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圭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顺嘴答道:"亲王殿下说的好,我一定告知丞相......"左贤王听了不解:"怎么?丞相还要告知什么人?"曹操赶紧使眼色,崔季圭知道失言,不过他反应还很快:"噢,我还得告知丞相以下文武百官,将单于陛下和亲王的一片心意化做我们双方共同的和平行动才是。哈哈......"这才遮掩过去。左贤王道:"丞相有此打算,小王回去就有了交待,谢丞相。""不必客气。""丞相,小王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左贤王说完了公事,便说起了私事。季圭因为刚才自己反应机敏,有些得意忘形:"亲王殿下有什么请求尽管说来,老夫我是有求必应。"mpanel(1);左贤王没想到曹操会答应得如此痛快:"就是文姬夫人的事。我想趁来许昌的机会见一下文姬夫人,把孩子的一些情况当面告之。"假丞相道:"当然、当然,这是人之常情,我已经让人安排了,你找礼部的文侍郎就行了。"左贤王喜出望外,站起来行礼:"没想到曹丞相竟然是如此的菩萨心肠,小王我真是感激涕零!我替两个孩子谢过曹丞相。"崔季圭斜眼看看曹操,曹操冲他轻轻地摇头,季圭会意,便对左贤王道:"不用谢,都是应该的。噢,如果没什么事,左贤王就请回吧。回去以后代向你们单于陛下问好,欢迎他有时间来内地玩玩。"左贤王行礼:"那我就不打扰了,小王告退。"崔季圭想起来送客,曹操悄悄地一把把他按在榻上,季圭只得道:"噢,左贤王,老夫身体不好,就不送了。"左贤王做了一个请留步的手势,便告辞了。墓庐内小红侍候着文姬梳洗打扮,准备去见左贤王。文姬面对铜镜,脸上紧张得通红,时不时地问小红:"我这样打扮是不是太那个了?我可是不年轻了。"小红笑道:"文姬姐,看你紧张的,像个小姑娘去相亲似的。我看你结婚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慌张。这有什么?你打扮得一点儿也不过。再说你就是不打扮,也美倒一大片,左贤王看到你,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听了小红的话,文姬的情绪突然消沉下来,她动手把头上已经带好的首饰往下摘。小红吃惊地问:"文姬姐,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文姬摇头:"没有,是我自己不想打扮了。"小红不解。文姬道:"以我现在的情况,打扮修饰有两不合适,一是我现在是守孝期间,衣着艳丽,有悖法度。二是越打扮得漂亮,王爷他看见我就会更加 伤心,我既然不能跟他回去,我就不想再刺激他,你说是不是?"小红难过地看着文姬:"咳,你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嘛!都怪这个该死的曹孟德!"左贤王从丞相府出来,到了礼部大堂,这里将是文姬和左贤王相会的地方。大堂之内,文侍郎坐在上座,下面有两个客位,左贤王坐在一边,另一边空着。趁着等文姬的空儿,文惠和左贤王聊了起来,文惠问他对曹丞相的感觉如何。左贤王感叹道:"曹丞相一派儒雅之风,果然是人中之龙,不比常人。可是我看那曹丞相的贴身捉刀侍卫更是英雄了得!身上的霸气咄咄逼人,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们大汉朝真是人才济济啊!"文惠十分纳闷:"怎么?丞相的卧室内还有带刀的侍卫?""是啊,就站在曹丞相卧榻之侧。"文惠更不相信了:"王爷不是看错了吧?我们曹丞相是有名的疑心重的人,他的卧榻之侧怎么能容他人带刀侍立呢?"左贤王有些不高兴了:"的确如此,难道小王还会有意编造吗?"文惠便问:"你看那个侍卫长得什么样子?"左贤王想了想:"高高的个子,白白的面皮,单眼皮,不怒而威,不矜而重。"文惠脱口说道:"那不是曹丞相吗?""啊?他是曹丞相?那卧榻之上坐的又是谁呢?"文惠自觉失言:"噢,可能是找了和丞相相像的武士。不去管他了。""可是那武士和丞相并不相像啊?"正在这时,有官员进来报告:"文侍郎,文姬夫人到了。"文惠正好逮住机会打断这场谈话:"赶紧请啊!"文姬进堂,她一身孝服,素面朝天,与左贤王相见激动不已,二人快步冲到一起,碍于场合,才控制着没有拥抱。左贤王好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文姬,你、你好吗?"文姬噙着泪望着他:"妾身很好。王爷,你好吗?""我、我也好。"文姬环顾了一下四周:"王爷,你没有带孩子们来吗?"左贤王一脸的愧疚:"文姬,根据匈奴的规矩,使臣是不能带家眷的,所以单于他不同意......"听了此话,文姬的眼光暗了下来。文惠赶紧张罗着:"王爷,文姬夫人,你们坐下说啊!"二人在两个客座上坐了下来。因为有人在场,两个人纵然有千言万语,也无法尽情表达,更别说谈情说爱了,文惠高坐在上面也觉得不自在。左贤王注意到文姬一身搞素,便问:"你怎么这身打扮?也没有修饰?""王爷,我现在重新为父母守孝,不能彩衣华饰,请王爷担待。""文姬,你显得生分了,在我眼里你什么样的打扮都是十分得体的。"文姬怕王爷越说越难受,便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开去:"王爷,孤涂不调皮吧?""怎么不调皮?和我小时候一样,调皮得要死。前些日子,我还教训了他一顿。"突然左贤王意识到话说多了。果然文姬的眼睛潮了:"王爷,孩子要是再调皮,你看在没娘的孩子的份上,该打的你就骂他两句,该骂的你就说他两句,千万不要再责罚他们。他们太可怜了......"文姬忍不住声泪俱下,左贤王的眼圈也红了,文惠把脸转向了一边。平静了一下,文姬问:"王爷,你的身体还好吗?""我的身体还好。可毕竟是年纪到了,骑在马上感觉腿有些不吃劲啦。?"王爷,年纪不饶人啊。你要小心身体,能少骑马就少骑马。"文姬拿出了一个小包袱:"王爷,这是我给你亲手缝的一个小羊羔皮坎肩,天冷了,你把它穿上,就像是我在你的身边......"左贤王接过坎肩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还有,"文姬道:"里面有我写下的诗歌《胡笳十八拍》,是留给你和孩子的,在里面可以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左贤王道:"文姬,现在我们两国修好,不再打仗了。我想再见面的日子不远了,下次来我一定把孩子给你带来。一定!"文姬含泪点头。文姬想起了什么,便向左贤王使了一个眼色:"王爷,妾身重孝在身,不能陪侍王爷,这许昌城里可是有不少有名的勾栏瓦舍,王爷一人在外,可以到那里去散散心。"左贤王听了吃了一惊,盯着文姬在看,想知道她的真实意图。文姬边向他递着眼色边说:"王爷,人生在世,要过得痛快,要及时行乐,这是曹丞相的名言。你看他活得多潇洒快活?你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得快活时就快活,有谁能管得了你啊?"左贤王听明白了文姬的话,便回答道:"既然你都这么劝我,我当然恭敬不如从命。我现在年龄大了,不想更多的事啦,就是想多生几个儿子,活得长寿一点儿,今生足矣。谢谢文姬。"一个官员伸进头来,冲着文惠指了指天。文惠点头,开口说道:"王爷、文姬夫人,时候不早了,让王爷回驿站休息吧,文姬夫人也好回去了,礼法如此,王爷,你多担待吧。"左贤王和文姬站起来,相对无言。文姬猛地转头向外走去,左贤王忍不住叫了一声:"文姬--"文姬站住回过头来:"王爷,保重啊!我蔡文姬永远是你的阏氏。""文姬--"左贤王泪如雨下,文姬哭着扭头冲了出去,文惠也忍不住流下了泪。哭归哭,文惠自然少不了去曹操那里汇报一下今天的见面情况。听了文惠的描述,曹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就这些吗?""回丞相话,就这些了。下官所言,一字不少。还有文姬夫人写的《胡笳十八拍》,我已经全文誊出,全部都在这里了。"文惠指着案上的誊稿。"我给他送去的女人和珠宝他都收下了嘛?""回丞相,他都笑纳了。""女人他也收下了吗?""当然了,丞相送的那几个女子,一个个天姿国色,左贤王当时就高兴无比,以致都没精神和下官说话了。"曹操皱起了眉头:"这不太像我听说的左贤王啊?"停了停,他又问:"文姬夫人说了永远是他的阏氏这样的话了吗?""回丞相话,是说了,下官也感动得哭了。""嗯?"曹操猛一回头,盯着文惠。文惠也感到失言了,急忙献媚道:"我是说,丞相让他们有个这样的机会,诉说一下衷肠,他们一定会十分感激丞相。"曹操平静了一下,转回头来已经变了一副笑脸:"文大人,你这次差事办得不错,这几天累坏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文惠受了表扬,高兴地退了下去。曹操看着文惠走了出去,抬起手,看了一下握在手中的玉佩,自言自语道:"永远是他的阏氏?"曹操握紧了手中的玉佩,牙关紧咬。他翻开案上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今别子兮归故乡,旧怨平兮新怨长。泣血仰头兮诉苍苍,胡为生我兮独罹此殃?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曹操抚章凝思,而此时驿馆中的左贤王也在看着文姬的手书,泪流满面。隔了几天,曹操把荀或叫到府中,问起忻州缺知州的事。荀或答道:"我们正在拟选所任之人。那个地方地偏世乱,没有人愿意备叭巍!?曹操背着手道:"我看礼部侍郎文惠是个人才,不妨让他去干一任。"荀或有些吃惊:"礼部侍郎是个四品京官,外放做一五品知州,是不是......""现在国家用人之际,自己做点儿牺牲也是正常的嘛。你给他说说,如果表现好还可以回来,也可以越级提拔嘛。好了,就这样定吧,你去拟旨吧。还有匈奴的专使走了没有?""还没有,就在这一两天启程。""我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了没有?"荀或道:"打听了。左贤王果然没有染指丞相送去的女人,而且他每天去勾栏瓦舍,行不避人,有些反常。"曹操听了皱起眉头想了一下:"这个左贤王很不平常,其志不在你我之下。此人不除,我们无宁日。噢,他们要回去,就不要来辞别了,就说我身体不好。另外改任文惠的旨意等他送走匈奴的专使以后再发。"荀或走后,臧霸来了。他原是吕布手下的一员大将,现在是曹操军中第一猛士,此次专门从前线召回来执行特殊任务。臧霸进屋后,曹操与他寒暄了几句便问:"宣高老弟,我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跟的我曹某人?我一向对你如何?"臧霸揖首道:"丞相,怎么问起这等活呢?我臧霸错跟了吕布。吕布被灭以后,丞相不但不杀我,还许我以重任,封官拜将。此等恩情可比山海,我肝脑涂地也难报丞相大恩于万一。"曹操拈须微笑:"好,你知道就好。现在就有一个让你报恩的机会。"减霸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有什么差使丞相尽管吩咐。""好,在交待任务之前有个小安排。我想这一次让屯田都尉董祀负责,你做副手。"臧霸一听,激动地站起来:"丞相这不是给我难看吗?我是堂堂的一个上将军,给一个只有五品的屯田都尉做副手?这要是传了出去,让我怎么做人啊?"曹操上来拍拍臧霸的肩头:"看你,先别急嘛,听我把话说完。名义上是他负责,可是具体事还要你来干,功劳自然是记在你身上的。"臧霸一听话里有话,便坐下听曹操布置任务。次日,左贤王启程离开许昌,可曹操并没有通知文姬,还是董祀告诉了她。文姬叹道:"孟德现在是怎么啦?一点儿人情也不懂了,不让我和外人接触也就罢了,一个女人嘛,是该本分点儿,不要太过张扬,出头露面。可是左贤王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他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了呢?"董祀不敢看文姬,还想为曹操辩解:"文姬,丞相对你还是真心的。"文姬长叹一声:"公胤,你呀!我怎么说你呢?你什么时候才有你自己啊?"董祀低头道:"我有自己干什么?只要你好,丞相好,我就行了。"文姬看着他摇头,这时丞相府的官员把董祀请了去。曹操一见董祀进来,便一脸严肃地对董祀说:"公胤,我想派你去办一件重要的公务,怎么样?"听说有任务,董祀脸上有了笑容:"丞相还想着董祀?丞相,你说吧!""公胤,是这样,皇上的意思南匈奴在我边界终是祸害,我们决定一举击溃他们,以除后患。"董祀吃了一惊。曹操看出来了:"我知道你担心文姬夫人,可是事关国家利益,我们都要服从。"董祀只有点头。曹操便道:"所以我派你一项最重要的任务。""丞相,你说吧,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为丞相效力。"董祀一向是以曹操为中心的。"好,说起来这个任务也不复杂,就是在左贤王返回匈奴的路上,你带人追上他们,把他们全部消灭掉。"董祀大感意外,忙问:"那左贤王呢?""当然也不例外。"曹操面无表情。听说连左贤王也在被杀之列,董祀的脸色立刻变了。曹操盯着他问:"怎么?公胤有什么难言的事情吗?"董祀赶紧掩饰:"没有,没有,我只是听了这个决定感到有些突然,毕竟匈奴刚刚前来进贡,下官有些意外。"曹操在他身边踱着:"这就是国家利益,和与打都是合理的。当然百姓和官员会有不同的遭遇,可是比起国家的安危、社稷的利益,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一战下来,数人成名万骨枯,这不是很正常吗?只要服从皇权服从天命,没什么了不起的。公胤不必做小儿女状。"曹操并不让董祀回去准备,而是让他马上从这里出发。曹操还给董祀配了一辆马车,指挥臧霸。董祀只好答应。曹操让他们化妆成强盗,造成是抢劫的样子,以免给匈奴留下口实。曹操设计道:"你们可以留一两个活口回去报信;可是主要人员一定要全部除掉,而且要把东西全部抢回来,造成杀人越货的现场。明白了吧?"董祀点点头。"好,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到后面给你找一件兵器。'官操说罢走往后堂。董祀看曹操出去了,便迅速地在曹操的案上找了一块绢帛,匆匆地写了几个字,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曹操带着臧霸从后面走了出来,并提着一柄雕龙剑。董祀上前和臧霸见礼、寒喧。曹操高声宣布:"好了,任务大家都明白了。我再说一遍,可以留一两个活口,但是主要的人员包括左贤王在内,一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我就要军法从事、你们明白吗?"二人抱拳:"末将遵命。"曹操将剑递与董祀:"公胤,我要见剑上的鲜血,出发吧。"董祀沉重地接过剑。二人立即去执行刺杀左贤王的任务。曹操微笑着坐到了案子后面,忽然发现自己的文房被人动过了,吃了一惊。他略一思忖,冷笑自语道:"公胤,你真是太不聪明了。"董祀坐在曹操的马车上,焦急地往外看着疾驰的车队。突然他叫停车,臧霸过来:"董将军,有什么事儿?""没什么,我就是想让那个卖萝卜的给我送几个萝卜,好路上吃。"说着董祀把路边一个卖萝卜的小孩叫过来买萝卜。他趁臧霸不注意,塞给小孩儿一锭银子,让他把那封在曹操那儿写的信送到文姬那里。他没想到这一幕早叫相府侍卫着在眼里。不一会儿,跑去给文姬送信的孩子倒在了血泊中,帛书被侍卫们搜走。曹操拿着董祀写的帛书,冲侍卫说:"事情办得不错,你们到账房领赏吧。"两个侍卫叩谢了下去。曹操把帛书攥在手里:"文姬,我对不起你了。世界上不能有挡着我曹孟德的人,这不能变。"左贤王的队伍行至河边时,左贤王看了一下周围,对部下说:"大家停下吧,咱们就在这河边露营。"部下开始忙活着安营扎寨。董祀和臧霸的精锐部队得到密令,都换了夜行衣,快速朝着匈奴人的方向前进。入夜,他们的骑兵已经追到了河边的高坡上,河边的篝火和帐篷尽收眼底,臧霸抽出佩刀,轻声向董祀说:"董将军,你下命令吧?"董祀看着他,想了一下。山坡下就是左贤王的宿营地,臧霸催促着董祀下命令,董祀还在犹豫。臧霸横眉立目:"怎么,你想抗命吗?"董祀只好下令动手。臧霸得令,一点头:"好,你殿后,我先行一步啦。"说着他将大刀一挥,手下的骑兵挥刀高喊着杀了下去。左贤王等人正在吃饭,突然听见杀声震天,无数的黑衣骑兵向他们这边冲了过来,左贤王赶紧令大家抄家伙迎战。两方队伍一片混战,臧霸等人是有备而来,而匈奴士兵有的连兵器还未准备好,又失去马上作战的优势,所以纷纷被杀,逐渐失去了抵抗能力。左贤王单枪匹马和臧霸奋战,双方战了无数回合,左贤王越战越勇,将臧霸的刀击断。董祀在几个士兵的护卫下也来到了宿营地,趁着众手下围攻左贤王,臧霸跳出来冲董祀喊:"公胤,给我剑!"董祀将曹操的剑扔给了臧霸。左贤王正在打斗,突然听到了臧霸叫"公胤"的声音,便转头看,他的目光和董祀相撞了,左贤王像是遭了重创一般,突然精神恍惚了,下手也慢了许多,臧霸趁机将左贤王刺倒在地。董祀走到左贤王跟前,左贤王还未合眼,他指了一下董祀,瞪着眼睛,气绝身亡,董祀跪下,将左贤王大睁的眼睛合上。董祀和臧霸回曹丞相府复命。曹操问道:"你们事情做得怎么样?"臧霸把一个血迹斑斑的包袱放在了地上,打开一看,是左贤王的人头。曹操微微一笑:"好,不错!左贤王一去,匈奴其余的人无足惧矣,西北土地,我们指日可取了。公胤,你修个坟,把左贤王葬了吧。"董祀遵命。他又献上了曹操的雕龙剑:"丞相的兵器,请丞相验收。"曹操接过剑,抽出来看了看,剑上隐约还有血迹。曹操看着宝剑,眼里反射出剑刃发出的寒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们说:"我这把剑杀人无数,今天仍然锋利无比。谁要是和我曹孟德为敌,我可能饶他,可是我的剑却是不会饶他的。"董祀上前将左贤王的人头包了起来,曹操忽然问:"公胤啊,左贤王的死你准备怎么对文姬夫人说呢?"董祀低头道:"我看不必告诉文姬夫人,人反正不在了,徒增伤悲。"曹操道:"不,还是告诉她的好,人是死在我们的境内,如果不告诉她于理不通。等你葬好了左贤王就告诉她,说是谋财害命吧。"除掉了左贤王,一日,曹操心情轻松地来到文姬住的墓庐,文姬正在看书,曹操一身便衣走了进来:"文姬夫人,冒昧来访,不太礼貌啊。"文姬赶紧起身让坐:"孟德来了?快请坐吧。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是个大忙人啊。"曹操坐下,笑笑:"我今天来一是告诉你,公胤我临时派他去干一件急事,来不及向你打招呼;二是好久没来看夫人了,趁此机会也出来走走,看望一下你。"文姬谢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说公胤怎么也不说一声人就不见了,我正着急呢。"曹操问:"夫人还没吃晚饭吧?"文姬摇头。曹操便道:"正好,我带来了酒菜,正好陪夫人小酌几杯。"文姬含笑道:"你是客人,怎么还带饭带菜?是不是嫌我们的粗菜淡饭,不合口味啊?"曹操笑而不答,只向手下喊了一声:"来啊!"随着他的一声喊,几个下人变戏法般地送上了一桌酒菜。文姬一边看着几个人在忙活,一边在瞅着曹操,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来。可是曹操一脸微笑,什么也看不出来。看着下人斟好酒退了出去,曹操端起了一杯酒:"来,我们先为你的二老浇祭一杯。"说着将酒洒在了地上,又端起了一杯:"文姬,难得浮生半日闲,望你赏光,能陪我喝上一杯。"文姬端杯在手,向曹操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曹操亦饮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看此良辰美景,美人对坐,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文姬摆手:"还美人呢,都老太婆了。"曹操望着文姬:"你是嫌我老了吧?你成了老太婆,我成了什么呢?哈哈。文姬,你在我的眼睛里,永远是风姿绰约的美女。""丞相真是越来越会讲话,越来越会奉承女人了。"文姬赶紧岔开这个话题。"噢,孟德,对酒当歌嘛,无歌怎么行?听说你的铜雀台造好了以后,你夜夜笙歌,都说你的歌喉极好,不知文姬有没有这个福气,能聆听到你的歌声?"听了文姬的话,曹操盯着文姬看了一会儿道:"人活到一定的年纪,就如夫子所说,已知天命了,及时行乐呗,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老夫之意不在歌,在乎心愿不得遂。"文姬冰雪聪明,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但仍说:"孟德,可能我们是愚氓,不懂大人之心。可是我看你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权高威重,名利皆有了,还有什么不能遂的心愿呢?噢,对了,是平定天下,复兴华夏。可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也不可操之过急。"这话曹操听得并不顺耳,便换了个话题:"刚才不是说要唱吗?今天老夫就聊发一回少年狂吧。不过我想今天班门弄斧,反串一回,我来弹琴,你来吟唱,怎么样?你不会不同意吧?"文姬欣然同意。她拿过琴来,曹操轻拨一下,文姬便唱了起来:"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惟见长江水。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文姬眼含热泪,唱得是声情并茂。曹操显然也被感动了,眼睛也有些发红了。一曲终了,二人久久没有说话。终于曹操先开口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听了夫人的歌声,铁石之人也不得不为之动容啊!"文姬也恢复了常态:"孟德,我夫刚刚离开,孩子也未得谋面,因而寄情于声,望孟德见谅,影响了你的雅兴。"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夫君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坟墓中。"不不,此乃人之常情。我曹孟德也是性情中人,怎么会不请此理呢?更何况见文姬如此痴情,真是让我十分感动。能得遇夫人做一知己,真是死而无憾了!"曹操动情地说。"孟德言重了,是不是喝多了?""这点滴能醉了我曹孟德吗?我是陶醉而已。'"文姬也道:"孟德,我听了你的琴声,也真的陶醉了,所以竟然放胆去唱,也不怕人倒了胃口。"曹操摆摆手:"我的琴是业余的,你的歌是正宗,你不要再客气了。今夜的酒是不要再喝了,我已经醉了,我要告辞了。"文姬起身:"孟德,谢谢你来看我。"曹操起身道:"谢什么?我想接你到我的铜雀台去,可是我想你不是这种喜欢风花雪月的人,再者你有孝在身,也不方便,所以我就来你这里了。"曹操看着文姬,深情地说道:"请你记住,任何时候我永远是真心在等着你的人。"文姬避开他的眼神,向外喊道:"丞相是喝多了,来人啊!"侍卫们应声进来:"你们扶丞相回府,路上小心啊!"侍卫应承着。曹操苦笑了一下:"好,我先告辞了。我有时间再来看你。"于是便佯装着有些醉意,让侍卫们扶了出去。在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大雨,曹操躺在车上,把手里的玉佩又拿出来看着,眼里有些湿润。大雨拍打在左贤王的坟上,墓碑上有"匈奴故左贤王冒顿之墓"几个隶字。董祀趴在坟前,痛不欲生。第二天清晨,小红打扫完了院子,走上前打开了大门,忽见一个人昏倒在大门前,小红吃了一惊,赶紧低头去看,看了一眼便大叫了起来:"文姬姐,你们快来啊!是董将军!"文姬闻声从屋里跑出来,和小红一起把浑身湿透、昏迷不醒的董祀抬进了屋。几天后,董祀才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守护在一旁的文姬松了一口气:"好了,总算是醒过来了。公胤,你怎么搞的?会昏倒在家门口呢?你不是被丞相派去执行任务去了吗?"董祀一时语塞。第二十七章却说这日小红的丈夫车力訇在街上买了一些东西后,来到一家茶馆坐下,要了壶茶慢慢喝着,突然他听到旁边两个人在商量着一件事。一个说:"我看的很清楚,那是个新坟,而且写明了是匈奴的一个王爷,里面肯定有些值钱的东西。咱们就做它。"另一个问:"匈奴人的坟?你看明白了吗?怎么匈奴王爷的坟会埋在我们这里呢?不会吧?""难道我还骗你不成?不信你拿上家伙跟我走!"说着两个人起身出了茶馆。车力訇听了心里一惊,觉得不对,便结了账悄悄跟上了两人。两个盗贼走过一条山路,车力訇远远地跟着。他们来到一座坟前,说了一些什么,便动手挖了起来。车力訇躲在一棵树后,伸头看那墓碑上的字,待看清楚,他险些昏了过去。车力訇静下来想了一下,便从树后冲了出去,向二人杀去,二个盗墓贼一看有人前来便想跑,可是车力訇转眼跑到跟前。他们见车力訇就一个人,便和他动起手来,车力訇越战越勇,不一会儿就把二人制服了,他用两个盗贼的衣服绑着两个人,押着他们来到文姬的墓庐院中。小红听见丈夫回来的声音,跑了出来:"董大哥病了。"看到丈夫哭得眼睛都红了,奇怪地问:"车力訇,你这是怎么啦?"车力訇也不回答,哭着进了屋。文姬正在给董祀喂水,见车力訇哭着进来,知道出了大事:"车力訇,怎么啦?"车力訇只是跪在地上哭。小红也跟了进来:"文姬姐,车力訇抓了两个人回来。"文姬纳闷地出屋来,她看到两个人被绑着跪在地上,便问道:"你们两个干了什么?怎么被捉了?"一个盗贼道:"夫人饶命啊!我们实在穷急了,才走上了挖坟这条路的。实是家中有八十岁的老母、嗷嗷待哺的孩子,没有办法啊!"文姬吃惊:"你们挖了谁的坟?"另一个盗贼急忙道:"我们可是还没挖呢!就被这兄弟给抓了来了。"小红也急了:"谁和你们是兄弟啊?夫人问你们呢,你们挖了谁的坟?""是一个新修的胡人的坟,是个叫什么匈奴左贤王冒顿的坟。"一个战战兢兢地答道。文姬大惊:"什么顿?是一顿饭的顿吗?"盗贼赶紧道:"夫人说的对,一猜就对。"文姬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小红惊得大叫了起来:"文姬姐,你怎么啦?快来人啊!"车力訇闻声跑出,夫妻二人呼喊着文姬。躺在床上的董祀闻声,也坚持着下床,来到门口,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文姬,他明白了,腿上一软也坐在了地上。晚上,两个盗贼庄子里的地保来为他们具结担保,把人领了回去。文姬见外人走了,便要起身去王爷的坟上看,几个人赶紧扶她,文姬挣扎着:"不行,我一定要去。我不信他那么的健康,怎么就会......"说着文姬的眼泪下来了。董祀实在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文姬面前:"文姬夫人,左贤王确实是故去了,他的坟就是我修的。"文姬见状心里明白了,颤声问道:"孟德说他让你去干一件事,就是这事吗?"董祀哽咽着说:"是这事。左贤王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强盗,所有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人也都遇害了......"文姬怔怔地说:"公胤,不要再说了,咱们到王爷坟上去吧。"众人无法,只好扶着文姬,来到山上左贤王的坟上。文姬一见丈夫的坟墓,扑倒在坟上,放声大哭,小红、车力訇、董祀也都在坟前跪下,文姬想起与左贤王相识、相知、相爱的种种情景,想起那段无忧无虑、轻松自由的家庭生活,不由得悲从中来,痛不欲生。自从葬了左贤王,又淋了一场大雨,董祀便一病不起。文姬悲痛之余,每日照顾着他,侍候他喝药。殊不知每次董祀喝下药后,见文姬出去,便伸头往床后,用自己的指头抠着喉头,将喝下的药悉数吐了出来,这病自然总不见起色。这日,文姬又将华佗请来给病重的董祀诊脉。华佗诊完脉,用鼻子轻轻地嗅了嗅,一脸疑惑地走到外屋。他问文姬:"夫人,董将军没有什么轻生的念头吧?"文姬诧异:"轻生?怎么会呢?他一直很好啊?""可是夫人,董将军并没有吃贫道给他开的药啊!"文姬吃惊道:"不可能,每副药都是按您的嘱咐,由我亲自为他煮好,亲自喂他喝下去的。"华佗笑了:"夫人,这就对了,屋里没人,我就大胆说一下。董将军爱你至深,不愿伤你,要不是恋你,怕是已经入士为安了,可是竞然没吃我的药还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只需如此便可知道。"他轻轻地在文姬的耳边说了几句,文姬连连点头。次日,文姬又喂董祀喝药。喂完后,她像往常一样走了出去,可是她一出屋,便回头偷看。董祀又吃力地转过身,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喉头,文姬一看,热泪盈眶,冲进屋里:"公胤!"董祀还没吐出来,听到文姬的喊声,心里一急,呛得大声咳了起来。文姬急忙上前为他捶背:"公胤,你这是为什么啊?"董祀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文姬,是我不好,我不想活了,我一个残废,活着有什么用?"文姬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公胤,是这个原因,还是另有隐情?"董祀不敢看她,把眼睛转向一边:"文姬,就是这个原因。"mpanel(1);文姬看着他道:"好,我就信你,你没对我说过谎话。你要死,我也死,反正丈夫死了,孩子没有下落,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黄泉路上,咱们还可以做个伴。"说着文姬静静地看着董祀。董祀的眼皮垂了下来:"文姬,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文姬拉着董祀的手,松了一口气。曹操扩建了铜雀台,要举行一次奇灵大会,文姬终于答应过来参观。看着曹操兴奋的样子,文姬淡然地说道:"历代的帝王,都是崇尚巫卜神怪,你不会也有此好吧?"曹操好像没有听出来文姬话中的讥讽,笑道:"信与不信由不得我,也由不得过去的帝王将相。要是这些人物都散落在全国各地,任由所为,万一有一股势力又要走黄巾的老路,妖言惑众,颠覆朝廷,不就又是一个麻烦吗?不是想修仙成道吗?我成全他们,不但提供场地,而且优给待遇。想表演吗?我来当观众,为我所用。至于我信不信那不重要,只要他们表演完了,老老实实地不犯上作乱,不给我添麻烦就行。"文姬看了他一眼道:"你的口气可比秦皇汉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