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如梦似幻一般美丽的女人领导的教团,居然还有人存有敌意?那种人还能算是人吗?“世上毕竟有各种各样的人啊。”“那人是谁?”“跟您讲了也无济于事,还是不说了吧。”“不,好歹要帮你想个办法……一定会对你有帮助的,请说吧!”“是大地主。因为我收留逃亡的农奴,他们常常上门来闹事。王咸、李权……这些人都蓄养私兵,我们总是胆战心惊的。不过,如今犬子当上了督义司马,这些事情也该略少一些了吧。”三等到天下之争临近终局之时再横空出世,刘焉想的是此种战术。如此,混战之中若是还留在中原,情况可就大大不妙了。虽然在实力上没有什么自信,但在洞察力上,刘焉可是出类拔萃。早在灵帝驾崩之前,也就是天下混乱不堪之前,他便已经开始实施离开中原的计划。起初,他希望做交阯太守或者交州刺史。交阯位于今天的越南北部河内附近,自武帝以来一直都是汉朝的领土。“去了大汉天下的最南边,中原的战乱无论如何也波及不到吧。”刘焉心中如此打算着,可是儿子们纷纷反对。“若是去了交阯,战乱倒是可以避开了,但等到要再度进军中原时,由于路途遥远,难免坐失良机。怎么也不能去距离太过遥远的地方。”然而刘焉也并不想放弃自己的打算。他与儿子们反复商量。长子刘范,官列中郎将(二千石)。次子刘诞,官列治书御史。三子刘璋,官列奉车都尉,是皇帝侧近的要职。小儿子刘瑁担任父亲的秘书,不知这件事该如何是好,便与自己的老师董扶商议。董扶是个儒者,一直在野不仕,直到灵帝时才应召出仕,被任命为侍中,这是相当于枢密官的要职。请他出仕,是因为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在公元二世纪末期,有预知能力的人素来被世人敬奉。于刘焉而言,旁人不论,至少对董扶的预言从来都言听计从。“刘瑁,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找一处离中原虽远,却又能在紧要关头即刻出兵的地方吧。除了蜀地,再无别处可选。不妨对令尊直言……啊!还是交给老夫吧……”几天之后,老者董扶见刘焉时说道:“洛阳将乱,依我之见,蜀地之益州有天子气。”“真有此事?”刘焉努力装出不动声色的模样,心中却激荡不已。令人深信不疑的预言者董扶分明是说:“未来益州将出天子。”所谓天子,会是何人?董扶没有说。难道说,是身为鲁恭王子孙的我吗?第二天,刘焉便立即为益州之行作准备。因为刺史郤俭失政,益州发生了暴乱。当地的马相、赵祇诸人,自称黄巾军,领导不满的百姓起义造反。马相自封天子,不久被益州的官僚贾龙发兵镇压。“到了,真的到了……”进入益州地界时,刘焉心中感叹道。由于益州有暴乱,没人和刘焉争夺益州刺史一职。于是,如其所愿,他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个职位。而且,原本一片混乱的益州,却在刘焉即将到任之前,由贾龙平定了局势。刘焉不费吹灰之力便取得了平定益州动乱的业绩,这种幸运让他兴奋不已,忍不住暗想:“益州弥散着的天子之气,好像是从我身上发出的吧。”刘焉的心中,一股成为天子的欲望开始滋生。这种欲望确实很大很大,甚至让他更加兴奋,更加狂热。天子当然该有自己的王国,而且是独立的王国。——切断通向中原的道路。只需如此简单的操作,便可造出独立的王国了。这也未免太过简单了,刘焉愈发兴奋。“全都准备好迎接我来做天子了……”不必努力好运也接踵而至,谁都会相信那是上天无与伦比的恩宠。刘焉的心理正向这种状态转变时,少容恰好又向他进言,建议他封锁通往中原的道路,创造一个世外桃源。已经不必再犹豫了。“汉中啊……”刘焉低声自语道。益州通称为“蜀”,广义上指今天四川省的全部,位于大陆的深处,有三峡之险与华中、江南地区相隔,又有四面皆是峭壁的狭长蜀道之险与中原隔开。由中原入蜀,汉中是必经之处。根据当时的记载,汉中郡户数六万,人口二十七万,下辖九个县。要想封锁蜀道,必须控制地处中原方向入口的汉中。今天的汉中属于陕西省,不过在东汉时此地归益州管辖。如何才能控制汉中?刘焉虽然身为益州刺史,然而日常的职责只是掌管地方官员的绩效考核,一般无法直接接触郡县的行政事务。此时汉中郡的太守是苏固。“汉中一地,五斗米道极为兴盛。”刘焉又自语道。“不知大人是否也能加封张脩为司马?”少容又一字一顿地说。每次她说起重要事情的时候,都会用这种语气。“封张脩?”刘焉显出疑惑的表情。太平道黄巾起义之时,曾经遣密使来蜀请五斗米道共同起事。两家同属道教支脉,若能东西呼应,将产生难以估量的威力。然而,派到东部探听消息的陈潜,汇报了对局势的估计——太平道的黄巾军恐怕难成大事,无法取得天下。话虽如此,万一太平道取了天下,不愿出力的五斗米道必然遭到报复性的迫害。于是,少容想出了一条苦肉计。她将教团主宰者的地位让给张鲁,然后让教团中的元老张脩不服这一决定,率领自己的派系分裂出去。五斗米道从此分为两支,张脩的一支与太平道呼应,参加了黄巾起义;年轻的张鲁所率的主流则专注于教团内部事务。此时,黄巾军残党虽然依旧盘踞各地,然而已无力夺取天下。陈潜预言的果然正确。当初为防万一而分成两支的五斗米道,差不多也到了重新统一的时候。“我们是黄巾军,冲啊!冲啊!”——张脩一派本来只是虚张声势,没有真正响应太平道。不过,张脩自称黄巾军,朝廷将之视作“反贼”。给他授官,等于撤销朝廷对他“反贼”的称呼,也难怪刘焉露出困惑的表情。“据说中原的黄巾军也有很多投诚之后编入官军的情况。”少容说。“我也经常听说……”“汉中的五斗米道教徒,大都是张脩一派……”“啊,原来如此。”刘焉要想建立自己的王国,必须控制住作为蜀道入口的汉中。为了进攻汉中太守苏固,夺取汉中,势必得到在当地实力不俗的五斗米道的协助。汉中的五斗米道,是张脩派。“好,封张脩为别部司马。”刘焉说道。四五斗米道教团大本营的庭院非常宽敞,围墙外面还有花园。“为何庭院之外还有庭院?”刚到益州上任不久,刘焉曾经问过少容。“庭院不能大于刺史大人的府邸呀。”少容回答。若是算上墙外的花园,五斗米道总部的庭院要比刺史官邸大得多。少容与张脩在这个花园的小亭之中见了面。已经很久未见了。虽然五斗米道的分裂是为了欺人耳目,但两派头目会面依然要保持隐秘。从黄巾起义之初的中平六年算起,已经过去六年多了。“苦苦等了这么久……”张脩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不过此前虽然没有真的会面,但张脩还是有好几次偷偷远远看到过少容的模样。那并非偶然间看见的,而是张脩煞费苦心创造出来的机会。张脩因此得到一点慰藉。“真是奇怪……不过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六年了,我才终于又来到她身边了……可还是奇怪啊……心都要融化了一样……”很久以前,张脩便被少容的魅力所吸引。从他侍奉少容的丈夫张衡的时代开始,张脩的心中便只有她一个人了。即使怀中抱着别的女人,他的心中还是将少容的身影重叠在那些女人的肉体之上。以前张脩一直都以理性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对少容的感情流露出来。所以他自信对少容的感情没有人知道,更不用说少容本人了。然而此刻,理性仿佛眨眼间不复存在。他已经年近五十了,本不是那种心猿意马、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了。可是,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自持不住了。“因为已经六年多没见了吧……”张脩觉得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与少容见面的缘故。“还是那么漂亮啊……”此言一出,张脩自己都吃了一惊。很多教徒与少容会面之时都大肆赞美少容的容貌,唯独张脩一次也没说过。这句话是一个盖子。盖子打开了,心中的所想便暴露无遗。“哎呀,还是第一次听张脩先生亲口说这种话,呵!呵!呵……”少容将纤长的手指斜放在唇上,指尖微微摇动着。“那是因为以前一直都没有直说。”张脩说。“哎呀!这又是从何说起,张先生向来是正直的……”“不,我一直都在撒谎。不但骗了别人,还骗了自己……从现在开始,我想直说……可以吗?”张脩的言语中夹杂着喘息。“哎呀……什么话要直说,又何必要我的许可呢?”“要的……要的。”张脩迫不及待地说。“那么请吧,请尽情地直说吧!呵!呵!呵……”少容的小指在嘴唇的周围抚摸着,就像是澄澈的水中游动着的白鱼一般。“那就说了。我为思念所苦啊。心中有如火烧……少容夫人……从很久以前起……心中的火焰,一天都没有熄过。”张脩的身体开始颤抖,好像已经开始兴奋起来了。少容起身退了一步。张脩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像被少容吸住了一样。“少容夫人,您是在躲避我吗?”张脩压低声音说。“不,不是躲避。”“那你……”张脩走上前去。少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像做梦一样……”张脩异常兴奋地说。他抬起双手,一步步朝少容走来,好似梦游的人一般。小亭中的椅子相向而对,距离还不到五步,张脩的手眼看就要搭上少容的肩头。少容突然转过了身。张脩从后面抱住她,将脸贴到了她的耳边。“少容夫人……少容夫人……”张脩用嘶哑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少容猛烈地摇着头。“不行吗?不是说不躲避的吗?”张脩痛苦地说。“现在还不行。你就要去汉中了,现在是紧要关头……等你完成大事,荣归之时……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拒绝。”“好吧……你答应了我们的约定。”“当然答应。”少容在张脩胳膊中转了个身,把头埋在男人怀中。“那,等到那时……”张脩发狂般地抚摸着少容的后背,他的泪水沿着少容的发梢滴落下来。“那么,保重,我等你从汉中回来。”少容从张脩的手臂中抽身出来,沿着花园中的小路向教团的本部走去。张脩一个人呆呆站在小亭之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一个人自言自语,随后又是长长的叹息。亭子后面有一棵大梧桐树,树后还有一个男子,强忍住自己的叹息。他就是益州刺史刘焉。五从陕西通往四川的道路,称作斜谷、阁道、栈道等,是一条依绝壁而建的狭窄危险的道路。“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唐代诗人李白的《蜀道难》,以这句话开篇。日本也有一首歌叫《箱根之山》,其中也引用了李白《蜀道难》中的两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群人沿着艰险的蜀道艰难前行——被封为别部司马、由贼变为官的张脩在队伍里。其中还能看到五斗米道的御曹司张鲁的身影。刘焉的小儿子刘瑁也在其中,他年方十八,以剑术知名。他也是别部司马,相当于中级将校。一行人的目的地是汉中太守苏固的府邸。越过七盘关,向东北去,便可看见泛黄的汉江水,汉中已近在咫尺了。如今天下大乱,汉中太守也加强了防备。不过,他主要精力在防备从长安和扶风等地南下的敌人身上。他以为没有人会自险峻的蜀道北上,所以并未多加防备。他过于依赖蜀道天险了。这是一场漂亮的偷袭。张鲁指挥的六百人马包围了太守府邸,别部司马张脩和刘瑁率领三百精兵冲入府中。太守府邸中的士兵只有百余人。“我来处斩!”太守苏固被士兵押过来时,张脩放声大喝。他此时变得极其凶暴,简直像变了个人一般,看到转身逃跑的士卒也要追上去一刀砍倒。他手提鲜血淋漓的大刀,满眼充满血丝。“好吧,把功劳让给年长者。”年轻的刘瑁冷冷地说。“不胜感激。”张脩说完,便咳嗽不停。只要能立下赫赫战功凯旋,便可以将少容揽入怀抱了。“该我出手了。”刘瑁说。让两千石的太守有一个与身份相称的受死之地,是士大夫应有的情分。苏固府邸深处一个祭神的房间,看起来有点奇怪。被俘的苏固要求在那里受死。三个人进了房间。“很宽敞啊。”刘瑁一进去就扫视了一下四周,随手关上门。“来吧!杀吧!”苏固叫道。“我们两个人都是别部司马,也就是说都是武将。身为武将,不斩被捆绑之人。我们要堂堂正正一决胜负。来吧。”刘瑁说着,拔出长剑砍断了捆绑苏固的绳子。“这……”双手恢复自由的苏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双眼眨个不停。“我们是武将。”刘瑁瞥了一眼张脩,“杀一个手无寸铁之人,是我们的耻辱。给你剑。”“嗯?剑……”苏固接过了刘瑁递来的剑。此事甚是奇特。不过,既然终归一死,不如拼死一搏。苏固握住长剑向张脩扑了过去。张脩本是祭祀师,虽然新近成了武官,但并不精通剑术,更何况苏固不顾一切。张脩呆呆地站在原地,忘了接招,被苏固一剑劈中,大声呻吟着倒在地上。间不容发之际,刘瑁扑向苏固,手中的短刀刺向对方的肋间。“不愧是太守,临死之前也要拼尽全力。他以怀中藏的短剑割断绳子,偷袭了张脩,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刘瑁在心里暗暗复述了一遍要向士卒作的解释,随后打开了房门。这些话,是父亲刘焉教给他的。此番偷袭过于完美,以至于没有一个人能从苏固的府邸逃脱。外面负责包围的张鲁,几乎不用动手。尽管如此,刘瑁出来之前,他的精神一直十分紧张。他还有事要做。母亲少容嘱咐他——为了再度统一五斗米道,必须杀了张脩。从府中出来的刘瑁说:“实在很不幸……别部司马张脩战死了。”闻听此言,张鲁感到自己浑身顿时没有了力气。随后他又想起临行之时母亲对自己的耳语——也许不必等你动手,张脩就被人杀了。六张鲁等人偷袭汉中太守苏固的时候,刘焉正忙于清理蜀地的豪族。他要当天子,建立自己的王国,所以不会容许有人和他比肩而立,也不允许有那种潜力的人物存在。他将地方豪族各个击破。“那个女人果然是为我而生的啊……立她做皇后吧。”刘焉已经开始认真考虑立皇后的事了。他想杀的王咸、李权一流,少容也想灭掉——两人的一致很不可思议,刘焉感到这也是一种吉兆。其实这种一致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因为刘焉想建立世俗的王国,少容则想建立精神的王国。哪个都不是容易的事。少容的王国可以叠加在世俗的王国之上,所以对刘焉建立王国有所助益。即使刘焉独霸蜀地,五斗米道的地位也不会动摇,反而应该发展得更好。而且只要基础打牢了,之后即使有一些小的动荡也不用担忧。因此可以说,并不是少容单方面利用刘焉。刘焉也得到了少容不少帮助。刘焉不断处决豪族、游侠之流。“刘焉横暴无忌!”——自然有人发出这样的声音。“讨伐刘焉!不然必将为其所害。汉中太守苏固便是前车之鉴。”犍为郡太守任岐集结了许多兵马来攻刘焉。犍为郡位于今天的四川省宜宾市附近,长江在此分成岷江和金沙江。史载东汉时此地有十三万七千户,人口四十一万。任岐与贾龙合兵一处。贾龙因之前平定了马相、赵祇的叛乱,此时已经晋升为校尉。若是自犍为北上一路攻去,便是益州刺史驻扎的成都。任岐、贾龙联军隐秘而行,他们白天散在民户家中休息,夜晚行军。“你不是靠偷袭杀了汉中太守吗?这次且看我们也来一回偷袭。”任岐以为自己绝不会失败。镇压了马相之乱的贾龙,自信的程度也不输于任岐。“如此人马、如此计谋,岂有不胜的道理!”贾龙断言道。他是个谨慎的将领,轻易不下结论。连一向谨慎的贾龙都如此断言,奇袭军中的大小将领便都开始讨论起战胜后论功行赏的事了。今天的犍为县应该位于比东汉时稍微靠北一些的位置。所以,任贾联军穿过此地后,又循岷江北上,然后沿峨眉山的左侧前进。“此地有三处地名中有‘山’字。由南向北依次是乐山、眉山和彭山。我们先在乐山休整人马,然后在眉山准备出击,再由彭山一举攻入益州。”贾龙将这道命令一直传到每一个士卒耳中。在岷江峡谷行军的人马超过了一万。在蜀地的战事中,这么多的人马可以称为大军团了。过了眉山,人马到了彭山。敌人仍然一无所觉。“时机到了!天佑我军,诛杀乱臣!”贾龙号令全军。军队全体出动。“冲啊,冲啊!”任岐也放声大叫,想要一鼓作气击溃敌军。然而,此时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军队中的士卒在不断减少。开始还以为是错觉,但是眼看着人就少了下去。“怎么瘦了?”一向冷静的贾龙也着实变了脸色。说军团瘦了,这个形容非常贴切。山谷的拐角处、树林中、草丛里、村落里——这些地方士卒都在不断减少。“呀!有敌人!”最前面的将校叫道。指左,左边有;指右,右边也有。峡谷四面的山上,接连不断出现士卒的身影。“去看看是敌是友?”贾龙大声嚷道。不等贾龙的手下去看,山上军队中的一人便放声喊道:“喂,刚才我们是一起前进的,算是自己人吧。不过现在不是了,明白了吗?哈!哈!哈……”“来者何人?”任岐不无心痛地问道。这些人马都是他召集来的。“我们是五斗米道的人!”那人话音一落,那些将红色山体染成了黑色的众多士卒便开始行动起来,向波涛一样奔涌而下。未过片刻,贾龙和任岐便意识到敌军开始了攻击。军队与犍为出发时相比,已经少了三分之一。这时,后方又响起了很大的喊声。“着火了……烧起来了!”“粮草起火了!”“运箭的兵车也着火了……那边也……”士兵凄惨的号叫声中夹杂着敌人的喊杀声。“什么,辎重全被烧了?”就在任岐仰天长叹之际,化身为敌的五斗米道士卒犹如雪崩一般从山上猛扑下来。已然回天无术了。犍为太守任岐与校尉贾龙死于乱军之中——益州下辖九郡,其中汉中与犍为两郡太守丧命,剩下的太守则匆忙解散军队,纷纷表示无意忤逆刘焉。“啊!真是可恨!竟然败在五斗米道的手里!”据说这是武将贾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七“焉意渐盛,造作乘舆车具千余乘。”《三国志》如此记载。造车本来无可厚非,但是刘焉却仿造天子的车具,雕上了龙凤的装饰。“刘焉有野心。”说这话的,是与刘焉同出一族的竞争对手刘表。长安派来诘问的使臣没有一个能到达刘焉所在的益州,到了汉中便被扣留乃至被杀。“汉中到底是在米贼(五斗米道信徒)的手里啊……”刘焉厚颜无耻地辩解说。他与五斗米道的同盟一直没有公开。封锁蜀道,将蜀地变为独立王国。刘焉以为,扼守蜀地入口的汉中一带的势力,最好不要属于自己。少容之子张鲁当上了汉中的统领。这当然获得了刘焉的默许,不过表面上看来张鲁是擅自割据一方。“要想与益州联络,先请击破汉中米贼。”刘焉对五斗米道的态度强硬起来。此时,中原战事频仍,东面早已忙得不可开交,自然没有西顾的余力。刘焉对长安的此种状况当然了如指掌。长安朝廷终于将刘焉的儿子、现任奉车都尉刘璋派往蜀地。汉中的张鲁再厉害,也不敢扣留刘璋。“请大人通行。由汉中至蜀道,任谁都不敢碰您一根指头。”张鲁在汉中的官邸迎接刘璋,恭敬地垂首说道。“理该如此。”刘璋头也不抬地答道。奉车都尉掌管天子的车马,是位列三公九卿之后的二千石大官。对于匪贼出身的张鲁之流,当然不会放在眼里。“这个浑蛋……”张鲁心中也对他毫无好感。来到益州,刘璋见到了父亲。“请父上大人与朝廷紧密联络,以表忠诚。现在朝中流言四起,中伤不断。”刘焉听到儿子的这番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汉中有张鲁啊……”“什么?张鲁之辈能有什么本事?我都没把汉中放在眼里,说过就过来了。”“那里交给张鲁掌管不是不错吗?无论如何,他是五斗米道的首领,不可轻忽他们的力量啊。”“父上大人,是不是太抬举他了?”“不不,你到了当地就知道了……他们对我助益良多。”刘焉没有举什么例子,不过他心中清楚,攻取汉中也好,击破任贾联军也罢,若是没有五斗米道的援助,或许不会取得那么大的成功。“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在这里待长了自然明白……很快就会明白了。”“很快就会明白?”“嗯,我不打算让你回长安了。”“啊?”“我这里急需人手。只有瑁儿一人帮我,着实有些顾不过来。若是你也能在我身边辅佐,此地便是我们刘家的天下了。”“父上大人……”刘璋不禁向左右环视了一圈。所谓“刘家的天下”,从他对朝廷的理解而言,似乎有些谋反的意思在内。“怕什么……天下大乱,情势已然洞若观火。不对,已经混乱不堪了。我来问你,你在的长安,是谁的天下?岂不是董卓刚刚废立了天子?不管是谁,不管何处,都要自立为王了。”刘焉的声音里满是热切。“话虽如此……”“此处蜀地,”刘焉不理会儿子的困惑,继续说道,“表面上好像是我的天下,实则不然。我是与五斗米道共坐江山。为了坐稳此处天下,我也要借助你的一臂之力。”“若是为了父上大人……”刘璋心动了。在长安的宫廷生活,不觉得有多大意思。虽说以天子侧近自傲,然而天子也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好,那就留在蜀地吧……即便回了长安,也不过是个奉车都尉。若是在这里……”刘焉停住了自己的话。“在这里,我便是皇太子……”刘焉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儿子已经心领神会了。“如此说来,接下来的任务是灭了五斗米道?”“对,说得不错……不过,不一定非靠武力。我自有妙计。不久你就明白了,现在姑且不提。”刘焉点了点头。八刘焉的妙计是让五斗米道的实际掌权者少容做自己的妻子。刘焉心中盘算的是“立为皇后”。这件事,当然不能马上对刚从长安过来的儿子说,到底还要小心一些才是。少容是五斗米道领导者,这一强大势力通过精神团结在一起。娶她为妻,并不是消灭五斗米道,而意味着五斗米道的势力从此变成刘家的势力。况且,少容不只是手握实力之人,更是个闭月羞花的美女。她依然年轻美艳,根本看不出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更不用说她头脑清晰敏锐了。“此女是为我而生的。她是我的女人……”每次想起她的时候,刘焉心中都如此暗想。听儿子说完长安的消息,刘焉问道:“洛阳怎么样了?合兵征讨董卓的联军又如何了?”“没有什么确凿的消息,即使身在长安也不甚清楚。”“我可知道——洛阳已然易主。攻破洛阳的果然是长沙孙坚。听说董卓丢弃洛阳,撤走军队,现在已经进长安城了吧。”刘焉将少容告诉自己的消息原封不动地说给了刘璋。刘璋异常惊讶。实际上,他也是刚刚离开长安时才听说洛阳易主了,而且还是未经证实的消息。他身在朝廷,有特殊的消息渠道,才会得知此事。万万没有想到,这消息竟然已经传入了蜀地。“父上大人为何如此清楚?”“哈!哈!哈!让你听听更新的消息,今天晚上……会有消息灵通的人过来。”刘焉打算晚上向儿子介绍少容。若是儿子也折服于她那卓绝的力量,立皇后的计划也就容易得多了。“说不定连璋儿都会被少容魅惑,那可有点儿麻烦……”他甚至生出了这样的担心。然而,前去迎接少容的部下却一个人回来了,汇报道:“夫人不在。”“咦,她不常外出啊……算了,反正也不着急。”刘焉稍稍有些疑惑。第二天,少容依然不在。即使问了教团信徒,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这时候,少容正在蜀道上急行,带着刚刚二十出头的次子张卫。“难道母亲大人一定要去汉中定居吗?”张卫又一次问道,他已经反复问过几次了。“刘焉大人若是建立了自己的天下,我便不能再于蜀地容身了。”少容并没有再多说。“若是不能在蜀地容身,还是去汉中过太平日子吧。”“那也不行。”刘焉想做天子。天子之侧,当然不能容许有人与他并驾齐驱。如果说有唯一的例外,只能是当天子的皇后。然而,这件事少容万万做不到。由于张鲁掌握了汉中一地,五斗米道的基础估计也不会再动摇了。少容感到自己的使命已然完成了。“今后,我也该年老色衰了……”少容心中那份遗忘许久的女性意识苏醒了。绝世容颜衰败的模样,至少不想让认识自己的人们看到。“我只是想出去走走。迄今为止我还没去过什么地方。你去你哥哥那儿修行吧。”她说道。“儿子有些担心……母亲大人,如今可是乱世。若是能有什么投奔的人,好歹还有些安心……”年轻的张卫看起来十分担心。“有人啊。你也记得吧,那位陈潜先生。”少容答道。虽说不想让认识自己的人看到自己年老色衰的模样,少容觉得只有陈潜是个例外。“啊,要是陈潜先生……”张卫终于放下心来。作者曰即便是春秋战国时期,也并非时时处处都有战争。自东汉末年直到三国时期,虽然是所谓“三国”战乱的时期,也有一些没有战争的地方。张鲁的五斗米道的势力主要在汉中与今天的四川、重庆一带,虽然与身在成都的刘焉之子刘璋偶有战事,但此地差不多保持了三十年的和平,之后才由曹操接管。刘璋则把蜀地让给了刘备。因为没有战乱,自然有大量人口从东面迁来。张鲁也好,刘璋也罢,他们都不是能够主宰天下的霸者,最后都把自己的地盘让给了更大的霸主。有关这些事情,后面还会介绍。无论《三国志》还是《后汉书》,都记载说,张鲁与张脩一起杀了汉中太守苏固。此后张鲁又杀了张脩,夺了他的兵马。然而,清人惠栋在《华阳国志》中却有如下的另类记载:苏固之宾客,有游侠陈调、赵嵩,率百余人攻杀张脩,讨之。张鲁本来就是五斗米道的直系首领,似乎没必要杀张脩夺其兵马。为《三国志》作注的裴松之说张脩可能是张衡,但这一记载于理不合。张衡是少容的丈夫,也就是张鲁的父亲。《三国志》中如此记载五斗米道的系谱:“陵死,子衡行其道。衡死,鲁复行之。”大约此种记载给人一种感觉,张衡死在张鲁于汉中自立之前,所以才有张鲁“杀父”的解释吧。然而,同书中也有刘焉垂涎少容美貌的记载。如此看来,还是将她想作丈夫早亡更加合理吧。岘山落日一酷暑难耐。“连葫芦藤上细小的丝蔓都纹丝不动啊。”陈潜一边擦汗,一边盯着白马寺庭院的角落说。这样的天气,哪怕是坐着不动,全身也不停地冒汗。“天帝大概忘记送风了吧。”白马寺的访客康孟详说完,睁着蓝色的大眼睛呵呵地笑着。葫芦藤攀附在栅栏上,藤上纤细的丝蔓飘荡在空中,再有两三寸就可以够到旁边的杨树枝了。若是人双手抬起来,指尖会忍不住微微地颤动。但细藤的尖端却纹丝不动。佛教徒康孟详用民间信仰的“天帝”来调侃,也许并非无理吧。初平二年(公元191年)六月丙戌——这个连一丝微风都没有的酷暑之日,让陈潜无法忘怀。就在他擦着汗,望着葫芦藤,与白马寺的长老和访客康孟详闲谈之时,蜀地来的使者送来了少容的书信。信中写道:“刘焉意欲独霸蜀地,我在其中多有不便。若去汉中鲁儿之处,又有妨碍鲁儿权威之虞。不如趁此机会游历天下。我想先去长安看看,想请先生寻一处落脚之地,最好离长安不远不近,之后再与汉中联系。”“刘焉做了蜀地大王,少容夫人留在那里为何会有不便?”康孟详问道。书信写了两页,陈潜只给他看了上面的一页。“常言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陈潜以常理应道。“佛法与王法统治的范围不同。一方是精神世界,一方是世俗世界。难道说,五斗米道并不像佛法一样吗?”这是有意刁难了。康孟详不会不知道,与佛教相比,五斗米道之类的道教,与俗世的关系更多一些。康孟详不是汉人,他的故乡远在西方的康国。今天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撒马尔罕,在当时称作康国。就像月氏人将“支”作为姓氏一样,康国人在给自己起中文名的时候,全都用“康”为姓氏。月氏族的土耳其血统较浓,康国人则属于波斯血统,“深目高鼻”的特征更加明显。撒马尔罕一带称作“粟特”,那里的住民从远古时代开始就具备了两种优秀的才能——歌舞和经商。这一民族具有天才般的经商才能,早在汉朝时,他们便开始组建商队往来于中国和西亚之间。后来,康国人开始信奉波斯教和摩尼教,十一世纪左右融入了伊斯兰教世界,直至今天。不过,在本故事发生的时代,康国还是一个佛教国家。撒马尔罕出身的康孟详长期居住在中国,还从事过佛典的汉译工作。“性质略有不同……”陈潜答道。“我听说,蜀地的五斗米道采用了许多佛教的做法……譬如说,为穷苦人做慈善事业,应该跟我们佛法的做法极为相似吧。”康孟详竟然连这些都知道。“少容夫人之所以感到身在蜀地多有不便,是因为容貌华美之故吗?”一直默不作声的支英突然插口说道。“刘焉也是男人……听说他也是个好色之徒。”康孟详说着,瞥了陈潜一眼。陈潜闭上了眼睛。他们的交谈也许比较接近事实。但是,听到这些话,陈潜依然感到心中隐隐作痛。“于我而言,刘焉好色岂不是一件可喜之事吗?”陈潜也尝试这样来安慰自己。书信的第二页他仅仅读过一遍,内容便已经深深烙入了他的脑海。“次子卫儿也去了鲁儿的汉中,眼下我只身一人,总感觉有些担心,希望你能陪在我的身边。两个人探讨天下形势,总要比一个人更有把握一些……”书信的字迹较粗,不太像女性柔美的字体。陈潜闭着眼睛,反复默诵着这些烙入脑海的文字。“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康孟详问道。想到可以在少容的身边侍奉她,陈潜的脸上显出了笑容。“不,没什么。”陈潜轻轻摇头。“对了。”康孟详说,“少容夫人信中提到的落脚之处,您有着落了吗?”陈潜又摇了摇头。“既然如此,到我们的村子如何?”“您是说武功县的五丈原吗?”“您知道此处?”“嗯。”武功县境内位于渭水之畔的五丈原是撒马尔罕人的定居之所。不像世人皆知洛阳白马寺是月氏族的中心,康国人一直都悄无声息地居住在五丈原。其中也有为佛教信仰而建的寺院,但为了不引人注目,没有建造佛塔。陈潜是白马寺的客人,又与佛教徒往来亲密,才会知道那里是康国人的村落,一般人根本无从知晓。若是被人知晓,会多出很多麻烦。四十三年后,魏蜀决战之时,五丈原成为诸葛孔明所率蜀军的大本营。而且,又是孔明的逝世之地,五丈原由此为世人所知。然而,在东汉初平二年的时候,很少有人听过这个地名。“若是昼夜兼程,一日便可抵达长安。”康孟详说道。五丈原位于长安以西七十公里的地方。二康孟详此时才三十多岁,但在客居汉土的康国人中间已经颇具权威。尤其在信仰方面,他已然成了一位领袖。“多谢先生美意,且先容我考虑几日……”陈潜谢过康孟详,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少容托他定落脚点,但他并没有当场回答康孟详的提议,他觉得自己还需要再考虑一下。康孟详对于传播佛法非常积极。他一直认为,佛法不应该只是本国人的信仰,也需要向汉人传授。因为这个缘故,他一定在想吸收道教。因为道教在汉人的精神生活中占有很大的比重。康孟详虽然若无其事地说出了提供住所的建议,但他的内心或许正以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吧。于陈潜而言,这样的看法很正常。“不过,这不仅仅是他们的机会,或许也是我们的一个好机会呢……”陈潜心想。实际上,五斗米道已经在接受佛教的洗礼了。假若实际上的教主少容能够置身于佛教的生活之中,一定会吸收更加重要的东西。虽然在被对方吸收,同时也在吸收对方的教义。谁会获得更多的养分呢?陈潜倚柱沉思之际,庭院里有人招呼道:“陈潜先生,我捡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是什么啊,这个?”月氏族的僧人支满从院中向他的房间里窥探着说,支满素来与陈潜交好。他是被派去替董卓府邸挖洞、又从活埋中死里逃生的诸人之一。这回又借给了占领洛阳的孙坚,协助他重整街市。“我真成了挖洞的名人了,天天都干这个。天气热得要死,谁受得了啊。”一大早他就抱怨着出工去了,这时候刚刚回来。这个男人拿出一块白色的石头一样的东西,上面还黏着不少泥土。“唔,不就是块石头吗?”陈潜来到院子里,接过了支满递来的东西。“上面刻了些东西,好像是什么动物。这玩意儿是小孩子的玩具吗?反正不是石头。”“确实是啊……”这是个一寸见方的正方体,提纽处雕出一只蹲伏着的走兽形状。“形状有点儿像是印章,但应该不是印章……是什么东西?”陈潜用指尖搓掉泥土,有一种涩涩的触感。上面好像刻着字。“难道说,难道说……”陈潜不由自主地说。这好像是白玉。“什么东西?”支满疑惑地问。“不!没什么。”陈潜应了一声,心跳却更加剧烈。若是印章,应该是金属所制才对。当时,对印章的形制有着严格的规定。丞相以上用金印,两千石以上的官员用银印,之下则是铜印。此外,根据职位不同,印章提纽上系的绶带颜色也不同。赐给朝贡天子的外藩之王的印章也是黄金所制。日本福冈县志贺岛出土的“汉倭奴国王之印”便是金印。皇太子的印也是黄金所制。陈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吐了出来。白玉所制的印章也并非没有。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可以使用白玉之印。天子之印——玉玺。“玺”字原本写为“鈢”,由此可知,其材质是金属。而且,不管是谁的印章,都可以叫“鈢”。从秦始皇的时候才开始改用“玺”字,而且规定仅限于天子使用。如这个字本身所示,天子之印是由玉制成的。“这如果是印章,恐怕就是天子的……”陈潜又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却像是在喘息。他的指尖一直在抚摸粗糙的那一面。上面确实刻着字,只要读一读,立时就能明白上面刻的是什么。然而,陈潜的目光并没有看刻着字的那一面,他的眼睛紧紧地盯住支满的脸,支满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什么东西?”支满又问了一遍。陈潜不是回答不出来。“把它送我行吗?”陈潜却说道。“请吧——你要是喜欢这些小孩的玩意儿,我再给你捡几个回来。”出乎陈潜的预料,支满竟然一口应承下来。当然,他也根本没有想到这是什么东西。“多谢了……不过,这是在哪里捡到的?”“这东西啊,是在甄官的井里挖出来的。真是不像话!董卓这家伙。董卓不想让洛阳再有人居住,竟然连水井都埋上了。我们奉孙坚大人之命,又把那口水井挖开了。这东西就是从井里挖出来的。”甄官,是制作宫殿砖瓦以及其他陶制品的场所。这东西是从那里的井里挖出来的。灵帝死后的十常侍之乱中,宦官张让等人挟持少帝逃出城外时,管理玉玺的人大概在慌乱之中一时间将玉玺投入井中了吧,他肯定以为拿着玉玺就会有生命危险。许多人在十常侍之乱中死于非命,将玉玺投入井中的人或许也死了吧,就算人还活着,大概也不敢说出玉玺的下落。董卓当然无从知道此事,所以下令填上了这口井。陈潜想起了街头巷尾的传闻。宫中天子的周围常被称作天界,不是庶民可以企及的地方。然而,天界的消息却常常出人意料地泄露到凡间。坊间传闻,皇帝避乱逃出宫城之后,皇帝六玺平安无事,唯独“传国玉玺”不见了踪影。所谓的皇帝六玺,指的是:皇帝行玺(封赏皇族、功臣,论功行赏时用)皇帝之玺(下达恩赦圣旨时用)皇帝信玺(召集、动员时用)天子信玺(对外动员、召集外夷时用)天子之玺(祭祀时用)天子行玺(封外夷、行赏时用)皇帝六玺是有实际用途的。譬如封赏外夷倭奴国王的文书中使用的便是“天子行玺”。与皇帝六玺不同,皇帝持有传国玉玺,实际上并不使用。它只作为天子地位合法性的标志,相当于日本“三大神器”一样的东西。还有人悄悄地说:“传国之印既已丢失,东汉王朝便要覆灭了。”传说这枚传国玉玺由长安附近蓝田山的玉石制成,上面刻着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据说是秦始皇命人制作,上面雕刻的八个字出自宰相李斯的手笔。汉高祖刘邦伐秦之际,秦国的子婴投降后献出玉玺,之后传给了汉朝的历代皇帝。西汉末年王莽篡位时,曾逼迫孝元太皇太后交出传国玉玺。孝元太皇太后虽然是王莽的女儿,却对其父之行愤怒不已,被逼不过,一怒将玉玺掷于地下。据说自那时起,玉玺的提纽处便缺了一角。白玉这等坚硬无比的东西竟然也会碎,此事虽然难以置信,但若说那一掷之中夹裹了汉朝历代君王的愤怒,大约便可以解释了吧。陈潜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投在手中的东西之上。他在读上面的文字,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虽然字是反的,但那上面刻的确实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天”字与“昌”字正反都一样,不可能有错。陈潜又将玉玺翻过来,看了看提纽处。“啊!啊……”情不自禁地大叫了一声。支满这时早已离开。陈潜脊背一阵冰冷——提纽处雕刻的走兽耳朵确实缺了一角。就在这一刹那,陈潜打了个趔趄。但这并非仅仅因为传国玉玺带来的冲击。山摇地动,房子都在咯吱作响。“六月丙戌,地震。”《后汉书·孝献帝纪》初平二年中有如此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