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史秘本》作者:陈舜臣-8

“有一股中原的味道。”孙坚说道。两个少年一直注视着女巫的舞蹈,总帅孙坚则对观众比较感兴趣。“什么味道?”孙策抽了抽鼻子,扭头问道。“说不清楚……离洛阳越近,味道就越浓。”“香味还是臭味?”真是少年性情的提问。“应该说是香味吧。”“父亲大人进兵中原是在黄巾大战的时候,难道闻到的不是血腥味吗?”“不,是香味。”“哦,这就是说,觉得中原更加舒服吧,楚人常有的病啊。”“什么,是什么病?”孙坚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中原是文化的中心,离中原很远的楚地(现在的湖南、湖北)通常被认为文化落后。楚地之人也常常因此自卑,孙坚也不例外。长子孙策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对父亲的这种想法不以为然。“连中原的空气都是香的!”孙策在心中反驳着。“喂,是不是有病?”孙策转向周瑜,征求他的意见。“唔……”周瑜笑了一笑。“此种不快岂不也是源于对中原的自卑感吗?”他的心中暗想。周瑜应了一声,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舞动的女巫。女巫的舞姿愈发热烈了。汉服与日本的和服相似,不过领口处多为黑色,腰带的宽度不超过五厘米,打成结后多余的部分长长地垂在衣服的前面、后面,或者侧腰处。风姬身着青衣,衣领自然也是黑色的。若是放下手臂,袖子将垂到地面,不过,此时长袖随着她的动作翩翩飞舞,藏蓝色的腰带在风中飘扬。这股风自然也是她舞动出来的。风姬突然向上跃起。裙裾微漾,隐约可见一双白皙的纤足。她的双脚赤裸。风姬快速旋转,两圈,三圈,然后突然换了方向转起来。她的上身前俯,双臂平伸旋转着。她以左腿为轴,右腿则像划桨一样拨动自己的身体。她旋转快得让人难以置信。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方向又变了。“啊……”少年周瑜不由得喊了一声。宛如提线木偶一般,风姬的身体就像是有什么丝线拉着一样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她实际上是足尖点地向上跃起的,然而点地的动作被衣服遮挡住了,让人感觉好像漂浮起来。“吃惊吗,周瑜?”孙坚笑着问道。这孩子看得如此聚精会神,果然还是个孩子啊……“是……以激烈的姿态做掩饰,便可以迷惑观众,这也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方法啊……”周瑜答道。他的眼光依然没有离开风姬。“哦……”孙坚的笑容消失了。“好厉害……”这少年眼中看的是巫女之舞,脑中想的却是兵法。此时风姬的身子又向后面仰去。旋转,奔跑,跳跃——眼花缭乱的动作,令她终于达到了神明附体的状态。“哦,哦,哦——”默默起舞的风姬,忽然间发出了奇怪的声音,随即脸朝下倒在了地上。近两万的观众顿时鸦雀无声,四下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也就过了两三分钟,只不过让人感觉时间很漫长。风姬慢慢站了起来。她的身体绵软无力,仿佛是被看不见的丝线提起来的。她一起身,观众之中出现了反常的举动。远远围着风姬的人们,与她起身的动作相反,慢慢地坐到了地上。严格来说,围观众人并没有一齐坐下,先有三分之一的人跪在地上,剩下的人们仿佛是受了他们的感染一般,也一个个弯下身子,就好像平静的波浪轻轻地掠过平原一样。“风姬的信徒大概占全军的三分之一吧。”少年周瑜口齿伶俐地说道。“看得很仔细啊……”孙坚忽然觉得有些悚然。风姬的双手直伸向前,不停抖动,长袖也随之微微地抖了起来。风姬手臂的抖动愈来愈大,袖子的波纹也愈加剧烈。忽而左,忽而右。“哦!哦!哦!”风姬又一次发出了奇怪的声音。适才的声音是天神附体,这次的声音则是传达神谕。“去吧,孙坚,率你的人马北上,沿汉水北上。在汉水向西流淌的转弯处,将有大军加入你的阵营。那大军的统帅将伏尸于你的刀下。斩了他!孙坚!斩了那个在汉水转折处的城主,那人的名字叫作王叡。去吧!孙坚!我在洛阳等你很久了!”这时,响起一阵嘈杂声。人们本都在屏息静气,此时不由自主地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近两万人的气息合在一起,也就成了嘈杂之声。嘈杂之声渐渐化作了欢呼之声。风姬又一次瘫倒在地上。塔楼之上,孙坚深深地点着头。四“且拿武陵曹寅的人头祭旗!”荆州刺史王叡的这句话,让胆小怕事的武陵太守曹寅绞尽脑汁寻找对策。杀,或者被杀。若是能抢先一步杀了要杀自己的人,自然就没问题了。曹寅自己杀不了王叡,但他脑海里有一个想法——檄文。自董卓擅权以来,讨伐他的檄文传遍天下,各地诸侯纷纷响应。应该利用眼下的形势。曹寅虽然胆小,脑子并不笨。——荆州刺史王叡,与洛阳暴君董卓勾结,缔结阻碍反董联军的密约,其罪当诛。此檄文传到了孙坚的阵营。“哈哈,哪有此事……”孙坚的领地与王叡、曹寅相隔很近,深知这两人素来不和。一看到这篇檄文,孙坚便猜到了其中的隐情。其实,在此之前他已经知道了王叡将要加入讨董联军的消息,也听说王叡已经筹集了三万兵马。不过,檄文虽不可信,利用价值还是有的。现在他的手中只有两万兵马,雄霸天下远远不够。此时的反董联军,颇具竞争实力,有人甚至说能到下一代霸权。哪怕多出一兵一卒,都能加强战斗力。荆州的三万兵马很有诱惑力。这些人都是王叡刚刚招来的,没有他自己培养的将校,所以对他们而言,主帅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依照檄文斩了王叡,便可将这三万人马收入囊中。孙坚召集群臣商议之时,代表性的意见是:“此檄文颇有怪异之处。王叡再怎么愚蠢,也不至于逆天下而从董卓……不可轻信。”“确实不可轻信,但也不要疑神疑鬼……这样吧,请风姬来做个判断。”孙坚如此说。于是,决定让风姬寻求神的旨意。神谕已得——讨王叡!持谨慎态度的家臣也就不再提出异议,因为这是神的旨意。况且全军将士三成都是风姬的信奉者。风姬又在公开场合问明了神谕。若有人胆敢质疑神谕,恐怕可能会被疯狂的信徒刺杀吧。可以说这是绝对性的命令。“下达命令的方式也有很多啊。”周瑜从塔楼上走下来时说道。“这小子不简单……”孙坚本想一笑了之,笑到半道又板起了面孔,因为自己的计谋竟被十五岁的孩子看得一清二楚。不容置疑——命令必须要有如此效果。战斗力的强弱会受到命令力量强弱的影响。为了增强命令的力量,让它成为神的旨意是再好不过的了。而且,孙坚率领的两万楚地士卒之中,有相当一部分本来就是风姬的忠实信徒。说起来,从屈原的时代开始,楚地就与通灵的人很有渊源。即使汉代将循规蹈矩的儒教定为国教,湖北、湖南一代也依然是仙家的洞府。这种狂热势不可挡。于是,孙坚便借用风姬下达了自己的命令,这比他下令更有说服力。而且,即使命令以失败告终,他的统帅权威也不会丧失。“你这小子……”孙坚又说了一句。“必须马上出发了。”周瑜道。“哈哈哈……”孙坚终于放声大笑起来。他安心了。这个聪明的几乎让人嫉妒的小家伙喋喋不休地说出自己的推断,果然还是个天真的孩子。比起心知肚明却沉默不语的人来,这小家伙还差了许多啊。马上出发——必须如此。若在这里磨磨蹭蹭浪费时间,消息说不定会传到王叡那里,毕竟风姬的神谕已然公开了。“好!明日一早出发,日夜兼程奔赴荆州,一日便可赶到。”孙坚说。五孙坚率领五千兵马来到荆州。荆州刺史王叡召集的三万兵马几乎全是新兵,士兵之间互相都不认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孙坚一行人假扮成荆州招募的部队,竟然大摇大摆地入城。湖北和湖南虽然有差异,但毕竟同是楚人,方言和样貌也差不多,就算有人问起,也没有引起怀疑。古代中国,城市都有城墙包围。一般来说,“城”与“市”语义相同。现代汉语中常说的“进城”,实际上就意味着“逛街”。孙坚等人进了城门,也就等于进了城市。正如北京城里还有紫禁城,专供统治者居住一样,稍具规模的城市里都会再有一个内城,譬如刺史或太守居住的地方叫“牙城”,这个名字来源于城中树立的象牙旗杆。孙坚率领的五千人马不单毫无阻碍地进了城门。他们大摇大摆直闯进去,守门的士卒丝毫没有怀疑这是别人的军队。“这些都是新招来的士兵,去见刺史大人。此事已经通报过大人。”部队前面骑马的武将大声说道,那副架势好像根本没有把守门的士卒放在眼里。“请。”守门的士卒不由得施了一礼。这些守城的新兵往往是由地方豪族招募而来,族中的精壮青年便是军队的长官。驻守牙城大门的低级将领甚至不认识这些地方豪族的子弟。骑在马上的武将一表人才。“此人相貌堂堂,说不定将来可以成就大事,不能招惹啊。”守门的士卒心中抱着这样的想法。与身材矮小的曹操不同,孙坚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传言,曹操介意自己身材矮小,若是有不认识的外国使节求见,他便让旁人代替自己与之相见,但孙坚无此顾虑。进入荆州牙城的时候,他也是满怀自信。若是曹操知道,恐怕更要恨得咬牙切齿了。孙坚的人马迅速将牙城内王叡的住处包围起来。“怎么了?这些部队找我有什么事?”王叡走到廊檐处,这里比下面站满士卒的院子高出大约五米。一个老兵上前一步道:“军饷太少,连衣服都买不了,请大人想想办法。”“衣服?这等小事不要来问我,找军需将官说去。刺史的仓库里,布料堆积如山,用都用不完。刺史又不小气,你们派个代表去仓库走一趟,想要什么拿什么就行了。”王叡又习惯性地乱夸海口。他刚刚挺胸说完这番话,忽然在士兵中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长沙太守孙坚——这不就是平日里连虫子都害怕、常常被自己取笑不像军人样的孙坚吗?话虽如此,王叡一直以为这些来要衣服的人都是自己招募的部队,其中怎么有孙坚的身影?“啊,啊……为何孙家的人会在这里?”王叡急忙问道。“我接到了诛杀你的檄文,才会来此。”孙坚淡淡地说。“啊?什么?谁……谁的檄文?”由于太过意外,王叡口齿都有些不清了。“是光禄大夫温毅的使节送来的。”光禄大夫是天子的枢密官。“什么?不可能……我,到底犯了何罪?”王叡扯着嗓子问道。“不知。”孙坚冷冷地答道。这个回答可以解释成多种意思。“杀你的理由我从何得知?”如此解释亦可。“事到如今还不知道自己被杀的理由,这便是杀你的理由。”如此解释亦可。总而言之,追问罪名已无甚意义,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这便是孙坚的言下之意。王叡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也罢,与其死在你的手上,不如我自己了结。”王叡望着下面的院子说。孙坚的人马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了。“好,我便让你自己了结。”孙坚应道。“不过要花些时间。”“抱歉,我可等不了太久,日落之时便须了结。”此时日头已然西倾,距离日落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是吗……我不会拖到日落。”“早晚都是一死……”“哎呀,我可一直在想,若是自杀,一定要用这种办法,好为来世做个准备啊。”“我倒要看看,长长见识!”“走着瞧吧,说不定哪一天你也落得我这般下场……听好了,就是金子。把黄金削成小块吞下去,就可以一死了之。来生转世的时候肯定会受到黄金的护佑,托生到富贵人家。”“谨记于心。”孙坚抱起胳膊。他想谨记于心的不是死法,而是置王叡于死地的原因:管不住嘴,喜欢大放厥词,不懂人情世故,张口便对人恶语相向。王叡转身进屋,过了一会儿,手拿一只浅杯回到回廊,一只手扶住栏杆,说道:“我知道是谁散布的檄文了……胆小如鼠的曹寅,是不是?”孙坚点了点头,到这时候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忘了说了,必须得是生金,炼过的金子毒性太小……这话也给我告诉曹寅!”王叡说完,便将杯里的东西一口气咽了下去。不知道金子有没有起效。王叡吞下去的同时,纵身跃过栏杆,跳了下去。下面都是石板地。王叡的头骨摔得粉碎。三万人马,尽归孙坚之手。六孙坚率领五万大军,沿长江支流汉水北上,随后又折到汉水的支流白河。中原局势的消息不断传来。洛阳南面有一个名为南阳的大郡,就是现在的南阳市,当时比长沙大得多。南阳郡有五十二万八千余户,二百四十三万九千多人口,也就是说,它比孙坚治下的长沙大两倍以上。南阳太守名叫张咨。讨董联军的檄文自然也传到了这位很有势力的太守这里,但是张咨并没有明确表态。“不必慌张,且先静观其变。”他对身边的亲信说道。“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南阳太守张咨观望情势保持中立的消息传来时,孙坚身边的周瑜说道。“可以说狡猾,也可以说聪明吧。”孙坚道。“是吗?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肯定是个吝啬的人。狡猾的人大都是小气鬼。”“也许是吧……”孙坚起初只是随意应了一声,但是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周瑜,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南阳太守肯定是个吝啬鬼……”不等周瑜说完,孙坚便抢过话头,厉声说道:“那又如何?”眼下他一直在寻找战机,然而怎么也作不了决定。下一个该对谁出手……“大人问我刚才说的话吗……我以为,南阳太守的弱点便是太过吝啬……就好像荆州刺史的弱点是乱耍威风一样。”周瑜答道。孙坚目不转睛地看着周瑜。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将视线转向了长子孙策。孙策正在修缮弓箭,检查结扣,好像完全没有在意父亲与周瑜的谈话。孙坚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他长吁了一口气,又流露出喜悦之情。少年周瑜具有天才的智慧,将来要是辅佐自己的孩子,这份才能自然是必需的。但是,在一旁专心整理弓箭的长子孙策,到底有没有能力驾驭周瑜呢?最糟糕的是可能被周瑜篡位!想到这里,孙坚的脸色不禁阴沉下来。不过,紧接着他便想起了次子孙权。“策儿一个人可能确实驾驭不了周瑜,不过好在还有权儿。他们两个人齐心合力,应该可以令周瑜的才能为其所用,而且足以驾驭得了他。”如此一想,心中总算有了着落。周瑜此时虽然年方十五岁,却给了孙坚很重要的启示,帮他找到了对手的弱点。“若是提出想借些粮草军需,以南阳太守的秉性,必定要拒绝吧……”孙坚谁也没看,望着屋顶自言自语。“这便有借口了吧。”周瑜说道。既然加入了讨董联军,谁敢怠慢自己,不予协助,便可以将谁视作敌人。既然是敌人,自然应当格杀勿论。只要敢拒绝提供军需粮草,便足够出兵征讨了。“接下来又该如何……”孙坚还是一副自言自语的模样,没有理会周瑜。“吝啬之人都贪得无厌。”周瑜也学着主公的样子,望着旁边说。“接着说。”孙坚依然眼望房顶。他想让这个少年多说点自己的见解,指望能从中得到某些启示。“再让风姬起舞一次如何?”周瑜应道。“什么?”孙坚终于将视线从屋顶移了回来,凝视着周瑜,“同样的计策用两次,效果就会减弱……喂,策儿,弓箭什么时候打理都行,先听听我们谈话!”孙坚心中暗暗生气。长子孙策只喜欢武艺,却对兵法毫无兴趣。“若不仔细小心,孙家的天下会被周瑜夺走啊!”孙坚真想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小子。“不是重复同样的计策。”周瑜说道。“那么,又让风姬跳什么舞?”“跳舞不是为了获得神意,而是为了治病。”“治病?谁的病?”孙坚不禁探出身子。七鲁阳驻扎着袁术的军队,他是讨董联军盟主袁绍的堂弟。孙坚眼下便是去鲁阳与袁术的大军会合。途中路过南阳城,把守的是持观望态度的张咨。孙坚向张咨借调军粮。“咨以问纲纪(家臣总管),纲纪曰:坚邻郡二千石,不应调发。”张咨拒绝了孙坚的请求。这早在孙坚意料之中。若是远道而来的军队,提供军粮倒也合情合理,但孙坚的人马距出发地并不远,粮草军需当是自备的。虽然借调军粮遭拒,孙坚的人马依然驻扎在南阳城外,丝毫没有出发的迹象。南阳城中当然更不会放松警戒。不过,孙坚军中似乎有些反常,一条未经证实的消息传到了南阳城——孙坚病了。随即又陆续传来了更多消息,以证实孙坚真的病了。其中,最有说服力的是孙坚军中正在大行祭祀之礼,祈求孙坚病愈,听说风姬要起舞祈祷。以现在行政区划来看,南阳是河南省的地界,但从水路来看归于楚地,因此,南阳一带风姬的信徒也不少,而且与湖南不同,这里很少有信徒见过风姬的真面目。一听说风姬要祈祷,疯狂者不在少数,于是乎,传言变成了事实。南阳的信徒兴奋异常,他们的狂热也传染给了那些不信教的人。祈祷在城外的旷野中举行,来了许多围观者。消灾祛病的舞蹈,只需向神灵显示自己的诚意,无需神明附体,因而比祈求神谕的舞蹈优雅得多。风姬动作轻柔舒缓,祈求神谕时在风中激荡飘舞的衣袖,这次只轻盈摆动。舞很慢,人们能清晰地看到她的面容。那份美貌让围观的众人目眩神迷。“啊,果然是神女……”有些信徒嘟囔着。神女不会说谎。既然她在向神明祈求痊愈,那么长沙太守孙坚卧病在床的事肯定不假。“如此说来,孙坚全军上下好像都笼罩着一股忧愁之气啊……”南阳太守张咨终于放下了一颗心。拒绝提供军粮,也许会引起一点骚动。张咨猜测着,等着孙坚的反应。他还预想着孙坚会来反复交涉,直到最后自己迫不得已交些军粮出去,才能打发他离开。没想到此时孙坚却得了重病,甚至不得不祈求上天。不仅如此——又有消息传来,孙坚病重不治,已经在准备后事了。他的儿子孙策刚刚十五岁,年纪尚幼,成年之前必须有人辅佐才行。而且,孙坚军中还有五万人马……孙坚会把这些事情托付给谁?大军既然碰巧驻扎在南阳城外,岂不正该托付给同州管辖下的太守吗?张咨听说孙坚本人的确有此意向,看似言之凿凿。“五万人马啊……”张咨的脸上不禁展开了笑容。这正是吝啬鬼贪得无厌的表现。乱世之中,最可依赖的就是兵力,更不用说还有无数军需辎重——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收入囊中。“消息确切吗?”他又向报信之人问了一遍。“大致能有九成把握。假若再能得到孙坚的好感……”“孙坚对我好像没什么好感吧……不管怎么说,我不是断然拒绝了他借调军粮的请求吗……要是当时,我把话说得含糊一点就好了……”“现在应该为时不晚……譬如,可以去探望孙坚的病情……”“啊,对……好,这去探望一番!”张咨笑道,脸上挂着怎么也不像去探病的表情。紧接着,消息灵通的探马又送来了孙坚军队的消息——举军震惶,迎呼巫医,祷祀山川(全军上下都很恐慌,又找巫医,又祭拜天地)。如此看来,孙坚恐怕危在旦夕。“弥留之际,孙坚必然要将军中事务交代下去。”为了交接的目的,张咨火速准备了一些慰问品,对于他这个吝啬之人来说,已经相当破费了。“不可引起孙坚的反感……”张咨想到这一点,于是减少了随行人员的数量,只带了步兵、骑兵五百人。作为太守之间的正式性访问,人数并不算多。而且,士卒都没有全副武装。孙坚的阵中鸦雀无声,好像都沉浸在无限的悲痛之中。连带路的士兵也低着头,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张咨被带到了孙坚的病房。打开门,偌大的房间里只放了一张床,孙坚躺在床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这种时候,带随从进去实在失礼。于是,张咨让随从在外面等候,自己进了房间。等到张咨来到床前,孙坚猛然拽开被子跳起来,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啊!”张咨惊呼一声,向后闪了一步。然而,孙坚剑术超群,张咨根本逃不出孙坚的长剑之外。长剑斩落之前,孙坚骂道:“吝啬鬼!该死的家伙!你竟然死在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手里!欲火焚身,罪有应得!”八就这样,孙坚攻破南阳,在鲁阳与袁术合兵一处。袁术封孙坚为破虏将军,任命为豫州刺史。天子早已被掳去了长安,诸如赐官封地之类的事务都是手握实权的人说了算。孙坚在鲁阳驻扎了很长时间。陈潜就是这时候前来拜访孙坚的。像陈潜这样没什么地位的人,要想见太守,一般都要花些钱财打点一下。陈潜也有所准备,不料却没用上。“白马寺来人求见。”他刚刚禀报,便被引去见了孙坚。看来孙坚向景妹提亲的事连下人都有耳闻。“景妹的病情怎么样了?”一见陈潜,孙坚劈头便问。“身体已无什么异样,不过大夫嘱咐说还要安心静养一阵。”陈潜答道。“不会是在装病吧?就像我在南阳城外的时候一样。”“哪有此事。”“哈哈哈……”两人谈得甚是投机。孙坚也很想了解曹操的情况,问了陈潜很多琐碎的问题。当时,世人盛传曹操正在想方设法招兵买马,孙坚信了。曹操去扬州借了兵。今天的扬州位于南京的东边,不过东汉时扬州刺史的驻地却在南京的西面,也就是今天的安徽省和县附近。据说扬州刺史陈温和丹阳太守周昕曾借给曹操四千兵马,但途中造反,放火烧了军营逃跑了。曹操回去的时候手中只剩下五百兵马。“看来曹操吃了不少苦头啊。”孙坚说道。若是曹操得知孙坚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荆州的三万兵马,他大约会恨得咬牙切齿吧。“破虏将军的运气确实很好……不过,曹将军的良苦用心会对将来有所助益吧。长远来看……”“我便是长远来看的啊,一直都是……”“是吗?”“乱世无休无止,恐怕至少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我宁愿寄希望于下一代人,该是我儿子们的时代了。这话虽说是从我这个父亲嘴里说出来的,不过我还是要夸一夸我的儿子啊。我有精于武勇的儿子,也有足智多谋的儿子,还有将来具备军师之质、足够辅佐我儿的少年……这些小子们,应该能成大业。”“破虏将军不是还很年轻吗?将军的年纪……应该比曹将军还小一岁吧?”“是啊……不过不知为何,总是不由自主就会想起下一代如何如何。大约是上了年纪吧……”“将军才刚三十多岁……有些奇怪。”“唔,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颇为古怪。”两年之后,孙坚倒在了战场上。也许在这时候他便已经有所预感了,所以才会不断谈论下一代的话题。“最早收复洛阳的,该是破虏将军吧?”陈潜换了个话题。这并非阿谀奉承。说起来,陈潜对曹操还是有所偏爱的。只是曹操一直苦于兵力不足,好不容易借到的四千兵马又逃走了。凭此时曹操的实力,要想攻破以羌族精兵为核心的董卓军的铁壁,突入洛阳,怎么也是不可能的。与曹操的一筹莫展相比,孙坚手中可有五万大军。“我对洛阳本身并无兴趣。我的对手不是洛阳城,而是董卓。”孙坚道。“哦,是人啊。”“不错,无论何时,我都以人为对手,只以人为对手。”“鬼神、天仙之类的对手,都是交给风姬处理的吗?”“不是,风姬的对手归根到底还是人。”“啊,在下不甚了解……”“你在白马寺住了那么久,还是不懂吗?”孙坚笑着说,“那个胆小的曹寅大约同他的心腹商量过,担心檄文仅靠借用光禄大夫的名义,无法让我诛杀王叡……不过,曹寅所在的武陵也有很多风姬的信徒。曹寅的一个心腹,也是风姬的信徒,他想到了一条妙计。曹寅派密使去见风姬,请她求一个诛杀王叡的神谕。酬劳自然是无数金银珠宝了。”“将军是怎么知道的?”“风姬告诉我的……哎呀,这件事说出来似乎不太好。”“不要紧。如将军所知,白马寺的人向来守口如瓶。”“我也是这么想的。好了,说都说了,索性全告诉你吧……其实,我也向风姬提了同样的请求。唔,应该说是命令她。我想得到那三万兵马……若是手中握有十万兵马,兼并三万人自然没有问题。然而若是以两万兼并三万,便有可能动摇老兵的军心。须让老兵心安……好在军中有很多风姬的信徒,王叡的军中也有不少。只要有了神谕,军心就不会动摇,两军也不会有太多冲突……她告诉我曹寅也有同样的请求。”孙坚说到这里,向庭院的方向望了望。房门敞开着。阴历三月,已经快夏天了。水井旁有一个女人。这女子单手提着汲水的桶走向院外,走到半路停了一下,抬手擦了擦汗,将脸转向孙坚和陈潜这边——原来是风姬,看上去与普通女子无异。风姬走后,一位年轻的长史出现在院子里,单膝跪地。长史也就是辅佐太守军事的官职。孙坚喜欢任用年轻人。“有什么动静吗?”孙坚问道。他让这位长史负责探听消息。“都是血腥的消息。”“谁被杀了?”“太傅(位在三公之上的重臣)袁隗,太仆(掌管皇帝舆马的职位)袁基,都被董卓诛杀,洛阳袁家满门抄斩。”“孩子呢?”“不问老幼,共有五十余人。”“哦……”袁绍是讨董联军的盟主,董卓为了泄愤,将自己掌握中的袁家老小尽数杀掉了。“在酸枣,刘岱杀死了桥瑁。”“自相残杀吗……”世人都知道刘桥两人不和。这两人又阵营相邻,结果反目成仇,最终兵戎相见。“酸枣十万大军四散而走。”“是吗……这不是正中董卓的下怀吗。今年攻不下洛阳了。”孙坚的声音颇为无奈。既不接战又不行军的人马,时间长了必然要起内讧。“曹操会去何处?”陈潜有些担心。“肯定是去袁绍那里了。反正他也不会来我这里。”孙坚说。作者曰关于南阳太守张咨之死,正史《三国志》写道,孙坚设宴招待张咨,次日张咨前去答礼时被抓,随即被斩。说孙坚装病要让出军队,等到张咨来探病的时候“卒然而起,按剑骂咨,遂执斩之”(突然站起来,手持长剑,破口大骂张咨,然后将其斩首)。这一说法是《吴历》中记载的。裴松之对《三国志》作的注解中介绍了《吴历》的不同说法。在宴席上诛杀政敌,是当时常有的事。史记中的《鸿门宴》就是一个典型的刺杀未遂案例。因此,在作公开访问的时候,双方严加戒备是很正常的事。张咨因为拒绝了孙坚借调军粮的请求,戒备心理应该更强。而且,在自己的地盘上,却在赴宴时让人轻易杀了自己,难道张咨真有如此愚蠢吗?因此,笔者以为,还是《吴历》中所写的更为合理,那个计策才更容易教人上当。据说孙坚是《孙子兵法》的作者孙武的后人,而曹操则为《孙子兵法》作了注释。两个人冥冥之中注定有什么缘分吧。流传至今的《孙子兵法》都是曹操注解过的。因为《三国演义》中将曹操塑造成反面角色,所以有人怀疑曹操借注解之名,行篡改之实,或许全书都是曹操的伪作也未可知。最近,在山东省临沂市,从西汉初期的古墓中出土了《孙子兵法》的竹简,随后判定它和现存的曹操注释过的版本完全一样。篡改古籍的嫌疑,终于被证实是千百年来的诬告。对于曹操而言,这该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吧。“我要杀了你。”有这个口头禅的王叡,被孙坚的人马包围,被迫吞金自杀。他就出生在前面讲过的竹简的出土地临沂。这大概也可以说是一种缘分吧。吞金而死,来世会如何富贵,谁都不得而知。不过,他的家族在魏晋六朝时代确实无比富贵兴旺。琅琊王氏,是当时天下最为显赫的名门望族。临沂就属于琅琊郡。古时《二十四孝》的人物之一王祥,寒冬腊月因为母亲想吃鲤鱼,脱光衣服躺在冰上,用身体化开冰块。他是王叡的侄子。蜀道行一听少容说话的时候,刘焉好几次都不禁长身而坐。“说得甚是有趣……”他的心中暗想。刘焉借口想听少容的见解,将她请来了自己的府邸,实际目的是见见她的真容。本来不过是作为借口的交谈,却也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少容是五斗米道的前任教主张衡的遗孀,现在五斗米道的教主张鲁是她的儿子。张鲁今年虽然已二十六岁,但教内大小事务由母亲掌管。少容年过四十,但风韵不减当年。“能与此女见上一面,不枉我益州之行。”刘焉如此想道。益州是今天的四川省,唐代以后改名成都府。这里与都城洛阳相隔甚远。董卓虽然迁到了西面的长安,益州仍然算是边境地区。中原一带战云密布,风尘迭起,而益州路途遥远,很难得到准确的情报。然而,五斗米道的情报网遍及天下各处,他们的消息甚至比益州刺史刘焉更加灵通。“我很想听听五斗米道获得的消息。”刘焉便是以此为由请了少容。关于中原情势,充斥着各种流言。以洛阳为中心,在如此狭小的地域中汇聚了天下豪杰。关于他们之间的聚散离合、情感纠葛,流传着各种版本。既有无根无据的流言蜚语,也有确如其事的消息。有的是有人故意造出的谣言,也有因为恐惧而生出的妄想,当然也有满怀希望的预测。少容将以上种种流言加以区分,简单扼要地进行解说——譬如关于驻扎在酸枣县的诸位将军之间的不合,有“刘岱与桥瑁关系险恶”的传闻。少容断言,此言必是事实。这一断言随后得到证实。兖州刺史刘岱杀了东郡太守桥瑁。桥瑁便是此前伪托三公名义写了讨伐董卓檄文的人。又譬如,袁术与孙坚不合。少容虽然也向刘焉提到了此类流言,却评论道:“这恐怕并非事实。”各路军阀在战争中不断扩张势力。为了讨伐董卓向洛阳一带进兵的人马,差不多都是曾在黄巾军之战中持有兵力的同盟。不过,不管哪一家,都并不具有特别突出的优势。因此,从这时候起,接下来的竞争便是尽力增强各自的军事实力。孙坚自长沙北上,途中杀了荆州刺史王叡和南阳太守张咨,夺来了这两个人的军队,又在鲁阳与袁术的大军会合。夺取对手的军队——这是增强兵力的最直接的方法。只不过除了夺人军队之外,还需要适当缔结一些盟约,以这种相对温和的方式扩张自己的势力。像这种于途中斩杀对手抢人军队的事情,做得多了便会使人心生警惕,想结盟都很难找到对象。孙坚也不得不考虑与人联合,好给天下留一点正面的印象。“至少在短时期内,要和袁术保持良好关系吧。”少容说道。“嗯,这话不无道理。”刘焉眯着眼睛微微点头。他一直盯着对方的脸,若总是圆睁双眼,感觉颇为不雅。他微微垂目,视野上方仿佛罩了一层阴霾,却更显出少容容貌的美艳。“据说讨董联军的盟主袁绍与堂弟袁术不和,这倒可能是事实。”少容根据身在中原的陈潜的报告,将种种消息讲给刘焉。“就算是堂兄弟,性格也可能不和啊。袁家这么大,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刘焉不禁向前探了探身。不知不觉间,他睁大了眼睛。这一次即使是凝视少容的面庞,他也没有难为情,因为此时他的心思都在少容的话上了。“假若我身在中原……”与甲结盟而攻乙,夺了丙的军队,假意同丁联合,趁其不备偷袭……当然不单单自己这边如此算计,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遭人暗算——要深谋远虑,还要时刻不断的紧张。他握紧了双手。“据说刺史大人厌倦了权谋术数、分分合合,才自愿来到了这样的边境之地。”少容换了一个话题。“的确如此。”刘焉扮演着超凡脱俗般的人物形象——其实,他对逐鹿天下并非毫不关心。或者应该说,他其实也有野心,甚至可以说极有野心。只不过他知道自己的才能。若此刻自己身处中原,恐怕早已经一败涂地了。不单会早早在霸权争夺中遭到淘汰,弄不好还要落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总有一天,混战会结束,大部分人淘汰出局,决战时刻到来,各方势力疲惫不堪。到时候自己再横空出世也不算迟——刘焉来到益州,正是抱着这样的打算。“那么大人又为何要打听中原的消息呢?”少容问道。“什么都不知道,就真的变成乡野鄙人了。而且,我没有五斗米道如此广泛的消息网,要想探听中原的消息,实在没有什么路好走啊……”显然,刘焉又在撒谎。他一个劲儿地收集情报,只不过五斗米道的消息来源更可靠,才向少容打听而已。“既然消息来源有着落,军队调动也顺畅,刺史大人,就算您把蜀地当作世外桃源,终究还是要与中原连在一起啊——只要路是通的。”少容变了一种语气,平淡单调、声音故意拖长——这声音却让刘焉的心中一阵沉重。“就算在此处观望天下形势,却难保会有人攻入这里啊。”少容以毫无起伏的语气将这一可能性淡淡说出了口。紧接着又以同样的语调说道,“蜀地与中原只有一条狭窄的栈道连接。若是毁了栈道,蜀地便真是世外桃源了……”二少容回到教团,进了房间,手执铜镜,仔细端详着映在铜镜里的面容。“真是不可思议,丝毫没有变老。”“半点皱纹都没有。”“似乎总是二十几岁。”信徒们的窃窃私语,回荡在她的耳中。少容暗自低语,仿佛在作答一般——“不可能一直如此啊……脸上虽然没有皱纹,心里已经疲惫不堪了……”少容放下铜镜,拿起旁边的小碗捧到嘴边。碗里盛满了乳白色的黏稠液体。她先浅尝了一口,然后一口气喝了下去。她吃的是药。这份秘药的效能,她心知肚明。名为“不老药”,其实只是让肌肤不生皱纹而已。而且,这药只能在她还具有女性生理周期的时候起效。“没有几年了。”少容此时年过四十,心情开始有些焦躁了。她以自损为代价,以抑制肌肤表层老化,此种方法一旦失效,衰老的速度会惊人的快。她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那副样子。楚地有名的女巫鉴姬已经不见外人了,工作都交给了她的女儿风姬。少容也觉得自己能在人前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不能再如此悠闲了。趁着自己还有魅力做一些事情。首先是尽可能巩固五斗米道的基础。少容希望五斗米道能够成为乱世民众的精神寄托。为了这个目的,一定要努力阻止中原战乱波及蜀地。对于五斗米道而言,这里若是可以成为世外桃源,不啻最理想的状态。不过,这毕竟不是靠她一己之力能做到的,须借助政治力量。因此,少容之前便向益州刺史刘焉施加了精神上的压力。已惯于战争的中原诸侯何时攻入蜀地,不可预测——他们若是一拥而来,刘焉就控制不住此地的局势了。与其如此,不如及早阻断与中原的通道……少容离开后,刘焉凝视天井的一角发呆,眼中似乎看到少容的面貌隐约浮现在那里。“想让她高兴啊。”他想。少容轻易不露笑容,不过此时他仿佛在天井阴暗的角落中看到了她的笑脸。刘焉想授她儿子官位,被她婉拒了——官员的岗位都是固定的,家中小儿还是不适合。少容如此回答之时,脸上确实带着微笑。“没错,她并没有拒绝!”刘焉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直了直腰。少容的幻象已然消失,刘焉返回了现实。她拒绝的是岗位固定的官职,若是没有固定岗位的呢——新设的官职或许可以吧?说起来,刚才少容解说中原情势之时,确实也提到过实权性人物随意加官设职、任用部下的消息——“王叡被孙坚所杀之后,继任荆州刺史的刘表新设了绥民校尉(安抚百姓的武官)一职。反正也无法询问朝廷的意思,地方长官自主行事也无妨……”刘焉听少容说起此事时,只咂了一下嘴:“狂妄自大的刘表。这人不过长得像点样子,交游比较广泛而已。”刘表仪表堂堂,与各地才俊多有往来,名列“天下八俊”之一。实际上,刘焉和刘表都是西汉景帝之子鲁恭王的后代,但血缘之情早已不复存在。非但如此,两个人的竞争意识相当强烈。“好,我也任命少容的儿子为校尉。”虽然少容刚离开不久,刘焉又驱马赶往五斗米道的大本营,好像对少容穷追不舍一般。“校尉一职未免太高,吾儿资质贫弱,恐难胜任,最多勉强做个校尉的副职。”听刘焉解释了来意,少容回答道。校尉是俸禄二千石的师团长级别。副官是司马,俸禄一千石的官职。“那么暂且让令公子屈居司马一职吧……得设一个新的官名……”“不知刺史大人喜欢什么字?”“我啊……对了,我比较喜欢‘义’这个字。”“那就叫督义司马如何?”“啊,夫人觉得可以吗?那就太好了……督义司马,真是个好官名啊。”“真是受之有愧。如此一来,素来敌视我五斗米道之人,也会稍稍有些畏惧了吧。”“什么?此地竟然还有人敌视夫人的教团?”刘焉真是万万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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