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皇帝》(全本)作者:赵辉-3

林宝儿、陈爽一路急行,天明时分来到城外,按既定计划,装扮成行商小贩,挑着柿子筐、白薯筐,把刀械藏在筐内或掖在腰间,分批进城。进了城,分做两路:陈爽率一路直奔东华门,林宝儿率一路往西华门。  林宝儿来到西华门,却见清兵戒备森严,如临大敌,暗想:“清宫大内,似有防范。”但事已至此,管不了太多,便命众人停住。自己带着十几名亲兵挑着筐,背着篓走上前去。清兵见有人过来忙问道:“站住,干什么的。”林宝儿镇静地道:“奉御膳房张公公之命,来给宫里送菜的。”清兵这才放下心问道:“有进宫的金牌吗?”林宝几道:“有。”便向亲兵使个眼色道:“大伙都把金牌拿出来。”那清兵只等众人拿出金牌查看,却不料林宝儿等人从腰间突然抽出腰刀,向他们杀去,登时砍倒十几名清兵,后面的教徒一看他们得手,一拥而上冲进门去。那门里的清兵一见不好一面呼叫,一面抵挡,不防那太监张太领着几名小太监突然从背后杀出接应,林宝儿等人立即冲进西华门里。  此时,绵宁正在上书房读书。今天,他读了几篇宋人的史论,其中他最喜欢的是苏武的《留侯论》。“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这是苏武就张良的事迹所发的议论。绵宁对此反复诵读几遍,掩卷沉思,不无所悟。  突然,他听到外面有急促而杂沓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喧嚷声,他以为是哪里着火了,急忙喊太监刘得财、杨进中,却没有人应声。就匆匆出了上书房,往隆宗门而去,忽见那刘得财、杨进中两太监手持钢刀往外跑,便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奴才,到哪儿去?”刘得财二人听见,吓得变了脸色道:“有…有贼匪闯宫。”绵宁一听,又急又怕叫道:“快去拿我的火枪。腰刀来。”刘得财慌里慌张拿来火枪、腰刀。这时宫内大乱,正在上书房读书的诸皇子也惊慌失措。绵宁持刀背枪来到养心殿前,下令各城门立即戒严,又叫总管太监常永贵去传话,调集各营步军及火器营官兵,携带枪支,速到内宫救援。着皇三子绵恺往储秀宫安抚孝和皇后,小心守护。  绵宁部署完毕,便率众侍卫宫监往隆宗门来。  林宝儿领着众教徒此时已杀过尚衣监直到隆宗门。那大内侍卫们且战且退,被林宝儿逼到隆宗门,这时宫内的侍卫们也杀了过来,一时喊杀连天,血流遍地。一班妃嫔住在翊坤宫、永和宫、咸福宫的听了这喊杀声,慌作一团。有几个胆小的宫嫔,早已投井死了。这时绵宁正赶到跟前,急忙吩咐:“快关上殿门。”林宝儿正冲到跟前,却被一名侍卫缠住厮杀,眼睁睁地看着殿门关上。气得他暴啸一声,一刀将那侍卫刺个透心凉。林宝儿踢开侍卫,忙命人砍倒两棵大树,几十人抬着猛力撞击殿门。无奈那大门坚如磐石,纹丝不动。林宝儿发现门傍有廊房,便叫道:“快从房上翻墙进去。”他自己却将身轻轻一纵,跃上那墙头。绵宁在厅里听不见撞门声,猜测义军们一定另有动作,心中更加不安。突然他身边的一个太监叫起来:“墙上有人。”他抬头一看,果然有一人跃上墙来。他举枪要打,又怕枪声惊吓了皇母和贵妃们,便命侍卫们用箭射。林宝儿跃上墙头,正要跃进殿内,忽然一阵乱箭射来,急忙挥舞钢刀,拨打雕翎,跳下墙去。绵宁一见忙命大内侍卫上前截杀,一面命宫监侍卫继续往墙上放箭。  林宝儿孤身一人面对几十名大内侍卫,全无惧色,一口钢刀左右挥舞,上下翻飞,犹如砍瓜切菜一般,不多时,便有几名侍卫被他砍倒。绵宁看着,不由害怕,再也顾不得许多,举枪瞄准林宝儿,看他砍倒一名侍卫,便勾动枪机,“砰”地一声,正打中林宝儿后背。林宝儿发现有人用火枪射击,便舍了众侍卫,直扑绵宁。原来那枪弹被太监刘得财换了空弹,绵宁见那人一击不死,方知是空弹。趁那几名侍卫拼命上前阻拦时,急中生智,忙把衣服上的金扣儿扯掉装进,开枪射击。林宝儿正砍倒阻拦他的侍卫,突然被射中胸部,猛地摔倒在地。绵宁正欲再射一枪,忽见又有两人爬上墙来,慌忙将衣上钮扣全部打出去,将两个人击毙。那门外教徒听见里面有枪,便不敢再往房上爬。  教徒们见翻不了墙,就跑到值宿房里抱来几床被褥,放在门前,准备放火焚门。这时庄亲王绵梁、镇国公奕灝等率领健锐营、火器营官兵赶到。教徒不敌,被杀的杀、捕的捕,其余的往南逃去。  那陈爽率领的东路队伍来到东华门,径直往里闯,守卫清兵上前拦阻,陈爽等人立刻从腰间拔出刀来往里冲。守卫清兵迎上来,一面大喊“捉贼”,一面关门。结果只有陈爽等五十人冲了进去,其余人都被关在门外。陈爽等人便向弘德殿杀去,因人数较少,宫内侍卫拼命阻拦,杀了半天,才到弘德殿,却已损失三十多人。这时镇国公奕灝率火器营清兵赶到,一阵排枪,陈爽等人都被打死。  绵宁见援军来到,立刻命宫监打开殿门,带领他们杀向教徒。那教徒被内外突击,登时七零八落,四处乱逃。绵宁立刻下令,仔细搜杀余众和奸细刘得财、杨进中等,勿使一人脱逃。然后迅速赶往褚秀宫,向孝和皇后奏捷,使皇后放心,此时宫中的宫嫔侍妃都已逃到储秀宫,围住孝和皇后哭叫着,乱作一团。孝和皇后镇定如常,一个个宽慰着。那九岁的四阿哥绵忻却全然无惧,挣脱其母燕皇贵妃,跑到宫外跟三阿哥绵恺讨来一把腰刀守卫在门口。绵宁来到皇后面前,奏明援军已到,正在捕杀贼匪。那班官嫔侍妃听了,这才安静下来。绵宁宽慰了皇后几句,便来到宫外,嘱咐绵恺务必留在皇母身边,不许离开半步,绵恺赶紧答应,那绵忻却一把拉住绵宁道:“二阿哥,我跟你去杀贼。”绵宁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识,心中高兴,用手摸着他的头,嘴里却说:“你和三阿哥守在母后身边,那些贼匪自有官兵捕杀。”绵忻哪里肯听,还是拉住他不放。绵恺忙上前把他抱住。绵宁匆匆往前面而去。  绵宁一面命清兵继续在宫内搜捕,一面和镇国公奕灝、庄亲王绵梁率大队官兵出宫在全城搜捕访查,并命守城兵将加强戒备,以防城外义军攻城。  那太监刘得财、杨进中,看败势已定,偷偷地躲藏在草丛中,却被清兵搜捕,捆绑起来。那清兵清将直搜到深夜,又捕到陈文魁等十余名教徒。  当夜,月光如昼。内宫已安静下来,绵宁回到宫中来到上书房,匆匆伏案草拟一封送给父皇的奏章——《枪毙贼匪折》。他叙述了宫中发生的义军突然闯宫的事件以及他枪毙义军的经过,并说他枪毙义军实出无奈,字里行间透出坦诚和谦虚,毫无矜夸之意。  绵宁草就了奏章,便命太监道:“速命镇国公奕灝派人连夜送交父皇。”太监答应着飞跑而去。绵宁这才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  绵宁正要起身,忽然闻到一股烧焦东西的气味,便顺着气味往里面走去,看见御书柜下面冒出了火苗,绵宁急忙一边命来人,一边上前将火苗扑灭,突然那书柜后面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抓住了他的脚,绵宁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那书柜后面躺着一个人,那人松开绵宁的脚,双手又去打着火镰,绵宁见他要纵火,忙一脚踢飞他手中的火镰,一手抓起那人前胸,拖出书柜。借着亮光一看,正是被绵宁在隆宗门击伤的林宝儿,浑身是血,像是受了重伤,被绵宁连拖带拉,一下子昏过去。绵宁忽觉那人胸前有一个硬硬的东西,以为又是火镰,便一把掏了出来,一看却是一沾着鲜血的扇坠儿。他看着眼熟,急忙拿到灯光下仔细一看,那扇坠儿却是一块翡翠雕成的两只鸳鸯,翅膀上写着四个绿豆大的小字:同心永结。正是当年他送给红菱的那只。绵宁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儿摔倒在地。这时两名侍卫闻声跑来,急忙问道:“绵二爷,出了什么事?”绵宁赶紧一挥手道:“没什么,快出去。没有我的话,任何人不得进来。”“是!”两名侍卫疑惑着退下去。  绵宁待侍卫退出,急忙掩上房门,把那人抱到床上,轻声叫道:“醒醒,快醒醒。”过了一会儿,那人苏醒过来,看见绵宁站在面前,伸手就往腰间摸。绵宁忙把短刀给他抽出放在床头,安慰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那人有些疑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绵宁将那带血的扇坠儿拿到他眼前问道:“此物从何而来?”那人一看,急得叫道:“快,快还我!”绵宁忙道:“你只要说出它是从何而来,我就还你。”那人怒道:“此物是我娘从小戴在我身上的,你要它做甚?”绵宁闻听,一下子抱住那人,涕泪交流哭道:“孩子,原来是你。”  红菱虽然对绵宁和清廷有着刻骨的仇恨,却掩盖不了她对绵宁的爱。她把那只精心保存的扇坠儿戴在他们唯一的爱的结晶——宝儿胸前。林宝儿长大了,慢慢明白了自己辛酸的身世。他理解和同情母亲痛苦的心境,更加仇恨他的亲生父亲绵宁和清廷。他怀着满腔仇恨冲进宫中,只想把这个穷凶极恶的朝廷打烂。可是清宫大内似有防范,慌忙关上养心殿大门,把义军关到外面。林宝儿也被绵宁一枪打倒。  林宝儿醒来时,清兵援军已到,绵宁带着官监打开殿门,杀向义军。林宝儿看看门里没人,便挣扎着向前爬去,他知道养心殿不安全,清兵必会再来搜捕,便向上书房爬去,进了上书房,见御书柜一字儿排开,便心生一计,悄悄藏在书柜后,待到半夜,便点着御书柜,纵火焚烧上书房。不料竟被绵宁发现。  林宝儿被绵宁哭得莫名其妙,费力推开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绵宁含泪道:“我就是当年送你母亲扇坠儿的人。”林宝儿一听,登时怔住,半晌才道:“你就是我亲生父亲?”绵宁被他一声“父亲”喊得悲喜交加,连声道:“对,孩子,我就是你亲生父亲。”正要上前抱他,那林宝儿忽地抓起床头尖刀,直向他刺来。绵宁不防,吓得往后急退。林宝儿咆哮一声骂道:“你这条清廷恶狗,总算让我找到你了。”挣扎着要抢下床去,却被那伤口疼得摔倒在床上。  绵宁待他平静下来,便慈言善语劝道:“孩子,你难道还像你母亲那样固执任性吗?我当年和你母亲是真心相爱,她若不是执意反清,我定会恳请父皇将她纳为福晋,你母子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林宝儿闻听,忍着伤痛,坐起身来冷笑道:“你这条恶狗也讲人性吗?当年你在山西杀了多少白莲教英雄;今天你又杀死我多少教徒弟兄,我和你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绵宁何曾被人骂过,因眼前是他亲生儿子,便强压怒火继续劝道:“我儿不可如此说法,我身为大清皇子,所做所为当然要为大清江山社稷着想。我儿你和那些贼逆不同,你是我爱新觉罗的后裔。为父如今已被秘立为皇太子。你只要肯归降大清,将来为父荣登大宝,这天下不就是我儿的了?”  “住口,”林宝儿不待他说完怒声喝道,“我是汪家血肉,与你爱新觉罗家族无关。想不到你还醉心当皇帝。以我看来,你大清朝欺压汉人,鱼肉百姓,残害生灵,已为天下所不容。我母亲已在河南起事,天下英雄必会一呼而应。你就等着为大清朝收尸吧!”  绵宁听罢,又恐又怒,哪里还按捺得住,“啪”地一掌击在桌上,怒吼道:“住口,我大清江山,千秋万代,谁敢觊觎!”林宝儿哈哈大笑道:“看来你是死心塌地要为它陪葬了。”  再说那两名侍卫退出房去,心中已有怀疑,因绵宁有命在先,也不敢贸然而进,便在附近来回走动,忽听到以掌击案的声音,接着听到二阿哥一声怒吼,两人怕出意外,再也顾不得太多,忙推门冲进房去。林宝儿见有人来,急忙抓刀在手,奋然坐起。两侍卫大惊失色,冲上前去护住绵宁。林宝儿哈哈大笑,慢慢举起短刀,面向西南叫道:“妈妈,孩儿先去了。”猛然往自己腹部刺去。  绵宁一见,大叫一声,扑到床前,抱着林宝儿的头,丧魂失魄地大叫:“孩子,孩子……你为什么……”可是林宝儿的双手慢慢松开刀柄,一股热血洒在床前。  绵宁像是疯了一样,猛然丢开林宝儿,扑向那两名侍卫,两侍卫吓得呆了,一动不动,绵宁抽出一名侍卫的钢刀,“噗噗”两刀,两颗人头滚出多远。他丢了钢刀,轻轻抱起林宝儿,慢慢步出上书房,跪在廊前,仰天长叹:“上天啊!为何这样惩罚我。”  此时,天已大亮,晨晖中的紫禁城像往日一样金碧辉煌,只是多了几处殷红的血迹,在宫墙上、驰道上、宫门前、御河边……丢弃在这里那里的兵器偶尔闪出寒光……道光皇帝--0101  一文白绫,送走了红菱姑娘的香魂,也彻底割断了绵宁在红山与美人之间的最后一丝犹疑。在伴驾前往热河行宫的路上,他已经把红菱忘得一干二净,心中想的,只是怎样早一天把御辇中的那个人送上西天……父皇临死前那恐怖的叫声,与电闪雷鸣交织在一起,任谁听了也只会毛骨悚然,而对于绵宁来说,却不啻于世上最动听的音乐,那简直就是迎接自己龙登九五的鼓乐之声啊……  嘉庆帝接到绵宁连夜遣使送来的奏章,得知宫中发生了逆匪闯宫的重大事变,万分震惊,所幸绵宁处变不惊,临危不乱,迅速平息了事变,嘉庆稍感欣慰,当即降旨加恩封绵宁为智亲王,增俸一万二千两。命吏部尚书英和先行回京,处理善后事宜,嘉庆也随后起驾回銮。  英和当日赶回京师,便往养正书屋询问二阿哥详情。刚到门口,那玲儿带着红月迎了出来,英和急忙跪倒施礼道:“奴才求见二阿哥。”玲儿面似凝霜道:“二阿哥贵体有恙,不见任何人。”看着英和跪地不起又道:“二阿哥已接到皇上谕旨,已知道大人回京。特命妾身转告大人那被擒贼逆已关押在刑部,大人速去详加审问再作道理。”英和只得起身离去。  英和立即赶到刑部,连夜提审人犯。那太监刘得财早已吓酥了骨头,当堂就指认了陈文魁等人。英和立即审讯陈文魁,那陈文魁先是紧咬牙关,拒不开口。英和便命人先割去他的耳鼻。陈文魁看着眼前闪着寒光的尖刀,吓得大叫道:“我招,我招……”当即供出林清是这次起义的首领。英和见他招供,便道:“你既已招供,天理教便不能容你。不如再助朝廷拿住那林清,将功赎罪,本官可请求皇上饶你不死。”陈文魁见事已至此,只得答应。  林清率众教徒正在大兴县黄村接应山东、河南义军,一面等候京师的回音,可是直到第二天晚上却没见到山东、河南义军的影子,也没得到京师方面的音讯。林清感到事情不妙,急忙命人连夜去京师打探。那去探讯的教徒刚到城外,正与陈文魁领着几十骑义军打扮的人相遇。陈文魁忙道:“林宝儿堂主已攻占清宫,特命我等去请林教主入宫主政。”那几名教徒闻听毫不怀疑,便同陈文魁一起折回黄村。  林清得知陈文魁来到,急叫人请进,问道:“京中之事如何?”陈文魁道:“小人和陈、林二位堂主攻入宫内,生擒了宫内的皇子皇孙、王公大臣,京师清兵尽已归降,只是局势尚不稳定,特请教主入京主持大局。”林清迟疑:“因何至今才有回音?”陈文魁不慌不忙道:“清兵先是拼死抵抗,不愿归降。直待林堂主攻占大内,挟持着王公大臣,清兵才降,是以迟到今日。”林清觉得有理,不再怀疑,却又道:“只是本教主还要在此接应各地义军,暂不能进京。”陈文魁献计道:“京师局势非同寻常,不如小人暂代教主在此接应义军,教主便可入京。”林清点头同意。陈文魁便叫随他来的几十名教徒领路,林清便出了黄村往京师驰去。  林清打马如飞,一路紧跑,那几十名教徒一步不拉,紧跟其后。看看快到京师,林清忽生疑窦:这几十名教徒竟有如此功力,任他拼命奔驰,却一步不落。他猛然冲到一个教徒跟前,厉声喝道:“京师到底怎样?”那人被他乍然一问,慌张回答:“很……好。”林清陡然醒悟,骤然出刀,将那人砍落马下。那几十名教徒装扮的大内侍卫见已败露,各举腰刀,一拥而上。林清喝道:“来得好。”跃马挥刀,一阵猛杀,登时被他砍倒十几。其余看抵挡不过,急忙吹响口哨。霎时四周伏兵四起。林清知道已被清兵包围,不敢恋战,猛攻几招杀退侍卫,拨转马头,往回就跑。清兵见他要逃,急忙一阵乱箭射去,林清挥舞钢刀,拨打雕翎箭,护住人和马,一边往外冲。眼见弓箭无效,清兵忽拉往两旁一退,闪出一队枪兵。只见镇国公奕灝跨马立在队前高声喝道:“放。”霎时枪弹齐发。可叹林清戎马一生,如今竟死在清兵火枪之下。  再说,陈文魁见林清中计而去,才放下心来,便升坐聚事厅命教徒迅速往黄村集中。不多时,教徒集合完毕。陈文魁暗暗欢喜,只待清兵合围。  忽然一名教徒飞跑而进道:“堂主,滑县方面来人了。”陈文魁大吃一惊道:“有多少人马?”那教徒道:“只有一名女子。”陈文魁一听放心了,便道:“叫她进来。”不多时,教徒带一中年女子进来,正是红菱。红菱进了聚事厅,不见林清和宝儿,急忙问道:“林教主在哪儿?”陈文魁不紧不慢地道:“林教主已被请去京师主持政务。”红菱一惊道:“是谁来请的?”陈文魁道:“正是在下。”红菱闻听,突然抢上前去,一把将陈文魁从教主座位上拉下来,宝剑架在他脖子上,怒斥道:“快说,京师到底怎样,林教主和宝儿怎样?”众教徒见一女子擒了堂主,急忙抽刀上前。红菱转脸大声道:“弟兄们,你们被这个软骨头的畜生出卖了。攻打皇宫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教徒们一听,停住了。有人问道:“女英雄是什么人?从何得知?”红菱腾出一只手掏出一封信道:“这是李文成教主的亲笔信。我就是滑县的江红菱教主。”教徒们看了书信,这才相信。一齐用刀指着陈文魁怒吼道:“快说,京师的弟兄们怎样?”陈文魁此时瘫软在地,打着自己的嘴巴,连声道:“我该死,我对不起教主。”随后,便把进攻大内的情形和被逼骗林清入宫的经过说了一遍。  红菱还没听完,“啊”地一声昏倒过去。众教徒急忙将她扶起,连声呼叫。红菱好半天才苏醒过来,手脚冰凉,失声痛哭:“儿啊!娘来迟一步。”  红菱挂念着远在直隶的师兄和儿子,一路躲避清兵搜捕,行走缓慢。她更担心清廷已有防备,林清如按原计划行动,必遭惨败。待她赶到黄村,得知林清已被人请出京师,儿子林宝儿闯宫未回,她一眼识破陈文魁的诡计,用剑逼着他说出京师真正情形。  红菱在教徒们的劝慰下清醒过来,此地已不能久留,必须率众教徒马上离开。正要起身,一名教徒飞奔而进,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好了,我们已被清兵包围了。”众人听了,大惊失色。红菱反倒出奇得平静,她站起身来,神情庄重地道:“弟兄们,不要惊慌,现在,我就是你们的教主,听我号令,杀出重围,投奔李教主。”教徒们被她一番话激励得群情高昂,齐声喊道:“愿听汪教主号令。”  红菱命道:“把陈文魁押过来。”两名教徒忙把五花大绑的陈文魁推到红菱面前,往地上一摔。红菱忙把他扶起,解开绳子,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用剑抵住他的后背道:“看我眼色行事,如不老实我先一剑杀了你。”陈文魁慌忙道:“小人有罪,愿拼死救弟兄们出去。”  红菱赶紧换上教徒衣服,紧随陈文魁走出门外,登上一个高坡,往四下观看,只见清兵铺天盖地,冲杀上来。眼看着越来越近,陈文魁不由双腿打颤。红菱用剑一抵他的后背低声喝道:“镇静点准备喊话。”陈文魁忙强自镇定,打着手势向清兵大声喊:“官……官兵弟兄们,我是陈文魁,已说服手下弟兄投降了。请你们带兵长官上前说话。”清兵听他一喊,立即停止冲锋,一名将住骑在马上喊道:“既已投降,为何不放下兵器?”陈文魁怔了一下,红菱低声命道:“快接着。”陈文魁大声喊道:“我要和你们长官谈妥,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才能投降。不然,誓死不降。”那将住一听骂道:“他妈的,投降就投降呗,还这么啰嗦。别是耍什么花招吧!”陈文魁忙大声道:“将军如不放心,我们可单独在中间空地商谈。”那将位听他说得有理,便大声道:“好吧!你们先等着。”回头命一名清兵道:“速去请安国公前来。”  不多时,那安国公和世泰由几十名亲兵簇拥着来到阵前。那将往急忙向安国公禀明陈文魁的话,和世泰冷笑道:“陈文魁这小子心计不少,别是有什么诡计吧。”那将位献计道:“不如末将保护王爷就在阵前和他商谈。”和世泰点头道:“好吧!”那将住便大声喊道:“陈文魁,为了我们王爷的安全,由末将保护在阵前跟你商谈。”红菱忙低声道:“带上我,同意。”陈文魁忙大声喊道:“我同意,我也要带一名护卫。”那将佐看看身体瘦削的红菱,对和世泰道:“王爷,让那小子带着也无妨。”和世泰点点头,清将大声道:“可以带上。”  红菱跟在陈文魁身后慢慢向清兵阵前走去。那清将手执钢刀护住和世泰也缓缓离开本队,清兵火器营立即举枪瞄准陈文魁两人。  双方越走越近,相距五步远时停住,那清将傲然道:“陈文魁,有话快说!”陈文魁双股战战,正要开口。红菱突然抢先说道:“我们堂主已将投降条件开列出来,请大人过目。”说完慢慢伸手往腰间掏去,和世泰一听,高兴地往前走出两步,准备去看开列的条件。红菱瞅准他和清将走到并肩时,左手突然一扬,一道寒光直射清将,右手推着陈文魁往前就闯。那清将惨叫一声摔倒。火器营清兵一看有变,立即开枪。可怜那陈文魁被红菱做了挡箭牌,霎时变成了马蜂窝。和世泰闻变,转身要跑。红菱已抢到他跟前,甩开陈文魁,左手一把揪住他的长辫子,右手宝剑“刷”地架在脖子上。清兵一见,吓得再不敢开枪。红菱厉声喝道:“快命清兵闪开。”那和世泰方知中计,又怒又羞。脸色铁青大声喊道:“别管我,快开枪!”红菱不待他喊完,突然一掌击去,和世泰立时昏死过去。红菱宝剑一扬,向清兵命道:“快闪条道,不然我先杀了他。”清兵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和世泰的一名亲兵急忙站出来大声喊道:“先救王爷要紧,快闪开一条道。”清兵一听,忽拉一下往两边一闪,让出一条道来。这时村里的教徒见红菱得手,一齐奔涌过来,红菱向清兵大声道:“只要你们老实呆着,我说话算话,不伤你们王爷性命,等我们走后,你们到二十里外的地方接你们王爷。”说完转身向众教徒大声道:“快走。”众教徒立即簇拥着往外冲去。  嘉庆帝命英和先行回京,即刻起驾回銮。这时,忽有驿使送来直隶总督温录惠的告急文书:河南滑县教匪李文成聚众谋逆,官军屡剿失利,今贼势大张,已据河南山东之滑县、长垣、曹县、定陶等地。嘉庆阅毕,龙颜失色。几天前,他就接到河南巡抚高杞的奏章,闻知李文成谋逆。当时当作一般的贼匪作乱,也指令高花督兵进剿。没想到竟酿成大乱。结合到京师刚刚发生的禁门之变,嘉庆才惊慌起来。当即召集随驾重臣戴均元、托津、禧恩等人商议对策。传旨命陕甘总督那彦成代替温录惠为直隶总督,并委以钦差大臣关防,节制河南山东所有清兵。命工部侍郎,护军统领庆祥等率火器、健锐二营清兵,又命陕甘提督杨遇春及杨芳和西安将军穆克登布督兵数万协同围剿,力图以最快速度扑灭刚刚燃起的起义烈火。嘉庆部署完毕,更加担心京师局势,遂率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班师回朝。  嘉庆回到宫中,立即御临太和殿,召见群臣,讯问京中情形。英和便把诱杀林清及其教徒的经过详细奏明。这时安国公和世泰刚好回京,立即入宫觐见皇上。他哪敢说出被红菱挟持的真情,便奏称剿灭贼匪万余,蒙骗过关。嘉庆闻奏,龙心稍安。忽然道:“怎不见二皇子来见朕。”英和忙奏道:“智亲王近日身体不爽,很少出宫。想必不知道皇上回京。”嘉庆顿觉疑惑问道:“智亲王几天前,还亲自平灭禁门之变,怎会突然生病?”英和回道:“奴才也不太清楚。据说,事变当晚,智亲王正在上书房草拟奏章,有一受伤的贼匪藏匿房中,突然跃出杀死两名侍卫,那贼匪也知难逃活命,自尽而死。智亲王可能受了惊吓,第二天就病倒了。”嘉庆听见,勃然大怒:“一派胡言,智亲王既能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平火事变,岂是区区贼逆能吓病的。”英和吓得赶紧跪下道:“奴才该死。奴才也是胡乱猜测。”嘉庆一挥手道:“算了。既是智亲王生病了,就不必宣召了。”英和急忙谢恩退下。  嘉庆环视众臣,眼含悲愤道:“想我大清当初威服四夷,何等强盛,不想竟会在宫中发生这种汉唐宋明未有的事变,让朕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固然是朕薄德寡能,导致祸端,朕也当告罪天下。”遂命宣旨官:“特颁‘罪己昭’。”  《罪己诏》尚未读完,诸臣早已忽啦啦跪倒在地一片,惶惶匍伏于地,呜咽痛哭,叩首请罪。  嘉庆丝毫不为所动,愤而立起,手指群臣怒道:“朕虽无能,却不曾有过害民之事。可是你们身为朝臣,平时受朕之恩宠,食国家俸禄,都干些什么?为何每次逆匪起事,总以官逼民反为号,而趋之之民若骛。大内之变,逆匪直入禁门,步军统领吉纶、左翼总督玉麟,竟毫无觉察,着即拿下。”吉伦。玉麟吓成一团软泥,两边侍卫立即拿下两人顶戴、官袍。嘉庆喝道:“推出午门,斩立决。”二人吓得哭喊道:“万岁饶命……”侍卫们不由分说,立即将二人拖出宫外。  嘉庆看着阶下吓呆的诸臣,不缓不紧地道:“吉伦遗缺由吏部尚书英和兼署。”英和急忙往前跪爬两步,叩首道:“奴才遵旨。”正要退下,嘉庆道:“慢,朕命你立即去拿下东华门、西华门守门将卒,统统革职,充作苦役。另外会同刑部,将累年所查贪渎之吏,一律从重治罪。凡留京官员,除朕表功之外,一律罚俸一年。”英和叩头接旨退下。  嘉庆缓和一下口气道:“朕于在廷臣王,有功必赏,皇二子绵宁在上书房读书,一闻有警,便亲自用火枪击毙二贼,余贼纷纷藏匿,不敢上墙,实属有胆有识。宫廷内地,奉有祖宗神位,皇后也在宫中。绵宁身先抵敌,保证安全实属忠孝兼备,赐其所用火枪‘威烈’之名,以示优奖。皇三子绵恺、皇四子绵忻随同捕贼,亦属可嘉,从优叙功。安国公和世泰剿匪有功,着即内务府大臣,遗缺由镇国公奕灝兼署,庄亲王绵梁交部从优叙功。”绵恺和一班被褒奖之臣赶紧叩头谢恩。  散罢朝,嘉庆带着内务府扈从大臣禧恩和几名内监往养正书屋探视绵宁。孝和皇后正在绵宁屋里,闻听圣驾来到,忙叫红月、红桃扶起绵宁,随同玲儿出来迎驾。嘉庆一看绵宁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大吃一惊:“皇儿怎会病成这样。”绵宁故作轻松道:“父皇不必担心,儿臣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忙陪嘉庆进了屋里。嘉庆问道:“皇儿真是受了惊吓?”绵宁谦恭道:“儿臣长在宫中,生性柔弱。偶遇急变,受些惊吓,也是可能的。”孝和皇后却摇头道:“二阿哥在父皇面前还要谦恭吗!当时二阿哥面临巨变,何等沉稳从容。怎么会是受了惊吓。”嘉庆赞许道:“你母后说得有道理,必是左右侍候不周才会病成这样。”红月、红桃一听,吓得扑通跪下,连连道:“奴婢侍候不周,罪该万死。”玲儿站在旁边,竟忍不住哭出声来。绵宁忙低声道:“不关他们的事。”嘉庆看他面有惨淡之色,玲儿又哭得伤心,一时不知究里只得道:“朕也是随便说说,并无责罚之意。”玲儿慢慢止住了哭声。红月红桃起身谢恩。  屋里几人正在说话,禧恩和几名内监等候在院里。忽然四阿哥绵忻飞跑进来,喊道:“二阿哥,我额娘来看你。”禧恩一听,心中窃喜,迎上去,躬身道:“四阿哥,四阿哥,果真是皇贵妃驾到?”绵忻听他问得奇怪,恼怒道:“谁还骗你。”禧恩方知问得唐突,忙掩饰道:“皇上正在智亲王屋中。我是想问清楚,好让他们通报。”绵忻欢喜道:“原是我父皇也在这儿,太好了。”说完往里就跑,禧恩也不拦他。这时那燕皇贵妃带着翠儿、巧儿两个宫女走进来。禧恩看见,急忙赶到前去,纳头便拜:“奴才叩见娘娘,”燕妃见是禧恩,立刻满面春风,娇声骂道:“你这个狗奴才倒还认得我啊。”禧恩笑道:“奴才可是时刻记挂娘娘。”燕妃突然正色道:“皇上也在智亲王屋里吗?”禧恩忙道:“皇上已来多时了。”燕妃不高兴道:“皇上真是关心智亲王啊。”禧恩却道:“娘娘不是也来看智亲王吗?”燕妃佯怒骂道:“就你鬼精。还不快叫他们通报。”  绵忻跑进门里,高兴地喊道:“父皇。”嘉庆看见,忙叫道:“快过来让朕看看。”绵忻却突然站住,后退一步,双膝跪倒,磕了一个头道:“孩儿叩见父皇,父皇吉祥。”众人一看,大笑起来,嘉庆高兴得流出眼泪,上前拉起他,连声道:“四阿哥也长大了,懂礼了。不过这是后宫,是咱们自己家里,就不必多礼了。”孝和皇后从旁道:“别看他是个孩子,可是有胆有识,宫中急变,无人不慌,他却全然不惧,跟三阿哥一道守在储秀宫门外。”绵宁接着道:“母后还不知道,他还缠住我带他去杀贼,亏得三弟抱住她,我才走脱。”嘉庆听了,更加欢喜,抚摸着绵忻的头道:“真是我大清的福气。”  这时内监来报:“燕皇贵妃娘娘来看视智亲王。”孝和皇后笑道:“正巧都赶到一块儿了。万岁还不宣她进来。”嘉庆道:“快宣进。”说话间那燕皇贵妃已到屋里,忙给主子和皇后施了礼,笑道:“我只说赶早来看视皇二子,不想让皇上皇后抢了先。我倒成了马后炮了。”一句话说得屋里人都笑了起来。”绵宁和玲儿忙施礼谢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燕妃走到绵宁跟前,亲热地询问病好得怎样了,每餐吃多少饭,如今感觉怎样。绵宁赶紧一一回答。嘉庆又和他们说了一会闲话,看看天色已晚,便道:“你们在这儿多呆一会儿。朕还有国事,就先回宫了。”绵宁忙问道:“父皇,近来河南、山东两省贼情怎样?”孝和皇后听了忙道:“万岁要谈国政,我们就先回避一下吧。”嘉庆摆手道:“不必了。”又向绵宁道:“你只管安心养好身体。贼匪作乱自有朕和诸卿商议督办。”说完便命禧恩摆驾回宫。孝和皇后和燕皇贵妃又说了一会闲话,也各自回宫去了。  掌灯时分,红月红桃传来晚膳。绵宁今天心情好多了,用了两碗莲子汤一个馒头。玲儿看他几天来第一次吃这么多,脸上的笑容舒展开来。绵宁看她这么高兴,动情地道:“玲儿,谢谢你的关心。”  玲儿笑道:“你还用跟我客套吗。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就放心了。”  绵宁叹道:“你也瘦了很多,这几天受苦了。”  玲儿脸上笑容凝住:“比起王爷你的内心之痛,这点苦算什么。可惜我不能为王爷平复心灵之痛。”  绵宁忙安慰道:“玲儿,别这么说。”  玲儿摇头道:“不,我有好多话想说。”  绵宁走到她面前坐下,一手抚在肩上道:“我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心里有苦处,就说出来吧!”  玲儿缓缓地说道:“刚入宫时,我并不爱王爷,可是现在玲儿深深爱上了你。是你的痴情感动了我,是你的痛苦震撼了我。尽管我不是你所爱的人,你还对我这么好。我不忍看着你在痛苦中煎熬。王爷的失子之痛我理解。可叹我无能为王爷平复心理之痛。入宫多年,没能给王爷生下一男半女。”  一番话说得绵宁热泪涌出,摇着玲儿双肩道:“玲儿,你怎么说这些傻话。”  玲儿按住他的手道:“玲儿有一事想求你答应。”  绵宁连忙道:“别说一件,十件八件我也答应。”  玲儿拭干眼泪道:“王爷身为皇子,已三十多岁了。膝下却无一子。玲儿以为不如再娶二福晋……”  绵宁不等她说出,便拦住她道:“玲儿,你胡说些什么。就是你不觉得委屈,我哪有这种心情。”  玲儿道:“我理解王爷的心思。可是王爷也该为大清的将来考虑啊。”  绵宁不由得笑了:“还看不出,你倒是个有心人。”  玲儿不以为然地道:“这有啥稀奇,皇上对王爷这么恩宠,宫中上下,谁看不出来。”  绵宁忙道:“此话不可随意往外说。”  玲儿不屑道:“你当我是傻瓜呀。可是我说的事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绵宁道:“你着什么急,我们都还年轻,以后还怕没有儿子吗。”  玲儿嗔怪道:“说了半天,你还是不答应。我生气了。”  绵宁忙道:“你先容我考虑考虑嘛。先安歇去吧。”说完,大声喊道:“红月,侍候福晋安歇。”  门外答应一声:“来啦。”走进一女子。绵宁道:“侍候福晋早点歇息吧!”背后却传来一声娇叱:“绵宁!”绵宁吃了一惊,转脸仔细一看,那女子穿着红月的衣服,却不是红月。绵宁看她十分面熟,不由得愣住了。那女子秀目圆睁,突然从身后抽出宝剑,一指绵宁胸前,冷笑道:“二皇子,难道认不出了?”玲儿看见,吓得张口要喊,被绵宁一把捂住道:“她就是汪姑娘,快,不许让任何人进来。”女子泪水汪汪咬牙道:“你还认得我。是你杀了我的儿子,我今天就是来为我儿报仇的。”绵宁浑身一震,泪如泉涌,哭道:“哼,你的儿子,难道不是我的儿子吗,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绵宁一阵眩晕,差点摔倒,玲儿急忙上前扶住。哭道:“汪大姐,你冤枉他了。宝儿不是他杀死的。”红菱怒道:“少废话。我不想妄杀无辜,快让开。”绵宁渐渐清醒过来,却出奇的平静,道:“恨只恨我不该生在帝王家,我若是一介百姓,也许正是夫妻恩爱,安享天伦之时。今生无所求,蒙菱妹赏我一剑,心满意足矣。”言毕双目紧闭,引颈受戮。玲儿一下跪倒在红菱面前,求道:“汪大姐,我求求你,放过他一回吧。他其实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我最清楚,他爱你有多深。失子之痛,也差点要了他的命。”  红菱听着,心如猫抓,她相信玲儿的话。她知道绵宁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是他是清廷皇子,他亲手杀死了她的儿子,毁掉了她一生的希望,仇恨仍旧充满她的全身。她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子,低声道:“你先起来吧。”玲儿看她放下宝剑,迟疑着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住那把闪着寒光的剑。红菱泪眼看着绵宁,心里道:“宁哥哥,对不住了。”闭着眼睛,突然一剑向绵宁当胸刺去,只听“啊”地一声惨叫,红菱睁眼一看,却是一剑刺中玲儿,当即扑倒在地上。绵宁惊得抱住玲儿,叫道:“玲儿,玲儿。”红菱惊呆了,慌忙上前扶住玲儿,对绵宁道:“快去叫人。”绵宁慌忙起身。玲儿挣扎着道:“别……别叫人。”绵宁停住。玲儿喘过一口气道:“我……我有话说。”绵宁忙问:“你说吧。”玲儿看着红菱,断断续续道:“宝儿…不是……王爷杀死的。相……信我。我们……都是女人,爱着……同……一个……男人,求……你们……别这么……残酷……折磨对方。求你……放过……王爷。”红菱懊悔道:“我答应你,我对不起妹妹。”玲儿又看着绵宁道:“快,拿……纸笔来。”绵宁不解其意,急忙将笔墨拿来,将宣纸铺在地上。玲儿右手哆嗦着提起笔,在纸上写道:“奴婢入宫多年,未能为王爷生养半子,愧对王爷恩宠,只有一死谢罪。”绵宁看着大惊道:“玲儿,你这是干什么?”玲儿慢慢松开笔,气息微弱地道:“快,送……大姐……出宫。”红菱哭道:“我不走,妹妹你不能死。”玲儿突然往红菱怀里一歪,气绝而亡。绵宁惊呼道:“玲儿,玲儿……”红菱慢慢放下玲儿,低声道:“别喊了,没用了。”绵宁怒吼道:“你为什么要杀死她?”红菱无言以对,一任悔恨的泪水奔涌而下。绵宁低头看见地上玲儿的遗言,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拉起红菱,指着她身上的衣服问道:“红月在哪儿?”红菱怔了一下明白过来,忙道:“她被我点了穴道。”绵宁急忙往外奔去。  第二天,智亲王福晋自杀而死的消息立即传遍宫中。嘉庆正在太和殿早朝,与诸臣商议那彦成从河南发来的奏折,原来那彦成兵抵河南卫辉,因见滑县谢家庄、道口镇一带义军声势浩大,乃屯兵不速进,上书嘉庆帝要求增调山西兵、甘肃兵、索伦兵赴滑县。嘉庆求胜心切,见到那彦成的请求,十分恼怒,大骂他迟疑不进,逗留观望。军机大臣戴均元、托津见主子发怒,忙出班奏道:“既是那彦成畏葸迁延,万岁可派重臣往其营中督促,一面严旨责其早日进兵剿灭逆匪。”嘉庆点头道:“两位爱卿言之有理。朕就命托津为监军,立即赶赴河南,督促那彦成进兵。”托津忙道:“臣遵旨。”嘉庆正要散朝,禧恩匆匆而进,跪奏主子:“皇上,刚才,智亲王派人来报,二皇子福晋昨晚自尽而死。”嘉庆大吃一惊问道:“可知因何自尽中”禧恩道:“福晋留有遗言,说是入宫多年,未能为智亲王生育半子,羞愧而自尽。”嘉庆叹道:“真是糊涂,岂能因此轻生。智亲王现在怎样?”禧恩道:“智亲王自是悲痛欲绝。”嘉庆一挥手命道:“散朝,待朕去看看。”  嘉庆由禧恩陪着,带了几名内监,直奔养正书屋绵宁寝宫。绵宁闻报,出来把父皇迎入房内。嘉庆看他两眼红肿,面色惨然,不由心中发酸,道:“皇儿身体刚有好转,又遭此变,可受苦了。”绵宁叹息道:“谢父皇关心,儿臣该有此劫。”嘉庆道:“你福晋也是心窄。你膝下无子朕也曾忧虑,她也不该因此轻生。”绵宁道:“昨晚用膳时,福晋说起入宫多年未能生育半子,还劝儿臣多纳几个侧福晋,谁料想她当晚就寻了短见。”说完,掏出玲儿遗书呈上。嘉庆看过,眼中含泪道:“难为她一片心思。朕要厚葬她。”转脸向门外喊道:“禧恩。”禧恩赶紧跑进来,垂手而立道:“皇上有何吩咐?”嘉庆道:“智亲王福晋的丧仪就由你主办,梓宫用金黄座罩。”禧恩心里一惊,暗道:“只有皇太子才能用黄色,皇上是糊涂了吗?”正在迟疑,又听嘉庆道:“下去吧!”禧恩忙道:“奴才遵旨。”慢慢退出房去。  绵宁看禧恩退出,忙屈膝跪下道:“谢父皇恩宠。”嘉庆眼含期望,道:“皇儿你能明白朕的苦心吗?”绵宁道:“儿臣明白。”嘉庆道:“明白就好,皇儿要节哀自重。朕还有国事待办,就此回宫了。”绵宁忙起身恭送圣驾。  禧恩出了绵宁寝宫,经凉风一吹,心中豁然明白。主子的意思是以皇后的丧仪厚葬福晋。想至此,他不敢怠慢,急忙到前厅吩咐宫监仆隶们分头忙活。直到天黑,禧恩便向绵宁找了间房子住下。按说,宫内不留外官住宿,但禧恩是燕皇贵妃的本家族弟,又是嘉庆皇帝特许的丧礼主办人,特殊情况也就特殊对待了。那禧恩为着办好丧礼,一直谋划到半夜也无睡意。便信步走出房门,外面一片寂静,禧恩心里忽然像长了草。看看四下无人,悄悄出了大门,往益香园而去。  那益香园正是燕皇贵妃居住。燕妃自生下四阿哥绵忻,虽说在后宫颇有地位,怎耐嘉庆每天忙于国政,极少临幸她。她便难耐深宫寂寞,常找借口召她族弟禧恩来宫中陪她,那禧恩当然是一拍即合。因为满人自古就有本族通婚的习俗,他们也不以为意。今天禧恩奉旨住在宫中,忽然想起她便往益香园而来。  禧恩来到门口,宫女太监都心里明白,也不用通报,他便直奔燕妃寝宫,远远看见还有灯光,知道燕妃还没歇息,心中高兴,悄悄走进门去。门内两名宫女看禧恩进来,识趣地走开,禧恩轻轻关上房门,走进内室。那燕妃正坐在书案前,手托香腮,凝眉深思。禧恩走到跟前一躬身笑嘻嘻地道:“娘子,小生有礼。”燕妃不防有人进来,吓了一跳,一看是他,心中窃喜,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道:“深更半夜,来我寝宫,成何体统。”禧恩不以为意,上前搂住她,调笑道:“姐姐难道不想小弟?”可那燕妃却不像以前那样温顺,嘴里怒喝道:“放开我。”用力推开禧恩,转身伏在书案上,抽抽噎噎哭泣起来。禧恩慌了手脚,陪笑道:“对不起,是奴才莽撞,惹姐姐生气了。”燕妃突然抬起泪眼,娇叱道:“谁生你的气。”禧恩一听,放下心来,上前抚着她的秀发道:“姐姐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燕妃叹息道:“也只是一些小事,哪里用你赴汤蹈火。我只是觉得我们母子活得凄苦,没有人体贴照顾。”禧恩人极聪明,一听就明白了,便道:“姐姐是说皇上不到你这儿来了。”燕妃含笑道:“怎么,你吃醋?”禧恩赶紧道:“奴才再大胆,也不敢吃主子的醋。”燕妃啧笑道:“还说呢,皇上的绿头巾你都给戴上了。”禧恩嘻笑道:“还不是蒙姐姐的错爱,”又正色道:“皇上可是一位勤政图治的君主,每天忙于政务,实在无暇临幸后妃们。奴才可不敢诱惑主子贪恋女色,荒废朝政。”燕妃冷笑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就扣上个大帽子。难道我就不孤独寂寞了吗。”禧恩忙陪笑道:“姐姐说得是,小弟一定劝皇上常来姐姐宫中。”燕妃转而娇媚地一笑道:“今晚可不要他来。”……道光皇帝--0202  一阵颠凤倒驾、莺狂燕浪,两人得到了情欲的满足,疲倦仰卧在床上。过了一会儿,燕妃推了推禧恩,道:“你快回去吧,免得被人怀疑。”禧恩嘻皮笑脸地道:“还早呢,我还没和姐姐亲热够呢。”燕妃忽地坐起来,虎着脸道:“要是被人发现,就坏了大事。”禧恩看她生气,只得匆匆穿上衣服,下了床。燕妃这才微笑道:“快点回去吧,别忘了我的话。”禧恩答道:“忘不了,美人儿。”不情愿地转身走出去。  禧恩悄悄地赶回去,到了房门口,正要进去,忽然看见养正书屋门口闪出一个人影,他想起燕妃交待的话,急忙隐身在黑影里,那人在门口站了一会,便走下台阶向后面走去。禧恩急忙蹑手蹑足尾随而去。那人穿过几排房,又走了好长时间,拐进一条偏僻的弄堂,一直走到弄堂尽头,在一座砖房前停住,禧恩紧紧跟随,看他停住,急忙藏身一颗树后。那人轻轻地敲了两下门。不多会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是王爷来了。”那人没说话,进了门去。房门随即关上。  禧恩仔细看看四下无人,便轻轻走到窗前,用手指头把窗户纸捅开一个洞,睁一眼闭一眼往里窥探。这一看,他心里吃了一惊,原来那人正是智亲王绵宁。只见绵宁走进屋里,向那个开门的侍女问道:“她怎么样?”侍女答:“好像心事很重,一直愁眉不展。”  绵宁吩咐道:“你去门外看着。”侍女答应着转身往外走去。禧恩听见,不敢停留,急忙轻轻走开。  原来绵宁悄悄地让红菱躲在这座房里,由红月侍候着,这里比较偏僻,平时很少有人来。但是绵宁还是不放心,夜里便来看望红菱。  红菱正在内室,伏案沉思,听见绵宁说话,便转过脸来,绵宁走了进来,在她身边坐下。见她不说话,绵宁便开口道:“菱妹,过几天,玲儿丧礼过去,我送你出宫。”红菱抬眼看着他摇摇头叹息道:“我对不起玲儿,第一次错杀好人,如果按大清律惩罚我,我也许会好受些。”绵宁听着,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双手扳过红菱肩膀道:“快别这么说。玲儿临死前说过我们既然相爱,为什么非要折磨对方呢?”红菱喃喃地道:“天意,难道都是天意,为什么我没有一个亲人。”绵宁忙道:“菱妹,你看。”说着,慢慢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递到红菱眼前,红菱一看,正是他们少年时的信物,那只扇坠儿,睹物思人,红菱一把夺来,揣在怀里,痛哭道:“宝儿,我的宝儿,你在哪儿啊。”绵宁也是泪如雨下,捏住她冰凉的双手道:“宝儿被我一枪打伤,昏死过去。夜里爬到上书房准备纵火焚宫,被我发现,我在他身上看见这只扇坠儿,才知他就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劝他几句,他就吼叫起来,惊动了外面侍卫冲进来,宝儿一见,就……就拔刀自尽了。”红菱听完,一下子扑到绵宁怀里放声痛哭,绵宁也不安慰她,只是陪着哭个够。  过了许久,红菱才止住哭声,却伏在绵宁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绵宁抚摸着乌黑的秀发安慰道:“菱妹,你还有亲人,我还会像在五台山时那样爱你。”红菱抬起头,满面羞愧地道:“对不起,我错怪你了。”绵宁不解道:“你是从何得知宝儿被我所杀。”红菱道:“是陈文魁亲口所说。”便把在黄村识破陈文魁奸计,利用陈文魁诈降挟持和世泰,得以脱逃的经过说了一遍,绵宁听完,冷笑道:“这个狗奴才,还虚报军功,欺骗皇上。”红菱鄙夷地道:“你们朝廷,有几个好官。”绵宁忙道:“我们都别提朝廷上的事。玲儿走了,我今生无所求,能和相知相爱的人终生厮守,吾愿足矣。”红菱看他满目凄惨,难过地道:“我对不起玲儿。”绵宁望着她,轻声道:“菱妹,求你别离开我。明天我在宫外给你找处院子住下,派几个信得过的侍女,侍候你,好吗?”  红菱盯住他的眼睛道:“你是想登基后,纳我入宫吗?”  绵宁脸一下子胀得通红,低下头去,不敢看她。嗫儒道:“不……不,我不想让你生气。”  红菱温柔地道:“我不生气。现在除了还有你爱我,我什么也没有。我觉得自己活得太苦太累,多么想在你身边歇歇脚。”  绵宁一听,激动地一把抱住她道:“真的,你答应,不离开我。”红菱泪光滢滢,点点头,却又道:“我只想跟你厮守在一起,并不企求后宫的名分。你要答应我,登基以后,让我离开。”  绵宁连声道:“我答应,我答应……”  两个流着热泪,紧紧地拥抱着。  玲儿的丧事,在禧恩的精心安排下,举办得轰轰烈烈,梓宫的金黄座罩显得庄重肃穆,引得前来吊唁的王公大臣、后宫妃嫔羡慕不已,啧啧赞叹。绵宁却显得非常平静,谦恭地迎来送往,毫无矜持之色。  半月以后,嘉庆降下圣旨,御赐绵宁智亲王府邪,绵宁感激圣恩,便亲往养心殿拜谢。  嘉庆和孝和皇后正在寝宫,听众监来报,绵宁来见,忙命宣进。绵宁进来,施礼道:“父皇母后吉祥。”喜庆满面笑容,叫绵宁坐下,随手从书案上拿过一份奏章递给他,绵宁打开一看,原来是托津从河南发来的奏捷文书,官军聚歼滑县教匪,匪首李文成亦举火自焚。绵宁看完,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奋。“那彦成仅是侥幸取胜。”嘉庆道:“皇儿有何见地,说来朕听听。”  绵宁挺直身子道:“儿臣以为李文成如果不固守滑县,采取流窜作战,贼势必然越滚越大,那彦成断难短期内将其剿灭。”  嘉庆面带笑容,颔首道:“皇儿言之有理,不知可有良策?”  绵宁不慌不忙地道:“儿臣以为,第一要治吏安民,使民无附贼之心。第二要勤习刀兵,不可荒弛武备。”  “正是与朕不谋而合,”嘉庆高兴地道:“眼看已到仲秋,朕准备去热河秋弥,操练八旗官兵。”孝和皇后嗔怪道:“二阿哥近来身体不好,万岁怎可以国事劳他。”嘉庆笑道:“皇后说得对。朕不说了。”原来清朝皇子只是象征性地参予政事,并不负具体责任。嘉庆是有意历练绵宁。当下孝和皇后便道:“二阿哥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立即命端来燕窝粥,。嘉庆道:“你娘儿两个慢吃着说话,朕还有事要出宫去。”便吩咐内监准备仪仗,摆驾出宫。  绵宁恭送父皇,回来坐下,孝和后关切地道:“快趁热把粥吃了。”绵宁起身双手端起一碗粥捧到孝和后面前道:“母后也吃吧。”孝和后接过。绵宁坐下,边吃边问道:“母后有何训教?”孝和后笑道:“哪里是训教,母后是要跟你说一桩喜事。”绵宁不解其意,便道:“儿臣有何喜事,请母后明示。”  孝和道:“你福晋就因没能为你有后,羞愧而去,我和你父皇也为你忧虑。照理说,凡是皇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母后知道,你不贪恋女色,可是也要为我皇室将来着想……”  孝和后还没说完,看绵宁好像被触动心事,面色顿时惨然,便赶紧打住。绵宁忙强作笑颜道:“母后说得是,母后的意思是……”  孝和后只得道:“我和你父皇想再为你娶几房福晋,以继香火。”  绵宁听完,知道母后的话有道理,无可辩驳,只得道:“谢谢母后和父皇的关心,只是玲儿新丧,儿臣尚无此心情。”  孝和后温和地道:“我和你父皇也是想让你考虑一下。二阿哥年岁不小,所以才这么急。”  绵宁起身道:“容儿臣再想一想,便回禀母后。”  孝和后道:“二阿哥请自便。”  绵宁辞了母后,出了养心殿,一路沉思。他并不爱玲儿,对于玲儿的死,他除了感到愧疚,并无太多的伤感。玲儿入宫多年不育,他也一直耿耿于怀,只是没有表露面已。如今自己已三十多岁,尚无后人,父皇有意将来传位于他,就是大清江山后继无人,他怎么会不着急。母后的话正说中他的心事,可是他怕红菱伤心,又舍不得红菱离开。就这样,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到了东华门,两名随从的太监,忙赶到他跟前道:“王爷,您是要出宫吗?”绵宁这才醒悟过来便道:“啊,是吧。”小太监忙道:“王爷既要出宫,奴才去叫侍卫们来保护。”绵宁不耐烦地道:“不必了。”小太监求道:“王爷若是出了事,奴才担当不起。求王爷可怜奴才做事。”绵宁灵机一动道:“你去拿几身便服来,咱们主仆扮作寻常百姓,料也无妨。”两小太监怕惹恼王爷,不敢啰嗦,赶紧去找了衣服来,三人换上,出了东华门,顺着前门大街往东走去。  主仆三人,走了四五里地,来到一处高大的宅院前停住,绵宁转身道:“你们两个先去玩耍去吧。”俩小太监欢喜道:“谢谢王爷。”转身离去。  绵宁走到阶前,那门口刘宏武正带着几名侍卫守着,仔细一看,是智亲王来了,急忙上前施礼,绵宁轻声道:“不必多礼。”刘宏武忙道:“王爷,请。”  绵宁吩咐刘宏武几句,便直往后院走去。过了月亮门,只见后院草地上,一个女子正在舞剑。绵宁一声不响,悄悄走近。只见那女子身随剑翻,劈刺旋削,风疾雪飘般已在草地上周行一匝。绵宁也略识剑法,看到兴处,不由得高声喝道:“好!”那女子闻声收了身势,正是红菱。绵宁走到她跟前,道:“菱妹,你不高兴?”红菱忙笑道:“没有。”绵宁看着她道:“刚才看你剑势,像是满含悲愤之感。”  红菱面露凄然之色,看着绵宁道:“也许有一天,我们再也不能相见。”绵宁伸手捂住她的嘴道:“菱妹,不许你这么说,你答应过的话,全忘了吗?”红菱冷冷地道:“我没有忘。可是小妹不会永远留在你身边。你应当再娶一女子。”  “不。”绵宁双手捧着她的脸,看着她漆黑的瞳仁波光灼人,端的艳若桃李,神情间却又冷似冰霜。他忘情地把她搂在怀里轻声道:“我一定要娶你,我不要伤害你。”红菱却奋力挣开他的怀抱,坚决地道:“你若不依小妹,小妹现在就走。”绵宁慌了,忙道:“我依你就是,只是这事不是说办就办的,总要慢慢来嘛。”红菱听他松口,换了温柔的口气道:“小妹并不奢求太多。你依了我,小妹愿和你多厮守几日。”  绵宁看着她雪也似的脖子,那点毫无血色的朱唇,嘴角微含笑意。倍觉惹人怜爱。忍不住伸头要吻,忽然看见那漆黑的眼睛里滚出两颗亮晶晶的泪珠。绵宁一下子怔住了。红菱却投去深深的一吻,同时那两颗泪珠滚落下来。绵宁吃了一惊,正要开口,红菱却微笑道:“不用怕,小妹是太高兴了。以后,你每天抽出一个时辰,就这样抱着小妹,好吗?”绵宁怦然心动,连忙道:“行,行……”  两人相依相偎,慢慢躺倒在床上……  孝和皇后因为听了绵宁话,便安心等待他考虑成熟来回话。谁知一直等了几个月,也没听到绵宁提过半个字,嘉庆帝又催得紧,她便耐不住,让宫女去智亲王府叫绵宁来,要亲自提出他的婚事。宫女回来说,智亲王有事出宫去了。到了傍晚,又叫宫女去叫,绵宁才来到储秀宫,向母后请了安。孝和后不悦道:“二阿哥,母后让你考虑的事想得怎么样?”绵宁早忘得一干二净,心中莫名其妙,忙问道:“不知母后所言何事?”孝和后一听,勃然大怒道:“你给我跪下。”绵宁赶紧跪下,却知道母后素来疼爱他,并不害怕,嘴里便道:“母后息怒,且莫伤了身子。不论母后说什么,儿臣件件都依。”孝和后被他说得一下子怒气全消,便笑骂道:“就你这东西会说话。如今可是你亲口所说,如有半件不依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便道:“我和你父皇已商议好了,准备娶承恩公舒明阿的格格慎儿做你的嫡福晋。另外,再娶四个侧福晋。”绵宁听完,大惊道:“母后,儿臣可供养不起这么多格格。”孝和后斥道:“少贫嘴。四名侧福晋是全儿、静儿、彤儿、祥儿。”绵宁急道:“不,母后,容儿臣再想一想。”  “不用你想一想了,”孝和后怒道,“你刚才说过的话,就自食其言吗?再说,这是你父皇的旨意,你敢抗旨不遵。”绵宁知道再求也没用,又想到红菱说过的话,便向母后拜谢道:“一切由母后作主。”孝和后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道:“既如此,下月就请你父皇赐成大婚。”  嘉庆闻听绵宁应下婚事,龙颜大悦,便命钦天监择定吉日,赐成绵宁完婚大礼。  眼看吉日来到,绵宁便带了两名小太监匆匆出宫,来看红菱。刚进月亮门,就见红菱坐在门外台阶前,不停地呕吐,红月不知所措,呆立在旁边,绵宁大惊,急忙上前扶起红菱,问道:“菱妹,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红菱缓过一口气,抬起头道:“不要紧,休息一会儿就好。”绵宁转身向红月怒道:“还不快去请大夫来。”红月忙答道:“是……”转身要走。红菱急忙拦住道:“不必了。”又向绵宁道:“是小妹不让她去的。”绵宁急道:“菱妹,生了病怎么不去请大夫呢,我去叫刘侍卫到宫中接太医来。”说完转身就走,红菱一下子拉住他,红着脸道:“哎呀,看你急的,小妹这不是病。”绵宁一怔道:“不是病会是什么?”红月突然惊叫道:“夫人,莫不是有喜了吧!”绵宁大喜,拉着红菱的手道:“菱妹,是真的吗?”红菱却低下头去。绵宁不解地道:“菱妹,你怎么了?”说着,双手捧起她的脸,只见红菱玉齿紧咬着无血的嘴唇,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绵宁连声叫道:“菱妹,菱妹……”许久红菱脸上露出笑容,道:“不要紧,小妹只是太高兴了。”绵宁将信将疑,便又安慰了几句。红菱便问道:“小妹求你的事办得怎样了?”绵宁恍然大悟道:“我差点忘了。我是专门来告诉菱妹父皇明日就赐我大婚。”“真的吗?王爷。”红月欢喜地叫道。红菱也满面含笑。绵宁看着她的眼睛,难过地道:“菱妹,你真的很高兴?”红菱手指点着他的额头,轻松地笑道:“你别把小妹当作醋坛子。”红月走上前来道:“王爷,明日可否让奴婢进宫讨杯喜酒吃?”绵宁听她说话,本要发怒,只因要她侍候红菱,才缓下口气道:“你走了,谁来侍候菱妹?”红月却道:“红菱姐哪里用得着奴婢侍候,凡事她都是亲手做,还常教奴婢认字呢。”红菱也笑道:“小妹习惯凡事自己做,别人侍候,反觉不自在。”绵宁从身上掏出一串珍珠,递给红月道:“这权作本王给你的赏钱。”红月却不接,扑通跪倒道:“奴婢原只想看那新福晋是怎样的美人儿,并非贪图赏钱,如今,王爷既不许奴婢去,奴婢便不去就是了。”红菱从旁道:“她既有此心,不如就让她去吧。”绵宁听着,便道:“本王也许你进宫,这珠子也赏给你,不过,只许明天半日,晌午时分一定返回。”红月满面欢喜,赶紧拜道:“奴婢谢过王爷,谢过红菱姐。”红菱将她扶起,向绵宁道:“既是皇上赐你大婚,这几天,你就在府中陪陪新人,不要来看小妹了。”绵宁看她面色沉寂,便放下心来,道:“既如此,我便回宫了。”说完转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回头一望,红菱还在笑着向他招手,这才放心地回宫中去了。  次日一早,红月早早侍候红菱用了早膳。便道:“红菱姐,我这就去宫中了。”红菱正在沉思,回过神来,拉着她的手淡淡地道:“妹妹,姐姐不需要你侍候了。以后好好侍候你们王爷和福晋吧。”红月以为她舍不得自己,便道:“红菱姐,您放心,我最喜欢侍候您,很快就回来的,我一定把新福晋长得怎样说给你听。”红菱强作笑脸道:“妹妹放心去吧,姐姐等你回来。”红月高兴得一路飞跑而去。  红月赶来智亲王府,那些朝中王公大臣,宫中后妃嫔们早早来到,府中上下熙熙攘攘到处是人,那禧恩奉皇上旨意,主持大婚,忙得不可开交。红月因为是来看热闹的,没有差事,便专往人多热闹地方挤。不知不觉来到正厅门口,那禧恩正叫一班官监摆设香案仪仗,忽然转脸看见人群中的红月,登时想起那晚看到的侍女。这禧恩那晚偷偷跟踪绵宁,就心中生疑,便去益香园向燕皇贵妃说了,燕皇贵妃当下便叫他再去探听明白。禧恩当晚便又去那后房察看,谁知已是人去屋空,连那晚看见的侍女,也从府中消失。今天无意中又看见那待女,叫他如何不喜。当下便把诸事分派完毕,来到西边客房。那燕皇贵妃正和一班妃嫔们说笑,见禧恩进来,心知有事,便悄悄走出。禧恩跟着,来到无人之处,在燕皇妃耳边低语几句。那燕皇贵妃点点头,便带着两名宫女出府而去。  红月走走看看,不觉吉时已到。绵宁和那新人们早已打扮一番,被众人拥到大厅。先是绵宁和嫡福晋慎儿拜了天地和祖先神位。红月挤到跟前看那慎儿年约二八,丰容盛鬓,光采照人,活脱脱一个大美人儿,便不由得看得呆了。忽然看见站在旁边的绵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红月赶紧挤出人群,向府外跑去。  刚到门口,忽然迎面遇着一个宫女拦住她道:“你是红月姐姐吗?”红月点点头,那宫女道:“王爷命姐姐去请燕皇贵妃过来。”红月并不认识她,便道:“王爷刚刚命我出宫办事,怎会又着我去请燕皇贵妃。”那宫女忙改口道:“王爷原是着我去请的,因我刚来宫中,不识路径,王爷便命我来赶姐姐,叫姐姐顺便请了燕皇贵妃,再出宫去。”红月听她说得有理,便道:“我和你一起去就是了。”  二人不多时,来到益香园,那门口太监见那宫女也不拦阻,那宫女便带着红月直奔燕皇贵妃寝宫,红月看她似乎对园中很熟,正自生疑,那燕皇贵妃从寝宫走出,看见红月,突然怒喝道:“大胆奴才,竟敢擅闯我益香园,还不给我拿下。”红月正在惊疑,早有几个壮大的太监上前将她摁住,拖住后边一间侧房中,那燕皇贵妃也来到房中,支开左右宫女,只留两名太监站在红月两边。红月清醒过来,跪拜道:“敢问娘娘奴婢有何罪过?”燕皇贵妃开门见山地道:“你没有过错。你告诉娘娘,智亲王让你侍候的是什么人?”红月吃了一惊,忙道:“回娘娘,奴婢自福晋仙去后,只是侍候王爷。”那燕皇贵妃突然冷笑道:“你不肯说吗?”恶狠狠地向两个太监道:“给我狠狠地打。”两太监立即上前扒去红月的上衣,从墙角拿过两根藤条,一人一根,向那雪白的上身狠抽下去,那白皙的皮肤立即印上几道血沟沟。红月疼得牙齿咬得咯咯响,燕皇贵妃看她一言不发,怒骂道:“狗奴才倒是硬气,给我往死里打。”两太监便不分轻重,劈头盖脑一阵猛抽,红月疼得大叫,燕皇贵妃喝问道:“你说不说?”红月咬牙道:“不知道。”燕皇贵妃气急败坏地叫道:“给我打死她。”两太监又是一阵拚命的抽打,红月渐渐没有了叫声。一太监住了手,用脚踢了踢。道:“禀娘娘,昏死过去了。”燕皇贵妃一下子慌了,忙道:“快去取水来,给我浇。”一太监赶紧出去拎来一桶冷水,当头向红月泼去。红月一激灵,醒了过来。燕皇贵妃却不再问她,向一太监吩咐道:“快去叫禧恩到内务府查一查,这个奴才家住哪里?家中都有什么人?”红月大吃一惊,挣扎着坐起来,问道:“娘娘想要干什么?”燕皇贵妃轻轻笑道:“你不想说,本娘娘也不勉强你。”  不到半天功夫,那名太监赶了回来,道:“回禀娘娘,奴才已经查明,红月家住西城羊角胡同,家中有老少三代十二口。”燕皇贵妃看着红月大声道:“多美满的一家人。”突然面露杀机,向太监命道:“今夜你带五十名侍卫,杀了她全家,不留一个活口。”红月一听,吓得跪爬到跟前,哭道:“娘娘饶命,奴婢愿说。”……  再说智亲王府中,直到亥时还是熙熙攘攘,人流不断。绵宁和新人慎儿被送入正中新房。全儿、静儿、彤儿、祥儿四个则被送入侧房各人房间。绵宁被折腾了一天,不曾歇息,一进新房,顿觉劳乏,待那班官嫔闹腾一阵走后,便一下子歪倒在香榻上。那慎儿一见,娇羞地道:“王爷想必乏了,奴婢侍候王爷歇息吧。”说着,便要上前给绵宁脱去靴子。绵宁急忙坐起来道:“你也累了,还是本王自己来吧!”说完,便脱下靴子,又脱去外罩,便拉过锦被,蒙头而睡,不多时竟呼声如雷。  绵宁一觉醒来,看看墙上的金自鸣钟,已是次日辰时,心中后悔,醒得太迟,没能给父皇和母后请安。急忙起身,自己穿上外罩,登上靴子来到外厅,只见慎儿正和全儿四个及几个宫女悄悄地说着闲话。慎儿几个看见王爷起来,急忙上前请安,两名宫女赶紧端来热水,拿来毛巾往热水里浸透,拧干递给绵宁。绵宁顾不上洗脸,忙道:“还没去给父皇和母后请安呢。”慎儿笑道:“奴婢见王爷睡得香甜,没敢惊动王爷,便带着她们四姐妹给父皇和母后请了安。”绵宁一听,略略放心。心里便想去看红菱。这时宫女传来早膳,绵宁匆匆吃了一碗莲子汤,正要出府,这时小太监来报:“常公公来到。”绵宁不知何事,忙道:“快,大厅上请。”  绵宁刚到大厅,小太监便引着那御前太监常永贵来到。常永贵见了绵宁,急忙施礼,绵宁忙道:“公公免礼,请坐。”常永贵道:“奴才是来传皇上旨意的。皇上宣智亲王即刻到养心殿面君。”绵宁不由一愣。父皇平日宣召他,都是派一内监到府门口传个话就走。为何这次却郑重其事派御前太监当面宣召。常永贵看他发愣,忙道:“王爷,请随奴才进宫吧。”  绵宁忙道:“公公先请。”便跟着常永贵来到养心殿,抬头一看,嘉庆端坐在御案前,面沉似水。绵宁顿觉不同平常,急忙上前跪倒叩头道:“儿臣叩见父皇,父皇吉祥。”嘉庆并不理他,左手往两边一挥道:“都给朕退下。”常永贵和几个内监急忙退出养心殿外。  绵宁更是忐忑不安跪在御案前,低着头。嘉庆看着他,半晌才道:“皇儿,朕平时待你用心良苦,你可明白?”  绵宁忙道:“儿臣虽然愚钝,却也心明雪亮,便是这宫中上下,也是不言而喻。”  嘉庆追问道:“既然明白,为何还有负朕望?”  绵宁心中不解,便怯怯地道:“儿臣诚惶诚恐,不知父皇所言何事。”  “你……”嘉庆气得一时说不出话,一下子站了起身来,手指绵宁,半天才道,“事到如今,你还敢骗朕……”  绵宁忽然想起红菱,心中一阵慌乱,面色突变,连连叩首道:  “父皇息怒,儿臣知罪……”  嘉庆这才略略镇定,仍旧怒斥道:“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美女,朕都能给你弄到,你为什么偏偏把女教匪藏匿宫中?”  绵宁一听,果然是因红菱之事,反倒镇静下来,平静地道:“父皇,儿臣实在有难言的苦衷。”一言甫出,已是心中悲酸,泪洒阶前。  嘉庆看他泪流满面,想起他一连串的不幸,心里已软了几分,便缓下口气道:“皇儿有什么苦衷,不妨说给朕听听。”  绵宁哽咽道:“父王容禀。”  便把伴母进香,结识红菱,智擒莫玉,太原剿匪;大内惊变,枪杀骨肉;红菱闯宫,玲儿舍身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说完竟是跪立不住,哭得像一团软泥,瘫倒在御案前。  嘉庆听完,顿觉荡气回肠,眼中闪出泪光,急忙走到御案前,亲手扶起绵宁。  绵宁急忙叩泣道:“儿臣只求父皇免了菱妹死罪。”  嘉庆安慰道:“皇儿先坐下歇息。朕还有话要说。”  绵宁站起身来,在御案旁的软椅上坐下来。  嘉庆道:“听皇儿所言,这汪红菱真是个多情女子。朕倒想见一见。”  绵宁一听,放下心来,高兴地道:“父皇真想召见她,儿臣就去带她入宫。”嘉庆忙阻止道:“此事传扬出去,有损我皇室尊严。朕就和你一起微服出宫,前去看看。”绵宁不安道:“父皇还是带几名侍卫随行,以策安全。”  “不必了。”嘉庆道,“人多招摇过市,反倒不美。有皇儿在身边护卫,朕大可放心。”绵宁应道:“儿臣遵旨。”说完便起身去殿外喊来常永贵和几名内监。嘉庆吩咐内监取来两件百姓穿的衣服,给他二人换上,又精心装扮一番。嘉庆吩咐常永贵几句,便和绵宁一起出宫而去。  嘉庆父子,不多时来到那高大的宅院前。刘宏武近前一看,竟是当今万岁,吓得他赶紧跪下,嘉庆不待他行三跪九叩首之礼,便急忙扶起,低声道:  “朕是微服,不必多礼。”  刘宏武会意,便不再跟绵宁见礼,只将身往旁一闪,躬身道:  “主子,请。”  嘉庆低声命道:“把住大门,不准任何人进来。”刘宏武轻轻应道:  “是。”  嘉庆便和绵宁向里走去。绵宁路熟,便在前面带路。过了月亮门,到了后院,却是一片沉寂,寥无一人。绵宁轻声喊道:“菱妹,菱妹……”声音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响。一阵冷风掠过,吹得枯黄的树叶瑟瑟作响,寂然无声地飘落下来。绵宁突然感到阵阵寒意。急忙走进红菱的卧室,只见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却不见红菱的影子。绵宁顿有不祥之感,急得在屋里直转,忽然看见床前书案上放着一张纸,急忙拿过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宁哥哥:  请恕小妹不辞而去了。  小妹恨的太多,爱却不能。自从失去主儿,小妹,C就已死了,是你的挚爱支撑着小妹苟活到今天。小妹谢谢你,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给我爱的享受。  小妹一生恨透清廷,可叹无奈其何。  小妹去亦去矣,仅有一求:  宁哥哥日后如登龙位,请惩治酷吏,善待黎民。                      小妹红菱 绝笔道光皇帝--0303  绵宁看完,冲出屋去失魂丧魄般大叫:“菱妹,菱妹!”满院子挨门飞跑。当跑进后厅门口时,忽然看见那梁下一条丝绫吊着一个女子,绵宁大叫一声:  “菱妹!”  几步冲到屋里,抽出短刀,纵身一跃,斩断白绫。女子跌落下来。绵宁紧紧抱住红菱尸首,放声痛哭。  嘉庆也随后赶到,见此情鼻子发酸,心中却顿觉释然。  嘉庆等他痛哭一阵后,才轻轻唤道:“皇儿。”  绵宁听见喊他,这才想起父皇也在跟前,便抬起泪眼,凄然叫道:“父皇。”  嘉庆上前,轻轻将他扶起,安慰道:“皇儿,人既已死了,哭也无用。朕也佩服她是一个奇女子,一定要厚葬她。”绵宁感动地道:  “谢父王圣恩。”  嘉庆父子回到宫中,天色已晚。两名内监见主子回来,急忙上前侍候,嘉庆吩咐道:“快侍候智亲王回府。”自己向养心殿走去。  常永贵侍奉主子更衣。这时内监传来晚膳。常永贵跪请道:“请皇上用膳。”嘉庆不耐烦地道:“朕不想吃。”常永贵迟疑着劝道:“皇上日理万机,龙体康泰,最为紧要。”嘉庆气得眼睛一瞪,怒斥道:“你有完没完,朕说过不想吃,撤下去。”常永贵吓得赶紧起身,哆哆嗦嗦地吩咐内监撤下去。  嘉庆想起绵宁悲痛欲绝的样子,不由微微叹息,突然燕皇贵妃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今天辰时嘉庆从太和殿散了早朝,回到养心殿继续批阅大臣们的奏章。这时,常永贵走到御案前,躬身道:“万岁,燕皇贵妃见驾。”嘉庆怔住暗道:“她来会有什么事?”常永贵一眼看穿主子的表情,又道:“皇贵妃说有要事面君。”嘉庆只得放下手头上的奏章,吩咐道:“宣进殿来。”  不多时,那燕皇贵妃如轻云袅袅走进殿来,嘉庆看她虽是轻妆淡抹,却艳若桃李,如玉树临风般站在阶前,不由暗自感叹道:“可叹朕日夜忙于国事,竟不能和这美人儿厮守。”  燕皇贵妃看皇上呆了,知道自己对皇上还有吸引力,便嫣然一笑,飘然下拜,轻启朱唇道:“妾身拜见皇上,皇上吉祥。”  嘉庆如闻莺歌燕语,忙道:“爱妃免礼。”便命常永贵给燕皇贵妃看坐。燕皇贵妃却不起身,跪在御案前道:“请皇上恕妾妃冒昧之罪。”  嘉庆忙道:“爱妃快快起身,何罪之有!倒是朕忙于国事,冷落了爱妃。”  “妾妃谢皇上恩典,”燕皇贵妃这才起身坐下。嘉庆向常永贵和几个内监一挥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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