,一齐浸泡这万恶的乌油油的鸦片。 两个时辰过后,端坐在虎门山腰观看台上的林则徐又一声令下,池边早已站好的几百名役夫,一齐向销烟池中投入大量的生石灰。 刹那间,浓烟滚滚,直冲向云霄,弥漫开来。数以万计的民众顿时发出如雷如浪的欢呼声,如同销烟池的沸腾翻滚一般。 片刻功夫,乌焰冲天,久久不愿散去,如同那阴死的灵魂一样…… 紧张繁忙的禁烟运动过去了,然而在朗朗乾坤中,又有几人知道在这轰轰烈烈的禁烟火焰熄灭后,又孕育出了使人不忍耳闻目睹的暴风雨!道光皇帝--0101 道光还沉浸在禁烟胜利的喜悦中,英国人的坚船利炮却已撞向了大清的国门……停泊在京城几百里之外的英国战舰,令道光好生为难,沉吟再三,他终于下旨:“林则徐办事不善,着别部严加议处……” 首席军机大臣穆彰阿乘着官轿缓缓地朝皇宫的方向赶去。穆彰阿稳稳地坐在轿子里面,心却始终不能镇定下来。这几日他的心情一直都不大好,动不动就要拿下人们发脾气。 正如今日一清早,穆彰阿醒来后,唤小厮来为他穿衣。他叫喊了许多声,方才见那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这小厮是刚到穆彰阿府里的,听说人比较精明麻利,穆彰阿又见他眉清目秀的,所以召在身边伺候着。谁料这第一日就贪睡,起得如此晚,死猪一般。虽然如此,倒也不至于使他大发雷霆,可恼的是一问起晚的原因,竟说是因为昨日听别人谈林大人在虎门销烟的事,以致高兴得一夜没合上眼,今早才刚睡着,紧接着又听到朦朦胧胧地有人呼喊他的名字,衣衫还没穿戴整齐就赶紧跑了过来,结果还是来迟了。 穆彰阿几日前就收到消息,说是林则徐虎门销烟一帆风顺,当地的人们都敬慕地称他为“林青天”。这个汉人竟取得如此大的成绩,身为满官之首的穆彰阿如何能够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呢,心里面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舒坦。 他心里又哪能够舒坦呢?全朝的满族官员们都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一切都在看着他的眼色行事,以他为满官之首。而现在有了这个林则徐,而且又立下了如此的大功,形势对他不妙呀! 穆彰阿是有感觉的。虎门销烟的消息传到京城已有好几日了,这几日他坐立不宁。而现在在他穆彰阿的府第里竟然还有人在为林则徐叫好称妙,这时的穆彰阿如何能够忍受?他暴跳如雷,一脚把那名小厮踹倒在地,然后跟上去又是几脚,累得他直喘粗气,最后又把那名小厮赶出穆府才算了事。而且当时若不是有人进来通报说,皇上有事找他询问,那名小厮恐怕就未必能够站着或爬着出穆府了。 “皇上召见我会是什么事呢?”坐在轿子里的穆彰阿心神不定地猜测着,“难道是为了前日我与王鼎因林则徐而争吵的事么?” 前日上朝后,在太和殿正殿上,满官和汉宫为了如何对林则徐邓廷桢等人行赏的事而争得不可开交。 王鼎认为:“禁烟能够取得如此大的收获,理当重重奖赏才是。” 王鼎和穆彰阿同为军机大臣,同在军机处共事。军机处汉族的大臣是曹振镛和王鼎,满族的大臣则是文孚和穆彰阿。 曹振镛乃三朝元老,劳苦功高,成绩卓越,一向为道光所倚重。只可惜年岁已大,几年前就已辞职归里。因此到了道光十九年军机大臣并无增设,只有其余的三人。 在曹振镛告退后,道光思来想去,觉穆彰阿这人办事谨慎,很少乱说话,甚合他的心意,因而又提升他为首席军机大臣接替曹振镛之位,权列朝臣之首。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在大事上穆彰阿极少先于群臣说话,总是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一切,窥视皇上的脸色,把自己放在最安全的位置。正如同他在群臣为“驰禁”和“严禁”而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他既没有公开反对过“严禁”,也没有公开赞同过“驰禁”,这就是他做官多年的经验。 不过,在太和殿正殿上,满族的官员都在等着他说话,他不说也不行了。这可不只是关系到满族官员的地位和面子,也同样关系到他首席军机大臣的地位。 在综合了满官的议论后,不待王鼎把话说完,穆彰阿就上前一步,道: “启奏皇上,依微臣之见,若对林则徐等人重赏,似乎有些不当。林则徐来到广州之前即为湖广总督,职位在汉官当中已是比较高的;再说朝中大臣们不少都是身经百战,功高显赫,甚而还有不少与皇上鞍前马后同过患难。那林则徐大人禁烟成功,功劳虽然不小,但若与以上那些人比起来,似乎还不够。所以以微臣之见,对林则徐大人赏加一级便可。” 道光听了,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没作定论,军机大臣王鼎当时也不敢再行进言。 退朝后,在朝房里王鼎和穆彰阿又争吵了一阵子,当时太监首领也在场。 “难道王公公把此事告知皇上了?”穆彰阿自知有些理亏,有点儿心虚。“长期以来,虽然满汉矛盾有了缓和,不像开国时那样争斗激烈,但是矛盾仍然存在,只是秘密些罢了。难道这点皇上已经知道?那么在殿上的提议,出于何种用意,想必皇上也一定知道了。如若真是那样,那这次召见我可就真有点不妙,岂不是要被皇上认为是以公徇私么?那我该怎么办呢? 穆彰阿思过来想过去,仍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皇宫就已经到了。 穆彰阿下了轿子,步行穿过紫禁城,朝养心殿东暖阁而来。 自前日退朝后,道光回到了养心殿。 前几日,不仅是广州百姓高兴的日子,同样更是道光高兴的日子。 他不仅仅为虎门销烟而兴奋,也同时为别省所作出的成绩而兴奋。 虎门销烟的消息刚传到京城,别的省也接二连三地上奏,各报佳绩:山西省缴烟多少斤,浙江省收了多少支烟枪…… 看到这些鼓舞人心的奏折,道光真有些爱不释手了,仿佛他手中捧的就是收缴的鸦片烟枪似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哪,虎门销烟竟有如此效力,以致各省纷纷仿效,严查鸦片。大清的光明不就在眼前么?” 想着想着,道光有些忘乎所以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养心殿里回荡。 “这里面包含着我多少心血啊!” 这时进来禀报的小喜子见皇上这副模样,早吓得愣在门前,一动也不动。 道光自从派林则徐到广州禁烟后,生活习惯也大不如往常,性格也变得奇怪了,经常莫名其妙地忽喜忽悲,反复无常。一碰到这种情景,太监们往往大气也不敢喘,吓得连屁也收了回去。 一直比较受道光宠爱的小喜子,现在也不敢说话,免得受皮肉之苦。等到道光静下来询问时,他才敢应声。 “穆彰阿,这次朕召你前来,可知为何事呀?” 穆彰阿进入东暖阁,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听道光问起话来。 “微臣不知。” “穆彰阿,你不必惊慌,朕今日只是要询问你一些事,并无旁的什么。” “只要皇上问,那么微臣就已受宠若惊了,决不敢有半句虚言。” “这个朕知道。你身为首席军机大臣,朕向来倚重于你,又怎会怀疑你说假话呢,谅你也没那份胆量。” “微臣忠心耿耿,一心效于皇上,哪里有狗胆来欺骗皇上。” 道光含笑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这几日朕都在为销烟而高兴,现在这广东禁烟之事也已经搞得差不多了,朕却为如何赏赐林则徐等人而伤了脑筋。朕前日在朝上见你所言还有些道理,所以特召你前来询问此事,不知你还有可说的没有?” 一听此事,穆彰阿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心里窃喜,却又不动声色地说: “微臣才识浅薄,恐怕再说出来就未必能够称皇上的心意了。” “不必有何顾虑,直说无妨。” “既然皇上这样说,那么微臣就斗胆了。这次皇上派林则徐广州禁烟,真乃明智之举。林则徐大人与微臣素来不和,但微臣对他却很是景仰,对此人也知之很深。林大人虽说才识过人,能力出众,微臣却认为——” 道光见穆彰阿神色,就忙问: “难道林则徐还有什么不妥么?” “皇上所见极是,林则徐做事有时刚愎自用,且有些急功近利。” “哦,还有这样的事,朕却还没听说过。你且讲下去。” 穆彰阿见道光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讲起来更加卖力了。 “微臣听说林则徐正为具结一事与洋人们争得不可开交,如……” 道光打断他的话插言说:“这件让洋人具结的事,林则徐在奏本里提到过。据他所言似乎并无多大问题,没提与洋人们争得不可开交之事呀?” “这个微臣就不大清楚了,或许林则徐大人不想让皇上担心,故而隐瞒了此事也不一定。” 穆彰阿是道光身边的红人,知道他最讨厌大臣对他隐瞒一些事情,所以他才有那么一说。 道光果然有点动怒,却又不能在穆彰阿面前发作,恨恨地说: “你接着往下说。” “林则徐为具结而与洋人们争吵不休,照微臣看来此事若发展下去,恐怕于我朝不利呀!” 道光感到奇怪了: “为何让洋人具结会对我朝不利,你且说来听听。” “皇上你想,那洋人的鸦片已被林则徐全部没收了,心中必然气恼。而现在林则徐大人又急功近利,认为洋人交出鸦片便是怕了他,又迫使洋人去具结,永不准再带鸦片入华,否则格杀勿论。这洋人本来就很气恼,现在又要去具结,恐怕洋人不一定就答应。洋人也是要面子的,即使有想去具结的,一见林则徐大人那紧紧逼迫的样子,又怎么会具结呢?况我朝历来主张对异邦采用怀柔之策,林则徐大人之举恐怕有失其道吧!” “言之有理。” “这只为其一。其二,那些洋人如若被林则徐的阵势所吓,而具了结是很好,那我朝从此就可相安无事,永不会再受鸦片之害。可是,如果那些洋人不愿具结,那结局恐怕就要大动干戈了。” 道光这时一拍御案,站了起来,朗声道:“即使打起仗来,朕难道还怕他们不成!他们国家来来去去不过几十里罢了,国小力薄,朕随便派一支军队前去便可把它们夷为平地!” “皇上所言甚是,我乃堂堂大清天朝,又怎会怕这些不受教化的蛮夷呢?” 穆彰阿讨好地说。等到道光气消了,缓缓地坐了下来,才又接着说: “我朝当然不怕他们。不过,皇上,你可想过没有,如果真动手了,免不了又要劳民伤财。我朝国库本来就已空虚,现在再打起仗来,肯定又要花费许多银子;再说对他们那不堪一击的小国动用武力,我大清岂不招人嗤笑么?” 穆彰阿这话可说到道光心坎里了。道光节俭惯了,一向反对乱花费银子的现象。现在穆彰阿一话,正合他心意,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所以具结之事,易挑起战乱,这是其二。林则徐大人的做法有失妥当,再者——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朕免你无罪,你说吧!” “那微臣就斗胆了。这次林则徐大人广东一行影响较大,特别是虎门销烟,深得广东百姓的爱戴,都称他为‘林青天’。而且广东在远南,远离京城,对统管有些不利,现在皇上要是再行对他重赏,恐怕他不免要恃功自傲,未必不是又一个尚可喜似的人物。” 穆彰阿的话顿使道光心中一惊,此前他始终沉浸在虎门销烟的喜讯中,还从未考虑到这上面,现在一旦有人点破,道光如何不心惊? 万一林则徐要叛乱,那可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了。张格尔叛乱道光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用了几年时间大量人力物力才把叛乱镇压了。张格尔被捕获,斩首示众。以致后来道光又大动手脚制定安内和制外的比较可靠的政策,以求得边境的安全。 穆彰阿的话不由他不仔细地考虑了。虎门销烟,林则徐的功劳的确不小,理应重重嘉奖才是。但是若果真如穆彰阿所说那样,林则徐惹起叛乱,结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到那时我大清岂不是就要在我手中毁于一旦,那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那以后…… 道光实在不敢再沿着这条思路往下想。 “目前的事就是如何奖赏林则徐等人了。” 想到这儿,道光抬头看了一眼垂着头站在身旁的穆彰阿。 “这个穆彰阿果然没令朕失望,这次朕召他来算是找对了人。 “穆彰阿,你所提到正合朕的心意,你考虑倒是很周全。既然如此,那么朕问你,依你看法,朕该如何赏赐林则徐呢?” 皇上向他询问,穆彰阿求之不得,但仍谨慎地说: “皇上可还记得两江总督陶澎大人辞官的事?” 两江总督陶谢辞官当然不可能忘记,陶澎因病辞职后,至今仍无人就任,只是由陈銮代理此职。 “你的意思是让林则徐去接任么?” “微臣正是此意。” 道光似乎觉得,奖赏太轻,可那也只是片刻的犹豫。 “传朕谕旨,调任林则徐为两江总督,接替陶澍之职。” 二百多万斤的鸦片,在广州东南虎门的海滩上,整整烧了二十三天。 广州城的官民沉醉在如同过年那样的喜悦里。 林则徐通过几个月来与洋商们的交往,也渐渐地了解了一些外国的情况,经常派人翻译一些资料。 “林老弟,鸦片已经销毁,我等也可松一口气了。想不到老弟仍旧忙碌,我等真是自愧不如呀!” 两广总督坐在林则徐的对面,面带赞赏的表情,缓缓地说。 “古人云,知彼知己,方可百战不殆,一旦发生了什么事,也好有个准备。”林则徐笑吟吟地回答着。 “林老弟,让洋商们具结的事现今如何?”邓廷桢探着头问。 “那些洋商总是逃避,不愿具结,恐怕心里有鬼,图谋再行贩运鸦片。” “那依老弟的意思,此事该如何处置呢?”邓廷桢又接着询问。 “那洋商们一日不出具结,本大臣一日不回;十月不出具结,本大臣十月不回。誓与此事相始终,决不善罢甘休。” 邓廷桢一见林则徐那刚毅的神情,就准备打消劝他的念头,可又一想梁廷那渴望的眼光,又不大甘心,上前劝道: “林老弟,这次让洋商们出具结的事,邓某觉得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哎,邓兄,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可能还有所不知,那些洋商见我销烟,恐怕早就吓破了胆。现在是穷寇不追,更待何时呢?” 林则徐说着,不无得意地笑了起来,不免有着自信的力量。 “如果那些洋商以此为由对我朝挑衅,那可如何是好?” “邓兄,这一点也不值忧虑。林某这些日子查看了一些资料,对洋人也有了一些了解,虽说他们武器比较精良。但是以我大清几万万之众还对付不了他们那几人?不过,我朝久无战事,兵器大炮还须加固才好。” “这个老弟你放心,邓某和关大人一定会办妥此事的,你放心好了。” 邓廷桢一拍胸脯,用有力的语气朗朗地说。 “至于那军费,可自行筹集,民心尚可为我们所用。此外还可从百姓中招募兵勇,以防万一,如若洋人来犯当可给他迎头一击。” 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应声说:“林大人爱民如子,百姓们报恩还来不及呢,一听说要召募兵勇以御外敌,那他们还不个个踊跃加入么?” 林则徐点了点头,又接着说:“不过有一点还请两位大人注意。对于那些正经的有意归于我朝的洋商还须客气一些,也算是不辱我大清国威。现在已有一两只商船答应具结,依我之见,对那些人可以赏赐一些物品,以体现我大清对他的恩泽,另一方面也可吸引一些商船早日具结以便恢复正常交往。而对那些不知悔改的商贩们仍需从严治之,可以禁止他们出入。这件事就有劳关大人了。” 关天培正色地说:“林大人放心,卑职定会尽心尽力,不辱使命,以报皇上的知遇之恩。” 林则徐又转过身来对邓廷桢说:“虽然洋商鸦片已被全部收缴销毁,但免不了还有许多私藏鸦片烟具者。对于这些人可给予一定期限,让他全部缴出;仍有不改悔者可格杀勿论;此外还要设置一些禁烟馆,配制一些药丸,让那些吸食成瘾者定期戒绝,否则,也定斩不饶。这样才能杜绝后患,方为长久之计呀!” 林则徐说到这儿,顿了顿,觉得言有不尽之处,又接着讲下去: “林某未到广东之时,就曾听说在此地有不少官员都参与鸦片走私,从中分赃。邓兄对于这件事可要严办,勿使一人漏网,否则遗害无穷。” 邓、关两位大人连连称是。接着三位大人又谈论了一些有关整顿海防的具体措施。 正说着,一名差役慌慌张张跑进总督衙门后房,对林邓二人说: “两位大人,不好了!尖沙嘴出了人命案,一些洋人把一个渔民打死了。” 这天,渔民林维喜打渔回来,上集市把鱼卖了以后,回家路上,经过一家酒铺,就一头扎了进去,打了几两酒,寻了一张桌子坐下来,然后悠哉悠哉地喝起了酒。 林维喜是这家店铺的熟客,老板和跑堂的都和他相熟。 这几天林维喜一直感到很痛快,不只是他这几日鱼打得比别人多,也因为他感觉到广州城已发生了一些微小的变化。 比如他以往打鱼时总时不时地受到一些洋人的干扰,在卖鱼时也或多或少受到一些官府的压榨。 自从虎门销烟后,林则徐邓廷桢就开始整治洋面及一些不法的官员们,相当一部分人被处以斩刑。 林维喜脑子里一出现那些贪官酷吏受刑的场景,他马上就兴奋起来。 “哎,这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不愁吃穿,现在又有酒喝,这真是快活如神仙一般的日子呀!” 林维喜独自一人坐在一张桌子旁,微微抿了一口酒。 “啊!真是好酒!陈老板,麻烦你帮我再拿一壶酒来。” 等到陈老板走过来时,林维喜又遭: “陈老板,你坐。一人喝酒没劲,你就不用客气了,咱们二人一起喝杯酒。” 陈老板知是熟客,也不推辞,两人就你一杯他一杯,有说有笑地喝了起来。 两人正说着闲话,就听见酒店铺外传来叫喊声。 这时店铺里的人一听觉得有热闹看了,纷纷地跑了出去,林维喜也跟出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一看不得了,林维喜心中愤怒的火焰猛地跃到喉咙。 你道为何?原来有十多名外国水兵也喝得醉醺醺的,正在调戏一个小姑娘。只吓得那小姑娘拼命地朝酒铺的方向跑了过来,而且那小姑娘并非别人,是李阿婆的孙女。 看到这种情况,林维喜哪里能够受得了, “这些洋鬼子们真是胆大妄为,竟然跑到这儿来撒野。” 林维喜借着酒劲,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路当中,拦住了那十几名水兵,大声喊道: “你们这群畜生竟敢到这里滋事,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那些水兵根本就听不懂他说的话,不过一看林维喜叉腰的那架式,知道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因此就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附近的村民闻讯匆匆赶来,可惜已经晚了,林维喜已被打死,那些水兵早已扬长而去了。只得赶快去报告官府衙门。 林则徐大怒,一拍桌子,说:“简直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又行凶杀人,致人于死命,此事决不能善罢甘休,让那义律给我一个了断。” 为了维护大清天朝的尊严,林则徐立刻派人告知驻华商务监督义律,如若不交出杀人凶手,并向大清朝道歉,一切后果由他负责。 然而那义律怎会愿意交出杀人凶手,可是他不说不字,只是往后推脱,并派人转告林则徐:“杀人凶手正在搜捕当中,一旦抓住,定将送与钦差大臣处置。” 原来义律自有自己的主意。早在几个月前,义律就已经写信给外交大臣巴麦尊,说: “若要在经济上占领中国的市场,唯有用武力打开中国这把生锈的锁才行。” 信中建议英国政府对中国动用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