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冬,十月,单于大都护府突厥阿史德温傅、奉职二部俱反,立阿史那泥熟匐为可汗,二十四州酋长皆叛应之,众数十万,遣鸿胪卿单于大都护府长史萧嗣业、右领军卫将军花大智、右千牛卫将军李景嘉等将兵讨之。嗣业等先战屡捷,因不设备;会大雪,突厥夜袭其营,嗣业狼狈拔营走,众遂大乱,为虏所败,死者不可胜数。大智、景嘉引步兵且行且战,得入单于都护府。嗣业减死,流桂州,大智、景嘉并免官。 [12]冬季,十月,单于大都护府突厥阿史德温傅、奉职两部一起反抗唐朝,拥立阿史那泥熟匐为可汗,二十四州酋长一起反叛,响应他们,拥兵数十万。唐朝派遣鸿胪卿单于大都护府长史萧嗣业、右领军卫将军花大智、右千牛卫将军李景嘉等率兵讨伐他们。萧嗣业等开始时作战接连告捷,因而不注意防备;遇上下大雪,突厥人乘夜偷袭他们的军营,萧嗣业狼狈拔营逃走,部队于是大乱,被突厥兵打败,被打死的士兵很多。花大智、李景嘉率领步兵且战且走,得以退入单于都护府。萧嗣业免除死罪,流放桂州,花大智、李景嘉都被免官。 突厥寇定州,刺史霍王元轨命开门偃旗,虏疑有伏,惧而宵遁。州人李嘉运与虏通谋,事泄,上令元轨穷其党与,元轨曰:“强寇在境,人心不安,若多所逮系,是驱之使叛也。”乃独杀嘉运,余无所问,因自劾违制。上览表大喜,谓使者曰:“朕亦悔之,向无王,失定州矣。”自是朝廷有大事,上多密敕问之。 突厥人侵扰定州,刺史霍王李元轨命令打开城门,放下旗帜。突厥人怀疑有埋伏,畏惧而乘夜间天黑撤走。定州人李嘉运与突厥人暗通,事情败露后,唐高宗命令李元轨彻底追究他的同党。李元轨说:“强敌临境,人心不安,如果过多逮捕人,会逼使他们叛变。”于是只杀李嘉运,其余的都不追究,并上书说自己违反了命令。唐高宗阅读他的奏表后很高兴,对使者说:“朕也后悔了,假使没有霍王,便失去定州了。”从此,朝廷有大事,唐高宗多下密诏征询他的意见。 [13]壬子,遣左金吾卫将军曹怀舜屯井陉,右武卫将军崔献屯龙门,以备突厥。突厥扇诱奚、契丹侵掠营州,都督周道务遣户曹始平唐休将兵击破之。 [13]壬子(初五),唐朝派遗左金吾卫将军曹怀舜屯兵井陉,右武卫将军崔献屯兵龙门,以防备突厥。突厥煽动诱惑奚、契丹侵掠营州,都督周道务派遣户曹始平人唐休领兵将他们打败。 [14]庚申,诏以突厥背诞,罢封嵩山。 [14]庚申(十三日),唐高宗下诏,因突厥违抗朝命不受调度约束,停止封嵩山。 [15]癸亥,吐蕃文成公主遣其大臣论塞调傍来告丧,并请和亲,上遣郎将宋令文诣吐蕃会赞普之葬。 [15]癸亥(十六日),吐蕃文成公主派遣大臣论塞调傍来长安报告赞普的丧事,并请求和亲。唐高宗派遣郎将宋令文去吐蕃参加赞普的葬礼。 [16]十一月,戊寅朔,以太子左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高智周为御史大夫,罢知政事。 [16]十一月,戊寅朔(初一),唐朝任命太子左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高智周为御史大夫,罢知政事。 [17]癸未,上宴裴行俭,谓之曰:“卿有文武兼资,今授卿二职。”乃除礼部尚书兼校右卫大将军。甲辰,以行俭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将兵十八万,并西军检校丰州都督程务挺、东军幽州都督李文总三十余万以讨突厥,并受行俭节度。务挺,名振之子也。 癸未(初六),唐高宗宴请裴行俭,对他说:“你兼有文武才能,现在授予你两个职务。”于是任命他为礼部尚书兼检校右卫大将军。甲辰(二十七日) ,任命裴行俭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领兵十八万,会同西军检校丰州都督程务挺、东军幽州都督李文总共三十余万兵以讨伐突厥,他们都受裴行俭调度指挥。程务挺就是程名振的儿子。永隆元年(庚辰、680) 永隆元年(庚辰,公元680年) [1]春,二月,癸丑,上幸汝州之温汤;戊午,幸嵩山处士三原田游岩所居;己未,幸道士宗城潘师正所居,上及天后、太子皆拜之。乙丑,还东都。 [1]春季,二月,癸丑(初八),唐高宗到汝州温泉;戊午(十三日),到嵩山处士三原人田游岩住所;己未(十四日),到道士宗城人潘师正住所,唐高宗、天后武则天、太子都向他行礼。乙丑(二十日),唐高宗等返回东都洛阳。 [2]三月,裴行俭大破突厥于黑山,擒其酋长奉职;可汗泥熟匐为其下所杀,以其首来降。 [2]三月,裴行俭大败突厥兵于黑山,擒获他们的酋长奉职;可汗泥熟匐被部下杀死,他的部下拿着他的脑袋前来投降。 初,行俭行至朔川,谓其下曰:“用兵之道,抚士贵诚,制敌贵诈。前日萧嗣业粮运为突厥所掠,士卒冻馁,故败。今突厥必复为此谋,宜有以诈之。”乃诈为粮车三百乘,每车伏壮士五人,各持陌刀、劲弩,以羸兵数百为之援,且伏精兵于险要以待之。虏果至,羸兵弃车散走。虏驱车就水草,解鞍牧马,欲取粮,壮士自车中跃出,击之,虏惊走,复为伏兵所邀,杀获殆尽,自是粮运行者,虏莫敢近。 当初,裴行俭进军到朔州,曾对他的下属说:“用兵之道,安抚士卒要出于诚心诚意,对付敌人就不惜虚伪欺诈。上次萧嗣业运送的军粮被突厥人掠夺,士卒受冻挨饿,所以失败。现在突厥人必然再用同一策略,应当用计策欺骗他们。”于是伪装运粮车三百辆,每辆车中潜伏壮士五人,各持大刀、强弩,派老弱兵数百人跟车,又埋伏精兵在险要处等待敌人。敌人果然来抢粮车,跟车的老弱残兵弃车逃散。敌人把粮车赶到有水草的地方,解鞍放马,准备取车上的粮食,这时壮士从车中跳出,袭击他们。敌人受惊逃走,又受到伏兵阻击,几乎全被俘虏和杀死。从此,敌人再也不敢靠近唐军的运粮车队。 军至单于府北,抵暮,下营,掘堑已周,行俭遽命移就高冈;诸将皆言士卒已安堵,不可复动,行俭不从,趣使移。是夜,风雨暴至,前所营地,水深丈余,诸将惊服,问其故,行俭笑曰:“自今但从我命,不必问其所由知也。” 裴行俭进军到单于府以北,已近傍晚,宿营后,周围的壕沟已经挖好。裴行俭突然命令全军往高岗上转移;诸将都说士卒已经安顿好,不可以再移动,裴行俭不答应,还催促快转移。当夜,发生暴风雨,原来的营地水深一丈多。诸将既惊异又佩服,问他为何能预先知道这情况,裴行俭笑着说:“今后只管服从我的命令,不必问我怎么知道的。” 奉职既就擒,余党走保狼山。诏户部尚书崔知悌驰传诣定襄宣慰将士,且区处余寇,行俭引军还。 奉职被擒以后,他的余党退守狼山。唐高宗命令户部尚书崔知悌乘驿站马车,奔赴定襄,传达皇帝慰问将士的旨意,而且负责对付残余敌人,让裴行俭领军返回。 [3]夏,四月,乙丑,上幸紫桂宫。 [3]夏季,四月,乙丑(二十一日),唐高宗来到紫桂宫。 [4]戊辰,黄门侍郎闻喜裴炎、崔知温、中书侍郎京兆王德真并同中书门下三品。知温,知悌之弟也。 [4]戊辰(二十四日),黄门侍郎闻喜人裴炎、崔知温、中书侍郎京兆人王德真都任同中书门下三品。崔知温就是崔知悌的弟弟。 [5]秋,七月,吐蕃寇河源,左武卫将军黑齿常之击却之。擢常之为河源军经略大使。常之以河源冲要,欲加兵戍之,而转输险远,乃广置烽戍七十余所,开屯田五千余顷,岁收五百余万石,由是战守有备焉。 [5]秋季,七月,吐蕃侵扰河源,左武卫将军黑齿常之把他们击退。唐朝提升黑齿常之为河源军经略大使。黑齿常之因为河源地处要冲,打算增兵戍守,但运输道路遥远而且艰险,于是增设烽火台戍守点七十余处,开屯田五千余顷,每年收获粮食五百余万石,从此战争和防守都有足够的粮食贮备。 先是,剑南募兵,于茂州西南筑安戎城,以断吐蕃通蛮之路。吐蕃以生羌为乡导,攻陷其城,以兵据之,由是西洱诸蛮皆降于吐蕃。吐蕃尽据羊同、党项及诸羌之地,东接凉、松、茂、等州,南邻天竺,西陷龟兹、疏勒等四镇,北抵突厥,地方万余里,诸胡之盛,莫与为比。 在这以前,剑南招募士兵,在茂州西南修筑安戎城,用它来阻断吐蕃通蛮的道路。吐蕃用生羌人为向导,攻陷安戎城,并驻兵镇守,从此西洱诸蛮都投降吐蕃。吐蕃全部据有羊同、党项及诸羌住地,东面连接唐朝的凉、松、茂、等州,南面与天竺相邻,西边攻陷龟兹、疏勒等四镇,北边抵达突厥,地方万余里,诸胡中最强盛的也不能与之相比。 [6]丙申,郑州刺史江王元祥薨。 [6]丙申(二十四日),郑州刺史江李元祥去世。 [7]突厥余众围云州,代州都督窦怀哲、右领军中郎将程务挺将兵击破之。 [7]突厥余众围攻云州,唐朝代州都督窦怀哲、右领军中郎将程务挺领兵将他们打败。 [8]八月,丁未,上还东都。 [8]八月,丁未(初五),唐高宗返回东都洛阳。 [9]中书令、检校鄯州都督李敬玄,军既败,屡称疾请还;上许之。既至,无疾,诣中书视事,上怒,丁巳,贬衡州刺史。 [9]唐朝中书令、检校鄯州都督李敬玄,打了败仗后,一再声称有病请求返回长安;唐高宗批准他的请求。回来后,他根本没有病,还到中书省办公。唐高宗对他很为恼火,丁巳(十五日),贬他为衡州刺史。 [10]太子贤闻宫中窃议,以贤为天后姊韩国夫人所生,内自疑惧。明崇俨以厌胜之术为天后所信,常密称“太子不堪承继,英王貌类太宗”,又言“相王相最贵”。天后尝命北门学士撰《少阳正范》及《孝子传》以赐太子,又数作书诮让之,太子愈不自安。 [10]太子李贤听到宫中私下议论说,他是天后武则天的姐姐韩国夫人所生,暗自疑惑畏惧。明崇俨凭借用诅咒制胜的迷信法术获得天后武则天的信任,常私下说“太子不能够继承帝位,英王李哲的相貌像唐太宗”,又说“相王李轮相貌最显贵”。天后武则天曾命北门学士撰《少阳正范》及《孝子传》赏赐给太子,又几次写信谴责他,太子心里越来越不安。 及崇俨死,贼不得,天后疑太子所为。太子颇好声色,与户奴赵道生等狎昵,多赐之金帛,司议郎韦承庆上书谏,不听。天后使人告其事。诏薛元超、裴炎与御史大夫高智周等杂鞫之,于东宫马坊搜得皂甲数百领,以为反具;道生又款称太子使道生杀崇俨。上素爱太子,迟回欲宥之,天后曰:“为人子怀逆谋,天地所不容;大义灭亲,何可赦也!”甲子,废太子贤为庶人,遣右监门中郎将令狐智通等送贤诣京师,幽于别所,党与皆伏诛,仍焚其甲于天津桥南以示士民。承庆,思谦之子也。 及至明崇俨死去,捕不到杀死他的盗贼,天后武则天便怀疑这事是太子所干。太子颇好音乐、女色,与家奴赵道生等亲近,多赏赐他们金帛,司议郎韦承庆上书规劝,太子不听。天后武则天指使人告发这些事。唐高宗命令薛元超、裴炎与御史大夫高智周等一起审问太子,在东宫马坊搜查出黑甲数百件,作为谋反物证;赵道生又供认太子指使他杀死明崇俨。唐高宗一贯喜爱太子,迟疑不决,想赦免他,天后武则天说:“作为人子而有叛逆之心,天地所不容。应该大义灭亲,怎么可以敕免!”甲子(二十二日),废太子李贤为平民,派遣右监门中郎将令狐智通等送李贤到京师,幽禁于别所,同党都被处死,搜查出的黑甲在洛阳天津桥南焚烧示众。韦承庆就是韦思谦的儿子。 乙丑,立左卫大将军、雍州牧英王哲为皇太子,改元,赦天下。 乙丑(二十三日),唐朝立左卫大将军、雍州牧英王李哲为太子,更改年号,大赦天下。 太子洗马刘讷言常撰《俳谐集》以献贤,贤败,搜得之,上怒曰:“以《六经》教人,犹恐不化,乃进俳谐鄙说,岂辅导之义邪!”流讷言于振州。 太子洗马刘讷言曾经撰写《俳谐集》献给李贤;李贤的事情败露,被搜查出来。唐高宗十分恼怒,说:“用《六经》教人,还恐怕不能感化;竟然进献戏谑取笑之类鄙俗杂说,哪里有辅导太子的意思!”于是将刘讷言流放振州。 左卫将军高真行之子政为太子典膳丞,事与贤连,上以付其父,使自训责。政入门,真行以佩刀刺其喉,真行兄户部侍郎审行又刺其腹,真行兄子断其首,弃之道中。上闻之,不悦,贬真行为睦州刺史,审行为渝州刺史。真行,士廉之子也。 左卫将军高真行的儿子高政任太子典膳丞,与李贤的事有牵连。唐高宗将他交给他父亲,让他父亲自己教训责罚。高政一进门,高真行先用佩刀刺他咽喉,高真行的哥哥户部侍郎高审行又刺他腹部,高真行哥哥的儿子高又砍下他的脑袋,并抛弃在路上。唐高宗听说后,很不高兴,贬高真行为睦州刺史,贬高审行为渝州刺史。高真行是高士廉的儿子。 左庶子、中书门下三品张大安坐阿附太子,左迁普州刺史。其余宫僚,上皆释其罪,使复位,左庶子薛元超等皆舞蹈拜恩;右庶子李义琰独引咎涕泣,时论美之。 左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张大安因逢迎依附太子,被降职为普州刺史。其余太子东宫的僚属,唐高宗都赦免了他们的罪,并恢复他们的职位。对此,左庶子薛元超等都手舞足蹈,拜谢皇恩;只有右庶子李义琰承认过失而痛哭流涕,得到舆论的称赞。 [11]九月,甲申,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王德真为相王府长史,罢政事。 [11]九月,甲申(初三),唐朝任命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王德真为相王府长史,罢除相职。 [12]冬,十月,壬寅,苏州刺史曹王明,沂州刺史嗣蒋王炜,皆坐故太子贤之党,明降封零陵郡王,黔州安置;炜除名,道州安置。 [12]冬季,十月,壬寅(初一),苏州刺史曹王李明,沂州刺史嗣蒋王李炜,都因是原太子李贤的同党而获罪,李明降封为零陵郡王,在黔州安置;李炜被撤销官吏名籍,在道州安置。 [13]丙午,文成公主薨于吐蕃。 [13]丙午(初五),文成公主在吐蕃去世。 [14]己酉,车驾西还。 [14]己酉(初八),唐高宗西还长安。 [15]十一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15]十一月,壬申朔(初一),出现日食。开耀元年(辛巳、681) 开耀元年(辛巳,公元681年) [1]春,正月,突厥寇原、庆等州。乙亥,遣右卫将军李知十等屯泾、庆二州以备突厥。 [1]春季,正月,突厥侵扰唐朝原、庆等州。乙亥(初五),唐朝派遣右卫将军李知十等屯兵泾、庆二州以防备突厥。 [2]庚辰,以初立太子,敕宴百官及命妇于宣政殿,引九部伎及散乐自宣政门入。太常博士袁利贞上疏,以为:“正寝非命妇宴会之地,路门非倡优进御之所,请命妇会于别殿,九部伎自东西门入,其散乐伏望停省。”上乃更命置宴于麟德殿;宴日,赐利贞帛百段。利贞,昂之曾孙也。 [2]庚辰(初十),因初立太子,唐高宗命令宴请百官及有封号的妇女于宣政殿,领九部乐队和民间乐舞杂技艺人由宣政门进入宣政殿。太常博士袁利贞上疏认为:“皇帝治事的正殿不是有封号的妇女宴会的地方,正殿的大门也不是歌舞杂技艺人所应该进入的。请让有封号的妇女在偏殿参加宴会,九部乐队由东西侧门进入,民间乐舞杂技则希望予以免除。”唐高宗于是下令改在麟德殿设宴;设宴当天,赏赐袁利贞帛一百段。袁利贞是袁昂的曾孙。 利贞族孙谊为苏州刺史,自以其先自宋太尉淑以来,尽忠帝室,谓琅邪王氏虽奕世台鼎,而为历代佐命,耻与为比,尝曰:“所贵于名家者,为其世笃忠贞,才行相继故也。彼鬻婚姻求禄利者,又乌足贵乎!”时人是其言。 袁利贞远房侄孙袁谊任苏州刺史,自认为他的先辈自宋太尉袁淑以来为历朝皇帝尽忠;而琅邪王氏虽累世居于三公的高位,但又成为历代篡权者的辅佐之臣。他耻与王氏相比,曾说:“著名家族之所以尊贵,是因为它世代坚守忠贞,有才干和操行的人相继不断。那些靠出卖婚姻以求利禄的人,又有什么值得尊贵的呢!”当时人们赞同他的说法。 [3]裴行俭军既还,突厥阿史那伏念复自立为可汗,与阿史德温傅连兵为寇。癸巳,以行俭为定襄道大总管,以右武卫将军曹怀舜、幽州都督李文为副,将兵讨之。 [3]唐将裴行俭的军队返回后,突厥阿史那伏念又自立为可汗,与阿史德温傅联合出兵侵扰唐朝边境。癸巳(二十三日),唐朝任命裴行俭为定襄道大总管,以右武卫将军曹怀舜、幽州都督李文为他的副手,领兵讨伐突厥。 [4]二月,天后表请赦杞王上金、鄱阳王素节之罪;以上金为沔州刺史,素节为岳州刺史,仍不听朝集。 [4]二月,天后武则天上表请求赦免杞王李上金、鄱阳王李素节的罪过;任命李上金为沔州刺史,李素节为岳州刺史,仍不许朝见皇帝。 [5]三月,辛卯,以刘仁轨兼太子少傅,余如故。以侍中郝处俊为太子少保,罢政事。 [5]三月,辛卯(二十二日),唐朝任命刘仁轨兼任太子少傅,原任职务不变;任命侍中郝处俊为太子少保,罢除相职。 少府监裴匪舒,善营利,奏卖苑中马粪,岁得钱二十万缗。上以问刘仁轨,对曰:“利则厚矣,恐后代称唐家卖马粪,非嘉名也。”乃止。匪舒又为上造镜殿,成,上与仁轨观之,仁轨惊趋下殿。上问其故,对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适视四壁有数天子,不祥孰甚焉!”上遽令剔去。 少府监裴匪舒,善于营利,奏请出卖宫苑中的马粪,每年可收入二十万缗钱。唐高宗为此问刘仁轨,回答说:“利是很厚的,但恐怕后代说唐朝皇家卖马粪,不是好名声。”于是停止出卖马粪。裴匪舒又为唐高宗建造镜殿,落成后,唐高宗与刘仁轨一起参观,刘仁轨受惊急忙下殿。唐高宗问他这是为什么,他回答说:“天上无二日,地上无二主,刚才看见四周墙上有几位天子,还有什么比这更不祥的呢!”唐高宗命令立即将镜剔去。 [6]曹怀舜与裨将窦义昭将前军击突厥。或告“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傅在黑沙,左右才二十骑以下,可径往取也。”怀舜等信之,留老弱于瓠芦泊,帅轻锐倍道进,至黑沙,无所见,人马疲顿,乃引兵还。 [6]曹怀舜与偏将窦义昭率领前军进击突厥。有人报告“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傅在黑沙,身边只有不到二十名骑兵,可以直接去擒拿。”曹怀舜等相信这情报,于是将老弱留在瓠芦泊,率领轻锐队伍,以加倍的速度前进,到达黑沙时,连人影也没看见,人困马乏,只好领兵返回。 会薛延陀部落欲西诣伏念,遇怀舜军,因请降。怀舜等引兵徐还,至长城北,遇温傅,小战,各引去。至横水,遇伏念,怀舜、义昭与李文及裨将刘敬同四军合为方陈,且战且行;经一日,伏念乘便风击之,军中扰乱,怀舜等弃军走,军遂大败,死者不可胜数。怀舜等收散卒,敛金帛以赂伏念,与之约和,杀牛为盟。伏念北去,怀舜等乃得还。 这时候薛延陀部落想往西投奔阿史那伏念,途中与曹怀舜军相遇,投降了曹军。曹怀舜等领兵缓慢地往回走,到长城北边,与阿史德温傅相遇,经过小规模战斗,各自撤退;至横水,与阿史那伏念相遇,曹怀舜、窦义昭与李文及偏将刘敬同四军组合成方阵,且战且行。经过一天后,阿史那伏念趁顺风进击唐军,唐军大乱,曹怀舜等收集被打散的士卒,收聚金帛贿赂阿史那伏念,同他议和,杀牛订盟。阿史那伏念北撤,曹怀舜等才得以返回。 夏,五月,丙戌,怀舜免死,流岭南。 夏季,五月,丙戌(十八日),曹怀舜被免除死罪,流放岭南。 [7]己丑,河源道经略大使黑齿常之将兵击吐蕃论赞婆于良非川,破之。收其粮畜而还。常之在军七年,吐蕃深畏之,不敢犯边。 [7]己丑(二十一日),河源道经略大使黑齿常之领兵进击,在良非川打败吐蕃论赞婆,获取他们的粮食牲畜而返回。黑齿常之在军中七年,吐蕃人很害怕他,不敢进犯唐朝边地。 [8]初,太原王妃之薨也,天后请以太平公主为女官以追福。及吐蕃求和亲,请尚太平公主,上乃为立太平观,以公主为观主以拒之。至是,始选光禄卿汾阴薛曜之子绍尚焉。绍母,太宗女城阳公主也。 [8]当初,太原王王妃逝世,天后武则天请求让自己女儿太平公主为女道士,为死者乞求冥福。后来吐蕃要求和亲,请求娶太平公主,唐高宗便为她建立太平观,任她为观主,以拒绝吐蕃。到这时候,才选择光禄卿汾阴人薛曜的儿子薛绍结婚。薛绍的母亲就是唐太宗的女儿城阳公主。 秋,七月,公主适薛氏,自兴安门南至宣阳坊西,燎炬相属,夹路槐木多死。绍兄以公主宠盛,深忧之,以问族祖户部郎中克构,克构曰:“帝甥尚主,国家故事,苟以恭慎行之,亦何伤!然谚曰:‘娶妇得公主,无事取官府。’不得不为之惧也。” 秋季,七月,太平公主出嫁薛家时,自兴安门南至宣阳坊西,火炬接连不断,路两边的槐树多被烧死。薛绍的哥哥薛因太平公主恩宠太盛,深为忧虑,询问远房叔祖父户部郎中薛克构该怎么办,薛克构说:“皇帝的外甥娶公主,是皇家旧例,如果以恭敬谨慎的态度对待,又有什么关系!但有谚语说:‘娶妻得公主,无事抓进官府’,不能不令人担忧。” 天后以妻萧氏及弟绪妻成氏非贵族,欲出之,曰:“我女岂可使与田舍女为妯娌邪!”或曰:“萧氏,之侄孙,国家旧姻。”乃止。 天后武则天认为薛的妻子萧氏和他弟弟薛绪的妻子成氏不是贵族,想让薛家遗弃她们,说:“怎么能让我女儿与田舍翁的女儿作妯娌呢!”有人说:“萧氏,是萧的侄孙女,皇家的旧姻亲。”事情才算了结。 [9]夏州群牧使安元寿奏:“自调露元年九月以来,丧马一十八万余匹,监牧吏卒为虏所杀掠者八百余人。” [9]夏州群牧使安元寿上奏说:“自调露元年九月以来,夏州损失马一十八万多匹,监督放牧的吏卒被敌人杀死和掠走的有八百多人。” [10]薛延陀达浑等五州四万余帐来降。 [10]薛延陀达浑等五州四万余帐来投降唐朝。 [11]甲午,左仆射兼太子少傅、同中书门下三品刘仁轨固请解仆射,许之。 [11]甲午(二十七日),左仆射兼太子少傅、同中书门下三品刘仁轨坚持请求解除自己的仆射职务,获得批准。 [12]闰七月,丁未,裴炎为侍中,崔知温、薛元超并守中书令。 [12]闰七月,丁未(十一日),裴炎任侍中,崔知温、薛元超均守中书令。 [13]上征田游岩为太子洗马,在东宫无所规益。右卫副率蒋俨以书责之曰:“足下负巢、由之俊节,傲唐、虞之圣主,声出区宇,名流海内。主上屈万乘之重,申三顾之荣,遇子以商山之客,待子以不臣之礼,将以辅导储贰,渐染芝兰耳。皇太子春秋鼎盛,圣道未周,仆以不才,犹参庭诤,足下受调护之寄,是可言之秋,唯唯而无一谈,悠悠以卒年岁,向使不餐周粟,仆何敢言!禄及亲矣,以何酬塞?想为不达,谨书起予。”游岩竟不能答。 [13]唐高宗征召隐士田游岩为太子洗马,在东宫对太子无所规劝教益。右卫副率蒋俨写信责备他说:“您依恃隐士巢父、许由那样高的节操,傲视唐尧、虞舜那样的圣君,声誉远播境外,名望流传海内。皇上委屈万乘之尊,给您三顾茅庐的荣幸,待您像汉高祖对商山四皓那样,对您不以臣下之礼相待,为的是请您辅导太子,使他逐渐养成美德。皇太子年纪正当兴盛时期,圣人的道德尚未完备。本人才智低下,还当众直言规劝,您受教育扶持太子的重托,正是应当进言的时候,却恭敬顺从而无一次进言,悠闲地打发着岁月。如果您像伯夷、叔齐那样不食周粟,我不敢说什么,可是您俸禄已惠及父母,将拿什么来酬答呢?我的想法很浅陋,恭敬地写下来希望得到您的教诲。”田游岩竟无言以对。 [14]庚申,上以服饵,令太子监国。 [14]庚申(三十日),唐高宗因服食丹药,命令太子监理国事。 [15]裴行俭军于代州之陉口,多纵反间,由是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傅浸相猜贰。伏念留妻子辎重于金牙山,以轻骑袭曹怀舜。行俭遣裨将何迦密自通漠道,程务挺自石地道掩取之。伏念与曹怀舜约和而还,比至金牙山,失其妻子辎重,士卒多疾疫,乃引兵北走细沙,行俭又使副总管刘敬同、程务挺等将单于府兵追蹑之。伏念请执温傅以自效,然尚书犹豫,又自恃道远,唐兵必不能至,不复设备。敬同等军到,伏念狼狈,不能整其众,遂执温傅,从间道诣行俭降。候骑告以尘埃涨天而至,将士皆震恐,行俭曰:“此乃伏念执温傅来降,非他盗也。然受降如受敌,不可无备。”乃命严备,遣单使迎前劳之。少选,伏念果帅酋长缚温傅诣军门请罪。行俭尽平突厥余党,以伏念、温傅归京师。 [15]裴行俭驻军于代州的陉口,多用反间策略,因此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傅日渐互相猜疑。阿史那伏念留妻子儿女和辎重于金牙山,率轻骑兵袭击曹怀舜。裴行俭派遣副将何迦密从通漠道,程务挺从石地道,突然袭取金牙山。阿史那伏念与曹怀舜讲和后返回,到达金牙山,已失去妻子儿女和辎重,士卒又多患传染病,便领兵北走细沙。裴行俭又派副总管刘敬同、程务挺等率领单于府兵追踪他。阿史那伏念请求捉拿阿史德温傅向唐朝报效,但还犹豫不决,又自以为道路遥远,唐兵一定不能赶上,于是不加防备。刘敬同等率军一到,阿史那伏念十分狼狈,不能集合队伍,于是捉拿阿史德温傅,从小路前去裴行俭处投降。侦察骑兵报告说,尘埃冲天而来,将士都震惊,裴行俭说:“这是阿史那伏念捉拿阿史德温傅来投降,不是其他盗贼。但接受投降如同应付敌人,不可以没有防备。”于是命令严加防备,只派遣一名使者到前边迎接慰劳他们。过不多久,阿史那伏念果然率领酋长捆绑着阿史德温傅到军营前请罪。于是裴行俭全部平定突厥余党,把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温傅带回京师长安。 [16]冬,十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16]冬季,十月,丙寅朔(初一),出现日食。 [17]壬戌,裴行俭等献定襄之俘。乙丑,改元。丙寅,斩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温傅等五十四人于都市。 [17]壬戌(疑误),裴行俭等进献定襄道的俘虏。乙丑(疑误),唐朝更改年号。丙寅(疑误),公开处决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温傅等五十四人。 初,行俭许伏念以不死,故降。裴炎疾行俭之功,奏言:“伏念为副将张虔勖、程务挺所逼,又回纥等自碛北南向逼之,穷窘而降耳。”遂诛之。行俭叹曰:“浑、浚争功,古今所耻。但恐杀降,无复来者。”因称疾不出。 当初,裴行俭曾许诺不杀阿史那伏念,所以他才投降。后来裴炎妒忌裴行的功劳,便上奏说:“阿史那伏念被副将张虔勖、程务挺逼迫,同时回纥等从漠北向南进逼,走投无路才投降的。”于是将他处决。裴行俭感叹说:“王浑、王浚争功,古人和今人都认为是耻辱的事情。但恐怕杀了投降的人,今后不会再有人投降了。”因此声称有病,不出家门。 [18]丁亥,新罗王法敏卒,遣使立其子政明。 [18]丁亥(二十二日),新罗王金法敏去世,唐朝派遣使者立他儿子金政明为新罗王。 [19]十一月,癸卯,徙故太子贤于巴州。 [19]十一月,癸卯(初八),将原太子李贤流放到巴州。----------------------------------------------------------------------------------------------------------------------------------------------------------------资治通鉴第二百零三卷(回目录)唐纪十九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下永淳元年(壬午、682) 唐纪十九唐高宗永淳元年(壬午,公元682年) [1]春,二月,作万泉宫于蓝田。 [1]春季,二月,唐朝在蓝田营造万泉宫。 [2]癸未,改元,赦天下。 [2]癸未(十九日),唐朝更改年号,大赦天下。 [3]戊午,立皇孙重照为皇太孙。上欲令开府置官属,问吏部郎中王方庆,对曰:“晋及齐皆尝立太孙,其太子官属即为太孙官属,未闻太子在东宫而更立太孙者也。”上曰:“自我作古,可乎?”对曰:“三王不相袭礼,何为不可!”乃奏置师傅等官。既而上疑其非法,竟不补授。方庆,裒之曾孙也。名,以字行。 [3]戊午(疑误),唐朝立皇孙李重照为皇太孙。唐高宗打算为他开设府署,设置官属,询问吏部郎中王方庆的意见。王方庆回答说:“晋和齐都曾立皇太孙,太子的官属就是皇太孙的官属,未曾听说太子还在东宫而另外又为皇太孙设置官属的。”唐高宗说:“从我创始,可以吗?”回答说:“三王不互相承袭礼仪,有什么不可以!”于是王方庆奏请为皇太孙设置师傅等官。后来唐高宗疑虑这样做不合古法,始终没有任命。王方庆是王裒的曾孙,名,字方庆,人们习惯称呼他的字。 [4]西突厥阿史那车薄帅十姓反。 [4]西突厥阿史那车薄率领西突厥十姓部众反抗唐朝。 [5]夏,四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5]夏季,四月,甲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6]上以关中饥馑,米斗三百,将幸东都;丙寅,发京师,留太子监国,使刘仁轨、裴炎、薛元超辅之。时出幸仓猝,扈从之士有饿死于中道者。上虑道路多草窃,命监察御史魏元忠俭校车驾前后。元忠受诏,即阅视赤县狱,得盗一人,神采语言异于众;命释桎梏,袭冠带,乘驿以从,与之共食宿,托以诘盗,其人笑许诺。比及东都,士马万数,不亡一钱。 [6]唐高宗因关中地区发生饥荒,米价每斗涨至三百钱,准备前往东都洛阳;丙寅(初三),从京师长安出发,留太子监理国家政事,让刘仁轨、裴炎、薛元超辅佐他。当时因出行匆促,随从人员有在中途饿死的。唐高宗顾虑途中多草野盗贼,命令监察御史魏元忠在皇帝车驾前后检查。魏元忠接受命令后,即察看长安万年县监狱,从中找到一名神采和语言都与众不同的盗贼囚犯,命令解除他的枷锁,让他外面套上官服,骑马相从,和他一起食宿,托付给他整治盗贼的任务。这个囚犯笑着答应了。等到抵达东都洛阳,士卒马匹以万计,但没有遗失一文钱。 [7]辛未,以礼部尚书闻喜宪公裴行俭为金牙道行军大总管,帅右金吾将军阎怀旦等三总管分道讨西突厥。师未行,行俭薨。 [7]辛未(初八),唐朝任命礼部尚书闻喜宪公裴行俭为金牙道行军大总管,率领右金吾将军阎怀旦等三总管分道进讨西突厥。军队尚未出发,裴行俭去世。 行俭有知人之鉴,初为吏部侍郎,前进士王、咸阳尉栾城苏味道皆未知名,行俭一见谓之曰:“二君后当相次掌铨衡,仆有弱息,愿以为托。”是时弟勃与华阴杨炯、范阳卢照邻、义乌骆宾王皆以文章有盛名,司列少常伯李敬玄尤重之,以为必显达。行俭曰:“士之致远,当先器识而后才艺。勃等虽有文华,而浮躁浅露,岂享爵禄之器邪!”杨子稍沉静,应至令长;余得令终幸矣。”既而勃度海堕水,炯终于盈川令,照邻恶疾不愈,赴水死,宾王反诛,、味道皆典选,如行俭言。行俭为将帅,所引偏裨如程务挺、张虔勖、王方翼、刘敬同、李多祚、黑齿常之,后多为名将。 裴行俭有鉴别人才的本领,他初任吏部侍郎时,前进士王、咸阳尉栾城人苏味道都未成名,裴行俭初次见面就对他们说:“二位以后一定先后担任掌管铨选官吏的职务,我有年少的儿子,愿意托付给你们。”当时王的弟弟王勃与华阴人杨炯、范阳人卢照邻、义乌人骆宾王都以文才而享有盛名,司列少常伯李敬玄尤其器重他们,认为将来一定荣显闻达。裴行俭说:“读书人的堪当重任,应当首先在于度量见识而后才是才艺。王勃等虽有文才,而气质浮躁浅露,哪里是享受爵位俸禄的材料!杨炯稍微沉静,应该可以做到县令、县长;其余的人能得善终就算幸运了。”后来王勃渡海时落水被淹死,杨炯死在盈川县令任上,卢照邻因患顽症不能治愈,投水自尽,骆兵王因谋反被处死。王、苏味道都任掌管铨选官吏的职务,正如裴行俭所预言。裴行俭担任将帅,所提拔的将佐如程务挺、张虔勖、王方翼、刘敬同、李多祚、黑齿常之,后来多成为名将。 行俭常命左右取犀角、麝香而失之。又敕赐马及鞍,令史辄驰骤,马倒,鞍破。二人皆逃去,行俭使人召还,谓曰:“尔曹皆误耳,何相轻之甚邪!”待之如故。破阿史那都支,得马脑盘,广二尺余,以示将士,军吏王休烈捧盘升阶,跌而碎之,惶恐,叩头流血。行俭笑曰:“尔非故为,何至于是!”不复有追惜之色。诏赐都支等资产金器三千余物,杂畜称是,并分给亲故及偏裨,数日而尽。 裴行俭曾命令随从取犀角、麝香,结果遗失了;皇帝下令赏赐裴行俭马和鞍,礼部令史在送给他时因马跑得太快,结果马倒鞍破。这两个人都畏罪逃走。裴行俭派人将他们召回,对他们说:“你们都错了,你们为什么这么过分地小看我呢!”仍然和从前一样对待他们。打败阿史那都支时,缴获玛瑙盘一个,宽二尺多,他让将士观赏,军吏王休烈捧着盘子上台阶时,跌了一跤,将盘子摔碎了,王休烈很害怕,叩头流血。裴行俭笑着说:“你不是故意的,哪里至于这样!”不再有惋惜的表情。高宗下诏赐给他缴获的阿史那都支等的资产金器三千多件和三千多头各种牲畜,他都分给亲戚朋友和属下将领,几天内全部分光。 [8]阿史那车薄围弓月城,安西都护王方翼引军救之,破虏众于伊丽水,斩首千余级。俄而三姓咽面与车薄合兵拒方翼,方翼与战于热海,流矢贯方翼臂,方翼以佩刀截之,左右不知。所将胡兵谋执方翼以应车薄,方翼知之,悉召会议,阳出军资赐之,以次引出斩之,会大风,方翼振金鼓以乱其声,诛七十余人,其徒莫之觉。既而分遣裨将袭车薄、咽面,大破之,擒其酋长三百人,西突厥遂平。阎怀旦竟不行。方翼寻迁夏州都督,征入,议边事。上见方翼衣有血渍,问之,方翼具对热海苦战之状,上视疮叹息;竟以废后近属,不得用而归。 [8]阿史那车薄包围弓月城,安西都护王方翼率军援救,在伊丽水打败敌人,斩首千余级。不久,三姓咽面与车薄合兵抵抗王方翼,双方在热海交战,流箭射穿王方翼的手臂,他用佩刀砍断箭杆,连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中箭。他所率领的军队中的胡兵阴谋逮捕他以响应阿史那车薄。王方翼得知这一情况后,全部召集他们来开会,假装拿出军用物资要赏赐他们,实际是依次把他们领出去斩首。当时正刮大风,王方翼让人猛击金鼓以掩盖他们的喊声,杀了七十多人,他们的同伴都没有发觉。接着王方翼又分别派遣副将袭击阿史那车薄、咽面,将他们打得大败,擒获酋长三百人,于是平定西突厥。阎怀旦最后也没有领兵出发。王方翼随后改任夏州都督,被召入京,商议边境的事务。高宗看见他衣服上有血渍,询问他,他才陈述了热海苦战的情况。唐高宗看了他的创伤不禁叹息。但终因他是已废皇后的近支亲属,得不到重用而返回夏州。 [9]乙酋,车驾至东都。 [9]乙酉(二十二日),高宗来到东都洛阳。 [10]丁亥,以黄门侍郎颍郭待举、兵部侍郎岑长倩、秘书员外少监·检校中书侍郎鼓城郭正一、吏部侍门下同承受进止平章事。上欲用待举等,谓韦知温曰:“待举等资任尚浅,且令预闻政事,未可与卿等同名。”自是外司四品已下知政事者,始以平章事为名。长倩,文本之兄子也。 [10]丁亥(二十四日),唐朝任命黄门侍郎颍川人郭待举、兵部侍郎岑长倩、秘书员外少监兼检校中书侍郎鼓城人郭正一、吏部侍郎鼓城人魏玄同一并与中书门下同承受进止平章事。高宗想重用郭待举等,对崔知温说:“郭待举等声望和经历还浅,先让他们参预政事,还不能和你们有同样的官号。”从此,宫外官署四品以下主持政事的人,开始用平章事的名称。岑长倩是岑文本哥哥的儿子。 先是,玄同为吏部侍郎,上言铨选之弊,以为:“人君之体,当委任而责成功,所委者当,则所用者自精矣。故周穆王命伯为太仆正,曰:‘慎简乃僚。’是使群司各求其小者,而天子命其大者也。乃至汉氏,得人皆自州县补署,五府辟召,然后升于天朝,自魏、晋以来,始专委选部。夫以天下之大,士人之众,而委之数人之手,用刀笔以量才,按簿书而察行,借使平如权衡,明如水镜,犹力有所极,照有所穷,况所委非人而有愚暗阿私之弊乎!愿略依周、汉之规以救魏、晋之失。”疏奏,不纳。 这以前,魏玄同任吏部侍郎,上书指出铨选官吏中的弊病,认为:“君主的根本,应当是委任人而督责他成就事业,所委任的人适当,则被使用的人自然精干。所以周穆王任命伯为太仆正,说‘谨慎选择你的属官’。这是让各部门各自寻找职位低的官员,而天子任命职位高的官员。到了汉代,得到人材都是先由州县授官,由太傅、太尉、司徒、司空、大将军等五府征召任用,然后提升进入朝廷,自魏、晋以来,选官才专门委托吏部。以天下的广大,士人的众多,而交托于几个人之手,用个人写的公文来衡量他的才能,按官府的文书档案去考察他的品行,即使公平如秤,明澈如同水和镜子,还会能力有所极限,照视有所穷尽,何况所委托的人不适当而发生愚昧无知和偏袒的弊病呢!希望大致依照周代、汉代的办法以补救魏、晋以来的失误。”奏疏上达,没有被采纳。 [11]五月,东都霖雨。乙卯,洛水溢,溺民居千余家。关中先水后旱、蝗,继以疾疫,米斗四百,两京间死者相枕于路,人相食。 [11]五月,东都洛阳下连绵大雨,乙卯(二十三日),洛水泛滥,淹没居民房屋一千余家。关中地区先水灾后旱灾、蝗灾,接着又流行瘟疫,一斗米涨价至四百钱,两京之间的路上死尸横七竖八,相互枕藉,甚至发生人吃人的惨状。 [12]上既封泰山,欲遍封五岳,秋,七月,作奉天宫于嵩山南。监察御史里行李善感谏曰:“陛下封泰山,告太平,致群瑞,与三皇、五帝比隆矣。数年以来,菽粟不稔,饿殍相望,四夷交侵,兵车岁驾;陛下宜恭默思道以禳灾谴,乃更广营宫室,劳役不休,天下莫不失望。臣忝备国家耳目,窃以此为忧!”上虽不纳,亦优容之。自褚遂良、韩瑗之死,中外以言为讳,无敢逆意直谏,几二十年;及善感始谏,天下皆喜,谓之“凤鸣朝阳”。 [12]唐高宗封泰山后,又想遍封五岳,秋季,七月,营造奉天宫于嵩山南面。监察御史里行李善感进谏说:“陛下封泰山,向上天报告太平,招致众多的吉兆,可与三皇、五帝比兴盛。近几年以来,粮食歉收,饿死的人到处都是,四夷交相侵犯,兵车连年出动。陛下应当恭敬静默地思索治道以消除上天降下的灾害,却又广造宫室,劳役没有休止的时候,天下百姓无不感到失望。我忝列国家的耳目,私下为此而忧虑!”唐高宗虽不采纳他的意见,但也宽容他。自褚遂良、韩瑗死后,朝廷内外官员都以多说话为忌讳,不敢违背皇帝的意思直言规劝几乎有二十年时间;及至李善感开始进谏,天下人都高兴,称之为“凤鸣朝阳”,认为是天下太平的征兆。 [13]上遣宦者缘江徒异竹,欲植苑中。宦者科舟载竹,所在纵暴;过荆州,荆州长史苏良嗣囚之,上疏切谏,以为:“致远方异物,烦扰道路,恐非圣人爱人之意。又,小人窃弄威福,亏损皇明。”上谓天后曰:“吾约束不严,果为良嗣所怪。”手诏慰谕良嗣,令弃竹江中。良嗣,世长之子也。 [13]高宗派遣宦官沿长江运送奇异的竹子,准备栽种在宫苑中。宦官们征用船只装载竹子,到处恣行暴虐;路过荆州时,荆州长史苏良嗣将他们囚禁起来,上书直言极谏,认为:“为取得远方奇异物品,烦扰沿途百姓,恐怕不是圣人爱护人民的本意。同时,小人擅自耍弄威权,也有损皇帝的圣明。”高宗对天后武则天说:“我约束不严,果然被苏良嗣责怪。”于是亲自写诏书,抚慰和指示苏良嗣,命令他将竹子抛弃江中。苏良嗣是苏世长的儿子。 [14]黔州都督谢希天后意,逼零陵王明令自杀,上深惜之,黔府官属皆坐免官。后寝于平阁,与婢妾十余人共处,夜,失其首。垂拱中,明子零陵王俊、黎国公杰为天后所杀,有司籍其家,得首,漆为秽器,题云谢,乃知明子使刺客取之也。 [14]黔州都督谢迎合天后武则天的意旨,逼迫零陵王李明自杀,高宗深为惋惜,黔州都督府官属都因此被免职。后来谢睡在平阁,与婢妾十多人在一起,一天夜里,丢掉了脑袋。后来垂拱年间,李明的儿子零陵王李俊、黎国公李杰被天后武则天杀死,有关部门没收他的家产,得到谢的脑袋,已被涂上漆做成盛尿器皿,题款为“谢”,这才知道是李明的儿子当年派刺客取走了他的脑袋。 [15]太子留守京师,颇事游畋,薛元超上疏规谏;上闻之,遣使者慰劳元超,仍召赴东都。 [15]太子留守京师长安,常常游猎,薛元超上书规劝;高宗知道后,派使者慰劳薛元超,同时把太子召到东都洛阳。 [16]吐蕃将论钦陵寇柘、松、翼等州。诏左骁卫郎将李孝逸、右卫郎将卫蒲山发秦、渭等州兵分道御之。 [16]吐蕃将领论钦陵侵掠唐朝柘、松、翼等州。高宗命令左骁卫郎将李孝逸、右卫郎将卫蒲山征发秦、渭等州兵卒分道抵御。 [17]冬,十月,丙寅,黄门侍郎刘景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17]冬季,十月,丙寅(初七),唐朝任命黄门侍郎刘景先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18]是岁,突厥余党阿史那骨笃禄、阿史德元珍等招集亡散,据黑沙城反,入寇并州及单于府之北境,杀岚州刺史王德茂。右领军卫将军、检校代州都督薛仁贵将兵击元珍于云州,虏问唐大将为谁,应之曰:“薛仁贵”。虏曰:“吾闻仁贵流象州,死久矣,何以绐我!”仁贵免胄示之面,虏相顾失色,下马列拜,稍稍引去。仁贵因奋击,大破之,斩首万余级,捕虏二万余人。 [18]本年,突厥余党阿史那骨笃禄、阿史德元珍等招集流散余众,占据黑沙城反抗唐朝,侵入唐朝并州及单于都护府北部边境,杀死岚州刺史王德茂。右领军卫将军、检校代州都督薛仁贵领兵进击阿史德元珍于云州。突厥人问唐朝大将是谁,回答说:“薛仁贵。”突厥人说:“我们听说薛仁贵流放象州,死去好久了,为什么欺骗我们!”薛仁贵脱去头盔露出脸来,突厥人彼此相看,大惊失色,忙下马列队行礼,并逐渐退却。薛仁贵乘机奋力进击,把他们打败,斩首万余级,俘获二万余人。 [19]吐蕃入寇河源军,军使娄师德将兵击之于白水涧,八战八捷。上以师德为比部员外郎、左骁卫郎将、河源军经略副使,曰:“卿有文武材,勿辞也!” [19]吐蕃入侵河源军,军使娄师德领兵在白水涧反击,八战八捷。高宗任命娄师德为比部员外郎、左骁卫郎将、河源军经略副使,说:“你有文武才能,不要推辞!”弘道元年(癸未、683) 弘道元年(癸未,公元683年) [1]春,正月,甲午朔,上行幸奉天宫。 [1]春季,正月,甲午朔(疑误),高宗来到奉天宫。 [2]二月,庚午,突厥寇定州,刺史霍王元轨击却之。乙亥,复寇妫州。三月,庚寅,阿史那骨笃禄、阿史德元珍围单于都护府,执司马张行师,杀之。遣胜州都督王本立、夏州都督李崇义将兵分道救之。 [2]二月,庚午(十二日),突厥侵犯定州,刺史霍王李元轨把他们击退。乙亥(十七日),又侵犯妫州。三月,庚寅(初二),阿史那骨笃禄、阿史德元珍包围单于都护府,抓获司马张行师并把他杀死。唐朝派遣胜州都督王本立、夏州都督李崇义领兵分道前去救援。 [3]太子右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李义琰改葬父母,使其舅氏迁旧墓;上闻之,怒曰:“义琰倚势,乃陵其舅家,不可复知政事!”义琰闻之,不自安,以足疾乞骸骨,庚子,以义琰为银青光禄大夫,致仕。 [3]太子右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李义琰改葬父母,让他舅舅家迁移旧坟;高宗听说后,大怒说:“李义琰依仗权势,欺负他舅舅家,不可以再掌管政事!”李义琰听到后,内心很不安,以足疾为理由请求退休,庚子(十二日),任命李义琰为银青光禄大夫,准许他退休。 [4]癸丑,守中书令崔知温薨。 [4]癸丑(二十五日),守中书令崔知温去世。 [5]夏,四月,己未,车驾还东都。 [5]夏季,四月,己未(初二),高宗返回东都洛阳。 [6]绥州步落稽白铁余,埋铜佛于地中,久之,草生其上,绐其乡人曰:“吾于此数见佛光。”择日集众掘地,果得之,因曰:“得见圣佛者,百疾皆愈。”远近赴之。铁余以杂色囊盛之数十重,得厚施,乃去一囊。数年间,归信者众,遂谋作乱。据城平县,自称光明圣皇帝,置百官,进攻绥德、大斌二县,杀官吏,焚民居。遣右武卫将军程务挺与夏州都督王方翼讨之,甲申,攻拔其城,擒铁余,余党悉平。 [6]绥州步落稽白铁余,埋铜佛在地下,时间长了,上面长了草,他欺骗同乡人说:“我在这里几次看见佛光。”于是拣日子聚集众人挖地,果然得到铜佛,他于是说:“得见圣佛的人,百病都会好。”远近各处的人都闻迅而来。白铁余用几十层不同颜色的口袋将铜佛盛起来,得到优厚的施舍,才去掉一层口袋。数年之间,归附他的信徒很多,于是阴谋作乱。他占据城平县,自称光明圣皇帝,设置各种官职,进攻绥德、大斌二县,杀死官吏,焚烧民房。朝廷派遣右武卫将军程务挺与夏州都督王方翼讨伐他们。甲申(二十七日),攻下他们占领的城邑,擒获白铁余,余党全部平定。 [7]五月,庚寅,上幸芳桂宫,至合璧宫,遇大雨而还。 [7]五月,庚寅(初三),高宗前往芳桂宫,走到合璧宫,遇大雨而返回。 [8]乙巳,突厥阿史那骨笃禄等寇蔚州,杀刺史李思俭,丰州都督崔智辩将兵邀之于朝那山北,兵败,为虏所擒。朝议欲废丰州,迁其百姓于灵、夏。丰州司马唐休上言,以为:“丰州阻河为固,居贼冲要,自秦、汉已来,列为郡县;土宜耕牧。隋季丧乱,迁百姓于宁、庆二州,致胡虏深侵,以灵、夏为边境;贞观之末,募人实之,西北始安。今废之则河滨之地复为贼有,灵、夏等州人不安业,非国家之利也!”乃止。 [8]乙巳(十八日),突厥阿史那骨笃禄等侵扰唐朝蔚州,杀死刺史李思俭。丰州都督崔智辩领兵在朝那山北截击而失败,被突厥人俘虏。朝廷商议想废除丰州,将丰州百姓迁移到灵、夏二州。丰州司马唐休进言认为:“丰州依仗黄河为屏障,处于敌人的要害地带,自秦、汉以来,都设置郡县;土地适宜于耕种放牧。隋朝末年祸乱,将当地百姓迁移到宁、庆二州,致使胡寇深入,以灵、夏二州为边境;贞观末年,招募人民充实丰州,西北才获得安宁。现在如果废除它则黄河边上的土地将再次为胡寇所有,灵、夏等州人民不能安居乐业,这对国家不利。”于是废除丰州的事情没有实行。 [9]六月,突厥别部寇掠岚州,偏将杨玄基击走之。 [9]六月,突厥别部侵掠唐朝岚州,偏将杨玄基将他们击退。 [10]秋,七月,己丑,立皇孙重福为唐昌王。 [10]秋季,七月,己丑(初四),唐朝封皇孙李重福为唐昌王。 [11]庚辰,诏以今年十月有事于嵩山;寻以上不豫,改用来年正月。 [11]庚辰(疑误),高宗下诏,定于今年十月封嵩山;不久因他有病,又改为明年正月。 [12]甲辰,徒相王轮为豫王,更名旦。 [12]甲辰(十九日),唐朝改封相王李轮为豫王,改名李旦。 [13]中书令兼太子左庶子薛元超病喑,乞骸骨,许之。 [13]中书令兼太子左庶子薛元超患哑病,请求退休,获得批准。 [14]八月,己丑,以将封嵩山,召太子赴东都;留唐昌王重福守京师,以刘仁轨为之副。冬,十月,己卯,太子至东都。 [14]八月,己丑(疑误),高宗因将封嵩山,召太子赴东都洛阳;留唐昌王李重福守京师,以刘仁轨为他的副手。冬季,十月,己卯(二十六日),太子来到东都洛阳。 [15]癸亥,车驾幸奉天宫。 [15]癸亥(初十),高宗到奉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