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1-34

当时,戊已校尉刁护有病,史陈良、终带、司马丞韩玄、右曲候任商共同商议说:“西域各国多有背叛,匈奴大举侵袭,我们面临死亡的危险。可以杀掉校尉,率领众人投降匈奴。”于是,杀死刁护跟他的儿子、兄弟,裹胁戊己校尉全部文武官员,及眷属男女,约二千余人,投奔匈奴。匈奴单于任命陈良、终带同为乌贲都尉。  [5]冬,十一月,立国将军孙建奏;“九月,辛巳,陈良、终带自称废汉大将军,亡入匈奴。又今月癸酉,不知何一男子遮臣建车前,自称‘汉氏刘子舆,成帝下妻子也。刘氏当复,趣空宫!’收系男子,即常安姓武字仲。皆逆天违命,大逆无道。汉氏宗庙不当在常安城中,及诸刘当与汉俱废。陛下至仁,久未定,前故安众侯刘崇等更聚众谋反,令狂狡之虏复依托亡汉,至犯夷灭连未止者,此圣恩不蚤绝其萌芽故也。臣请汉氏诸庙在京师者皆罢;诸刘为吏者皆待除于家。”莽曰:“可。嘉新公、国师以符命为予四辅,明德侯刘龚、率礼侯刘嘉等凡三十二人,皆知天命,或献天符,或贡昌言,或捕告反虏,厥功茂焉。诸刘与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勿罢,赐姓曰王。”唯国师公以女配莽子,故不赐姓。  [5]冬季,十一月,立国将军孙建奏称:“九月辛巳,(疑误),陈良、终带自称废汉大将军,逃入匈奴。此外,本月癸酉(十二日),一个不明身份的男子,挡在我的车前,自称:‘我是汉朝皇族刘子舆,成帝小妻的儿子。刘家就要重登宝座,快去把宫殿腾出来。’把该男子逮捕,原来是常安人,姓武崐,名仲。这些人都违背天命,大逆不道。因此,我认为:汉朝宗庙不应当在常安城里,而刘姓家族为官者应该跟汉朝同时废弃。陛下最为仁慈,许久未下决定。先前原安众侯刘崇等人更聚众图谋反叛,使一些狂妄狡猾的家伙,又依托已经灭亡的汉朝,以至犯下夷族灭家大罪的事接连不断发生,这就是由于您的圣恩未及早杜绝他们的奢望萌芽的缘故。我建议:汉朝君王在京师的祠庙,全部废除;刘姓当官的,都予以罢免,在家里等待授予新官职。”王莽说:“可以。嘉新公、国师刘秀应符命当我的四辅。明德侯刘龚、率礼侯刘嘉等三十二人都懂得天命,有的进献天符,有的提出好意见,有的拘捕、告发反贼,他们的功劳巨大。刘姓皇族成员中跟这三十二人同宗共祖的不予罢免,赐他们姓王。”只有国师公把女儿许配给了王莽的儿子,所以不赐姓。  [6]定安公太后自刘氏之废,常称疾不朝会。时年未二十,莽敬惮伤哀,欲嫁之,乃更号曰黄皇室主,欲绝之于汉;令孙建世子盛饰,将医往问疾。后大怒,鞭笞其傍侍御,因发病,不肯起。莽遂不复强也。  [6]定安太后自从汉朝灭亡,时常称病,不去朝见。当时她还不满二十岁,王莽对她既尊敬害怕,又忧伤哀怜,打算让她改嫁。于是取消定安太后称号,改称黄皇室主,想使她跟汉朝一刀两断。命孙建的儿子刻意装扮,带着御医,前往问病。定安太后大怒,鞭打她身旁的侍从,于是真的患病,不肯起床。王莽便不再勉强她。  [7]十二月,雷。  [7]十二月,响雷。  [8]莽恃府库之富,欲立威匈奴,乃更名匈奴单于曰“降取服于”,下诏遣立国将军孙建等率十二将分道并出:五威将军苗、虎贲将军王况出五原;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出云中;振武将军王嘉、平狄将军王萌出代郡;相威将军李、镇远将军李翁出西河;诛貉将军杨俊、讨将军严尤出渔阳;奋武将军王骏、定胡将军王晏出张掖;及偏裨以下百八十人,募天下囚徒、丁男、甲卒三十万人,转输衣裘、兵器、粮食,自负海江、淮至北边,使者驰传督趣,以军兴法从事。先至者屯边郡,须毕具乃同时出;穷追匈奴,内之丁令。分其国土人民以为十五,立呼韩邪子孙十五人皆为单于。  [8]王莽仗恃国库储藏丰富,打算对匈奴显示国威,于是把匈奴单于改称为“降奴服于”,下诏派立国将军孙建率领十二位将领,分道并进,讨伐匈奴:五威将军苗、虎贲将军王况从五原出击;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从云中出击;振武将军王嘉、平狄将军王萌从代郡出击;相威将军李、镇远将军李翁从西河出击;诛貉将军杨俊、讨将军严尤从渔阳出击;奋武将军王骏、定胡将军王晏从张掖出击。此外,还有偏裨将领一百八十人。募集天下囚犯、成年男子、兵士,共三十万人。转运军服皮衣、兵器和粮食,从沿海、长江、淮河流域到北部边郡,使者乘坐倚车疾行,监督催促,按战时法令行事。先到达的部队在边郡驻扎,等全部到齐才同时出击。目标是穷追匈奴,直追到丁零部落。把匈奴国土百姓分成十五个部分,物色呼韩邪单于的子孙十五人,全都立为单于。  [9]莽以钱币讫不行,复下书曰:“宝货皆重则小用不给,皆轻则僦载烦费;轻重大小各有差品,则用便而民乐。”于是更作金、银、龟、贝、钱、布之品,名曰宝货。钱货六品,金货一品,银货二品,龟货四品,贝货五品,布货十品,凡宝货五物、六名、二十八品。铸作钱布。皆用铜,淆以连、锡。百姓溃乱,其货不行。莽知民愁,乃但行小钱直一与大钱五十,二品并行;龟、贝、布属且寝。盗铸钱者不可禁,乃重其法,一家铸钱,五家坐之,没入为奴婢。吏民出入持钱,以副符传,不持者厨传勿舍,关津苛留。公卿皆持以入宫殿门,欲以重而行之。是时百姓便安汉五铢钱,以莽钱大小两行,难知,又数变改,不信,皆私以五铢钱市买;讹言大钱当罢,莫肯挟。莽患之,复下书:“诸侠五铢钱、言大钱当罢者,比非井田制,投四裔!”及坐卖买田宅、奴婢、铸钱,自诸侯、卿大夫至于庶民,抵罪者不可胜数。于是农商失业,食货俱废,民人至涕泣于市道。  [9]王莽因为钱币一直不流通,又下诏说:“钱币都是大面额,则不能应付小额交易;钱币都是小面额,则运输装载就麻烦费事。轻重大小各有等级,那么使用方便,百姓就欢迎。”于是,更铸宝币六种:金币、银币、龟币、贝币、钱币、布币。其中钱币六种,金币一种,银币二种,龟币四种,贝币五种崐,布币十种。总计,货币共有五类、六种名称,二十八个等级。钱币、布币都用铜铸作,其中混杂铅锡。因为货币的种类太多,百姓生活陷于混乱,货币不能流通。王莽了解人民的怨愁,于是只使用值一钱的小钱和值五十的大钱,两种并行,龟币、贝币、布币暂且停止使用。私自铸钱的无法禁止,便加重那方面的刑罚,一家铸钱,邻居五家连坐,将这些人送到官府作奴婢。官吏和平民外出要携带钱币作为通行副证,不携带的人,旅舍不允许住宿,关卡和渡口要盘问留难,公卿大臣都要携带它才能进入宫殿大门,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提高它的身价从而得以流通。当时,百姓认为汉五铢钱方便适用,而王莽钱因有大有小,两种钱同时发行,难以分辨,并且不断变化,所以不信任它,都私下用五铢钱在市场上购买商品,并谣传说大钱会废除,没有人肯于挟带。王莽深感烦恼,再下诏书:“凡是挟带五铢钱,说大钱要废除的人,比照‘诽谤井田制’罪状,放逐到四方边远地区!”连同被指控买卖田宅、买卖奴婢、盗铸钱币的人,从封国国君、朝廷官员到平民,犯法的人不计其数。于是农民、商人失业,全国经济崩溃,百姓甚至在街市道路上哭泣。  [10]莽之谋篡也,吏民争为符命,皆得封侯。其不为者相戏曰:“独无天帝除书乎?”司命陈崇白莽曰:“此开奸臣作福之路而乱天命,宜绝其原。”莽亦厌之,遂使尚书大夫赵并验治,非五威将帅所班,皆下狱。  [10]王莽篡夺汉王朝政权时,官吏小民争先恐后地呈献符命,都被封侯爵。有些没有干这种勾当的人,互相开玩笑说:“你独独没有接到天帝的任命状吗?”司命陈崇向王莽奏称:“这将为奸臣开辟追求利禄之路,混 乱天命,应该断其根源。”王莽对这些符命也感到厌倦,于是派尚书大夫赵并负责审查,凡不属于五威将帅所颁布的符命,自行制造者一律逮捕入狱。  初,甄丰、刘秀、王舜为莽腹心,唱导在位,褒扬功德;安汉、宰衡之号及封莽母、两子、兄子,皆丰等所共谋,而丰、舜、秀亦受其赐,并富贵矣,非复欲令莽居摄也。居摄之萌,出于泉陵侯刘庆、前辉光谢嚣、长安令田终术。莽羽翼已成,意欲称摄,丰等承顺其意;莽辄复封舜、秀、丰等子孙以报之。丰等爵位已盛,心意既满,又实畏汉宗室、天下豪杰;而疏远欲进者并作符命,莽遂据以即真,舜、秀内惧而已。丰素刚强,莽觉其不说,故托符命文,徙丰为更始将军,与卖饼儿王盛同列;丰父子默默。时子寻为侍中、京兆大尹、茂德侯,即作符命:新室当分陕,立二伯,以丰为右伯,太傅平晏为左伯,如周、召故事。莽即从之,拜丰为右伯。当述职西出,未行,寻复作符命,言故汉氏平帝后黄皇室主为寻之妻。莽以诈立,心疑大臣怨谤,欲震威以惧下,因是发怒曰:“黄皇室主天下母,此何谓也!”收捕寻。寻亡,丰自杀。寻随方士入华山,岁余,捕得,辞连国师公秀子隆威侯、弟右曹、长水校尉、伐虏侯泳、大司空邑弟左关将军、掌威侯奇及秀门人侍中、骑都尉丁隆等,牵引公卿党、亲、列侯以下,死者数百人。乃流于幽州,放寻于三危,殛隆于羽山,皆驿车传致其尸云。  当初,甄丰、刘秀、王舜都是王莽的心腹死党,首先提议让王莽据有高位大权,赞美表彰他的功德。安汉公和宰衡的称号以及赐封王莽的母亲、两个儿子和侄儿,都是甄丰等人所共同策划的,而甄丰、王舜和刘秀也得到恩赐,都名利双收了,没有再想要王莽居位摄政。居位摄政的发端,来自泉陵侯刘庆、前辉光谢嚣和长安令田终术。王莽的羽毛已经丰满,内心想要代掌政权。甄丰等人顺从他的意图,王莽就再封赏王舜和刘秀的两个儿子以及甄丰的孙子。甄丰等人爵位已经尊显,欲望已经满足,又实在害怕汉朝的皇族和天下豪杰。而那些王莽疏远的人想要向上爬,纷纷制作符命,王莽就是依靠这些力量正式登上皇位的,王舜和刘秀内心恐惧而已。甄丰一向刚强,王莽察觉他不高兴,所以假借符命文辞,把他调任更始将军,与卖饼儿王盛处于同等地位。甄丰父子默不吭声。这时甄丰的儿子甄寻任职侍中、京兆大尹,封爵茂德侯,便制作符命,说新朝应当把京师附近地区以陕县为界分开治理,设立两个地区长官,任命甄丰作右伯,太傅平晏作左伯,仿照周公、召公的成例。王莽就照着这样办了,授任甄丰作右伯。甄丰正要述职后西行时,还没有动身,甄寻又制作了一道符命,说原汉朝平帝的皇后黄皇室主是甄寻的妻子。王莽靠骗术登上皇位,心里怀疑大臣怨恨诽谤,正想要显示威严来慑服臣下,因此发怒说:“黄皇室主是国母,这是什么话!”便下命令拘捕甄寻。甄寻逃跑了,甄丰自杀。甄寻跟着方士躲进了华山,过了一年多,被捉到了,供词牵涉到国师公刘秀的儿子崐隆威侯刘,刘的弟弟右曹、长水校尉、代虏侯刘泳,大司空王邑的弟弟左关将军、掌威侯王奇,以及刘秀的学生侍中、骑都尉丁隆等人,牵连公卿、亲族、列侯及以下,死的有几百人。于是把刘流放到幽州,把甄寻驱逐到三危,把丁隆杀死在羽山。死者的尸体都是用驿车装载递送的。  [11]是岁,莽始兴神仙事,以方士苏乐言,起八风台,台成万金;又种五粱禾于殿中,先以宝玉渍种,计粟斛成一金。  [11]本年,王莽开始崇拜神仙,听信方士苏乐的建议,兴建八风台,用费达黄金万两。又在宫殿上种植五色秫粟,播种之前,先用煮玉的水泡养。计算起来,一斛粟米成本要黄金一两。三年(辛未、11)  三年(辛未,公元11年)  [1]遣田禾将军赵并发戍卒屯田五原、北假,以助军粮。  [1]新朝朝廷派田禾将军赵并,征发边防兵士在五原、北假一带,开荒屯垦,补助军粮。  [2]莽遣中郎将蔺苞、副校尉戴级将兵万骑,多赍珍宝至云中塞下,诏诱呼韩邪诸子,欲以次拜为十五单于。苞、级使译出塞,诱呼左犁污王咸、咸子登、助三人至。至则胁拜咸为孝单于,助为顺单于,皆厚加赏赐;传送助、登长安。莽封苞为宣威公,拜为虎牙将军;封级为扬威公,拜为虎贲将军。单于闻之,怒曰:“先单于受汉宣帝恩,不可负也。今天子非宣帝子孙,何以得立!”遣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呼卢訾及左贤王乐将兵入云中益寿塞,大杀吏民。是后,单于历告左右部都尉、诸边王入塞寇盗,大辈万余,中辈数千,少者数百,杀雁门、朔方太守、郡尉,略吏民畜产,不可胜数,缘边虚耗。  [2]王莽派中郎将蔺苞、副校尉戴级率领一万骑兵,携带大量金银财宝前往云中边塞,招致引诱匈奴呼韩邪单于的儿子们,打算依照顺序封他们为十五个单于。蔺苞、戴级派翻译出塞,将左犁污王栾提咸,以及栾提咸的儿子栾提登、栾提助等三人,诱骗到云中塞下。他们到达后,就用威胁的手段,封栾提咸为孝单于,栾提助为顺单于,都给予厚重的赏赐,用朝廷驿车把栾提登、栾提助送到长安。王莽封蔺苞为宣威公、任命为虎牙将军,封戴级为扬威公、虎贲将军。匈奴单于栾提知听到上述消息,勃然大怒,说:“先单于受过汉宣帝的恩惠,不能辜负。现在中国皇帝并不是宣帝子孙,恁什么坐上宝座?”于是派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栾提呼卢訾、左贤王栾提乐,率军进攻云中郡益寿塞,大肆屠杀中国官吏和平民。从这以后,匈奴单于栾提知逐个地告诉左右部都尉、各沿边亲王,侵入中国边塞进行攻掠,规模大时有一万余人,中等规模有数千人,规模小时则数百人。他们击杀雁门太守、朔方太守,及这两郡的都尉,掳掠官吏百姓、牲畜财产,不可胜数,沿边一带郡县空虚衰败。  是时诸将在边,以大众未集,未敢出击匈奴。讨秽将军严尤谏曰:“臣闻匈奴为害,所从来久矣,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后世三家周、秦、汉征之,然皆未有得上策者也。周得中策,汉得下策,秦无策焉。当周宣王时,猃狁内侵,至于泾阳;命将征之,尽境而还。其视戎狄之侵,譬犹蚊虻,驱之而已,故天下称明,是为中策。汉武帝选将练兵,约赍轻粮,深入远戍,虽有克获之功,胡辄报之。兵连祸结三十余年,中国罢耗,匈奴亦创艾,而天下称武,是为下策。秦始皇不忍小耻而轻民力,筑长城之固,延袤万里,转输之行,起于负海;疆境既完,中国内竭,以丧社稷,是为无策。今天下遭阳九之厄,比年饥馑,西北边尤甚。发三十万众,具三百日粮,东援海、代,南取江、淮,然后乃备。计其道里,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师老械弊,势不可用,此一难也。边既空虚,不能奉军粮,内调郡国,不相及属,此二难也。计一人三百日食,用十八斛,非牛力不能胜;牛又自当赍食,加二十斛,重矣;胡地沙卤,多乏水草,以往事揆之,军出未满百日,牛必物故且尽,余粮尚多,人不能负,此三难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风,多赍釜、薪炭,重不可胜,食饮水,以历四时,师有疾疫之忧,是故前世伐胡不过百日,非不欲久,势力不能,此四难也。辎重自随,则轻锐者少,不得疾行,虏徐遁逃,势不能及。幸而逢虏,又累辎重;如遇险阻,衔尾相随,虏要遮前后,危殆不测,此五难也。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忧之!今既发兵,宜纵先至者,令臣尤等 深入霆击,且以创艾胡虏。”莽不听尤言,转兵谷如故,天下骚动。  这时,在北方边塞的各位将军因大军集结没有完成,不敢出击匈奴。讨崐将军严尤上书建议说:“我听说匈奴侵害中国,为时已久,汉有听说上古之世有非征伐不可的事。后来,周、秦、汉三代王朝才用武力攻击,然而所用的全不是上等策略。周朝用的是中策,汉朝用的是下策,秦朝则没有策略。周宣王时代,猃狁部落侵扰中原,前锋直抵泾阳,周朝命将领征伐,把他们逐出境外,即行班师。宣王看待外族的侵扰,犹如蚊子、虱子,驱赶掉也就算了,所以天下称颂英明,这是中等策略。汉武帝挑选将领,训练军队,携带轻便的装备和粮草,深入遥远的敌人心脏地带,虽然有克敌制胜和获得战利品的功勋,但匈奴反攻,以致兵连祸结三十余年,中国疲惫虚耗,匈奴也受到创伤,从而天下人称之为‘武帝’,这是下等策略。秦始皇忍不住小的耻辱,轻率地浪费民力,修筑长城,坚固结实,长达万里,运输调动,从海滨开始,虽然保持疆界完整,但中国内部枯竭,因而丧失政权,应是没有策略。而今,国家正遭受灾荒,连年饥馑,西北边陲,尤其严重。而朝廷却动员大军三十万人,供给三百天口粮,东方搜刮到海滨、贷山,南方搜刮到长江、淮河,然后才齐备。计算道路,大军一年都还不能集合。先到边塞的军队聚居在露天,士气已衰,武器已钝,在气势上已不可以作战,这是困难之一。边塞既然已经空虚,无法供应粮秣,从内地各郡各封国征集运送,又相互接续不上,这是困难之二。总计一个士兵三百天所用干粮,就要十八斛,不用牛力运输,是不能胜任的。而牛本身也要饲养,再加二十斛,负担就更重了。匈奴境内,都是沙漠碱地,大多缺乏水草,拿往事揣度,大军出发不满一百天,牛一定几乎全部倒毙,剩下的粮秣还很多,士兵却无法携带,这是困难之三。匈奴地区秋冬之季天气苦寒,而春夏又有大风,军队要多带炊具、木柴、炭火,重得几乎搬运不动。吃干粮饮水,经历一年四季,军队里会有发生疾病瘟疫的忧虑。因此从前讨伐匈奴的军事行动不超过一百天,并不是不想持久,而是力量不够,这是困难之四。大军自己携带物资补给品,则轻装的精锐部队很少,不能快速推进,即使敌人慢慢撤退,也无法追及。幸而追及,又被物资等拖累。如果遇到险要而难于通行的地方,大军鱼贯而进,后面马头紧接前面马尾,敌人前后夹攻,危险不能测度,这是困难之五。大量使用民力,功业又未必能够建立,所以我深深地忧虑!而今既然已经征调军队,应该让先到边塞的部队发动攻击。命令臣严尤等深入敌境,以雷霆万钧之势进击,给匈奴一个重创。”王莽不听严尤的建议,如同从前一样,把战士跟粮秣输往边塞,于是天下动乱不安。  咸既受莽孝单于之号,驰出塞归庭,具以见胁状白单于;单于更以为於栗置支侯,匈奴贱官也。后助病死,莽以登代助为顺单于。  栾提咸被王莽封为孝单于以后,纵马飞驰出边塞,回归匈奴王庭,向单于栾提知报告了自己被胁迫的经过。栾提知单于改封他为于栗置支侯,这是匈奴低贱的官称。后来,被王莽封为顺单于的栾提助去世,王莽让栾提登接替他成为顺单于。  吏士屯边者所在放纵,而内郡愁于征发,民弃城郭,始流亡为盗贼,并州、平州尤甚。莽令七公、六卿号皆兼称将军,遣著武将军逯并等镇名都,中郎将、乡衣执法各五十五人,分镇缘边大郡,督大奸猾擅弄兵者。皆乘便为奸于外,挠乱州郡,货赂为市,侵渔百姓。莽下书切责之曰:“自今以来,敢犯此者,辄捕系,以名闻!”然犹放纵自若。北边自宣帝以来,数世不见烟火之警,人民炽盛,牛马布野;及莽挠乱匈奴,与之构难,边民死亡系获,数年之间,北边虚空,野有暴骨矣。  驻扎在边塞的部队在当地放纵扰民,而内地各郡因征兵催税,苛刻迫急,百姓不堪愁苦,纷纷抛弃家园,开始流浪逃亡,成为盗贼,并州、平州尤其严重。王莽下令七公、六卿都兼任将军,派著武将军逯并等,镇守各大名城;另派中郎将、绣衣执法各五十五人,分别镇守沿边大郡,监察擅动干戈兴兵作乱的刁徒。而这些人都利用镇守之便在外地干坏事,扰乱州郡,行贿受贿像做买卖一样,掠夺百姓的财物。王莽下诏书严厉斥责:“自今以后,胆敢再犯这类罪行的,就逮捕监禁,把名字报上来。”然而还是照样胡作非为。中国北部边疆,自从汉宣帝以来,百姓已数代看不见烽火的警报,人口繁殖,牛马遍野。及至王莽扰乱匈奴,与匈奴结成仇怨,沿边百姓或死亡,或被俘虏,几年之间,北方边疆一片荒凉,野外有无人掩埋的白骨。  [3]太师王舜自莽篡位后,病悸剧,死。  [3]太师王舜自王莽篡夺皇位后,得了心悸病,渐渐加剧,终于病故。*[4]莽为太子置师、友各四人,秩以大夫。以故大司徒马宫等为师 疑、傅丞、阿辅、保拂,是为四师;故尚书令唐林等为胥附、奔走、先后、御侮,是为四友。又置师友、侍中、谏议、《六经》祭酒各一人,凡九祭酒,秩皆上卿。  [4]王莽为太子设置师、友各四人,俸禄按照大夫发给。任命前大司徒马宫等,分别担任师疑、傅丞、阿辅、保拂,称为四师。任命前尚书令唐林等分别为胥附、奔走、先后、御侮,称为四友。又设置师友祭酒、侍中祭酒、谏议祭酒,以及《六经》祭酒各一人,共九个祭酒,俸禄按照上卿发给。  遣使者奉玺书、印绶、安车、驷马迎龚胜,即拜为师友祭酒。使者与郡太守、县长吏、三老、官属、行义、诸生千人以上入胜里致诏。使者欲令胜起迎,久立门外。胜称病笃,为床室中户西、南牖下,东首加朝服拖绅。使者付玺书,奉印绶,内安车、驷书,进谓胜曰:“圣朝未尝 忘君,制作未定,待君为政;思闻所欲施行,以安海内。”胜对曰:“素愚,加以年老被病,命在朝夕,随使君上道,必死道路,无益万分!”使者要说,至以印绶就加胜身;胜辄推不受。使者上言:“方盛夏暑热,胜病少气,可须秋凉乃发。”有诏许之。使者五日壹与太守俱问起居,为胜两子及门人高晖等言:“朝迁虚心待君以茅土之封,虽疾病,宜移动至传舍,示有行意;必为子孙遗大业。”晖等白使者语,胜自知不见听,即谓晖等:“吾受汉家厚恩,无以报;今年老矣,旦暮入地,谊岂以一身事二姓,下见故主哉!”胜因敕以棺敛丧事:“衣周于身,棺周于衣。勿随俗动吾冢、种柏、作祠堂!”语毕,遂不复开口饮食。积十四日死。死时,七十九矣。  王莽派使者带着诏书、印信,驾着四匹马的安车去接龚胜,在龚胜家拜授他为师友祭酒。使者与郡太守、县府高级官员、三老、郡县属官、行义、学生千人以上,到龚胜所住的街巷宣读诏书。使者打算让龚胜站起来迎接,长久地站在门外。龚胜声称病情严重,把床放到卧室 门西侧、南窗之下,头向东方,穿上官服。使者把皇帝诏书、印信交给他,把四匹马驾的安车拉到院子里,向龚胜致意说:“圣明的新朝未曾忘记先生。制度的厘订还没有完成,等待先生主持。想听到您的治国之道以安定天下。”龚胜回答:“我向来愚昧,加上年纪老迈,而又身染重病,命在旦夕,如果随阁下上道,一定死在途中,实在是极端无益!”使者要挟劝说,甚至要把印信佩戴到他身上,龚胜却总是推辞。使者只好奏报:“现在正值盛夏,天气酷热,龚胜有病,缺少气力,是不是可以等到秋季凉爽时再动身?”王莽下诏允许。使者每隔五天,就与郡太守一同去问候龚胜起居,并告诉龚胜的两个儿子和学生高晖等说:“朝廷这么虚心地用爵位封地等待龚先生,他虽然身患疾病,但应该移住在驿站官舍,表示有应征进京的意思,这样做必将为子孙留下巨大的家产。”高晖等人把使者的话转告龚胜,龚胜自己知道推辞没有用,便对高晖等人说:“我接受汉朝的厚恩,无法报答,而今年已衰老,随时都会埋入地下,从道义出发,岂可以一身而侍奉两姓君王?在地下如何面对故主?”龚胜于是吩咐他们准备后事,说:“衣服只要能包住身体就够了,棺材只要能包住衣服就够了。不要随时下流行的风俗一样,在墓上动土,种植松柏,建立祠堂!”说完,就不再喝水吃饭,历时十四日而死,终年七十九岁。  是时清名之士,又有琅琊纪逡、齐薛方、太原郇越、郇相、沛唐林、、唐尊,皆以明经饬行显名于世。纪逡、两唐皆仕莽,封侯,贵重,历公卿位。唐林数上疏谏正,有忠直节。唐尊及敝、履空,被虚伪名。郇相为莽太子四友,病死,莽太子遣使以衣衾,其子攀棺不听,曰:“死父遗言:‘师友之送,勿有所受!’今天皇太子得托友官,故不受也。”京师称之。莽以安车迎薛方,方因使者辞谢曰:“尧、舜在上,下有巢、由。今明主方隆唐、虞之德,小臣欲守箕山之节。”使者以闻。莽说其言,不强致。  这时有名望的人士,还有琅邪人纪逡、齐人薛方、太原人郇越和郇相、沛人唐林和唐尊,都以深明儒家经典,行为谨慎端正而闻名当世。纪逡、唐林、唐尊,都在新朝作官,被封侯爵,受到重视,得以尊贵,历任公卿。唐林多次上书规劝,纠正过失,有忠诚正直的品质。唐尊则身着破衣服,脚穿磨出洞的鞋子,假冒俭朴,享受虚名。郇相是王莽太子王临的四友之一,去世后,王临派人赠送随葬的衣被,郇相的儿子手攀棺木拒绝,说:“死去的父亲留下遗言:‘对师友们的馈赠,不可接受。’而今,皇太子自称是我父亲的朋友,所以不能接受。”京师的人称道此事。王莽派安车去接薛方,薛方通过使者推辞说崐:“唐尧、虞舜在上,民间准许有巢父、许由。而今,圣明的主上正在尊崇唐尧、虞舜的美德,小臣我愿像许由隐居箕山一样,不再入世。”使者奏报,王莽喜欢听这番话,不再勉强。  初,麋郭钦为南郡太守,杜陵蒋诩为兖州刺史,亦以廉直为名。莽居摄,钦、诩皆以病免官,归乡里,卧不出户,卒于家。哀、平之际,沛国陈咸以律令为尚书。莽辅政,多改汉制,咸心非之;及何武、鲍宣死,咸叹曰:“《易》称‘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吾可以逝矣!”即乞骸骨去职。及莽篡位,召咸为掌寇大夫;咸谢病不肯应。时三子参、钦、丰皆在位,咸悉令解官归乡里,闭门不出入,犹用汉家祖腊。人问其故,咸曰:“我先人岂知王氏腊乎!”悉收敛其家律令、书文,壁藏之。又,齐栗融、北海禽庆、苏章、山阳曹竟,皆儒生,去官,不仕于莽。  当初,麋人郭钦任南郡太守,杜陵人蒋诩任兖州刺史,都以廉洁正直闻名。王莽暂居皇位处理政务时,二人都以患病为由被免去官职,回到故乡,躺着闭门不出,在家去世。哀帝、平帝在位期间,沛郡人陈咸由于通晓律令,担任尚书。王莽辅政,大量更改汉朝制度,陈咸心里反对。到何武、鲍宣被诛杀,陈咸叹息说:“《易经》说:‘看破事机的变化,果断行动,不要整天迟疑等待。’我可以走了。”便请求退休去职。等到王莽篡夺帝位,征召陈咸当掌寇大夫,陈咸声称有病不肯接受。当时,他的三个儿子陈参、陈钦、陈丰都在当官,陈咸教他们全都辞职回家,闭门不出,不跟外界来往。祭路神和年终祭众神,仍用汉朝规定的日子。人们问他这样做的缘故,陈咸说:“我祖先难道知道王氏祭祀的日子吗?”他把家中所有有关法令的书籍都收敛起来,藏到墙壁之中。另有齐郡人栗融,北海郡人禽庆、苏章,山阳人曹竟,都是儒生,辞去官位,不在王莽新朝任职。  班固赞曰:“春秋列国卿大夫及至汉兴将相名臣,耽宠以失其世者多矣,是故清节之士,于是为贵;然大率多能自治而不能治人。王、贡之材,优于龚、鲍。守死善道,胜实蹈焉。贞而不谅,薛方近之。郭钦、蒋诩,好遁不污,绝纪、唐矣。  班固赞曰:从春秋时代各封国卿、大夫,到汉朝的将军、丞相、名臣,为了保护自己的荣华富 贵而丧失立身处世原则的人多了。因此,节操纯洁的人士至为可贵。然而,大多数只能约束自己,不能影响别人。王商、贡禹的才能,强于龚胜、鲍宣。但以死来坚持原则,龚胜付出了实际行动。薛方的行迹相近于用诡诈言语达到忠贞目的,郭钦、蒋诩,逃出污秽,与纪逡、唐林、唐遵完全不同。  [5]是岁,濒河郡蝗生。  [5]本年,濒临黄河的各郡,发生蝗虫灾害。  [6]河决魏郡,泛清河以东数郡。先是,莽恐河决为元城冢墓害;及决东去,元城不忧水,故遂不堤塞。  [6]黄河在魏郡决口,在清河以东数郡泛滥成灾。最初,王莽害怕黄河决口淹没元城王姓皇族祖宗坟墓,及至黄河决口向东泛滥,元城没有水患,所以决定不堵塞河堤。四年(壬申、12)  四年(壬申,公元12年)  [1]春,二月,赦天下。  [1]春季,二月,大赦天下。  [2]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上言:“捕得虏生口验问,言虏犯边者皆孝单于咸子角所为。”莽乃会诸夷,斩咸子登于长安市。  [2]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上书说:“在边塞捕得匈奴人审问,供称匈奴屡次侵犯边塞,都是孝单于栾提咸的儿子 栾提角所为。”王莽于是召集各族驻在京师的使节,在长安的街市上把栾提咸的儿子栾提登斩首。  [3]大司马甄邯死。  [3]大司马甄邯去世。  [4]莽至明堂,下书:“以洛阳为东都,常安为西都。邦畿连体,各有采、任。州从《禹贡》为九;爵从周氏为五。诸侯之员千有八百,附城之数亦如之,以俟有功。诸公一同,有众万户;其余以是为差。今已受封者,公侯以下凡七百九十六人,附城千五百五十一人;以图簿未定,未授国邑,且令受奉都内崐,月钱数千。”诸侯皆困乏,至有佣作者。  [4]王莽到明堂下诏:“把洛阳定为东都,常安定为西都。国家疆域联合一体,男女各有封地。遵从《禹贡》的记载,全国划为九州。依照周王朝制度,分为五等爵位,共一千八百个封国,附城的数量也是如此,以等待有功之士。凡是公爵,一律平等,封一万户人家。其他爵位,由此等差而下。现在已经受封的,公侯及以下共七百九十六人,附城一千五百五十一人。只因户籍地簿还没有调查测量完竣,没有授予封地。所以暂且让他们向属于大司农的都内专领薪俸,每月钱数千。”诸侯都贫困,有的甚至受雇为人做工。  [5]莽性躁扰,不能无为,每有所兴造,动欲慕古,不度时宜,制度又不定;吏缘为奸,天下嗷嗷,陷刑者众。莽知民愁怨,乃下诏:“诸食王田,皆得卖之,勿拘以法。犯私买卖庶人者,且一切勿治。”然他政悖乱,刑罚深刻,赋敛重数,犹如故焉。  [5]王莽性格浮躁,不能安静下来,每干一件事情,总想模拟古代,不管是否适合现实社会。而制度始终未能确定,贪官污吏乘机为非作歹,天下一片悲愁,被处以刑罚的人很多。王莽知道老百姓忧愁怨恨,于是下诏:“凡是持有国家土地的,都可以自由变卖,不受法律限制。犯法私自买卖平民的,暂且都不处罚。”然而,其他政令荒谬混乱,刑罚残酷,捐税沉重而频繁,则依然如故。  [6]初,五威将帅出西南夷,改句町王为侯,王邯怨怒不附。莽讽柯大尹周歆诈杀邯。邯弟承起兵杀歆,州郡击之,不能服。莽又发高句骊兵击匈奴;高句骊不欲行,郡强迫,皆亡出塞,因犯法为寇。辽西大尹田谭追击之,为所杀。州郡归咎于高句骊侯驺,严尤奏言:“貉人犯法,不从驺起;正有他心,宜令州郡且尉安之。今猥被以大罪,恐其遂畔,夫馀之属必有和者。匈奴未克,夫馀、秽貉复起,此大忧也。”莽不尉安,秽貉遂反;诏尤击之。尤诱高句骊侯驺至而斩焉,传首长安。莽大说,更名高句骊为下句骊。于是貉人愈犯边,东、北与西南夷皆乱。莽志方盛,以为四夷不足吞灭,专念稽古之事,复下书:“以此年二月东巡狩,具礼仪调度。既而以文母太后体不安,且止待后。  [6]当初,五威将帅去西南夷,把句町王改为侯,句町王邯怨恨愤怒,不愿服从。王莽示意柯郡大尹周歆采用欺骗手段杀死了邯。邯的弟弟承起兵杀死周歆。州郡官府发兵讨伐,不能征服。王莽又调动高句丽的军队进攻匈奴,高句丽人不想去,受到郡府强迫,就都逃出边界。于是触犯法律,抢劫杀人。辽西郡大尹田谭追击他们,被他们杀死了。州郡长官把罪责归在高句丽侯驺的身上,严尤报告说:“貉人犯法,不是从驺起始的,即使他们有别的用心,应当命令州郡权且安抚他们。现在滥加重大罪名,恐怕他们会因此叛乱,而夫馀等部族一定会有附和的。匈奴汉有打败,夫馀和秽貉又起来,这是大忧患啊!”王莽不加安抚,秽貉于是反叛。王莽下诏命严尤进击。严尤引诱高句丽侯驺到来而把他杀了,传递首级到长安。王莽非常高兴,把高句丽改名为下句骊。于是貉人更加侵犯边境,东部、北部和西南的各蛮夷族都乱起来了。王莽正在志得意满,认为四方蛮夷各族用不着费多大力气就能够加以吞并、消灭,一心想查考古代的作法加以仿效,又下诏书说:“在本年二月,我要到东方巡行视察,有关部门要把礼仪程序开列出来。”随后,因为文母皇太后身体有病,下令暂缓出发。  [7]初,莽为安汉公时,欲谄太皇太后,以斩郅支功奏尊元帝庙为高宗,太后晏驾后,当以礼配食云。及莽改号太后为新室文母,绝之于汉,不令得体元帝,堕坏孝元庙,更为文母太后起庙;独置孝元庙故殿以为文母食堂,既成,名曰长奉宫,以太后在,故未谓之庙。莽置酒长寿宫,请太后。既至,见孝元庙废彻涂地,太后惊泣曰:“此汉家宗庙,皆有神灵,与何治而坏之!且使鬼神无知,又何用庙为!如令有知,我乃人之妃妾,岂宜辱帝之堂以陈馈食哉!”私谓左右曰:“此人慢神多矣,能久得乎!”饮酒不乐而罢。自莽篡位后,知太后怨恨,求所以媚太后者无不为,然愈不说。莽更汉家黑貂著黄貂;又改汉正朔、伏腊日。太后令其官属黑貂;至汉家正、腊日,独与其左右相对饮食。  [7]当初,王莽做安汉公时,打算谄媚太皇太后,借口斩杀郅支单于的功劳,报告尊称汉元帝的祭庙为高宗,待太皇太后去世后,就将按照礼仪跟丈夫分享祭祀香火。到新朝建立后,王莽改太皇太后号为“新室文母”,断绝她跟汉朝的关系,不让她跟元帝一体享受汉朝的祭祀,把高宗祭庙摧毁,而另给文崐母太后盖一座祭庙,只保留高宗祭庙的一个殿作为文母的膳堂。落成之后,名叫长寿宫。只因太皇太后仍在人世,所以不称庙。王莽在长寿宫摆设酒席,宴请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到了之后,看见孝元祭庙被彻底废弃,无法收拾,惊骇悲伤地哭着说:“这些汉朝的祭庙,都是神灵的,什么地方得罪了你,非把它摧毁!况且假使没有鬼神,何必盖庙?假使有鬼神,我是他的妻子,难道应该羞辱元帝的庙堂来摆放祭祀我的食品!”她悄悄对侍从说:“这个人得罪神灵的地方太多了,能够长久得到神灵的保吗?”这次饮酒在不愉快中结束。王莽篡权之后,知道太皇太后怨恨,所以凡是可以取悦讨好她的手段,全部使用。然而,太皇太后愈发不高兴。汉朝的宫廷服装,都用黑色貂皮,王莽下令改穿黄色貂皮。汉朝以正月一日作为元旦,王莽改十二月一日作为元旦。汉朝每年十二月举行腊祭,祭祀天地神灵,王莽改在九月举行。太皇太后教她的官属仍穿汉朝的黑色貂皮,在汉朝元旦和腊祭之日,独自与身边的人聚餐。五年(癸酉、13)  五年(癸酉,公元13年)  [1]春,二月,文母皇太后崩,年八十四;葬渭陵,与元帝合,而沟绝之。新室世世献祭其庙;元帝配食,坐于床下。莽为太后服丧三年。  [1]春季,二月,文母皇太后驾崩,终年八十四岁,安葬在渭陵,与元帝合葬一处,中间开了一条沟把它们隔开来。在常安设立祠庙,规定新朝要世世代代祭祀。元帝配享,神主安放在太后神主的龛架下面。王莽为太后服丧三年,表示哀悼。  [2]乌孙大、小昆弥遣使贡献。莽以乌孙国人多亲附小昆弥,见匈奴诸边并侵,意欲得乌孙心,乃遣使者引小昆弥使坐大昆弥使上。师友祭酒满昌劾奏使者曰:“夷狄以中国有礼谊,故诎而服从。大昆弥,君也。今序臣使于君使之上,非所以有夷狄也。奉使大不敬!”莽怒,免昌官。  [2]乌孙国的大昆弥和小昆弥派遣使者来进贡。王莽因为乌孙国的人多亲近归附小昆弥,又看到匈奴从它与新朝之间的所有边界上一齐侵掠,想要博得乌孙人的欢心,便派使者带领小昆弥的使节坐在大昆弥使节的上位。师友祭酒满昌上奏章弹劾使者道:“夷狄因为中国讲究礼义,所以屈服。大昆弥是国君,现在安排臣子的使节坐在国君的使节的上位,这不是统治夷狄的办法。被派遣担任招待的使者大不敬!”王莽大怒,罢免了满昌的官职。  [3]西域诸国以莽积失恩信,焉耆先叛,杀都护但钦;西域遂瓦解。  [3]西域各国由于王莽长期没有恩惠和信用,焉耆国首先背叛,杀死了西域都护但钦。于是,西域各国与内地关系崩溃解体。  [4]十一月,彗星出;二十余日,不见。  [4]十一月间,彗星出现,经过二十多天,消失。  [5]是岁,以挟铜炭者多,除其法。  [5]这一年,由于私挟铜炭的人太多,废除了该项法令。  [6]凶奴乌珠留单于死,用事大臣右骨都侯须卜当,即王昭君女伊墨居次云之婿也。云常欲与中国和亲,又素与伊栗置支侯咸厚善,见咸前后为莽所拜,故遂立咸为乌累若单于。乌累单于咸立,以弟舆为右谷蠡王。乌珠留单于子苏屠胡本为左贤王,后更谓之护于,欲传以国。咸怨乌珠留单于贬己号,乃贬护于为左屠耆王。  [6]匈奴乌珠留若单于去世,当权大臣右骨都侯须卜当,正是王昭君的女儿伊墨居次栾提云的丈夫。栾提云时常打算跟中国和亲,又一向与栗置支侯栾提咸友善,看到栾提咸曾经被王莽封作孝单于,于是拥立栾提咸为乌累若单于。乌累单于栾提咸即位后,封弟弟栾提舆当右谷蠡王。乌留珠单于的儿子栾提苏屠胡,本封左贤王,后来把左贤王改称护于,打算把单于的宝座传给他。栾提咸怨恨乌留珠单于贬低自己的称号,就把护于栾提苏屠胡贬作左屠耆王。天凤元年(甲戌、14)  天凤元年(甲戌,公元14年)  [1]春,正月,赦天下。  [1]春季,正月,大赦天下。  [2]莽下诏:“将以是岁四仲月遍行巡狩之礼,太官赍、乾肉,内者行张坐卧;所过毋得有所给。俟毕北巡狩之礼,即于土中居洛阳之都。”郡公奏言:“皇帝至孝,新遭文母之丧,颜色未复,饮食损少;今一岁四巡,道路万里,春崐秋尊,非、乾肉之所能堪。且无巡狩,须阕大服,以安圣体。”莽从之,要期以天凤七年巡狩;厥明年,即土之中,遣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之洛阳营相宅兆,图起宗庙、社稷、郊兆云。  [2]王莽下诏:“兹定于本年每个季节的仲月周游全国,行巡狩之礼,太官携带干粮干肉,内者令布置帐篷床席,所经过的地方不要有什么供给。等结束北方的巡视活动之后,就在全国的中心洛阳定都。”众大臣奏报:“皇帝最孝顺,新近遭逢文母的丧事,容颜没有恢复,饮食减少。现在要一年四次出巡,路程万里,年岁这样高,不是吃干粮干肉所能适应得了的。请暂时不要去巡行视察,等待国丧期满,从而保养圣体。”王莽听从,改到天凤七年巡行视察,再过一年,前往全国的中心洛阳城。派遣太傅平晏和大司空王邑前往洛阳,选择基地,打算兴建皇家宗庙、土谷神社和祭祀天地的坛址。  [3]三月,壬申晦,日有食之。大赦天下。以灾异策大司马逯并就侯氏朝位,太傅平晏勿领尚书事。以利苗男为大司马。莽即真,尤备大臣,抑夺下权,朝臣有言其过失者,辄拔擢。孔仁、赵博、费兴等以敢击大臣,故见信任,择名官而居之。国将哀章颇不清,莽为选置和叔,敕曰:“非但保国将闺门,当保亲属在西州者。”诸公皆轻贱,而章尤甚。  [3]三月壬申晦(疑误),出现日食。大赦天下。因日食天象变异之故,王莽颁策将大司马逯并免职,仅以侯爵身份参加朝会;免去太傅平晏主管尚书事的职务,任命利苗男王担任大司马。王莽正式登上皇位以后,特别防备大臣,限制、削弱大臣的权力,朝官有指责大臣错误的,总是受到提拔。孔仁、赵博、费兴等人因为敢于挟击大臣,所以受到信任,选择显赫的官职让他们担任。国将哀章行为颇不端正,王莽为他挑选设置了和叔之官,告诫道:“不仅要在公府里保全国将本人,还应当保全他在西州的亲属。”王莽对他所封的公都瞧不起,而以哀章为甚。  [4]夏,四月,陨霜杀草木,海濒尤甚。六月,黄雾四塞。秋,七月,大风拔树,飞北阙直城门屋瓦。雨雹,杀牛羊。  [4]夏季,四月间,降了霜,冻死了草木,沿海尤其厉害。六月间,黄雾弥漫。秋季七月间,大风拔起树木,刮走了北阙直城门屋上的瓦。落下冰雹,打死了牛羊。  [5]莽以《周官》、《王制》之文,置卒正、连率、大尹,职如太守;又置州牧、部监二十五人。分长安城旁六卿,置帅各一人。分三辅为六尉郡;河内、河东、弘农、河南、颍川、南阳为六队郡。更名河南大尹曰保忠信卿。益河南属县满三十,置 六郊州长各一人,人主五县。及他官名悉改。大郡至分为五,合百二十有五郡。九州之内,县二千二百有三。又仿古六服为惟城、惟宁、惟翰、惟屏、惟垣、惟藩,各以其方为称,总为万国焉。其后,岁复变更,一郡至五易名,而还复其故。吏民不能纪,每下诏书,辄系其故名云。  [5]王莽按照《周官》和《王制》的记载,设置卒正、连率、大尹,职务象太守一样。又设置州牧、部监二十五人。把长安郊区划分为六乡,每乡设置乡帅一人。把三辅地区划分为六尉郡,把河内郡、河东郡、弘农郡、河南郡、颍川郡、南阳郡作为六队郡。把河南郡大尹改名叫保忠信卿。增加河南郡属县达三十个。设置六郊州长各一人,每人管辖五县。其他官名全都改动。还将大郡划分,最多的划分为五个郡,合计共一百二十五个郡。九州的范围里,有二千二百零三县。又模仿古代的六服,把国土划分为惟城、惟宁、惟翰、惟屏、惟垣、惟藩,各以其方位称呼,总共有一万个封国。这以后,每年都有变动,一郡甚至改了五次名称,而还是恢复原来的名称。官吏和平民,无法记忆,每次下诏书,总要在新名之下附记原来的名称。  [6]匈奴右骨都侯须卜当、伊墨居次云劝单于和亲,遣人之西虎猛制虏塞下,告塞吏云:“欲见和亲侯。”和亲侯者,王昭君兄子歙也。中部都尉以闻,莽遣歙、歙弟骑都尉、展德侯飒使匈奴,贺单于初立,赐黄金、衣被、缯帛;绐言侍子登在,因购求陈良、终带等。单于尽收陈良等二十七人,皆械槛付使者,遣厨唯姑夕王富等四十人送歙、飒。莽作焚如之刑,烧杀陈良等。  [6]匈奴右骨都侯须卜当、伊墨居次云,建议单于栾提咸与中国和亲。栾提咸同意,派人到西河郡虎猛县制虏塞,告诉边塞的官吏:“匈奴单于想见和亲侯。”和亲侯就是王昭君哥哥的儿子王歙。中部都尉奏报朝廷,王莽派遣王歙与王歙的弟弟骑都尉、殿德侯王飒出使匈奴,祝贺匈奴单于栾提咸即位,赏崐赐黄金、衣服、被褥、丝织品,欺哄说作为人质的单于的儿子栾提登还在人间,并趁机要求用钱财引渡陈良和终带等人。单于便把陈良等二十七人逮捕,全部带上刑具,装进囚车,交付中国使节。派厨唯姑夕王栾提富等四十余人护送王歙、王飒回国。王莽特别制定一种烧杀刑,把陈良等人活活烧死。  [7]缘边大饥,人相食。谏大夫如普行边兵还,言“军士久屯寒苦,边郡无以相赡。今单于新和,宜因是罢兵。”校尉韩威进曰:“以新室之威而吞胡虏,无异口中蚤虱。臣愿得勇敢之士五千人,不赍斗粮,饥食虏肉,渴饮其血,可以横行!”莽壮其言,以威为将军。然采普言,征还诸将在边者,免陈钦等十八人,又罢四关镇都尉诸屯兵。  [7]边境地区发生严重饥馑,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谏大夫如普巡视边境驻军,回来说:“士兵长期驻扎在寒苦之地,边郡没有东西供应。现在单于刚刚与我们和好,应该趁此机会解散部队。”校尉韩威建议说:“凭新朝的威力去吞并匈奴,就好象吃掉口里的跳蚤虱子一样。我愿意求得勇敢的士兵五千人,不要携带一斗粮食,饿了就吃敌人的肉,渴了就喝他们的血,可以在匈奴境内横冲直撞。”王莽认为他的话很豪壮,任命韩威作将军。然而采纳如普的意见,调回驻扎在边境的各将领。免去陈钦等十八人的将军职务,又撤回了四关镇都尉的屯兵。  单于贪莽赂遗,故外不失汉故事,然内利寇掠;又使还,知子登前死,怨恨,寇虏从左地入不绝。使者问单于,辄曰:“乌桓与匈奴无状黠民共为寇入塞,譬如中国有盗贼耳!咸初立持国,威信尚浅,尽力禁止,不敢有二心!”莽复发军屯。  匈奴乌累若单于栾提咸贪图王莽的厚重礼物,所以外貌上仍保持汉朝时代与中国和睦的成例,事实上却不断侵扰劫掠。同时,匈奴使节从中国回去后,知道单于儿子栾提登已被处死,心怀怨恨,不断从东部边境一带攻击侵袭。中国使节向单于栾提咸诘问,栾提咸每次都回答:“乌桓跟匈奴的一些奸猾无赖,合伙干出这种坏事,侵入边塞,就像中国有强盗匪徒一样。我刚刚即位管理国家,威信还不高,我当尽力禁止,不敢有二心!”王莽再次派遣军队进驻北方边塞。  [8]益州蛮夷愁扰,尽反,复杀益州大尹程降。莽遣平蛮将军冯茂发巴、蜀、犍为吏士,赋敛取足于民,以击之。  [8]益州蛮夷因忧愁而骚扰,同时叛乱,击杀益州大尹程降。王莽派遣平蛮将军冯茂调发巴郡、蜀郡、犍为郡等地方官兵,粮秣军饷直接向百姓征收,进击益州郡叛乱民众。  [9]莽复申下金、银、龟、贝之货,颇增减其贾直,而罢大、小钱,改作货布、货泉二品并行。又以大钱行久,罢之恐民挟不止,乃令民且独行大钱;尽六年,毋得复挟大钱矣。每一易钱,民用破业而大陷刑。  [9]王莽又下令恢复金币、银币、龟币、贝币,对价值略加调整。取消大钱、小钱,改由新发行的货布、货泉二种钱币代替。但是,因为大钱流通已久,一旦废除,恐怕无法禁绝人们携带,于是特准百姓暂且使用大钱,以六年为期,六年后完全禁绝。每改变一次币制,百姓随着破产一次,往往因而陷于刑网。--------------------------------------------------------------------------------  资治通鉴第三十八卷(回目录)  汉纪三十 王莽下天凤二年(乙亥、15)  汉纪三十 王莽天凤二年(乙亥,公元15年)  [1]春,二月,大赦天下。  [1]春季,二月,大赦天下。  [2]民讹言黄龙堕死黄山宫中,百姓奔走往观者有万数。莽恶之,捕系,问所从起;不能得。  [2]民间谣传有黄龙摔死在黄山宫中,老百姓奔走前往看热闹的有一万人之多。王莽讨厌这件事,拘捕了一些人讯问谣言从哪里传起,没能找到。  [3]单于咸既和亲,求其子登尸。莽欲遣使送致,恐咸怨恨,害使者,乃收前言当诛侍子者故将军陈钦,以他罪杀之。莽选辩士济南王咸为大使。夏,五月,莽复遣和亲侯歙与咸等送右厨唯姑夕王,因奉归前所斩侍子登及诸贵人从者丧;单于遣云、当子男大且渠奢等至塞迎之。咸到单于庭,陈莽威德,莽亦多遗单于金珍,因谕说改 其号,号匈奴曰“恭奴”,单于曰“善于”,赐印绶,封骨都侯当为后安公,当子男奢为后安侯。单于贪莽金币,故曲听之;然寇盗如故。  [3]匈奴单于栾提显既已跟中国和好,便向新朝索取他儿子的尸体。王莽想要派遣使者送去,恐怕栾提咸怨恨伤害使者,便逮捕从前提议要处死栾提咸儿子的原将军陈钦,用别的罪名处死。王莽挑选擅长交涉对答的儒生济南郡人王咸作特使。夏季,五月,再加派和亲侯王歙,与王咸等护送右厨唯姑夕王,一并归还从前所斩首的人质栾提登和他的侍从贵族们的棺材。匈奴单于派栾提云、右骨都侯须卜当的儿子大且渠须卜奢,到边塞迎接。王咸到了单于的王庭,陈述王莽的声威德行,加上王莽又致送栾提咸大量财物,顺势吩咐他改变称号,改匈奴为恭奴,单于为善于,赐予新朝颁发的印信,封骨都侯须卜当为后安公,须卜当之子须卜奢为后安侯。单于栾提咸贪图王莽的财物,所以勉强听从。但攻击掳掠依然如故。  [4]莽意以为制定则天下自平,故锐思于地理,制礼,作乐,讲合《六经》之说。公卿旦入暮出,论议连年不决,不暇省狱讼冤结,民之急务。县宰缺者数年守兼,一切贪残日甚。中郎将、绣衣执法在郡国者,并乘权势,传相举奏。又十一公士分布劝农桑,班时令,按诸章,冠盖相望,交错道路,召会吏民,逮捕证左,郡县赋敛,递相赇赂,白黑纷然,守阙告诉者多。莽自见前颛权以得汉政,故务自揽众事,有司受成苟免。诸宝物名、帑藏、钱谷官皆宦者领之;吏民上封事,宦官、左右开发,尚书不得知,其畏备臣下如此。又好变改制度,政令烦多,当奉行者,辄质问乃以从事,前后相乘,愦耄不渫。莽常御灯火至明,犹不能胜。尚书因是为奸,寝事,上书待报者连年不得去,拘系郡县者逢赦而后出,卫卒不交代者至三岁。谷籴常贵,边兵二十余万人,仰衣食县官;五原、代郡尤被其毒,起为盗贼,数千人为辈,转入旁郡。莽遣捕盗将军孔仁将兵与郡县合击,岁余乃定。  [4]王莽认为制度一经确定,那么天下自然太平,所以精心思考划分地域,制定礼仪,创作乐教,都讲求符合《六经》的说法。公卿大臣早晨上朝,傍晚退朝,议论连年,不能够作出决断,没有时间处理诉讼冤案和百姓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县宰缺额往往好几年都是派人代理,各种贪赃枉法的行径,一天比一天厉害。派驻郡和封国的中郎将、绣衣执法,纷纷利用权势,互相检举弹劾。还有十一公士分布各地,督促农耕和蚕桑,安排每季每月的工作,检查各种规章的实行情况,车水马龙,在路上络绎不绝。召集官民,逮捕取证,郡县官府征收赋税和财物,层层贿赂,是非清浊不分,前往朝廷申诉冤苦的人很多。王莽看到自己从前因专权而取得了汉朝政权,所以总想自己包揽众事,而有关官员只按既定的政令办事,以图能够免除罪责。各宝库、国库和钱粮官,都由宦官管理;官吏和平民的密奏,由宦官和左右随从开拆,尚书不得知道。他提防臣下就是这样。又喜欢改变制度,政令繁多,本来应当由下面奉命执行的,总要考察过问以后才交去办理,以致前面的事情没有完,后面的事情又赶上了,昏乱糊涂,没完没了。王莽时常在灯光下办公,直到天明还没有办完。尚书借此机会舞弊,阻塞下情,奏报后等待回答的人连年无法离去,被关押在郡县监狱里的人要遇到大赦才得出来,京城卫戍士兵不能轮换甚至达到三年之久。谷物常常很贵,边疆的军队二十多万人仰赖官府供应吃穿。五原郡和代郡尤其遭殃,有的人成为盗贼,几千人成群结队,转到邻近各郡。王莽派遣捕盗将军孔仁率领军队会同地方官兵联合进击,经过一年多才平定。  [5]邯郸以北大雨,水出,深者数丈,流杀数千人。  [5]邯郸以北地区降了大雨,地下水涌出,水深的地方有几丈深,冲走淹死几千人。  三年(丙子、16)  三年(丙子,公元16年)  [1]春,二月,乙酉,地震,大雨雪;关东尤甚,深者一丈,竹柏或枯。大司空王邑上书,以地震乞骸骨。莽不许,曰:“夫地有动有震,震者有害,动者不害。《春秋》记地震,《易·系》坤动;动静辟翕,万物生焉。”其好自诬饰,皆此类也。  [1]春季,二月乙酉(疑误),发生地震,天降大雪,关东地区尤其厉害,雪深的地方有丈把深,竹子、柏树有的枯死了。大司空王邑上书,以地震为由,请求退休。王莽不准,说:“大地有震有动,震有害而动无害。《春秋》记载地震,《易经·系辞上传》只说地动,动的时候就张开,静的时候就合拢,万物由此发生。”王莽喜爱自我欺骗掩饰,都是此类。  [2]先是,莽以制作未定,上自公侯,下至小吏,皆不得俸禄。夏,五月,莽下书曰:“予遭阳九之厄,百六之会,国用不足,民人骚动,自公卿以下,一月之禄十布二匹,或帛一匹。予每念之,未尝不戚焉。今厄会已度,府帑虽未能充,略颇稍给。其以六月朔庚寅始,赋吏禄皆如制度。”四辅、公卿、大夫、士下至舆、僚,凡十五等。僚禄一岁六十六斛,稍以差称。上至四辅而为万斛云。莽又曰:“古者岁丰穰则充其礼,有灾害则有所损,与百姓同忧喜也。其用上计时通计,天下幸无灾害者,太官膳羞备其品矣;即有灾害,以什率多少而损膳焉。自十一公、六司、六卿以下,各分州郡、国邑保其灾害,亦以十率多少而损其禄。郎、从官、中都官吏食禄都内之委者,以太官膳羞备损而为节。冀上下同心,劝进农业,安元元焉。”莽之制度烦碎如此,课计不可理,吏终不得禄,各因官职为奸,受取赇赂以自共给焉。  [2]从前,王莽以厘订制度未完为由,上自公爵侯爵,下到小吏,全都停发俸禄。夏季,五月,王莽下诏书说:“我遭遇不幸的命运,灾难难避,国家财政开支不足,人民骚动,从公卿以下,一个月的俸禄只有十布二匹,或丝帛一匹。我每想到这件事,没有不忧愁的。现在困难时期已经过去,国库储备虽然还不充足,但已略微宽裕,将从六月朔(初一)庚寅开始,按照制度发给官吏俸禄。”四辅、公卿、大夫、士,下至舆、僚,共十五等。僚的俸禄每年六十六斛,按照等差逐渐上升,到四辅则是一万斛。王莽又下诏:“古时候,年岁丰收则俸禄增加,年岁歉收则俸禄减少,表示官吏与平民同喜同忧。现在,利用年终统计作为统一计算的根据,天下幸而没有灾害的时候,御厨房各种膳食全备。如有灾害,则以十为率,计算数量而减少膳食。十一位公爵、六司、六卿及以下,各分到若干州郡、封国,保护这些地区渡过灾害,也以十为率,计算受灾多少而削减俸禄。从京师仓库的储积粮里面领取俸禄的郎官、侍从官和京师官吏,以太官膳食的齐备或减少作为尺度。希望上下同心同德,鼓励、促进农业生产,安抚善良的老百姓。”王莽的制度如此琐碎,核算课计很难办理,官吏到底还是领不到俸禄,于是纷纷利用自己的职权干坏事,靠收受贿赂来解决自己的费用开支。  [3]戊辰,长平馆西岸崩,壅泾水不流,毁而北行。群臣上寿,以为《河图》所谓“以土填水”,匈双灭亡这祥也。莽乃遣并州牧宋弘、游击都尉任萌等将兵击匈奴,至边止屯。  [3]戊辰(初九),长平馆西岸坍塌,把泾河水流阻塞,河水决口向北流去。群臣向王莽祝贺,认为这就是《河图》所说的“用土去镇服水”,是匈奴灭亡的好兆头。于是王莽派遣并州牧宋弘和游击都尉任萌等人统率军队进击匈奴,到达边境驻扎下来。  [4]秋,七月,辛酉,霸城门灾。  [4]秋季,七月辛酉(疑误),霸城门发生火灾。  [5]戊子晦,日有食之。大赦天下。  [5]戊子晦(疑误)出现日食。大赦天下。  [6]平蛮将军冯茂击句町,士卒疾疫死者什六七,赋敛民财什取五,益州虚耗而不克;征还,下狱死。冬,更遣宁始将军廉丹与庸部牧史熊,大发天水、陇西骑士,广汉、巴、蜀、犍为吏民十万人、转输者合二十万人击之。始至,颇斩首数千;其后军粮前后不相及,士卒饥疫。莽征丹、熊,丹、熊愿益调度,必克乃还,复大赋敛。就都大尹冯英不肯给,上言:“自西南夷反叛以来,积且十年,郡县距击不已,续用冯茂,苟施一切之政;道以南,山险高深茂,多驱众远居,费以亿计,吏士罹毒气死者什七。今丹、熊惧于自诡,期会调发诸郡兵谷,复訾民取其什四,空破梁州,功终不遂。宜罢兵屯田,明设购赏。”莽怒,免英官;后颇觉寤,曰:“英亦未可厚非。”复以英为长沙连率。越蛮夷任贵亦杀太守枚根。  [6]平蛮将军冯茂攻打句町,士兵因瘟疫而死亡的有十分之六七,征收百姓财物,十中取五,弄得益州民穷财尽,而战斗却没有取得胜利,王莽把他调回来关进监狱,冯茂死于狱中。冬季,王莽再派宁始将军廉丹与庸部牧史熊,大举征发天水、陇西骑兵,广汉、巴郡、蜀郡、犍为等郡官员丁壮十万人,加上负责粮秣运输的共计二十万人,发动攻击。刚到达时,斩杀敌人数千。后来军粮供应不上,士兵饥饿,又染上瘟疫。王莽征召廉丹、史熊回京师。廉丹、史熊要求增加支援,表示一定要战胜句町才班师还朝。于是,捐税更重了。就都大尹冯英不肯给,奏报说:“自从西南夷叛变以来,前后差不多十年了,郡县地方军民进行抗击没有停止过。接着任用冯茂,苟且推行不顾后果的政策。道县以南地区,山势险峻深邃,冯茂把许多百姓赶到远地居住,费用以亿计,官兵遭受毒气而死亡的达到十分之七。现在廉丹和史熊对于自己保证的规定期限感到害怕,限期征集调发各郡的士兵和粮食,又搜索民间财物,拿走了民财的十分之四,弄得梁州地区民穷财尽,战功到底还是不能够完成。应该停止战斗,派军队驻守并开垦耕种田地,公开设置封赏,召诱夷人。”王莽大怒,免掉了冯英的官职。后来有所觉悟,说道:“冯英也不便深加责怪。”又任命冯英作长沙郡连率。越郡蛮夷酋长任贵,也杀害了太守枚根。  [7]翟义党王孙庆捕得,莽使太医、尚方与巧屠共刳剥之,量度五臧,以竹筵导其脉,知所终始,云可以治病。  [7]翟义的党羽王孙庆被捉,王莽命太医、药剂师和高明的屠手一道解剖他,测量五脏,用竹签贯通他的经脉,弄清来龙去脉,说是可以用来治疗疾病。  [8]是岁,遣大使五威将王骏、西域都护李崇、戊己校尉郭钦出西域;诸国皆郊迎,送兵谷。骏欲袭击之,焉耆诈降而聚兵自备,骏等将莎车、龟兹兵七千余人分为数部,命郭钦及佐帅何封别将居后。骏等入焉耆;焉耆伏兵要遮骏,及姑墨、封犁、危须国兵为反间,还共袭骏,皆杀之。钦后至焉耆,焉耆兵未还,钦袭击,杀其老弱,从车师还入塞。莽拜钦为填外将军,封胡子;何封为集胡男。李崇收余士,还保龟兹。及莽败,崇没,西域遂绝。  [8]本年,新朝派特使五威将王骏、西域都护李崇和戊已校尉郭钦出使西域,各国都到郊外迎接并供应民夫和粮秣。王骏想要袭击他们,焉耆假装投降,却秘密集结部队防备。王骏等率领莎车、龟兹的军队七千余人分作数队,命令郭钦和佐帅何封另率一支军队作为后卫。王骏等进入焉耆,焉耆伏兵突起,拦截袭击王骏。而姑墨、封犁、危须等国军队叛变,回兵同向王骏等发动攻击,把王骏等人全部斩杀。郭钦稍后抵达焉耆,焉耆军队还没有返回,郭钦发动袭击,屠杀老弱,取道车师入塞回国。王莽任命郭钦当填外将军,封为胡子,封何封为集胡男。李崇收集残余部队,退保龟兹。等到王莽败亡,李崇去世,西域于是跟中国隔绝。  四年(丁丑、17)  四年(丁丑,公元17年)  [1]夏,六月,莽更授诸侯王茅土于明堂;亲设文石之平,陈菁茅四色之土,告于岱宗、泰社、后土、先祖、先妣以班授之。莽好空言,慕古法,多封爵人;性实吝啬,托以地理未定,故且先赋茅土,用慰喜封者。  [1]夏季六月间,王莽重新在明堂把象征封国的茅草与泥土授予诸侯王,亲自设置有文采的石制几案,陈列菁茅和四色泥土,祭告泰山、国家宗社、后土和先代的祖父祖母,然后进行封授。王莽喜好说空话,羡慕古代的制度,多给人赐封爵位,为人却实在吝啬小气,托辞土地规划没有确定,所以权且先授予象征封国的茅土,用来安慰喜欢封爵的人。  [2]秋,八月,莽亲之南郊,铸作威斗,以五石铜为之,若北斗,长二尺五寸,欲以厌胜众兵。既成,令司命负之,莽出在前,入在御旁。  [2]秋季八月,王莽亲自到京师南郊,铸作威斗。威斗是用铜掺进五色石子铸成的,形状象北斗,长二尺五寸,想要以此来诅咒战胜各地兵马。威斗铸成了,让司命扛着它,王莽外出置于前头,王莽进宫就放在旁边。  [3]莽置羲和命士,以督五均、六管。郡有数人,皆用富贾为之,乘传求利,交错天下;因与郡县通奸,多张空簿,府藏不实,百姓愈病。是岁,莽复下诏申明六管,每一管为设科条防禁,犯者罪至死。奸民猾吏并侵,众庶各不安生,又一切调上公以下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三千六百,天下愈愁。纳言冯常以六管谏,莽大怒,免常官。法令烦苛,民摇手触禁,不得耕桑,徭役烦剧,而枯旱、蝗虫相因,狱讼不决。吏用苛暴立威,旁缘莽禁,侵刻小民,富者不能自别,贫者无以自存,于是并起为盗贼,依阻山泽,吏不能禽而覆蔽之,浸淫日广。临淮瓜田仪依阻会稽长州;琅邪吕母聚党数千人,杀海曲宰,入海中为盗,其众浸多,至万数。荆州饥馑,民众入野泽,掘凫茈而食之,更相侵夺。新市人王匡、王凤为平理诤讼,遂推为渠帅,众数百人。于是诸亡命者南阳马武、颍川王常、成丹等,皆往从之;共攻离乡聚,臧于绿林山中,数月间至七八千人。又有南郡张霸、江夏羊牧等与王匡俱起,众皆万人。莽遣使者即赦盗贼,还言:“盗贼解辄复合。问其故,皆曰:‘愁法禁烦苛,不得举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给贡税;闭门自守,又坐邻伍铸钱挟铜,奸吏因以愁民。’民穷,悉起为盗贼。”莽大怒,免之。其或顺指言“民骄黠当诛”及言“时运适然,且灭不久”,莽说,辄迁官。  [3]王莽设置羲和命士,督促实行管理财政的五均、六管制度。每郡有几个名额,都由富豪、大商人担任。这些官员乘坐驿车,谋求奸利,往来全国。乘机与郡县官吏勾结,设立假帐。国库未能充实,而百姓更加穷苦。本年,王莽再下诏,重申肯定六管。每一项管理制度下达,总要为它设置条规禁令,违犯的人罪重的甚至处死。奸猾之徒与贪官污吏同时侵害百姓,百姓不得平安。此外,上公及以下有奴婢的人一律交税金,每一奴婢要缴纳三千六百钱,天下愈发愁苦。纳言冯常就六管制度进行规劝,王莽大怒,把冯常免职。新朝的法令,琐碎苛刻,百姓动辄触犯禁网,农民没有时间耕田种桑,徭役繁重。而旱灾、蝗虫灾接连发生,诉讼和监狱中在押的囚犯长久不能结案。官吏用残暴的手段建立威严,利用王莽的禁令侵占民间财产。富人不能保护自己的财产,穷人不能活命。于是,无论贫富都当起强盗。他们依靠高山大泽的险阻,官吏无法制服,只好蒙蔽上级,以致盗贼渐渐地越来越多。临淮瓜田仪盘据会稽郡长州,琅邪吕母聚集党羽几千人,诛杀海曲县宰,乘船入海,当起海盗,人数越来越多,有一万左右。荆州发生大饥馑,百姓逃入山野沼泽,挖掘荸荠而食,互相攻击争夺。新市人王匡、王凤出面为大家评理,排解纠纷,于是被推做首领,拥有数百人。这时亡命客南阳马武、颍川王常、成丹等,都来投奔。他们一同攻击距城市较远的村落,藏在绿林山中,数月之间,集结到七八千人。又有南郡张霸、江夏羊牧等,与王匡同时崛起,都有一万人之众。王莽派出使者,到当地赦免这些强盗。使者回京之后,奏称:“强盗们解散之后,不久就又聚合,问他们原因,都说:‘忧愁法令既多又苛刻,动辄犯法。努力劳动所得到的报酬,还不够缴纳捐税。就是闭门自守,又往往因邻居私自铸钱或携带铜,要连坐入狱,贪官污吏,逼人欲死。’百姓走投无路,便都起来做盗贼。”王莽大怒,免其官职。有人顺着王莽的意思,说:“小民猖狂刁猾,应该诛杀。”或者说:“这只是偶然的时运,不久将会消灭。”王莽高兴,便升其官职。  五年(戊寅、18)  五年(戊寅,公元18年)  [1]春,正月,朔,北军南门灾。  [1]春季,正月初一,北军南营门失火。  [2]以大司马司允费兴为荆州牧;见,问到部方略,兴对曰:“荆、扬之民,率依阻山泽,以渔采为业。间者国张六管,税山泽,妨夺民之利,连年久旱,百姓饥穷,故为盗贼。兴到部,欲令明晓告盗贼归田里,假贷犁牛、种食,阔其租赋,冀可以解释安集。”莽怒,免兴官。  [2]王莽任命大司马司允费兴作荆州牧,接见并询问他到任后的施政方案,费兴回答说:“荆州、扬州的百姓大都依靠山林湖沼,以捕捞、樵采为业。前一段时间,国家推行六管制度,征收山林湖沼税,损害、剥夺了百姓的利益,加上连年久旱,百姓饥饿穷困,所以沦为盗贼。我到任后,想要明令晓喻盗贼返回家园,贷放农具、耕牛、种子、粮食,减免他们的赋税,希望可以解散、安抚他们。”王莽大怒,免掉了费兴的官职。  [3]天下吏以不得俸禄,并为奸利,郡尹、县宰家累千金。莽乃考始建国二年胡虏猾夏以来诸军吏及缘边吏大夫以上为奸利增产致富者,收其家所有财产五分之四以助边急。公府士驰传天下,考覆贪饕,开吏告其将、奴婢告其主,冀以禁奸,而奸愈甚。  [3]全国的官吏因为得不到俸禄,纷纷去牟取非法利益,郡尹、县宰家里积累上千斤黄金。王莽于是检查始建国二年匈奴扰乱中国以来,所有军官和边境官吏大夫以上牟取非法利益增加产业发了财的,没收他们家中所有财产的五分之四,用来资助边防急需。各公府官吏乘坐驿站快车跑遍全国,审查贪污案件,动员官吏告发他们的上级,奴婢告发他们的主人,希望用这样的办法来禁止奸邪,可是奸邪却越加厉害。  [4]莽孙功崇公宗坐自画容貌被服天子衣冠、刻三印,发觉,自杀。宗姊妨为卫将军王兴夫人,坐祝诅姑,杀婢以绝口,与兴皆自杀。  [4]王莽的孙子功崇公王宗由于给自己画了一幅像,穿着天子的衣服,戴着天子的冠冕,刻了三枚印章,被发觉,王宗自杀。王宗的姐姐王妨是卫将军王兴的夫人,被指控祈祷鬼神给她婆母降灾祸,为了灭口而杀死婢女,与王兴都自杀了。  [5]是岁,扬雄卒。初,成帝之世,雄为郎,给事黄门,与莽及刘秀并列;哀帝之初,又与董贤同官。莽、贤为三公,权倾人主,所荐莫不拔擢,而雄三世不徒官。及莽篡位,雄以耆老久次,转为大夫。恬于势利,好古乐道,欲以文章成名于后世,乃作《太玄》以综天、地、人之道;又见诸子各以其智舛驰,大抵诋訾圣人,即为怪迂、析辩诡辞以挠世事,虽小辩,终破大道而惑众,使溺于所闻而不自知其非也,故人时有问雄者,常用法应之,号曰《法言》。用心于内,不求于外,于时人皆忽之;唯刘秀及范逡敬焉,而桓谭以为绝伦,巨鹿侯芭师事焉。大司空王邑、纳言严尤闻雄死,谓桓谭曰:“子常称扬雄书,岂能传于后世乎?”谭曰:“必传,顾君与谭不及见也。凡人贱近而贵远,亲见扬子云禄位容貌不能动人,故轻其书。昔老聃著虚无之言两篇,薄仁仪,非礼学,然后好之者尚以为过于《五经》,自汉文、景之君及司马迁皆有是言。今扬子之书文义至深,而论不诡于圣人,则必度越诸子矣!”  [5]本年,杨雄去世。最初,汉成帝刘骜时,杨雄当郎官,在黄门服务,与王莽、刘秀一起当官。哀帝刘欣初年,又与董贤同官。王莽、董贤后来当了三公高官,权力超越皇帝,所推荐保举的人,没有不升迁的。可是,杨雄经历了三代皇帝,仍是原官。到王莽篡夺皇位,杨雄才以受尊敬的老前辈的资格,擢升为大夫。杨雄对势利看得很淡,爱好古代的典章制度,喜欢儒家学派的道理,打算用文章使自己留名于后代,于是撰写《太玄》一书,讨论天地人三方面的综合关系。杨雄看到其他学派的学说,各用智慧的语言,与儒家背道而驰,大多诋毁訾骂儒家学派的圣人,荒唐怪异,巧言诡辩,以扰乱时政。虽然都是小节小目,但最终破坏儒家学派的大道理而迷惑众人,使众人信奉他们,却不知道错误何在。所以当时常常有人向杨雄提出问题,杨雄总是用合乎礼法的言论回答,收集成书,称为《法言》。只求内省,不向外宣扬,因而当时人都忽略了杨雄。而只有刘秀与范逡尊敬他,而桓谭则认为他无以伦比,巨鹿人侯芭拜他为师。大司空王邑、纳言严尤听说杨雄去世,问桓谭说:“您常称道杨雄的著作,难道能留传后世吗?”桓谭回答:“一定能留传,只是您与我都看不到了。大凡人之常情,对眼前的看得轻贱,而把遥远的看得贵重。大家亲眼看到杨雄的俸禄、地位、容貌,没有一项动人之处,所以瞧不起他的著作。从前,李耳把他的虚无思想写成文章两篇,贬低仁义,抨击礼学,然而后来喜欢它的人,还认为它的价值超过儒家的《五经》,从汉文帝、汉景帝等君王到司马迁,都有这种言论。而今杨雄著作的文字含义十分深刻,而所发议论又不违背儒家学派的圣人,那么将来一定会超越诸子了!”  [6]琅邪樊崇起兵于莒,众百余人,转入太山。群盗以崇勇猛,皆附之,一岁间至万余人。崇 同郡人逄安、东海人徐宣、谢禄、杨音各起兵,合数万人,复引从崇;共还攻莒,不能下,转掠青、徐间。又有东海刀子都,亦起兵钞击徐、兖。莽遣使者发郡国兵击之,不能克。[6]琅邪樊崇 在莒城聚众起兵,有一百多人,辗转进入泰山。盗贼们因樊崇勇猛,纷纷归附。一年之间,集结到一万余人。樊崇的同郡人逄安,东海人徐宣、谢禄、杨音,也分别起兵,总共有数万人之多,又带着部下跟随樊崇 ,并一同回军进攻莒城,未能攻下。他们就在青州、徐州一带流窜,抢掠。又有东海人刁子都,也起兵,在徐州、兖州一带抢劫掠夺。王莽派遣使者征调各郡、各封国军队进击,未能取胜。  [7]乌累单于死,弟左贤王舆立,为呼都而尸道皋若单于。舆既立,贪利赏赐,遗大且渠奢与伊墨居次云女弟之子醯椟王俱奉献至长安。莽遣和亲侯歙与奢等俱至制虏塞下,与云及须卜当会;因以兵迫胁云、当,将至长安。云、当小男从塞下得脱,归匈奴。当至长安,莽拜为须卜单于,欲出大兵以辅立之,兵调度亦不合。而匈奴愈怒,并入北边为寇。  [7]匈奴乌累若单于栾提咸去世,他的弟弟左贤王栾提舆继位,为呼都而尸道皋若单于。栾提舆继位后,贪图赏赐,派大且渠奢与伊墨居次栾提云的妹妹的儿子醯椟王,同到长安进贡。王莽派和亲侯王歙与奢等一同到制虏塞下,与栾提云、须卜当会面。并趁机用兵逼迫、威胁栾提云、须卜当,送至长安。二人的小儿子从塞下得以逃脱,回归匈奴。须卜当到长安,王莽封他须卜单于,打算出动大军,帮助他在匈奴即位,然而大军一时无法集结。而匈奴对新朝更加恼怒,纷纷侵入北方边境掳掠抢劫。  六年(己卯、19)  六年(己卯,公元19年)  [1]春,莽见盗贼多,乃令太史推三万六千岁历纪,六岁一改元,布 天下;下书自言“己当如黄帝仙升天”,欲以诳耀百姓,销解盗贼。众皆笑之。  [1]春季,王莽发现  全国盗贼很多,于是命令太史推算出三万六千年的日历。下令每隔六年改换一次年号,布告天下。又下诏书:“我会跟黄帝一样成仙升天”想以此对百姓欺骗和夸耀,使盗贼瓦解。众人都觉得可笑。  [2]初献《亲乐》于明堂、太庙。  [2]王莽第一次把《新乐》呈献于明堂、太庙。  [3]更始将军兼丹击益州,不能克。益州夷栋蚕、若豆等起兵杀郡守;越夷人大牟亦叛,杀略吏人。莽召丹还,更遣大司马护军郭兴、庸部牧李击蛮夷若豆等、太傅羲叔士孙喜清洁江湖之盗贼。而匈奴寇边甚,莽乃大募天下丁男及死罪囚、吏民奴,名曰猪突、勇,以为锐卒。一切税天下吏民,訾三十取一,缣帛皆输长安。令公卿以下至郡县黄绶皆保养军马,多少各以秩为差;吏尽复以与民。又博募有奇技术可以攻匈奴者,将待以不次之位,言便宜者以万数:或言能渡水不用舟楫,连马接骑,济百万师;或言不持斗粮,服食药物,三军不饥;或言能飞,一日千里,可窥匈奴;莽辄试之,取大鸟翮为两翼,头与身皆著毛,通引环纽,飞数百步堕。莽知其不可用,敬欲获其名,皆拜为理军,赐以车马,待发。  [3]更始将军廉丹攻打益州郡,不能取胜。益州郡夷人栋蚕、若豆等起兵,击杀郡守。越郡夷人大牟也叛变了,屠杀官吏平民,并侵占他们的财产。王莽召廉丹回来,改派大司马护军郭兴、庸部牧李去攻打蛮夷若豆等部落,派太傅羲叔士孙喜去平定江湖的盗贼。同时匈奴侵犯边境很厉害,王莽便大规模招集全国的壮丁以及死刑罪犯和官吏、平民的家奴,起名叫猪突、勇,把他们作为精锐的士兵。向全国一切官吏和平民征税,抽取财产三十分之一,绸绢都运送到长安。命令公卿及以下直到郡县佩带黄色绶带的官吏都要保养军马,马匹的多少根据各人的官秩规定等级,而官吏都把这个负担转嫁给老百姓。又广泛招集有奇巧技术可以用来攻打匈奴的人才,打算越级提升他们。于是上言建议者有万人左右,有的说能够不用舟船桨楫渡过江河,连接马匹,可以渡过百万军队;有的说不要携带一斗粮食,只要服食药物,军队可以不饥饿;还有的说能够飞行,一天飞行一千里,可以去侦察匈奴。王莽就进行试验,那个人拿大鸟的羽毛做成两扇翅膀,头上和身上都附上羽毛,翅膀用扣环纽带操纵,飞行几百步就掉下来了。王莽知道他们不能起作用,但硬要博取珍惜人才的名声,将他们都任命作理军,赏赐车马,等侍出发。  初,莽之欲诱迎须卜当也,大司马严尤谏曰:“当在匈奴右部,兵不侵边,单于动静辄语中国,此方面之大助也。于今迎当置长安稿街,一胡人耳,不如在匈奴有益。”莽不听。既 得当,欲遣尤与廉丹击匈奴,皆赐姓徵氏,号二徵将军,令诛单于舆而立当代之。出车城西横厩,未发。尤素有智略,非莽攻伐四夷,数谏不从;及当出,廷议,尤固言“匈奴可且以为后,先忧山东盗贼。”莽大怒,策免尤。  最初,王莽想要引诱须卜当,大司马严尤规劝道:“须卜当在匈奴右部,他的军队没有侵犯过边境,总是把单于的消息告诉我们,这是一个方面的巨大帮助。现在迎接须卜当并安置到长安槁街,就不过是一个胡人罢了,不如让他留 在匈奴有益。”王莽没有听从。已经把须卜当弄来了,想要派遣严尤和廉丹攻打匈奴,都给赐姓征氏,称为二征将军,命令他们诛杀单于栾提舆而立须卜当去代替他。兵车出发到长安城西马圈,没有起行。严尤一向具有智谋和才干,反对王莽攻打四方蛮夷各族,屡次规劝王莽而没有被听从。等到将要出兵时,朝廷进行讨论,严尤坚决说:“匈奴可以权且放在后面,首先要忧虑山东地区的盗贼。”王莽怒火万丈,下策书把严尤免职。  [4]大司空议曹史代郡范升奏记王邑曰:“升闻子以人不间于其父母为孝,臣以下不非其君上为忠。今众人咸称朝圣,皆曰公明;盖明者无不见,圣者无不闻。今天下之事,昭昭于日月,震震于雷霆,而朝云不见,公云不闻,则元元焉所呼天!公以为是而不言,则过小矣;知而从令,则过大矣;二者于公无可以免,宜乎天下归怨于公矣。朝以远者不服为至念,升以近者不悦为重忧。今动与时戾,事与道反,驰骛覆车之辙,踵循败事之后,后出益可怪,晚发愈可惧耳。方春岁首而动发远役,藜藿不充,田荒不耕,谷价腾跃,斛至数千,吏民陷于汤火之中,非国家之民也。如此,则胡、貊守阙,青、徐之寇在于帷帐矣。升有一言,可以解天下倒县,免元元之急;不可书传,愿蒙引见,极陈所坏。”邑不听。  [4]大司空议曹史代郡人范升向大司空王邑提出签呈:“我听说,作儿子的,不离间父母之间的感情,才称为孝子;作臣子的,不诋毁君王,才称为忠臣。而今,大家异口同声,歌 颂皇上神圣,赞扬阁下英明。然而,英明的意思是无所不见,神圣的意思是无所不闻。而今天下的大事,比日月在天上还要明显,比雷霆万钧还要震撼。然而,皇上说没看见,阁下说听不到。那么善良的百姓,去哪里呼唤苍天?阁下误认为措施是对的而不开口,这样过失还小;认为是错的而奉命执行,那么过失就大了。两者之中,你一定居于一项,就怪不得天下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您身上。皇上认为远方不服从是最大的忧虑,我却认为国内百姓的不满才值得特别担心。现在的举动不合时宜,所决定的事跟常理相反。在翻车的道路上奔驰,在失败的轨迹上步步跟进,往后降临的灾祸将更加可怪,爆发得越晚就越是可怕。而今,正逢一年开始的春季,却征调壮丁到远方服役,粗劣的饭菜都不够吃,田地荒芜,无人耕种,粮谷价格猛涨,一斛竟高达数千钱,官吏和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将不再做国家的人民。不久,胡人、貊人就要来把守宫阙,而青州、徐州的强盗匪徒就要进入帷帐了。我有一番话,可以解除天下倒悬的痛苦,免除民众的窘迫,不可以用文字表达,请求引见,愿毫无保留地陈述我心中的想法。”王邑不予理会。  [5]翼平连率田况奏郡县訾民不实,莽复三十取一;以况忠言忧国,进爵为伯,赐钱二百万,众庶皆詈之。青、徐民多弃乡里流亡,老弱死道路,壮者入贼中。  [5]翼平郡连率田况奏报,郡县对民间财产估计不实,王莽按三十分之一又征税一次。他认为田况说话忠实,关心国家,把他的爵位提升为伯爵,赏赐钱二百万。广大民众都咒骂田况。青州和徐州很多百姓抛弃家园流亡,老弱者死于路上,强壮者加入盗贼。  [6]夙夜连率韩博上言:“有奇士,长丈,大十围,来至臣府,欲奋击胡虏,自谓巨毋霸,出于蓬莱东南五城西北昭如海濒,轺车不能载,三马不能胜。即日以大车四马,建虎旗,载霸诣阙。霸卧则枕鼓,以铁箸食,此皇天所以辅新室也!愿陛下作大甲、高车、贲·育之衣,遣大将一人与虎贲百人迎之于道,京师门户不容者,开高大之,以示百蛮,镇安天下。”博意欲以风莽;莽闻,恶之,留霸在所新丰,更其姓曰巨母氏,谓因文母太后而霸王符也。征博,下狱,以非所宜言,弃市。  [6]夙夜连率韩博奏报说:“有个奇士,身高一丈,体大十围,来到我的府中,说想要奋力去攻打匈奴。自称名叫巨毋霸,生长在蓬莱东南五城西北的昭如海边,小车装不下,三匹马拖不动。我当天用大车套四马,竖立虎旗,装载巨毋霸前来京城。巨毋霸睡觉就枕在鼓上,用铁筷子吃饭,这是上天派来辅佐新朝的!希望陛下准备一领特大的铠甲,一辆高车,一套古代勇士孟贲、夏育穿的衣服,派遣大将一人和虎贲武士一百人到路上来迎接他。京师的门户不能够容纳他的,把它们开高些、开大些。以此向各蛮族显示,可以镇慑安定天下。”韩博是想以此来讥讽王莽。王莽听到了,痛恨韩博,让巨毋霸留在他所到达的新丰县,更改他的姓氏为巨母,意思是说,因文母太后而出现此人,这是使自己成为霸王的符命。征召韩博,关进监狱,以出言不当为由,将其处死。  [7]关东饥旱连年,刁子都等党众多,至六七万。  [7]函谷关以东连年饥馑、大旱,刁子都等党羽部众渐多,达六七万人。  地皇元年(庚辰、20)  地皇元年(庚辰,公元20年)  [1]春,正月,乙未,赦天下;改元曰地皇,从三万六千岁历号也。  [1]春季,正月乙未(疑误),大赦天下,根据三万六千年日历,改年号为“地皇”。  [2]莽下书曰:“方出军行师,敢有趋欢犯法者辄论斩,毋须时!”于是春、夏斩人都市,百姓震惧,道路以目。  [2]王莽下文告说:“正当出兵行军的时候,敢有奔跑吵闹触犯法律的,就判处杀头,不要等到行刑季节!”于是春季、夏季都在都市里杀人,百姓震恐,路上相见只有以目示意,不敢交谈。  [3]莽见四方盗贼多,复欲厌之,又下书曰:“予之皇初祖考黄帝定天下,将兵为大将军,内设大将,外置大司马五人,大将军至士吏凡七十三万八千九百人,士千三百五十万人。予受符命之文,稽前人,将条备焉。”于是置前、后、左、右、中大司马之位,赐诸州牧至县宰皆有大将军、偏、裨、校尉之号焉 。乘传使者经历郡国,日且十辈,仓无见谷以给;传车马不能足,赋取道中车马,取办于民。  [3]王莽看见四方盗贼很多,又想进行压制,再次下文告说:“我的皇初祖黄帝平定天下,自己统率军队担任大将军,内设大将,外设大司马五人,从大将军至士官共七十三万八千九百人,兵士一千三百五十万人。我接受符命的文辞,取法古人,将一一设置起来。”于是设置前大司马、后大司马、左大司马、右大司马、中大司马的职位,各州牧至县宰都赐予大将军、偏将军、裨将军、校尉的称号。乘坐驿站传车的使者经过各郡国,每天将近十批,仓库里没有现存的粮食供给,驾传车的马匹不够,就取于民间,征用路上的车马。  [4]秋,七月,大风毁王路堂。莽下书曰:“乃壬午时,有烈风雷雨发屋折木之变,予甚恐焉;伏念一旬,迷乃解矣。昔符命立安为新迁王,临国洛阳,为统义阳王,议者皆曰:‘临国洛阳为统,谓据土中为新室统也,宜为皇太子。’自此后,临久病,虽瘳不平。临有兄而称太子,名不正。惟即位以来,阴阳未和,谷稼鲜耗,蛮夷猾夏,寇贼奸宄,人民征营,无所错手足。深惟厥咎,在名不正焉。其立安为新迁王,临为统义阳王。”  [4]秋季,七月,大风损毁了王路堂。王莽下文告说:“壬午(疑误)傍晚时,发生了暴风大雷雨毁坏房屋、摧折树木的变故,我对此非常恐惧。考虑十天,才解除了迷惑。从前符命文辞说要立王安为新迁王,让王临在洛阳建国,为统义阳王,大家都说:‘王临在洛阳建国为统义阳王,是说他据有全国的中心,是新朝的继承者,应当作皇太子。’从此以后,王临久病,后来虽然痊愈,但没有完全康复。王临有哥哥而称皇太子,名分不正。我登上皇位以来,阴阳不和,粮食减少,蛮族扰乱中国,盗贼奸邪捣乱,人民惶恐不安,不知道怎么办。深深地思考这些罪责,是由于名分不正。应当立王安为新迁王,立王临为统义阳王。”  [5]莽又下书曰:“宝黄厮赤。其令郎从官皆衣绛。”  [5]王莽又下文告说:“黄色宝贵,红色轻贱,应当让郎官、侍从官都穿着深红色的衣服。”  [6]望气为数者多言有土功象;九月,甲申,莽起九庙于长安城南,黄帝庙方四十丈,高十七丈,余庙半之,制度甚盛。博征天下工匠及吏民以义入钱谷助作者,骆驿道路;穷极百工之巧;功费数百余万,卒徒死者万数。  [6]很多观察云气的人都说出现了大兴土木的征象;九月甲申(疑误),王莽在长安城南兴建皇家九座祭庙。其中黄帝庙东西南北四方各长四十丈,高十七丈,其它祭庙只有黄帝庙的一半,规模十分宏伟。广泛征召全国工匠及捐助钱粮者,人马粮草在道路上络绎不断。九庙的设计与施工,都极尽各种工匠的持巧。支出数百万钱,而役夫丧生的有一万人左右。  [7]是月,大雨六十余日。  [7]从本月开始,倾盆大雨下了六十余日。  [8]钜鹿男子马适求等谋举燕、赵兵以诛莽。大司空士王丹发觉,以闻。莽遣三公大夫逮治党与,连及郡国豪杰数千人,皆诛死。封丹为辅国侯。  [8]钜鹿郡男子马适求等人策划发动燕、赵等地的兵马来讨伐王莽,大司空的属吏王丹发觉后,将此事奏报。王莽派遣三公大夫去逮捕审讯马适求的党羽,牵连到各郡、各封国才能出众的人士几千人,都被处死。赐封王丹为辅国侯。  [9]莽以私铸钱死及非沮宝货投四裔,犯法者多,不可胜行;乃更轻其法,私铸作泉布者与妻子没入为官奴婢,吏及比伍知而不举告,与同罪;非沮宝货,民罚作一岁,吏免官。  [9]王莽规定:凡是私自铸钱的处死;抨击败坏宝货的一律流放到四方遥远荒凉的地方。可是犯法的太多,多到无法执行。于是,把处罚减轻,私自铸钱的连同妻子儿女被收为官府的奴婢,官吏和邻居知道而不检举告发的同罪。散布谣言破坏钱币信誉的,平民罚做苦工一年,官吏免职。  [10]太傅平晏死;以予虞唐尊为太傅。尊曰:“国虚民贫,咎在奢泰。”乃身短衣小袖,乘牝马、柴车,藉稿,以瓦器饮食,又以历遗公卿。出,见男女不异路者,尊自下车,以象刑赭幡污染其衣。莽闻而说之,下诏申敕公卿:“思与厥齐;”封尊为平化侯。  [10]太傅平晏去世,任命予虞唐尊作太傅。唐尊说:“国家空虚,人民贫困,灾祸的根源在于奢侈过度。”于是身穿小袖短衣,乘坐母马拉的简陋车子,坐卧时用禾秆作衬垫,用瓦器作餐具,并将这些东西一一分赠给公卿。外出时,看到不分开走路的男女,唐尊自己下车,采用象征性的刑罚,拿红土水浸过的旗幡污染他们的衣服。王莽听到了,赞赏他的作法,下诏书告诫公卿:“希望你们同他一样。”赐封唐尊为平化侯。  [11]汝南邪恽明天文历数,以为汉必再受命,上书说莽曰:“上天垂戒,欲悟陛下,令就臣位。取之以天,还之以天,可谓知命矣!”莽大怒,系恽诏狱,逾冬,会赦得出。  [11]汝南人郅恽深明天文星象与历法,认为汉王朝一定复兴,上书劝说王莽:“上天所以发生异象,是在想使陛下觉悟,使你回到臣僚的位置上。取之于天,应该交还给天,才算是知道天命。”王莽大怒,逮捕郅恽,下入诏狱,过了冬天,逢到赦免,才从狱中出来。  二年(辛巳、21)  二年(辛巳,公元21年)  [1]春,正月,莽妻死,谥曰孝睦皇后。初,莽妻以莽数杀其子,涕泣失明;莽令太子临居中养焉。莽妻旁侍者原碧,莽幸之,临亦通焉;恐事泄,谋共杀莽。临妻,国师公女,能为星,语临宫中且有白衣会,临喜,以为所谋且成;后贬为统义阳王,出在外第,愈忧恐。会莽妻病困,临予书曰:“上于子孙至严,前长孙、中孙年俱三十而死。今臣临复适三十,诚恐一旦不保中室,则不知死命所在!”莽候妻疾,见其书,大怒,疑临有恶意,不令得会丧。既葬,收原碧等考问,具服奸、谋杀状。莽欲秘之,使杀案事使者司命从事,埋狱中,家不知所在。赐临药;临不肯饮,自刺死。又诏国师公:“临本不知星,事从起。”亦自杀。  [1]春季,正月,王莽的妻子去世,谥号为孝睦皇后。当初,王莽的妻子由于王莽几次杀死了她的儿子,器瞎了眼睛。王莽让太子王临住在宫中照顾她。王莽奸淫了妻子身边的侍女原碧,后来王临也跟她通奸,恐怕事情泄漏,两个人便计划一同杀死王莽。王临的妻子刘,是国师公的女儿,会观察星象,告诉王临宫中将会有白衣之会。王临喜悦,以为自己计划的事会成功。后来被贬降作统义阳王,又被打发到外面的宅第居住,更加忧虑恐惧。当王莽的妻子病得厉害的时候,王临给她一封信说:“皇上对于子孙极为严厉,从前我的哥哥长孙和仲孙都是三十岁的年纪就死了。现在我又刚好三十岁,恐怕一旦母后有什么不幸,我就不知道会死在哪里!”王莽来探望妻子的病情,看见了那封信,大怒,怀疑王临有恶意,不让他参加丧礼。安葬结束逮捕原碧等审问,原碧完全承认了通奸、谋杀等情况。王莽想要掩盖这件事,派人杀死了奉命办案的司命及属官,尸体埋在狱中,死者家里都不知所在。赐给王临毒药,王临不肯喝,自杀而亡。王莽又命令国师公说:“王临本来不懂得星象,事情是从刘发端的。”刘也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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