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创设的刺史制度，以地位低下的刺史来监察位高的二千石长官，可以保证刺史有举察的积极作用，而无以上欺下的消极作用，可以收到大小相制、内外调和的效果，在历史上倍受称赞。不过，卑微的刺史能监察位高的长官而无所畏忌，是因为它受到了最高权力的支持。正是由于皇帝不断赐予它更大的权力，它最终成了一级地方行政机构。8.武帝平越汉武帝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闽越王郢发兵进攻南越国的边境城邑，南越王为了遵守与武帝的约定，不敢私自出兵，于是向武帝上书告急。武帝因此很赞赏南越王的忠义，派遣大批军队帮助它抵抗闽越。武帝派大行王恢和大农令韩安国分别从豫章郡、会稽郡出发，夹攻闽越。淮南王刘安上书劝阻说：“陛下统治天下，推行德政普施恩惠，天下太平，每个人都安居乐业，自认为一生不会见到战争。现在您却要派兵去攻打闽越，我刘安替陛下感到担忧。“越人是剪断头发，在身上刺刻花纹，生活在中原之外的野蛮部落，不能用礼义之邦的法度加以治理。即使在夏商周三代最强盛的时期，胡人和越人都不受中原的统治，并不是三代王朝不能征服他们，也不是三代王朝的军队不能战胜他们，而是因为三代王朝认为胡人、越人的土地无法居住，无法用礼义制度统治胡人、越人，不值得烦劳中原王朝。自汉朝初定天下，至今已七十二年，越人各部族之间经常自相攻击，但是天子从来没有发兵进入越人居住的地方。我听说越人没有城池村庄，而生活在山谷溪流之间，丛林密竹之中，习惯于水上作战，擅长划船行舟。闽越地区地形复杂，而且有许多河流险阻。中原地区的人不了解当地的地势险阻而进入其境内，即使一百个人也抵不过一个越人。与他们作战，难以迅速取胜。即使占领了他们的土地，也无法设置郡县管理。从地图上看，越地的山川河流屯兵要塞之间的距离很短，也不过是几寸开外。实际上它们之间的距离遥远，只是由于地形险要，丛林阻隔造成的一种误判。看上去似乎容易，实际行走却很难。天下依赖祖宗的保佑，境内安宁，老百姓看不到战争，家家平安和睦，这都是陛下的恩德呀。越人名义上是藩区，但他们既不向朝廷进献贡品，士兵也不听朝廷派遣；他们自相攻击，但陛下派兵前去救援，这是蛮夷依靠中原而又使中原疲弊。况且越人愚鲁轻薄，经常违背盟约，他们不遵守天子的法度规范，已不是一天了。假如一旦不奉诏令，便发兵征讨它，我担心以后战事就难以平息了。“近几年，农业收成不好，老百姓得靠出卖女儿、让儿子充当赘婿，换回钱财维持生活。依靠陛下的仁慈救济，老百姓才能够活下去，没有饿死在流亡的途中。前年歉收，去年又闹蝗灾，百姓的处境没有恢复正常。现在派兵远征越人，应征的士兵又必须自带衣物粮食，进入越地，抬着轿子翻越山岭，拉着船在水中跋涉，远行几百里甚至上千里。河的两岸是丛生的乱竹和繁密的树林，船在河中上下行走，经常碰撞礁石，导致船沉人亡；树林中有许多猛兽、毒蛇、吸血的昆虫，夏季炎热之时，瘟疫蔓延，人们受疾病困扰，上吐下泻体虚乏力，甚至有生命之忧。还没等交战，我们的将士就已经死伤过半了，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呢？前些时期南海王反叛，陛下派遣将军间忌率军队进攻叛军，南海王的军队战败投降，南海王及其部众被安置在上地区。后来他们再次叛乱，正值暑热多雨季节，前去平叛的汉军水兵长期在战船上宿营、战斗，还要耗费体力整日划桨行舟，大部分士兵不适应暑热天气，加上身疲力乏，染病而死的水兵远超过战死的水兵。白发苍苍的父母流尽了眼泪，失去父亲的儿女无依无靠，他们不得不变卖家财，到千里之外去接回亲人的尸首。那种悲痛哀伤的气氛，许多年来都没有消失，老人们至今仍记忆犹新。当时还没有进入越人的居住地区，就造成了如此巨大的祸害。陛下的恩惠施及禽兽与草木，您的仁德如同天地，英明如同日月，如果有一个人因身受饥寒没有安享天年而死，陛下都会为此而心中凄惨悲伤。现在境内没有任何不安的现象，连狗的惊吠都没有，却使陛下的士兵丧生，尸横遍野，鲜血浸染山谷。边境的百姓因此在下午早早关闭城门，每天早上起床就要为晚上能否平安无事而担忧，我认为陛下应该三思。“对南方地形不熟悉的人，大多数会认为越人由于人多兵强，所以能攻略边境城邑。“当年淮南国领有它的全部封地的时候，曾大量任命边境的官吏。我听说，越人与中原人不同。有高山为界，行人绝迹，道路不通，这是天地用来分隔边外和中原的天然屏障。越人要进入中原地区，必须沿着领水顺流而下，领水流经的地区山势险峻，水势湍急，能冲走巨石，撞毁船只，如用大船运载粮食不能顺流而下。越人想图谋进犯，一定先要在余干县境内开垦土地，积蓄粮食，然后才能进入境内，砍伐树木修造船只。如果执行边境防守警戒任务的士兵保持警惕，一旦发现越人入境砍伐树木，就立即逮捕，焚烧越人积蓄的粮食，即使有一百个越族，又能对边境城邑构成什么威胁呢？况且越人身单力薄，不适宜在陆地作战，又没有战车、骑兵、弓弩等军事装备。但是汉军却也不能进占其居住地，原因就在于越人据险而守，并且中原士兵水土不服。我听说越人的士兵不少于几十万人，如果没有五倍于敌的兵力是不可能进占越地的，其中还不包括运输粮饷的部队。南方炎热潮湿，临近夏季容易流行瘟疫，出征的将士露宿在外，生活在水乡，毒虫猛兽为害四方，疾病瘟疫困扰全军将士，就会有十分之二三的将士死于非命。这样，即使是把越国人全都俘虏了，也不足以补偿汉军所受的损失。“我听到这样的传言：闽越王被他的弟弟甲所杀，甲也因此被杀，没有首领统辖越国部众。陛下如果想招越人归顺，就把他们迁往中原安置，可以派重臣前去慰劳，施以仁德，给予奖赏，以便使他们诚心前来归顺，这些越人一定会扶老携幼地来归顺圣明有德的天子。如果陛下不想用这些越人，就延续越人已断绝的世系，保存越人已灭亡的国家，封王立侯，用这种方法统治越人，这些越人一定会送来人质，做朝廷的藩属，世世代代向朝廷纳贡品和赋税。陛下仅用一寸见方的印玺，一丈二尺长的印绶，就能镇抚境外地区，不损失一支长戟，不丢一兵一卒，就能产生威德并行的效果。现在发兵进占越地，一定会使越人感到震惊恐惧，以为汉军要把他们斩尽杀绝，越人必定会像野鸡野兔那样，逃进山林险阻地区。如果汉军撤回，越人就重新集结；如果汉军留守越地，时间长了，军士们就会疲惫困乏，吃不好，穿不暖，平民百姓也会因为战争而无法安顿，如此，盗贼的出现便成为必然。我听老人们说：秦朝统治时期，曾派郡都尉屠睢率兵进攻越人，又派监郡御史禄指挥开凿河渠，打通输送士兵和给养的水路，越人兵败之后逃入深山丛林，秦军无法进攻，留下士卒屯驻空地，天长日久，士卒都很疲弊。越人重新集结，攻打驻扎在山地的秦国军队，秦国不得不征发服刑的囚犯增援。那时，内困外乱，民不聊生，攻打越地的秦军不断有人逃跑，聚众为盗，因而山以东起而发难。兵是凶事，无论什么地方发生动乱都会影响到周围地区。我担心变故、奸邪从此便会开始了。“我听说没有人敢与天子的军队较量，所以只有征伐而没有真正的战争。如果怀着侥幸心理的越人迎战汉军的先锋部队，哪怕只是一个下等士兵逃走了，即使汉军砍掉了越王的脑袋，我还是要为大汉朝廷感到羞耻。四海之内的广大区域都是陛下您的疆域，凡是生活在其中的百姓，都是陛下的男女奴仆。陛下降下德政恩惠，使百姓们安居乐业，陛下的恩德就会普及于万世，把它传给子孙后代，为后世所仰慕，国家将会永世安宁。越人居住的野蛮之地，还不够天子一天的游乐，怎么值得为它而兴师动众呢？《诗经》说：‘大王仁德满天下，远方部族自归顺。’这是说王道光明正大，远方的部族都很倾慕。我认为，用十万大军去伐越，实在是小题大作，只要派一个使臣去说服越王就足够了！”这时，汉军已经出发，还没越过阳山岭，闽越王郢据守险要准备抵御。他的弟弟余善就和众人商量说：“国王没有向天子请示便发兵攻打南越，所以天子才派军队来征伐。汉军人多而且实力强大，即使这次侥幸战胜他们，以后来的军队会更多，直到我们的国家被灭亡才会罢休。现在我们杀了国王向天子请罪，如果天子同意我们的请求而撤回汉军，我们闽越全境自然会保全；如果天子拒绝我们，我们就拼死与汉军作战；不能取胜，就逃亡到海上。”大家都说：“好！”当即用短矛刺杀了闽越王，派使臣带着他的头颅送给了大行王恢。大行王恢说：“汉军来这里就是为了要杀闽越王。现在你们杀了闽越王，又向朝廷请罪，不经过战争闽越王就死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王恢于是停止进兵，把此事告知大农令韩安国所率领的军队，并派使者带着闽越王的头颅迅速入京呈告天子。武帝下诏撤回军队，还说：“闽越王郢等人是罪魁，没有参与阴谋的只有无诸的孙子繇君丑。”武帝于是派中郎将封立丑做越繇王，主持对闽越祖先的祭祀。余善杀了郢之后，在闽越国内树立了很高的威望，国中民众大多拥护他，他就自行称王，繇王丑没有办法制止他。武帝得知，认为不值得兴师动众去讨伐余善，就说：“余善多次和郢策划叛乱，但后来能带头杀了郢，使朝廷大军免受劳苦。”于是，武帝就封余善为东越王，与繇王并存。汉武帝派庄助向南越王说明朝廷的意旨。南越王赵胡磕头说：“天子竟为了我而派兵讨伐闽越，我纵然以身报国也无以报答朝廷的大恩大德！”南越王赵胡就把太子婴齐送入京城充当皇帝的侍卫，他还对庄助说：“我的封国刚刚受到侵犯，请使臣先行一步，我正在连夜准备出行的装备，很快就会进京朝见天子。”庄助返京途中，路过淮南国，依照汉武帝的吩咐向淮南王刘安说明讨伐闽越的用意，对刘安上书朝廷的好意表示赞赏，刘安表示自己没有皇帝那样的远见。庄助离开南越之后，南越国的大臣们都劝告南越王赵胡说：“汉朝发兵远征，杀闽越王郢，也是想以此震慑南越国。况且，先王当初说：‘侍奉天子只求不失大礼就行了。’我们不能因为汉朝使臣的几句甜言蜜语，就进京去朝见天子，您若真的去了，就难以返回了，这是亡国的情势啊！”因此，赵胡就自称有病，最终没有进朝去朝见武帝。9.马邑之谋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汉武帝听取大臣王恢的意见，设计攻打匈奴，但是计谋失败，汉匈断绝和亲，从此展开了激烈的对抗。（1）汉初和亲政策“白登之围”以后，刘邦采纳刘敬的建议，实行同匈奴和亲的政策，还每年向匈奴奉送大量的财物。然而，和亲政策并没有能够完全保证汉朝北部边郡的安宁。匈奴贵族屡屡食言，不断派骑兵南下侵犯汉朝边境地区，掳掠人畜，抢劫财物，杀害民众，制造了极为严重的边境问题。文帝六年（公元前174年），冒顿单于致书文帝，希望恢复汉匈和亲。当年，冒顿单于死，子稽粥立，号老上单于。文帝认宗室女为公主，嫁给老上单于为妻。于是，汉匈和亲政策得以重新恢复。文帝十一年（公元前169年），匈奴再次侵犯狄道。太子家令晁错上书文帝，建议文帝募民实边。由于在边境守卫的戍卒，一年换守一次，不熟悉匈奴的举动，十分被动，因此容易挨打失利。于是汉文帝采纳了晁错的建议，开始将内地的民众迁徙到北部边境地区屯居，一方面可以开发土地，自给自足；另一方面战时也可以集结成军，对付匈奴。文帝十四年（公元前166年），老上单于指挥14万骑兵大规模入侵，杀北地（今甘肃庆阳）都尉，屠杀掠夺军民牲畜及农产品很多，侦察骑兵甚至已经到达甘泉一带。汉文帝欲亲征匈奴，经太后劝阻才罢。自此之后，匈奴骑兵连年侵扰汉北部边郡，特别是云中（今内蒙古托克托）、辽东（今辽宁辽阳）一带受害最深，每个郡的受害人数多达数万人。后二年（公元前162年），文帝致书匈奴老上单于，汉匈恢复和亲。景帝即位以后，景帝元年（公元前156年），派御史大夫陶青至代（今河北蔚县）与匈奴人和亲。景帝五年（公元前152年），将公主嫁给匈奴单于。中二年（公元前148年），匈奴军队入侵燕地。中六年（公元前144年），匈奴侵入雁门、上郡，守卫军队战死者二千余人。后二年（公元前142年）匈奴攻入雁门，雁门太守在这场战斗中战死。从汉代前期的汉匈关系来看，由于中原长期遭受战乱，社会秩序混乱，人民生活困苦不堪，甚至连生命也很难保全，国家实力衰弱，与强大的匈奴无法对抗，战略上处于守势。若匈奴骑兵不侵扰，汉朝也不发兵出击，汉匈之间尚能维持和亲关系。和亲政策的实行，并不能使汉朝北部边境保持安宁。由于汉朝的容忍，双方没有发生大规模战役。和亲政策之下，中原社会安定，生产发展，社会经济全面恢复并有所发展，逐步达到繁荣。在同汉朝的互相交往中，匈奴人得到了大量物资和必需的铁器等，并接受了中原先进的技术和文化，匈奴因此也越来越强盛。汉武帝即位以后，继续奉行和亲政策，同时送给匈奴大量财物，在边境上开通关市，允许匈奴人与汉朝人民之间的贸易。匈奴举国上下，都愿意同汉朝和好，以便开展贸易，获得必需的物资。汉匈边民于长城之下往来交易。匈奴人虽然也时有侵扰汉朝的行为，但较以前相比，规模都不是很大。雄心勃勃的汉武帝，对于汉匈关系中实行的屈辱的“和亲”政策是不满意的。汉武帝受到过良好的儒家教育，他认为理想的政治格局应当是唐虞成康的威震四方、蛮夷皆服的王道政治，不应该是道家的无为而治，尤其不应该是和亲那样的令汉朝折辱的局面。尽管给匈奴送去了公主和大量的财物，然而，匈奴仍不时侵扰边境，使得黎民不安，边境的防御也很难。汉武帝对此很是不满。胡汉交战画像砖该画像砖表现的是胡汉交战的激烈场面，可与史书相印证。（2）武帝计击匈奴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汉武帝从抓获的匈奴俘虏口中得知，原居住在河西一带的月氏人，后被匈奴赶往西域。匈奴是月氏人的世仇，月氏人常常想报丧国之痛，但无奈势力衰微而无法实现，于是想联络其他国家。尽管张骞出使西域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但是却为汉朝提供了关于西域的第一手资料。汉武帝想打击匈奴，但是又迫于主张黄老政治的窦太后的制约，加上和亲政策实行了几十年，也给汉朝带来难得的和平局面，多数大臣都不主张同匈奴开战。汉武帝并没有放弃打击匈奴的初衷，一旦他巩固了政权，积累了强大的实力，对匈奴开战只是时间的问题。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匈奴来请和亲。汉武帝将和亲一事与大臣们讨论，他希望有人站出来反对和亲，主张对匈奴作战。大行王恢是接近匈奴的燕地人，熟悉匈奴事务，他领会了武帝的意思，就站出来反对和亲。他说，汉朝同匈奴实行和亲，然而不过数年，匈奴往往不守盟约背叛和亲，不如发兵反击。王恢的建议遭到了朝廷重臣韩安国的反对，韩安国说：“远征千里去打击匈奴，不是一件好事。何况匈奴国力强盛，兵强马壮，过着游移不定的生活，我们的大军很难找到他们的主力一战而胜之。即使打败了匈奴，占有了草原、沼泽这些贫瘠之地，也不算扩大了国土，即使统治了这个逐水草而居的民族也不能增强国力。汉朝派遣大军与匈奴作战，必然士兵倦怠，马匹困乏，而匈奴以逸待劳，我们得胜的希望不大啊！所以，出击不如和亲方便可行。”朝廷大臣一致赞同韩安国的和亲主张，汉武帝答应了同匈奴和亲。汉武帝并没有放弃自己出击匈奴的主张，所以，元光元年（公元前134年），汉武帝派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守云中（今内蒙古托克托），以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守雁门向匈奴示威。马邑（今山西朔州）豪强聂壹因为经常同匈奴做买卖，通晓匈奴事务，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他通过大行王恢提出了出击匈奴的建议。聂壹说，汉准许同匈奴和亲，所以，匈奴人很轻信，可以以此利诱他们接近边塞，然后发伏兵奇袭，必能打败匈奴。汉武帝召集群臣议论这件事，他说：“我将子女许配给单于，还馈赐他丝绸锦绣、钱币银两，然而，匈奴人傲慢无礼，屡次侵犯我大汉边境，告警救急的紧急军情源源而来。我现在准备发兵攻打匈奴，你们以为如何？”大行王恢立即发言，赞成发兵出击匈奴。他说：“战国之初，代国北面有强敌匈奴的威胁，南面有中原诸国军队的牵制，但是代国国内秩序井然，尊养老人，抚育儿童，蔚然成风。老百姓按照时令，开垦土地，种瓜种树，粮仓中一直有充足的储备粮。所以，匈奴不敢轻易入侵。现在，陛下神威盖世，天下一统，国库充足，兵强马壮，派遣军队防守边塞，转运粮草。然而，匈奴总是侵犯我国边境，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汉朝不能使匈奴震恐才造成了这种被动的局面，所以，应当出兵对匈奴进行惩罚。”御史大夫韩安国站起来反对说：“我听说高皇帝曾被匈奴围困在平城，七天没能吃上饭，等到解围返回都城之后，却没有愤怒之心。圣人有包容天下的度量，不因自身的私愤而伤害天下大局，所以高皇帝派遣刘敬为使臣与匈奴和亲，到现在已为五世的人们带来好处。文帝知道光靠军队的威力不是久远之计，结果还是恢复和亲。前代圣王的做法应当是效法的，还是不出击的好。”王恢站出来加以驳斥：“不对。高帝身披铠甲，手执利器，征战近几十年，他不向匈奴报复被困平城的怨恨，并不是力量不够，而是出于让天下人休养的仁心。现在边境经常受到匈奴侵扰，受伤战死的士兵很多，中原地区运送死亡士兵棺木的车辆络绎不绝，这是仁人所悲痛的事。所以说打匈奴是应当的。”韩安国反对说：“古代人君谋划大事必遵照古人先例，发布政令必参照圣王语言，目的是表示慎重对待政事。自三代以来，对夷狄就不用正朔、服色，并不是兵威不足以制服他们、力量不够强大，而是因为蛮夷之地偏远，民众没有受过教化，不值得发动战争，以干扰中原地区人民的正常生活。匈奴骑兵，素来轻快迅速骠悍至极，来如风，去如电，以畜牧为业，弯弓射猎，逐兽随草，居无常处，难以制服。如果发动对匈奴的战争，必然使边郡一带百姓因支持对匈奴的战事而长期废弃耕织。由此来看，出击不如不出击。”王恢说：“不对，以前秦穆公在雍建都，攻取西戎，吞并十四国，开辟新的领土几千里，远至现在的北地、陇西一带。到秦王朝的时候，大将蒙恬率军出击匈奴，开辟土地数千里，以黄河为界，修筑城池，植树屯田，匈奴人竟然不敢南下在河边饮马。等到秦末天下大乱的时候，撤掉了边境驻军，匈奴人才敢南下牧马。所以，匈奴只能用军队的威力制服，而不能用仁义来教化。现在，以中国之盛大，从它万倍的资财，拿出百分之一用来攻击匈奴，如同用强弓劲弩射击溃烂的伤口，不会有什么疑问。如果能制服匈奴，则北边的月氏亦可臣服。所以说，还是出兵反击匈奴加以制服好。”韩安国反对这种分析，他说：“用兵布阵，如同吃饱的人等待饥饿的人，政治修明的等待政治混乱的，定居休息的等待倦劳疲惫的一样，接兵战阵才能打胜仗，攻城略地才能成功，这样常常可以不战而胜，这是圣人的用兵之法。劲冲的强风，等到衰弱的时候，连羽毛都吹不起；强弩之末，连鲁缟也穿不透。有盛必有衰，就好像有早晨就必有傍晚一样。现在如果轻易对匈奴用兵，长趋直入匈奴腹地，就很难起到打击匈奴的目的。如果纵队前进，容易受到两边夹击，军队如果以横队出击则后援又难以支援上来。前进速度快了，粮草接应不上；前进速度慢了，往往丧失战机。这样算来，出兵还没到千里，就人困马乏了。这正如同兵书上讲的，是拱手送给敌人好处。出击匈奴还有什么其他巧妙的方法可以采用，我还不知道。如果深入千里出击匈奴，没有什么好处还是不出击的好。”这时王恢献出了他的谋划巧计：“我现在所说的打匈奴的方法，并不是征发军队深入敌境。而是要利用单于的贪欲，引诱他们到我们的边境，我们事先将挑选好的骁勇的骑兵和勇士，暗地里进行埋伏，抓准时机，对匈奴军队进行致命一击。谨慎地据守险要的地势，来加强防御的力量。我们已经完成了军力部署，有的军队攻打敌军的左翼，有的军队攻打敌军的右翼，有的军队阻止敌人前进，有的军队断绝敌人的退路，这样就可以擒住单于，必定大获全胜。”汉武帝听了王恢的计谋很高兴，就批准了这个计划，决定由马邑豪强聂壹引诱匈奴单于入汉边塞加以伏击。（3）王恢自杀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夏季，六月，汉武帝任命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统率战车、骑兵、步兵共三十多万人暗中埋伏在马邑附近的山谷中，约定等单于进入马邑就挥军出击。汉军暗地派聂壹当间谍，逃到匈奴人那儿，对单于说：“我能杀掉马邑县的县令和县丞，里应外合，将城池献给您，您就可以得到马邑县的所有人畜和财物。”单于很信任聂壹，认为他说得对，就同意了他的计划。聂壹返回马邑县城，就杀了两个死刑犯，用来冒充县令、县丞，把他们的头系在马邑城下，让单于的使者观看，以此作为证明，说：“马邑县的长官已经死了，你们赶快来吧！”于是，单于越过边塞，统率十万骑兵进入武州塞。来到离马邑百余里的地方，见沿途两边原野上到处是散放的畜群，奇怪的是居然没有放牧的人，顿生疑心。单于下令进攻边防都亭。正在匈奴军队猛攻之际，雁门尉史刚好在此地巡逻，他立刻组织防御，但敌众我寡，雁门尉史战败投降。为了保命，他将汉军在马邑伏击的军情告诉了单于。单于大惊，全线撤兵。他说：“我本来就疑心其中有诈，现在是上天让我抓住了雁门尉史，知道了其中原委，使我军不至惨败。”因而，封雁门尉史为天王。汉军得知匈奴撤兵，急速前进追到边境附近，匈奴骑兵已经逃远了。马邑之谋，汉军兴师动众而来，结果计划失败，劳而无功。按照约定，马邑之战开始后，由王恢负责攻击匈奴辎重，现在王恢看到计谋失败，而匈奴兵强马壮，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出击匈奴。马邑之谋失败后，武帝迁怒王恢。王恢辩解说：“根据原来的计划，约定引匈奴进入马邑县城，主力军队与单于交战，而我率军袭击他们的后勤给养，就可以获胜。现在单于未到马邑就全军撤回，我以三万人的军队攻击匈奴，跟用鸡蛋碰石头的结果是一样的，只能自取其辱。我本知道撤兵回来是要杀头的，但这样却保全了陛下的三万将士。”汉武帝把王恢交给廷尉审判。廷尉判决：“王恢避敌观望，应该判处斩首。”王恢惊恐不已，暗中向丞相田行贿一千金，乞求他为自己说情，以保全性命。田不敢向武帝说，而对太后说：“王恢第一个提出了在马邑诱歼匈奴主力的计划，现在行动没完成而杀王恢，这是等于为匈奴报了仇啊。”武帝朝见太后时，太后就把田的话告诉了武帝。武帝说：“王恢是马邑计划的主谋，我听从了他的建议，调集了天下几十万人马，安排了这次军事行动。结果不但是伏击没有成功，还放走了单于，当初如果王恢率军袭击匈奴的后勤部队，切断敌军的给养，仍然可以起到振奋军心的目的。如今不杀王恢，无法向天下人谢罪。”王恢得知了武帝的话，就自杀了。从此之后，匈奴断绝了与汉朝廷的和亲，派出骑兵连年侵扰汉朝北部边境，武装冲突和小规模的战斗经常发生。但是匈奴仍然贪图在边关的互市贸易，喜爱汉朝的财物，汉朝也不关闭边境贸易市场，双方保持着贸易往来。马邑之谋虽然失败了，但它揭开了汉朝大规模反击匈奴的序幕。10.汉通西南夷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正月，汉武帝派遣使者唐蒙联络在今贵州西部的夜郎国，设置犍为郡（在今四川宜宾）。同时派司马相如出使在今四川西昌东南部的邛以及在今四川汉源东南的，设置都尉，归蜀郡管辖。在秦汉时期，广大的西南地区，围绕着巴、蜀两郡的外围，大约在今天的四川西部、南部，贵州、云南以及甘肃边境一带，分布着许多语言、习俗不同的少数民族，统称为西南夷。夜郎是贵州西部地区几十个部落国家中规模最大的一个国家。夜郎往西，在云南东部滇池一带，分布着几十个有君长的部落，其中滇最大。在滇的北面，今四川西南部一带，在分布其中的几十个部落中，邛都（今四川西昌）最大。夜郎、滇、邛都等部落多属濮族，人民多从事农业耕作，建筑了一定规模的城镇，过着定居生活。在滇的西面，今云南中部地区（今云南云龙），方圆数千里，多属羌族。人民逐水草而居，过着游牧生活。早在秦国的时候，中原势力已经发展到西南夷，秦朝曾派军队开通了从宜宾到昭通的“五尺道”，并派遣官吏对附近各部落进行统治。汉朝初年，中央政权放弃了对西南地区的统治，但西南各部落仍然同中原地区保持着一定的经济文化联系。汉人从西南夷购买马匹、牛和奴隶，巴蜀的铁器和其他商品也进入到西南夷中，有的还将商品经由夜郎国境内的柯江（今北盘江）转贩到南越地区。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秋，王恢平定东越动乱之后，派番阳县令唐蒙去向南越王说明进军意图。南越人让唐蒙吃蜀地所产的枸酱，唐蒙问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南越人说：“是从西北方向的柯江运来的。柯江宽几里，从番禺城近旁流过。”唐蒙回到长安，又询问蜀地的商人。商人说：“只有蜀地出产枸酱，许多人私自带着它出境去卖给夜郎。夜郎靠近柯江，柯江宽一百多步，行船没有问题。南越国利用金钱和价值较高的物品吸引夜郎，达到支配它的目的。南越国在这一地区的影响一直扩展到桐师人住的地区。但是，南越国最终也无法征服这一地区。”汉武帝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正月，唐蒙向武帝上书说：“南越王使用只有皇帝才能用的宫殿、礼仪，占据着东西长达万余里的地盘，名义上是朝廷的外臣，实际上是一国之君。现在如果从长沙国、豫章郡出兵征讨南越，水路大多断绝，难以通行。我听说夜郎的军队总计有十几万人，假如我军乘船顺柯江而下，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一定能够打败南越。这是制服南越的一条奇计。只要利用汉朝的强威，再加上巴、蜀两地富裕的经济力量，那么，打通夜郎的道路，在那儿设置官吏实行统治，是很容易做到的。”武帝批准了唐蒙的建议。于是，武帝任命唐蒙为中郎将，率领士兵一千人和运输粮食衣物的民夫一万多人，经过巴蜀两郡及关进入夜郎境内，见到夜郎侯多同，并告知汉朝的严威圣德，约定由朝廷在当地任命官吏，并让多同的儿子担任县令。夜郎附近小城邑的人都喜欢汉朝的绫罗绸缎，他们认为中原离当地路途遥远，道路艰险，汉朝不可能征服这片地区。于是就暂时表示服从唐蒙的约定。唐蒙返京奏报，武帝就在这一地区设犍为郡，征发巴、蜀两郡的士卒修筑道路，从道指向柯江，修路的人有几万人，唐蒙等人用“军兴法”诛杀逃亡士卒的头目，巴、蜀百姓极度惊恐，父老忧患。武帝得知此事，又派司马相如为郎中将，前去责备唐蒙，让百姓知道皇帝的恩德，以安定人心。司马相如到了巴蜀以后，对当地的百姓说：“皇上派中郎将唐蒙出使西南夷，是为了让边境地区的人民臣服于中央政权，施德政使当地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但是中郎将唐蒙启用‘军兴法’，使百姓惊恐不安，父老忧患；他又命令沿途郡县转运粮食，扰乱百姓，这一切都违背了皇上的旨意。”然后，司马相如回到京城向汉武帝汇报处置情况。当时，巴、蜀等四郡正在凿山劈石，修筑连接西南夷的通道，以便把中原地区的粮饷运进来。过了几年，道路仍没有开通，修路的士兵疲惫饥饿、遭受炎热潮湿折磨而死的人很多。西南夷少数民族多次聚众反叛，汉朝集结军队远赴千里征伐，军费开支以万万计，却没有收到平叛的效果。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夏，武帝对此很是担忧，下诏派公孙弘前去视察情况。公孙弘返京奏报情况，极力诋毁开通西南夷的作用，武帝没听从他的意见。这时，邛人和人的部落酋长听说南夷与汉朝结交，得到很多赏赐，于是，他们也自愿归顺汉朝，成了汉统治下的臣民，他们请求朝廷按照统治南夷的模式，在部落任命官吏进行统辖。武帝询问司马相如，相如说：“邛、、冉都靠近蜀郡，道路也容易开通。秦朝时曾经开通，设置过郡县，到汉朝建国才废掉。现在如果真能再次开通，在那里设置郡县，将胜过南夷地区。”汉武帝认为他说得对，就任命司马相如为中郎将，持皇帝的符节出使西夷。相如和副使王然于等人乘坐驿车，利用巴蜀两郡的官府财物贿赂西夷；邛、、冉、斯榆各部族的酋长，都请求做汉朝直接统治下的臣民。司马相如和众部落酋长达成协议，废除了原来阻碍中原地区和西南相通的边关。新设立的边关向外扩展，西部到达沫水、若水，南至柯江为界，开通了零关道，在孙水上架桥接连邛都，在这一地区设立了一个都尉、十多个县，隶属于蜀郡。武帝很高兴，继续开通西南夷。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冬，正当北筑朔方、东置沧海时，蜀地长辈及有权威的人又广泛传播联系西南夷有害无益的言论，建议罢除通西南夷。朝廷中也是反对声不绝，御史大夫公孙弘等认为，西南夷与朔方、沧海都是无用之地，白白使中原地区耗费财物，百姓困扰忧患，应该停止同西南夷的来往。汉武帝命幸臣朱买臣同公孙弘辩论，朱买臣极力陈辩朔方给朝廷带来的好处，连发对策十章，而公孙弘难以反驳。公孙弘退而主张罢沧海郡，停止通西南夷事务，以便专力对付匈奴。于是，春罢沧海郡，秋罢西夷事务，仅置南夷、夜郎一都尉，令犍为郡筑城自保。同年夏，张骞出使西域从大月氏归来。他向汉武帝报告说：“在大夏时，曾见到邛山出产的竹杖和蜀地的布，因问他们：‘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大夏人说：‘是我国商人去身毒（古印度）买来的。’身毒国在大夏东南约几千里之外，习俗是定居，与大夏一样。据我估计，既然大夏在我国西南一万二千里外的地方，而身毒国又在大夏东南几千里之外，也使用来自蜀地的用具，说明身毒离蜀地不太远。如果现在我国派出使臣出使大夏，若取道羌人地区，道路险恶，羌人又厌恶中原地区，恐怕对使者不利；若从稍北一些的地方走，便会落入匈奴人手中；而通过蜀地，应当是一条捷径，而且没有强盗匪贼从中作梗。”武帝大喜，命王然于、柏始昌、吕越人等分别从冉、、徙、邛、等数道并出，寻找通往身毒国的道路。王然于等使者在滇一带活动了四年，滇王也帮助汉使寻求通往身毒国的道路。使者分两路出发，各向南北开辟道路，然而，北方受到阻拦，南方受到昆明、的阻拦，道路终未找到。特别是昆明一带，各少数民族部落还停留在原始阶段，以抢劫为谋生手段，往往在路边埋伏，杀害汉朝使者并抢劫财物，因此新的道路还是没有开通出来。11.酷吏当权马邑之谋后，汉匈断绝和亲，武帝决心武力消灭匈奴，公元前132年，朝廷中又发生了窦婴、田党争案，武帝决心提拔一批法吏之士，巩固内政，汉武帝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七月，酷吏张汤被提升为太中大夫，自此用法越来越严苛。汉代吏治进入酷吏时期。（1）初露端倪汉初的开国之君刘邦及诸大臣大将都是从社会下层经过秦末农民战争登上统治宝座的。他们深知酷刑暴政是秦亡国的根本原因，因此，都主张无为而治，休养生息，以满足百姓渴望稳定，发展生产的要求。“萧规曹随”是汉初无为而治的典型治国方式，等到了文帝景帝，天下安定，社会稳定，民心自爱，社会风气良好，经济生产也有很大的发展，出现了“文景之治”的大好局面。但是，随着社会各方面矛盾的积累和激化，也开始出现苛刻寡恩，执法不避贵戚，务求惩治豪强的酷吏，如郅都、宁成、周阳由等。郅都为人重气节，为政清廉，亲戚朋友找他说情，托他办事，他一概不徇私情。他执法严格，秉公审案，即使位高权重、地位高贵的人犯了法也不能有所幸免。郅都常说：“我身为朝廷命官，自然应当恪尽职守，以死为国家尽忠，绝不能因为妻子儿女改变我为国尽忠的理想。”后来，郅都被任命为中尉，列侯宗室都很害怕，不敢正眼瞧他，称郅都为“苍鹰”。南阳人宁成也曾为景帝做事。宁成好盛气凌人，从不屈居人下。在他当小官吏的时候，一定会凌驾于长官之上；当长官的时候，又以严厉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属下。郅都为济南太守，郡都尉见郅都犹如属下的县令见太守一样，等到宁成当上了济南都尉，他便凌驾于郅都之上了。郅都死后，长安附近宗室贵戚多横行不法。于是，景帝任命宁成为中尉，宗室豪强人人恐慌。汉武帝即位后，宁成调任内史。外戚纷纷打击报复宁成。因怕遭受重刑，宁成私刻印章关文逃出函谷关回到南阳。他说：“做官不到二千石，经商不赚千万钱，不能算成功人士。”宁成回到家乡后，买了上千顷良田，转租给贫民耕种，他的差役达几千家，财产达数千万。在南阳，宁成役使百姓，号令权威甚至重于郡守。周阳由以侍郎的身份侍奉文帝。景帝时被拜为郡守。周阳由亦好盛气凌人，不肯屈居人下。周阳由为郡守，视都尉如县令；为都尉，又欺凌太守，夺其治权。周阳由治理郡，一定要铲除豪强地主，执法严酷，行为骄横暴躁。他喜欢的人，即使犯了法，他也会想尽办法为那个人开脱罪责，若是他厌恶的人，即使不犯法，他也会打击陷害。汉武帝登基后，周阳由仍为郡守，在二千石的官吏中，他的执政最为严酷暴虐。后来，周阳由被任命为河东都尉，因为与太守胜屠公争权失败，被杀。汉武帝即位初期，吏治修谨，酷吏有数。武帝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他想效法儒家政治理想中唐虞成康四夷宾服、官民同乐、祥瑞尽现的盛世。所以，武帝即位以后，诏举贤良文学，议立明堂，改正朔，易服色，各项事业搞得轰轰烈烈，决心彻底改变汉初以来奉行的黄老无为政治。在武帝的统治之下，尽管他本人期望创造一个人人和乐的“唐虞治世”理想局面，但是就在此时各种社会矛盾开始激化了。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为了让东海国的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汉武帝将东海举国迁到江淮一带，耗资巨大，天下震动，百姓恐慌不安。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派王恢、韩安国击南越，又令唐蒙开西南夷，巴蜀一带百姓人心浮动。特别是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马邑之谋后，汉匈断绝和亲，武帝下决心武力消灭匈奴。元光三年（公元前132年），朝廷中又发生了窦婴、田党争案。汉武帝为了应付朝中内外的变化，逐步提拔一批法吏，委以重任。这些人奉行严刑酷法，加强了中央对地方，君王对大臣的控制。（2）张汤用法元光四年（公元前131年），汉武帝任命律法世家张汤为御史大夫。陈皇后为了争宠，以巫蛊之术诅咒竞争对手。事发后，武帝极为震怒，将这起案子交给御史张汤审理。张汤用法极严，诛杀了跟此案有关的许多人。汉武帝非常满意，提升张汤为太中大夫。此后，汉代吏治进入酷吏时期，大批酷吏受到重用。张汤，杜陵（今陕西西安）人。张汤父亲为长安丞，汤父死后，张汤为长安吏。汉武帝舅舅田胜为九卿时，曾因罪被关押在长安的监狱里，身为长安吏的张汤全心全意地服侍他。武帝即位后，田胜被封为周阳侯。为报答张汤，田胜向许多贵人引见张汤。宁成为内史时，发现张汤是个能干的人，就任命张汤为内史掾，又向上推荐张汤，张汤被提升为茂陵尉。武安侯田当了丞相后，觉得张汤精明强干，就提拔他做了丞相史。田向武帝推荐张汤，被汉武帝任命为侍御史，负责治理刑狱。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武帝让中大夫赵禹、太中大夫张汤共同修改律令。经过这次修改，汉初实行的宽猛相济、侧重于缓和的用法局面发生了很大的转变，恢复了汉初废除的连坐法、族诛法，并增加见知故纵之罪、缓深故之罪、急纵出之诛等罪刑。见知故纵之罪是指官吏发现有人违法而不检举告发，那么这些官吏就要以纵容犯罪论处。缓深故之罪是指犯了故意制造理由逮捕犯人并重刑处罚的官吏全部从轻发落，从宽处理。急纵出之诛是指官吏释放了犯人，因而被怀疑是故意纵容犯人的，应被判处死刑，并视情况的严重程度，判是否灭族。经过这次大修改，实际上一方面是严密法网，严酷刑法；另一方面又鼓励多杀，轻罪重罚，执法者可以枉法曲法乱捕乱杀，同时鼓励官吏互相检举告发。张汤、赵禹受到汉武帝重用的同时，另一大酷吏义纵也步步高升。义纵，河东（今山西夏县）人。义纵的姐姐义因为医术高明受到王太后宠爱，王太后问她家中是否有什么人愿意做官的，义说，有一个弟弟品行不好，不可做官。王太后告诉了武帝，武帝就授予义纵中郎的官职，又担任上党郡中令。义纵做官，果断坚决，施行暴虐统治，毫无缓和包容之心。当官期间，他治理的县没有外逃的事情发生。他升为长陵及长安县令，敢于依法严治，不避贵戚，曾逮捕太后外孙修成君的儿子，汉武帝认为他很能干。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义纵升为河内都尉。义纵上任以后，马上族灭河内豪强穰氏一族，河内郡即道不拾遗。就在这一年，赵禹由中大夫升为中尉，列于九卿。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酷吏减宣因为治理主父偃案崭露头角，受到重用，被升为御史中丞。减宣，杨（今山西洪洞）人，当年将军卫青到河东买马，见减宣很能干，便将他推荐给武帝，武帝征为厩丞，后因减宣办事利落，升为御史。武帝命减宣治主父偃狱，减宣穷事株连，执法深严，升为御史中丞。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专门顺从武帝旨意、奏事皆看武帝眼色、鼓吹皇权无限扩张的儒生公孙弘被武帝任命为御史大夫。张汤被任命为廷尉后，廷尉衙门培养出了王温舒、尹齐、杜周等大批酷吏。张汤善于揣测武帝心意，见武帝好文学、兴儒术，就征用博士弟子为廷尉史，附会《尚书》、《春秋》的经义来处理大案。张汤治理案件从来就是唯上是从，只要武帝想要治罪的，就将犯人交给执法严厉的官吏审问；武帝想要从轻处理，就将犯人交给执法宽松的官吏审理。遇到定罪审判疑决不下的难案，必先奏报武帝，同时为武帝分析案情缘由，让武帝最后决定，判定以后，又把武帝判定的案例记载下来以供后人模仿，以此来弘扬武帝的英明，所以深得武帝欢心。张汤为廷尉，内修私德，居官廉洁。对于投靠自己的宾客，张汤给予优厚待遇，对于老朋友的孩子为官的、家族成员贫困的都给以佑护，所以他们升迁提拔的机会也多一些。张汤还善于处理同下属的关系，只要上奏的奏章不合武帝心意的，必定叩谢皇上，说自己不听下属的话以至于出错；而奏章得武帝肯定赞赏的，就说是由属下某某人所做。所以，各方称誉张汤的人很多。（3）官多酷吏对于武帝好大喜功、扩展疆域而又重用酷吏的作法，崇尚黄老无为政治的老臣汲黯深为忧虑。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张汤为廷尉后，汲黯曾当着武帝的面斥责张汤：“你是正卿，身为朝中重臣，你上不能弘扬先帝的功业，下不能教化百姓遵规守法，使国富民安，使监狱里不再人满为患，为什么还要胡乱纂改高皇帝建立的法制？我看应判你诛九族之罪。”在朝廷上，汲黯同张汤常常争论不休。张汤巧舌如簧，汲黯与张汤争论后，不能得利，便大骂张汤：“天下人都说刀笔吏不可做公卿，果然如此。一定是这个张汤，要弄得天下人心惶惶！”武帝信任张汤，反而认为汲黯摆老资格，不善于学习，跟不上形势的发展。从此以后，日益疏远汲黯，最后又把汲黯赶出朝廷。宁成私刻符节逃回老家后，致富有道。武帝想重新起用宁成为郡守，大臣公孙弘出面反对说：“臣居山东为小吏时，宁成为济南都尉，治民如狼牧羊，不能让宁成治民。”汉武帝改任宁成为函谷关都尉，约一年多，凡出入关的人都说：“宁肯碰到母老虎也别碰上宁成发怒。”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义纵由河内郡调任南阳太守。宁成家在南阳，出函谷关时，宁成亲自去迎送义纵，然而义纵心高气傲，根本不理宁成。到任以后，义纵抄了宁成的家，并且治他死罪。义纵为南阳太守，任用杜衍人杜周为爪牙，并推荐给张汤，张汤任用杜周为廷尉史。因为治理边郡士卒逃亡案，杀了很多人，迎合了武帝的旨意，因此杜周被升为御史丞。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卫青曾经多次率兵到定囊（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反击匈奴，却因定囊官吏民众叛乱导致战斗失败。于是，武帝调义纵为定襄太守。义纵到任以后，提出狱中犯重罪的一二百人，以及这些人的宾客子弟私自入监探视的二百余人，合在一块治罪，一日报杀四百余人。至此，定囊境内的吏民便对义纵不寒而栗，奸民纷纷帮助官府捉拿罪犯以减轻自己的罪责。义纵得势的时候，大酷吏王温舒也越来越受到武帝重视。王温舒，阳陵（今陕西高陵）人，受到张汤重用升为御史，因为督捕盗贼有功，再升为广平都尉。王温舒任广平都尉时，专门选择郡中果敢狡猾的官吏十余人为亲信爪牙，调查掌握他们的罪行，加以控制利用。手下官吏，凡能切实按王温舒旨意办事并使其满意的，虽有重罪亦不治罪；如有不能迅速抓获盗贼并使王温舒满意的，便必定被灭掉亲族。所以，就连接近广平地界的齐赵盗贼都不敢靠近广平之地，广平获得道不拾遗的好名声。汉武帝知道后，提升王温舒为河内太守。王温舒任广平都尉时，用其任广平都尉时的方略部署下属，逮捕郡中豪猾之家。因连坐获罪的多达几千家，然后，分别其罪，罪大的灭族，罪小的杀头。王温舒到任时，已是九月暮秋时分，为了加快报批速度，赶在立春到来之前执行处决，便下令郡内私自准备五十匹马，安置在河内到长安的驿道上。所以，河内郡公文报批的速度极快，启奏上级的书信不超两日，郡内便能得到批文。被斩杀的罪犯极多，到十二月底，已杀得郡中无犬吠之声。可是，王温舒仍嫌没有杀够，又到邻近旁郡搜求盗贼。到了立春这一天，按国家规定，已不得再杀人，王温舒顿足叹气，遗憾地说：“唉呀！要是冬天能再延长一个月，我的事就可大功告成了。”武帝实行的酷吏政治对于巩固中央集权，肃清吏治，镇压民众暴乱还是有一定帮助的，但是消极作用也显而易见。严刑苛法只能用于一时，长治久安还是需要实施“仁政”、“德政”。12.卫青击匈奴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的马邑之谋虽未成功，但揭开了大规模反击匈奴战争的序幕。此后，武帝连续不断地发动大规模反击匈奴的战争。在这场为争夺土地和荣誉的战争中，汉军将士奋勇拼杀，力克匈奴强敌，其中有三场关键性战役的胜利使汉军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在战争中涌现出来的卫青、霍去病、李广等将领的英勇事迹，至今广为传诵。这三次大战役分别发生在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元狩二年（公元前121的）、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史称卫青、霍去病三击匈奴。卫青，字仲卿，河东平阳（今山西临汾）人，武帝宠妃卫子夫的同母弟，出身卑贱。卫青的父亲叫郑季，以县吏给事身份为平阳侯曹寿办事。他同平阳侯家的女奴卫媪私通，生下了卫青。卫青的同母姐卫子夫在平阳公主家得幸武帝，后受到武帝宠爱，卫青后来就冒姓了卫氏。一次，卫青到甘泉服役，有人为他相面说，卫青有贵人相，将来应当官至封侯。卫青笑笑说：“作为奴婢所生之子，如果不受到笞打辱骂已经足够了，哪里敢想什么封侯的事呀！”卫青长大以后，在平阳公主家做骑奴。后来，由于骑友宫中骑郎公孙敖的引荐得以时时到建章宫中当差。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春，卫子夫被汉武帝选召入宫。陈皇后怕自己失宠，由此对卫子夫非常怨恨，于是暗中派人将卫青逮捕，准备杀掉他以泄私愤。公孙敖营救卫青，使他保全了性命。汉武帝听说后，非常吃惊，很生陈皇后的气。立即召见卫青，拜他为建章监，并随侍左右。后来，卫子夫得宠于中宫，被立为夫人，卫青也因此而升为太中大夫。（1）河南之战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匈奴骑兵入侵上谷（今河北怀来一带）。武帝派遣车骑将军卫青从上谷郡出兵，骑将军公孙敖从代国出兵，轻车将军公孙贺从云中郡出兵，骁骑将军李广从雁门郡出兵，他们各自率领一万骑兵，出击边关贸易市场附近的匈奴军队。卫青进攻到龙城，斩首和俘获匈奴兵士七百多人；公孙贺一无所获；公孙敖被匈奴打败，丧失了七千骑兵；李广也被匈奴打败。匈奴人活捉了李广，把他放在两匹马之间连结的网袋中，走出了十多里路。李广先是装死，突然纵身跃起，跳到一个匈奴人骑的马上，夺下他的弓箭，接连射杀追兵数十人，余下的匈奴人不敢靠近，李广得以脱身而回。汉朝廷把公孙敖、李广交付廷尉审讯，论罪当斩首。李广和公孙敖花钱赎罪，被免死罪而贬为平民。只有卫青被加封关内侯的爵位。卫青虽然出身于奴仆，但是他善于骑马射箭，勇力超过常人。卫青对官吏士大夫以礼相待，对士兵有恩，众人都愿为他效力，颇有做军事统帅的才能，所以每次率兵出征都能立下战功。天下人由此都佩服武帝的知人善任。跪射画像 西汉描绘猎人跪射的情景，姿势自然，表情生动。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汉匈之间第一次大战役爆发。秋季，匈奴派二万骑兵入侵汉境，杀死辽西郡的太守，掳去两千多人，并围困韩安国坚守的汉军军营；随后又侵入渔阳郡和雁门郡，在两地各杀害或掳掠了一千多人。韩安国迁往更远的东方，率军驻守北平。几个月以后，抑郁成疾而死。之后武帝再次起用李广，任命他为右北平太守。匈奴称李广为“汉朝的飞将军”，非常畏惧李广，连续几年不敢入侵右北平郡。武帝决定避实就虚，派卫青率军进攻久为匈奴盘踞的河南地。车骑将军卫青统率三万骑兵从雁门郡出击匈奴，将军李息领兵从代郡出击匈奴，卫青部斩杀匈奴数千人。这一次战役，汉朝军队获得重大胜利，击败并赶跑了匈奴的白羊王和楼烦王，俘获匈奴几千人，夺得牛羊一百多万头，收复了秦时蒙恬所开辟的河南地，而汉军毫无损失。捷报传到长安，汉武帝特别高兴，派专使到军中慰劳，并诏封卫青为长平侯，赐食邑三千八百户。为加强河套地区的防务，汉武帝决定在水草丰美、土地肥沃的河南地设立朔方郡（今内蒙古杭锦旗）、五原郡（今内蒙古包头），并修筑朔方城作为据点。汉武帝又从关东地区移民十多万到朔方一带屯田戍边。河南地距长安仅有一千多里，骑兵快马加鞭一两天内就可以到达，对汉朝统治中心威胁极大。河南战役大败匈奴，使其向北退却数百里，一举扭转了对匈奴作战连年不利的局面。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春，匈奴右贤王率兵猛攻汉朝北方边界，企图夺回黄河以南的失地。汉武帝任命车骑将军卫青率兵三万从高阙出塞，又任命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他们都由卫青统领，一同率兵从朔方出塞。任命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一同从右北平出塞。这次出击匈奴一共调集了十几万人。卫青率四将军出边塞六七百里，乘夜神速掩袭匈奴右贤王王庭。右贤王当时正在饮酒，喝得酩酊大醉，对汉军的夜袭毫无防备，被打得措手不及，仅带随从数百仓皇逃走，其余部属一万五千人，小王十余人，牲畜几十万头，全部为汉军俘获。卫青率军回到边塞，汉武帝派使臣带着大将军印信，来到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统领各军将领。到该年夏季四月，又加封卫青食邑八千七百户，并将他的三个儿子卫伉、卫不疑、卫登都封为列侯。卫青坚决辞谢，说道：“我有幸能够在军中为陛下效力，仰仗陛下的神灵，获得大胜，全都是诸位校尉拼力作战的功劳。陛下已增加了我的封邑，而我的儿子尚在襁褓之中，并无什么功劳，陛下却要划出土地封他们三人为侯，这就不是我效力军中鼓励将士奋力战斗的本意了。”汉武帝说道：“我并没有忘记各位奋力作战的校尉的功劳。”于是，封护军都尉公孙敖为合骑侯，都尉韩说为龙侯，公孙贺为南侯，李蔡为乐安侯，校尉李朔为涉轵侯，赵不虞为随成侯，公孙戎奴为从平侯，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为关内侯。当时，卫青得到的尊崇宠信，超过了任何一位朝廷大臣，三公、九卿及以下官员都对卫青作揖奉承，只有汲黯用平等的礼节对待卫青。有人劝汲黯说：“皇上想让群臣全都居于大将军之下，大将军地位显赫，您不可以不拜。”汲黯说：“以大将军的身份而有长揖不拜的平辈客人，难道就显示不出他的尊贵吗？”卫青得知，越发觉得汲黯贤能，多次向汲黯请教国家和朝廷的疑难大事，比平时更为尊重他。（2）七将军伐匈奴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汉武帝又命卫青率公孙敖、公孙贺、赵信、李广、苏建、李沮等六位将军两次从定襄出发出击匈奴，共消灭匈奴兵力九千多人。右将军苏建与前将军赵信合并了部队，共有骑兵三千多人，与匈奴单于统率的部队单独作战。经过一天多的交战，汉军伤亡殆尽。赵信本是胡人的一位部落首领，投降汉朝后被封为翕侯。这次战斗失败，匈奴便劝诱他投降。赵信率领本部所剩骑兵约八百人投降了匈奴。苏建全军覆没，脱身逃回卫青大营。议郎周霸向卫青进言道：“自大将军出师以来，还从没斩过一位部将。如今苏建丢弃了本部人马自己逃跑，应将其处死，以示大将军的权威。”军正闳、长史安说：“不应该杀苏建。《兵法》上说：‘小部队的战斗力再强，也会被大部队打败。’这次苏建以几千人马抵挡匈奴单于好几万人，奋战了一天多，将士伤亡殆尽，但苏建不敢有二心，独自返回。将其斩首，就等于告诉以后的将领战败不能返回，因此苏建不该杀。”卫青说：“我有幸以皇上近亲身份统率大军，不怕没有权威，周霸劝我杀苏建来显示权威，有违作下臣的本份。况且，即使我有权处决将领，作为地位尊贵的大臣，又深受皇上的宠信，怎么也不敢擅自诛杀大将于国境之外。应将此事全部交给皇上，由皇上亲自裁决，不是很好吗？”部下军官一致说“好”！于是将苏建囚禁起来，送交汉武帝。在这一年的战斗中，霍去病作战勇猛，名冠全军，以军功被封为冠军侯。当初，平阳县小吏霍仲孺在平阳侯曹寿家做事，与卫青的姐姐卫少儿私通，生下霍去病。霍去病精通骑马、射箭，十八岁时就做了侍中。在卫青第二次出击匈奴时，霍去病身为剽姚校尉，率领八百名轻骑勇士，到离开大军几百里的后方去寻找战机，其斩杀和俘获的匈奴人数超过己方的损失。于是，汉武帝说：“剽姚校尉霍去病斩杀及俘获匈奴二千多人，生擒匈奴的相国、当户，杀死匈奴单于祖父辈的藉若侯栾提产，活捉单于叔父栾提罗姑，战功屡次在全军中居于首位，应封他为冠军侯。上谷太守郝贤四次跟随大将军出征，他斩杀、擒获匈奴二千多人，封郝贤为众利侯。”这年，汉朝失去了两位将军，所以汉武帝没有加封卫青的食邑，只赏给他千两黄金。右将军苏建被押解到长安，汉武帝没有杀他。苏建在赎身后成为平民。匈奴单于诱到赵信后，封他为自次王，又把自己的姐姐嫁给赵信为妻，与他商量讨论对付汉朝的方法策略。赵信建议单于进一步穿过沙漠，向北转移，以引诱汉军，使汉军疲惫，待到汉军极度疲劳后，再乘机攻取，不必接近汉朝边塞。单于听从了赵信的计谋。于是，汉匈之间战争的主战场转移到河西走廊一带。13.两王谋反汉武帝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淮南王刘安、衡山王刘赐谋反。因为起事前消息泄露，两王自杀。被牵连而诛杀的列侯、二千石官员、豪强有数万人之多。（1）两王勾结当初，淮南王刘安喜欢读书做文章，又爱沽名钓誉，招纳四方宾客和技能之士几千人。他的臣僚、宾客，大多是江淮一带的轻薄之人，常常用厉王刘长在流放途中死于非命一事激励刘安。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天空出现彗星，他的宾客就向刘安游说道：“以前，吴王刘濞起兵时，彗星出现，长几尺，尚且流血千里，如今彗星贯穿天空，恐怕天下将有大规模战事发生。”刘安认为说得有道理，就加紧制造作战用的武器，积聚金钱和粮草。一个名叫雷被的郎中得罪了淮南王的太子刘迁。当时，汉武帝正颁下诏书，想让有志参军报国的人到长安来应征，于是雷被表示愿意参军去打匈奴。因刘迁在淮南王面前说了雷被的坏话，所以刘安将雷被训斥了一顿，不让他参加攻打匈奴的军队，以防止其他人效法。就在这一年，雷被逃到长安，上书朝廷表白自己的冤情。汉武帝将此事交给廷尉处理，因牵连到淮南王，公卿请求将刘安逮捕治罪。太子刘迁定计，让武艺高强、心狠手辣的勇士穿着卫兵的服装，手持长戟站在淮南王刘安身边，如果朝廷派来的使者想将淮南王治罪，就立即将其刺杀，然后举兵反叛。汉武帝派中尉段宏到淮南王处询问有关情况，淮南王见段宏神色平和，没有逮捕他的意思，也就没有采取行动进行反叛。公卿大臣奏称：“刘安拒绝有志抗击匈奴的壮士的请求，是犯了阻碍圣旨的大罪，应当众斩首。”汉武帝下诏削去淮南国的两个县。事后，刘安自怨自艾说：“我做仁义之事，反而被削减封地。”他以此为耻，因而越发加紧了谋反的准备。刘安与衡山王刘赐互相指责，在礼节上，互相不能相容。刘赐听说刘安有反叛朝廷的打算，害怕被刘安吞并，于是也结交宾客，准备武器，打算在淮南王攻打长安之后，就发兵攻下长江、淮河之间的地区。衡山王王后徐来到刘赐面前诋毁太子刘爽，企图废掉刘爽以改立刘爽之弟刘孝为太子。刘赐囚禁了刘爽，将衡山王印信交给刘孝，命刘孝延揽宾客。前来投靠的宾客们隐约了解到刘安、刘赐的谋反计划，便日夜劝刘赐起事。于是，刘赐命刘孝门下宾客江都人枚赫、陈喜制造战车，锻造弓箭，雕刻天子印玺和文武官员的印信。这年秋季，刘赐照例应入朝拜见皇帝，途经淮南国。刘安本是刘赐的兄长，他盛情款待刘赐，两人相见甚欢，畅饮交谈，不知不觉间消除了以往的隔阂。两王反叛朝廷的意思一拍即合，约定共同起事。于是，刘赐上书朝廷，借口有病，不肯入朝。汉武帝赐书信给他，允许他不来朝见。淮南王刘安同他的门客左吴等日夜准备，察看地图，部署进兵的路线。刘安派往朝廷的使者从长安回来，谎称“皇上没有儿子，而且朝政腐败”，他非常高兴。刘安召来中郎伍被，与他商议有关谋反之事，伍被说道：“大王您怎么能有这种亡国的言论呢？我好像已经看到王宫中生满荆棘，露水打湿人衣服的凄惨景象了！”刘安大怒，将伍被的父母逮捕，囚禁起来。三个月后，刘安又将伍被召来询问他对谋反一事的看法，伍被说：“当初秦朝无道，极为奢侈暴虐，绝大多数的百姓都希望反抗秦朝的暴虐统治。高皇帝在行伍中崛起，最终成为天子，这是因为利用了对方的缺点，把握了时机，趁秦朝土崩瓦解的机会而起。如今大王见到高皇帝得天下容易，却单单不看前不久‘七国之乱’的吴、楚吗？吴王刘濞统辖着四个郡的地方，国家富强，人口众多，经过周密计划、充分准备，然后才兴兵西进。然而为什么大梁一战失败，向东逃亡，本人身死，祭祀灭绝？这是因为他逆天行事，不懂得时势。现在，大王的兵力还不到吴、楚的十分之一，而天下的形势却比吴、楚兴兵时安定一万倍。大王不听我的劝告，马上就会看到您丢掉千乘之国的王位，接到赐死的命令，先于群臣死在东宫的惨景。”刘安听了，有所感悟，流着眼泪站了起来。（2）机事不密刘安有一个庶出的儿子刘不害，年龄最大，刘安不喜欢他，王后不把他当儿子看待，太子刘迁也不把他视为兄弟。刘不害有一个儿子刘建，才高而气盛，经常对刘迁心怀不满。他悄悄地派人将刘迁曾企图刺杀朝廷命官的事件上报朝廷，汉武帝知道后，大为震怒，立刻下旨将此事交给廷尉处理。刘安很害怕，想举兵，又一次和伍被商量：“先生认为当初吴王兴兵造反，是对呢，还是不对呢？”伍被道：“不对。我听说吴王后来很后悔，希望大王不要像吴王那样。”刘安说道：“吴王哪里懂得什么叫造反。当初朝廷的将领一天中有四十多人经过成皋。如今我截断成皋的通道，占据了三川的险要之地，再征召崤山以东的兵马，有充足的准备来发动政变，左吴、赵贤、朱骄如等都认为可以有九成把握，只有您认为有祸无福，这是为什么呢？难道真会像你说的那样，不可能侥幸成功吗？”伍被回答说：“如果大王一定要出兵的话，我有一计。当今各封国国君对朝廷都没有二心，老百姓也没有怨恨的想法。大王可以伪造丞相、御史的奏章，请求皇上将各郡、国的豪杰之士和殷实富户迁到朔方郡，大量征发士兵，命令他们限期到达。再伪造诏狱之书，声言要逮捕各封国的太子和宠臣。如此一来，就会导致百姓怨恨，诸侯恐惧，然后再派遣能言善道之人到各地游说，或许可以侥幸有十分之一的希望吧！”刘安道：“这是可以的。不过，我觉得用不着这么麻烦。”于是，刘安伪造了皇帝印玺和丞相、御史大夫、将军、军吏、中二千石及周围各郡太守、都尉的印信，并伪造了朝廷使者的符节。又派人假装在淮南国犯罪而西逃长安，投到大将军卫青门下，一旦发兵，马上将卫青刺死。刘安说：“朝廷大臣中，只有汲黯喜欢犯颜直谏，能够严守臣节，为忠义而死，难以迷惑，至于游说丞相公孙弘等人，就如同去掉物件上的尘土或摇掉树枝上的枯叶一样容易。”刘安准备调动本国的军队，又担心丞相和二千石官员不肯顺从配合，便与伍被商议，想先将丞相和二千石官员杀掉，同时打算派人身穿边境士兵的服装，手持告急文书从东边赶来，高喊：“南越国的军队就要攻入我国边界了！”想以此为借口起兵。恰在此时，廷尉前来逮捕淮南国太子刘迁。刘安听到消息后，同刘迁密谋，召相和二千石官员前来，企图杀死他们，起兵造反。但只有丞相一人应召前来，内史、史尉却都没有来。刘安觉得光杀相一人没有什么用处，就放他走了。刘安犹豫不决，不敢立刻起兵叛乱，太子刘迁穷途末路，挥剑自杀，但是没有死成。伍被自己前往廷尉那里，告发与刘安图谋反叛的过程。廷尉于是派人逮捕了淮南国太子和王后，并且包围王宫，将在淮南国内准备与淮南王一道谋反的所有宾客全部抓起来。取得谋反证据后，奏报朝廷。汉武帝命公卿处治刘安党羽，派宗正手持皇帝符节前往淮南国处治刘安。没等宗正到来，刘安便自刎而死。于是，宗正将淮南王后荼、太子刘迁处死，所有参与谋反计划的人一律灭族。汉武帝因伍被的言论中曾多次赞美朝廷，起初不想杀他。廷尉张汤说：“是伍被首先为淮南王作谋反计划，他罪不能赦。”于是伍被被杀。侍中庄助平常与淮南王关系密切，两人曾私下议论事情，淮南王还曾送给庄助许多钱物。汉武帝认为这是小罪，没必要杀他。但张汤坚持要杀，认为：“庄助出入宫廷是皇上的心腹之臣，却外与诸侯私交到如此地步，如不杀庄助，今后类似的事情就不能禁止。”庄助终于被当众斩首。衡山王刘赐上奏朝廷，请求废掉太子刘爽，另立刘爽的弟弟刘孝为太子。刘爽听到消息后，立即派他的亲信白嬴到长安上书朝廷，揭发“刘孝未经朝廷允许，私自制造兵车、锻铸箭矢，还和他父亲的姬妾通奸”等罪状，想除掉刘孝。正好主管官员在逮捕参与淮南王谋反计划的人时，在刘孝家中抓到陈喜，于是参劾刘孝私自窝藏陈喜。刘孝听说法令规定“先行自首的，可以免除罪责”，便自己先向朝廷告发了共同密谋反判的枚赫、陈喜等人。公卿大臣奏请汉武帝逮捕衡山王治罪，衡山王自刎而死。王后徐来、太子刘爽及刘孝都被当众斩首，参与谋反计划的人一律灭族。匈奴武士复原像当淮南王刘安密谋反叛时，胶东王刘寄听到风声，曾在暗中作战争准备。在廷尉处置刘安谋叛事件时，发现有些犯人的口供牵涉到了刘寄反叛的活动。事发后，刘寄担惊受怕，身染重病而死，临死前也不敢指定继承人。刘寄的母亲王夫人就是皇太后的妹妹，与汉武帝关系最亲。汉武帝听说后很怜悯他，立他的大儿子刘贤为胶东王，又封刘寄生前最宠爱的小儿子刘庆为六安王，将原来衡山王辖地划归他所有。14.河西走廊之战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为打通河西走廊的通道，打击匈奴右贤王，以切断匈奴右臂，汉武帝发动了第二次具有重大意义的大规模出击匈奴的战役。这次战役是由霍去病指挥的。这年五月，汉武帝任命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率领一万多骑兵从陇西出发远征匈奴。过焉支山（今甘肃永昌县西、山丹县东南），沿祁连山峡谷西进，深入匈奴休屠王领地一千多里，转战六日，在娄兰山下与匈奴展开决战，汉军大获全胜，杀死敌人一千多，并缴获休屠王祭天的金人，给了匈奴沉重的打击。汉武帝很高兴，为纪念这次胜利，把休屠王祭天的金人当作大神供列在甘泉宫。夏天，匈奴出兵侵犯汉代郡、雁门一带。这次，汉武帝采取了两翼作战的方针，命博望侯张骞率军万骑、李广率军四千骑从右北平（今辽宁凌源）出发，分道迎击匈奴左贤王，开辟东线战场；霍去病和公孙敖各率万骑分别从陇西、北地出发，开辟西线战场。（1）激战祁连山李广率骑兵四千为先锋，开在大部队前方约几百里地，张骞率骑兵一万多人殿后。匈奴左贤王率骑兵四万，将李广率领的先头部队团团包围。李广的军士被围，都感到十分害怕，李广便命自己的儿子李敢独自率领几十名骑兵直入敌阵，从敌阵左右冲出后返回。回营后李敢当着全军的面向李广报告说：“匈奴兵很容易对付。”军士的情绪才安定下来。李广命部下的将士向着敌军排成圆形阵营。匈奴兵向汉军阵地发起猛烈进攻，箭如雨下，汉军士卒伤亡过半，箭也快用尽了。李广便命令部下拉满弓弦，但不发射，他亲自用特大的黄色强弓射匈奴将领，李广一连射死匈奴将领好几人，敌人的攻势才渐缓下来。这时天色已晚，汉军将士全吓得面无人色，只有李广神情自若，加紧巡视阵地，调整部署，全军上下全都钦佩他的勇气。第二天，汉军再次奋力与匈奴兵激战，虽然伤亡大半，但消灭的敌人却超过己方的损失。这时，张骞的大军赶到，匈奴军才撤围而去。汉军疲惫，无力追击，于是撤兵而回。根据汉朝的法律，博望侯张骞由于行动迟缓，贻误战机，应处死，赎身后成为平民。李广功过相抵，没有封赏。骠骑将军霍去病深入匈奴二千多里，与公孙敖率领的部队失去了联系，未能会师。但霍去病率领部队跨越居延海，经过小月氏，到达祁连山，生擒单桓、酋涂二王，匈奴丞相都尉率部下二千五百人投降汉军，汉军斩杀匈奴三万零二百人，俘获小王七十多人。于是汉武帝增封霍去病食邑五千户，封其部下有功将领鹰击司马赵破奴为从骠侯，校尉高不识为宜冠侯，校尉仆多为辉渠侯。合骑侯公孙敖因为中途逗留，贻误军期，未能与霍去病会合，本应处斩，赎身后为平民。当时，汉军中资格老的将领们统帅的将士、马匹、兵器都没有霍去病军中的精良，而老将们经常因迟留落后而不能立功。因此，霍去病越来越受到宠信尊重，和大将军卫青差不多。（2）浑邪王降汉具有重大意义的祁连山之战，沉重地打击了匈奴的右部，匈奴内部也由此产生了矛盾。这年秋天，匈奴伊稚斜单于因浑邪王居西部而屡次被霍去病军打败，损失了数万人和大批财物，于是怪罪于浑邪王和休屠王，准备将他们召到单于庭，杀掉他们。浑邪王和休屠王感到害怕，打算投降汉朝。于是先派人在边境拦截经过当地的汉人，让他们向武帝报告。当时，大行李息正在黄河边筑城，见到浑邪王的使者后，便派传车急速去报告朝廷。汉武帝听到这一消息，怀疑他们是用诈降手段准备偷袭边塞，便命霍去病率兵前往迎接。休屠王因后悔向汉朝投降，浑邪王将他杀死，兼并其属下部众。霍去病渡过黄河之后，与浑邪王所带领的部队遥遥相望。浑邪王部下将领见到汉军后，很多人不愿投降，于是纷纷想逃走。霍去病便纵马驰入浑邪王大营，与他相见，将其部下企图逃跑的八千人全部杀死，又派浑邪王一人乘传车到汉武帝所居之处，同时命其部下全部渡过黄河。投降的共四万多人，号称十万。浑邪王到长安后，汉武帝赏赐他几十万两黄金；封浑邪王为漯阻侯，食邑一万户，其部下小王呼毒尼等四人全都被封为列侯。又加封霍去病食邑一千七百户。浑邪王归降时，汉朝征调车辆二万乘前往迎接，但因朝廷没有钱，只得向民间赊购马匹。有的老百姓将马匹藏匿起来，结果马不够用。汉武帝非常生气，要杀长安县令，右内史汲黯说道：“长安令没有罪，只有将我杀了，老百姓才肯交出马匹。再说，浑邪王投降我朝，我朝只须从容地按着县的顺序传送，何至于使天下不安，使中原贫困，来奉承异族呢！”汉武帝默然，没有应答汲黯。及至浑邪王等来到长安，当地商人因与他们做买卖而犯死罪的达五百多人。汲黯请求汉武帝闲暇时在未央宫高门殿接见他。汲黯见了汉武帝后向他奏道：“匈奴攻击我沿边道路上的要塞，拒绝和亲，我朝兴兵征讨，死伤不可胜数，费用高达几百万。我原以为陛下得到匈奴人，一定会将他们全部作为奴婢，赏赐给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将士之家，所缴获的财物，也一并赏赐，用来酬谢天下人的痛苦，使百姓心满意足。如今纵然做不到，也不能因浑邪王率几万人前来归降，就用尽国库财富来赏赐他们，征调百姓服侍、奉养他们，好像供奉骄横的儿子一般。那些无知的百姓怎么知道在长安城中做买卖，竟会被官吏以犯有使财物非法流出边关的罪名抓起来治罪呢？陛下既不能用匈奴的财物答谢天下，又凭法令中一项不重要的条文杀死无知小民五百多人，这与‘为保护树叶而伤害树枝’无异。我觉得陛下这样做是不对的。”汉武帝沉默不语，没有应许。后来说道：“我很久没听到汲黯的声音了，如今他又在这里胡言乱语了！”不久，汉武帝将归降的浑邪王部属分别迁徙到沿边五郡的旧要塞之外，让他们全部住在黄河以南，保持他们原有的风俗习惯不变，设立了五个属国。从此，金城河西岸、傍南山直到盐泽一带，便没有匈奴人了，即使是匈奴探马也不多见。休屠王太子日和他的母亲阏氏、弟弟伦都被罚为官府奴隶，派到属于少府管辖的黄门养马。这之后很久，一次汉武帝在游乐饮宴之时查看马匹，他的身边站满了后宫的美女，日等几十人牵马从殿下经过，没有人不偷偷窥视，而唯独日经过时不敢偷看。日身高八尺二寸，容貌十分庄严，所养的马匹又非常肥壮，汉武帝感到惊奇，召他上前询问，日便将自己的身世一一奏告。汉武帝听了之后对他另眼相看，当日便让他洗澡、赐给衣帽，任命为马监，后又升为侍中、驸马都尉，一直作到光禄大夫。日受到皇帝宠爱，从来没有犯过过失，汉武帝对他十分信任，赏赐累计过黄金千斤，出门时让他陪乘，回宫后让他侍随在左右。很多皇亲国戚都私下抱怨说：“皇上不知从哪儿找来个胡儿，竟然当成宝贝。”汉武帝听到后，却愈加厚待日。因为休屠王曾制造金人用来祭祀天神，所以汉武帝赐日姓金。击剑画像砖拓本 西汉表现二人击剑的场面，比例匀整和谐。浑邪王率领部众归附汉朝以后，河西就再也没有乱兵侵扰。金城河西并南山（祁连山）至盐泽（今罗布泊），匈奴人消失贻尽。武帝以其旧地设置武威（今甘肃民勤）、酒泉郡，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又分其地设置张掖、敦煌郡。从此以后，汉朝的防线大大向西推进，切断了匈奴与羌人的联系，打破了汉朝被匈奴、羌人包围的局面，打通了与西域联系的河西通道，切断了匈奴右臂，巩固了第一次战役的成果。汉朝的西部压力至此解除，特别是陇西、北地、上郡一带的百姓负担因此大大减轻。武帝决定：“减陇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以宽天下徭役。”河西一带，水草丰美，匈奴失掉河西，经济上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匈奴人唱道：“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15.漠北之战河西战役后，匈奴仍不断发兵攻扰汉朝边境。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秋，匈奴集合数万骑兵从东北面的右北平、正北面的定襄对汉朝发动进攻。（1）卫霍合击匈奴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汉武帝召集将领商议反击匈奴的事宜。汉武帝与各位军事将领商议说：“翕侯赵信给匈奴单于出谋划策，认为汉兵不能够轻装穿过大沙漠，即使到了那里也呆不久，此次发动大军，一定要达到我们的目的。”于是征选了用粟米饲养的战马十万匹，命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各率骑兵五万人出征，跟随官兵驮运行装的马匹也有四万匹，跟在大军之后的步兵和运送辎重的人有几十万。那些敢于深入匈奴腹地，与敌人力战的勇猛将士都归霍去病指挥。开始，霍去病率部从定襄出塞，从正面攻击匈奴单于。后从俘虏口中得知单于在东边，于是汉武帝改命霍去病从代郡出塞，卫青从定襄出塞。郎中令李广屡次主动请求出征，汉武帝认为他年事已高，没有批准他的请求，过了很长时间才任命他为前将军。太仆公孙贺被任命为左将军，主爵都尉赵食其为右将军，平阳侯曹襄为后将军，都归大将军卫青统领。赵信为单于谋划说：“汉军横穿大沙漠后，人马必定疲惫，我们可以坐等他们，并将他们擒获。”于是将己方的辎重运到北方很远的地方，命精锐部队在沙漠以北等候汉军。卫青出塞后，从俘虏口中得知单于的住地，便亲自率精兵挺进，命前将军李广与右将军赵食其合兵一处，由东路进军。因为东路绕远，水草也不丰盛，李广于是请求卫青说：“我的部队是前将军的部队，但现在大将军却改命我部为东路军。我从少年时就开始与匈奴作战，今天才有机会正面对付单于，所以愿意作前锋，先去与单于决一死战。”出征前卫青受汉武帝的告诫说：“李广年纪已大，运气又不好，不要让他与单于正面作战，他怕是不能完成擒获单于的任务。”而公孙敖不久前失去侯爵，卫青也想让他与自己一同正面与单于作战立功，所以将前将军李广调到了东路。李广得知内情，坚持推辞卫青的调遣，遭到卫青拒绝。李广心中十分愤怒，未向卫青告辞就动身出发。卫青率大军出塞一千多里，横穿大沙漠，见匈奴单于的军队正列阵以待，于是下令将兵车环绕一周结成阵营，派出五千骑兵攻击匈奴，匈奴也派出约一万骑兵迎战。那时太阳将落，忽然刮起狂风，卷起漫天黄沙，两军士卒相互不能分辨。卫青增派左右两翼的军队包抄单于。单于见汉军兵强马壮，估计自己打不过汉军，便乘坐六匹强健的骡子，在约几百名精壮骑兵的保护下直冲汉军防线，向西北方向飞奔而去。这时天已昏黑，汉军同匈奴的将士们仍在激烈地搏杀，双方兵力损失相差不多。汉军左翼校尉报告卫青说，他从抓到的俘虏那里得知，单于已在天未黑时离去。于是卫青派出轻骑兵连夜追击，自己率领大军紧跟在轻骑之后，匈奴兵四散逃走。将近天亮时，汉军已追出二百多里，仍没有抓到单于，但擒获和斩杀匈奴一万九千多人。于是到颜山赵信城，夺取匈奴的存粮以供养自己的军队。在该地停留一天之后，卫青下令将该城所余的粮食全部烧光，然后班师而回。前将军李广与右将军赵食其率领的东路军因没有向导，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所以落到卫青的后面，失去了与单于一战的机会。直到卫青率领部下班师回京，经过沙漠南部时才遇到李、赵二位将军。卫青派长史责问二人迷路的情况，并命李广等马上到大将军处听候传讯。李广说道：“这不能怪罪校尉们。是我自己迷了路，我自己到大将军幕府去接受审问。”又对他的部下说：“我从少年时开始，与匈奴进行过大小七十多次战斗，这次好容易有机会跟着大将军出征同单于作战，而大将军却将我部调到东路，路途本就绕远，又迷失了方向，难道这不是天意吗？况且我六十多岁了，毕竟是无颜面对刀笔小吏！”于是拔刀自刎。李广为人清廉，得到了赏赐就分给部下，同士卒一起吃喝，做了四十多年二千石官，家中却没有多余的财产。他的手臂像猿臂般又长又灵活，擅长射箭，估计射不中目标，绝不发箭。他带领军队，在困境中找到水，只要还有一个士卒没喝过，李广就不沾水；有一个士卒没吃过，李广就不进食。士卒因此乐意听命于他。等到李广死去，全军都哭了。百姓听到死讯，认识他的和不认识他的，无论年老还是年轻，都为他流泪。右将军赵食其一人被交付审判，其罪当死，赎身后成为平民。匈奴单于逃跑后，他们部下很多人混杂在汉军中追赶单于。单于长时间未能同他的部众会合。右谷蠡王认为单于已死，便自立为单于。十几天后，真单于重新与其部众会合，右谷蠡王便去掉了单于的称号。骠骑将军霍去病率领的骑兵军车和辎重都与大将军卫青相同，但没有副将，于是，霍去病任命使将李敢等人为大校，充当副将，从代郡、右北平郡出塞二千多里，穿过大沙漠，与匈奴左部的军队相遇作战，擒获匈奴屯头王、韩王等三人，以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于是霍去病率军在狼居胥山祭祀天神，在姑衍山祭祀地神，又登山眺望翰海，共俘获匈奴七万零四百四十三人。汉武帝增封霍去病食邑五千八百户，又封其部将右北平太守路博德等四人为列侯，从骠侯赵破奴等二人增封食邑，封校尉李敢为关内侯，赐食邑。低级军官和兵卒升官、受赏的人非常多。而大将卫青却没有得增封食邑的奖赏，部下军吏士兵全都没被封侯。卫青与霍去病两支部队出塞时，曾在边塞检阅，官私马匹加起来一共十四万匹，到班师回京聚在边塞时，马匹不到三万。于是，汉武帝增设大司马一职，由卫青、霍去病共同担任，还规定霍去病的官级和俸禄与卫青一样。从此以后，卫青的权势日渐衰落，而霍去病却日益尊贵。卫青以前的很多朋友和门客都改去投靠霍去病，马上便得到了官职、爵位，只有任安不肯这样做。霍去病为人寡言沉稳，敢做敢为。汉武帝曾想让他学习孙武、吴起兵法，但他说：“作战只看谋略如何罢了，用不着古代的兵法。”汉武帝为霍去病修建府第，让他前去观看，他说：“匈奴还没有消灭，要家干什么呢？”因此，汉武帝便更加看重霍去病。汉军漠北之战示意图（2）巩固北部边境这时，汉朝消灭匈奴共八九万人，汉军也阵亡了几万人。此后，匈奴迁往更远的地方，漠南再没有匈奴的王国驻地了。汉朝渡过黄河，从朔方以西到令居县，处处开通河渠，设置田官，派士卒五六万人驻扎开垦，逐渐兼并到匈奴旧地以北。但也因缺少马匹，不再大举出击匈奴了。卫青、霍去病战胜匈奴，为汉朝北方边地开创了一个新局面。边郡和内地之间，邮亭驿站相望于道，联系大为加强。大量的移民和戍卒，在水草丰美的荒凉原野上开辟了大片的耕地，种植谷、麦、秫等作物。中原地区先进的生产工具、耕作技术、水利技术，通过屯田的农民在边郡传播开来。自令居（今甘肃文登）以西至敦煌，修起了屏蔽河西走廊的长城，敦煌以西至盐泽，也筑起了亭障。北方旧有的长城得到了大规模的修整，并建立起完整的边燧系统，自敦煌至辽东一万一千五百余里，众多的吏卒亭台、屯田区、城堡和烽燧系统，既是汉朝在北方边境的政治、军事据点，也是先进经济、技术、文化的传播站，对促进匈奴和相邻地区的社会发展和经济开发，产生了重大的影响。汉武帝命卫青、霍去病连续不断地大规模出击匈奴，不但将文景时代的积蓄消耗一空，而且造成严重的财政经济危机。长期的战争使得大批青壮劳动力脱离社会生产，全国因此而民怨沸腾。为解决财政危机，汉武帝又实行一系列财经政策，从发行白金皮币、盐铁官营到算缗、告缗、均输平准，不一而足，大大激化了社会矛盾。16.张骞再使西域漠北之战后，汉武帝为进一步削弱匈奴的势气，于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派张骞再次出使西域，联合乌孙收回河西故地。张骞归来后，多次随从大将军卫青出击匈奴。由于他在匈奴多年，有关沙漠地区的地理知识非常丰富，能为大军辨别水草之地，使大军行动不致困乏。因从军有功，张骞被封为博望侯。汉武帝屡次召问张骞，向他询问大夏等国的情况，希望张骞再次出使西域，一方面想搜集西域的奇珍异宝，扬大汉朝兵威；另一方面是为了制服已向西转移的匈奴。张骞又向汉武帝建议，联络乌孙以对付匈奴。张骞被扣留在匈奴的时候，就听说匈奴西部有一个大国叫乌孙，乌孙国王称呼为昆莫。最初乌孙国的部众在昆莫的父亲难兜靡率领下，和月氏人一起居于敦煌附近。后来，月氏人杀死了难兜靡，乌孙人就依附了匈奴。当时，昆莫年幼，为匈奴单于收养。昆莫长大以后，屡立战功。月氏人后来西迁，昆莫向单于请求发兵以报父仇，单于就把他父亲的旧部交给其管理。于是，昆莫率部西击大月氏。昆莫大败大月氏人，把他们赶到西夏，昆莫就率部定居下来，不再依附于匈奴。匈奴几次发兵进攻，都被昆莫击败。乌孙成为这一地区的强国。浑邪王归顺汉朝以后，匈奴势力被汉军驱逐到沙漠以北，盐泽以东，不见匈奴踪迹，前往西域的道路也可以通行了。于是张骞建议说：“乌孙王昆莫本来是匈奴的藩属，后来势力渐强，不肯再事奉匈奴，匈奴派兵征服，没能取胜，于是远去。如今匈奴单于刚受到我朝的沉重打击，而过去的浑邪王辖地又空旷无人，蛮夷族的习俗依恋故地，又贪图我朝的财物，如果我们现在用丰厚的礼物拉拢乌孙，招他们东迁，到过去的浑邪王辖地，与我朝结为兄弟之国，他们一定会听从我们汉朝的驱遣，就等于断了匈奴的右臂一般。乌孙结盟之后，就连它西面的大夏等国，也都能招来成为我朝的藩属。”汉武帝认为他说的有理，便任命张骞做中郎将，率领三百人，每人二匹马，以及数以万计的牛羊和价值数千万钱的黄金锦缎；又任命多人为手持天子符节的副使，以便沿途如有通往他国的道路，就派一副使前往。张骞出使西域图 初唐此为敦煌壁画图，表现的是汉武帝群臣到长安城外，为出使西域的张骞送行的情景。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张骞率领使团再次出使西域。卫青、霍去病三击匈奴以后，汉朝已经控制了河西走廊，匈奴主力逃往大沙漠以北，大沙漠以南已经基本上不见匈奴骑兵了。张骞此次出使西域，中途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麻烦，顺利到达乌孙。而在这个时候，乌孙国内的政治形势十分不稳定。六十岁的乌孙老王昆莫想把王位传给长孙岑陬，但次子很不满意，就起兵反对，国内大乱，乌孙部众也因此分为互不统属的三个部分。张骞到达乌孙后，乌孙王昆莫十分傲慢地接待了他。张骞转达汉武帝的谕旨说：“如果乌孙能向东返回故土居住，那么我大汉将把公主许配给国王为夫人，两国结为兄弟一般的国家，一起抗击匈奴。那匈奴就会被打败。”然而，乌孙自己因离汉朝太远，不知汉朝是大是小，且长期以来一直是匈奴的藩属，与匈奴相距又近，朝中大臣全都畏惧匈奴，不愿东迁。张骞在乌孙呆了很长时间，一直得不到明确的答复，便向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阗和附近各国分别派出副使进行联络。最后，乌孙派几十个人护送张骞回汉朝，并答谢汉朝几十匹马，乘机让他们了解汉朝的实力。元鼎二年（公元前115年），张骞回国，岁余，张骞死去。张骞死后一年，他派出去的副使先后完成任务，同各国所派的使节一道回到汉朝。中原同西域的外交关系正式建立并日益紧密。从前，西域各国都受匈奴统治，匈奴西部的日逐王设置僮仆都尉统辖西域各国，常驻于焉耆、危须、尉黎一带，强掠各国的财富，并向它们征收很高的赋税。既然乌孙王不愿东还，汉朝就逐渐从内地迁徙百姓来充实这一地区，以后，又从酒泉分出部分地区设置武威郡，隔断了匈奴和羌人部落的联络通道。乌孙使臣看到汉朝地域广大，回国后向其国王报告，乌孙于是更加重视同汉朝的关系。匈奴因为乌孙和汉朝建交，十分气恼，于是作了攻打乌孙的准备。乌孙国王害怕匈奴对其发动攻击，便派使臣向汉朝表示愿意娶汉朝公主为妻，与汉结为兄弟之好。汉朝君臣共同商议以后，同意乌孙国王的要求。于是，乌孙王以一千匹马作为聘礼，派人前去迎接汉朝公主。汉武帝封江都王刘建的女儿刘细君为公主，嫁给乌孙王，还赠以十分丰盛的陪嫁。乌孙王昆莫把汉公主封为右夫人。匈奴也嫁给乌孙王一女，被封为左夫人。汉朝公主自建宫室居住，一年四季同乌孙王见面一两次，一起饮酒吃饭。由于乌孙王年老，语言又不通，所以公主悲伤忧愁，思念家乡。汉武帝听说后很怜惜她，每隔一年派使臣给她送去锦帐、绸缎等物。乌孙王对汉公主说自己年纪已老，想让公主嫁给他的孙子岑娶军须靡。汉公主不肯依从并上书汉武帝。汉武帝回复她说：“你应当遵从乌孙国的风俗，因为我国希望与乌孙一起灭掉匈奴。”军须靡娶了汉公主。昆莫去世后，其孙军须靡即位，号为昆弥王。汉朝同乌孙和亲以后，乌孙成为汉朝在西域抗击匈奴的重要伙伴。张骞两次出使西域，时间长达十几年，行程万余里，中间曾两次被匈奴扣留，他历经艰难险阻，终于完成出使西域，加强同西域各国的联系，孤立匈奴的使命。张骞出使西域，对待西域诸国，无论强弱大小，一律平等相待，实行和平友好的政策。他性格刚毅，为人宽厚，以他的诚实获得广泛信任，深受西域各国各族的喜爱和欢迎。张骞死后，汉朝出使西域的使节，仍然打着他的旗号。张骞出使西域，通过艰苦的努力建立起中原同西域各国的联系，掌握了西域地区的真实情况，改变了原先对西域情况模糊不清的认识，使过去对西域的传说和零散的记载，得到进一步证实和订正。《史记·大宛列传》和《汉书·西域传》就是根据张骞向汉武帝提供的报告写成的。张骞出使西域，打开了长期被匈奴阻塞的东西通道，并同帕米尔高原以西各国建立了友好关系，加强了西汉同西域各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交流。张骞出使西域以后，汉朝赴西域的使团络绎不绝，大者数百人，小者百余人。一年之中，出使西域的多达十余批，少的也有五六批。大批使者前往西域，远道的要八九年时间，近道的也要几年时间才能回来，其中很多是打着使者旗号到西域从事贸易的商人。西域各国来到汉朝的也很多，其中也有很多商人。第五章 盛极而衰汉朝连年对匈奴用兵，耗资甚巨，造成国库空虚，因此，汉武帝实施经济改革，缓解经济危机。武帝好大喜功，穷奢极欲，又访仙求神，向往长生不老，加剧了国家财政的困难。匈奴势力被削弱以后，武帝又平定南夷，征服朝鲜，进攻大宛。同时，与匈奴交战，胜负各半，战局陷入僵持状态。武帝征伐无度，导致民疲财尽，社会危机动摇了西汉王朝的统治，西汉开始走向衰落。武帝晚年发布了“轮台罪己诏”，停止大规模用兵，鼓励农业生产，社会经济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恢复。1.武帝实施经济改革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卫青、霍去病各率骑兵五万，步兵数十万分道出击匈奴。当时广大的关东地区又遭受特大的水灾，百姓饥饿困乏，离乡背井，社会动荡不安。武帝命各地打开国家粮仓赈济贫民，仍然无济于事。这年冬天，七十二万余口关东移民被迁移到陇西（今甘肃临洮）、北地（今甘肃庆阳）、西河（今内蒙东胜）、上郡（今陕西榆林）、会稽（今江苏苏州）等地开荒垦地。国家要为移民提供衣食，供给种子、耕牛、农具等，耗资巨大。这只是汉武帝多欲政治的一种表现。事实上，在对匈奴开战后，汉朝国库已经所剩无几，面临着严重的入不敷出的局面。国家财政的严重亏空，形成了一次次的财政危机。为解决财政危机，武帝决定实行卖官卖爵制，于是规定：凡臣民百姓向国家捐献奴婢的，终身都可以免除徭役；捐献羊的，可以为郎官。国库空虚，赋税枯竭，百姓也十分穷苦，而卖官卖爵，花钱赎罪，终究不是解决财政危机的办法，这等于饮鸩止渴。国家财政积蓄已经消耗贻尽，而有的富商大贾不但不出资帮助国家解决财政困难，反而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趁机兼并破产农民的土地，导致社会经济秩序混乱。汉武帝多次下诏要富人出钱安置灾民，支援打击匈奴的战争，但是没有人响应。河南（今河南洛阳）人卜式，以田畜为业。他上书武帝，表示愿意拿出家财的一半献给国家，佐助边费；后来，又献钱二十万用以安置流离贫民。汉武帝很高兴，召拜卜式为中郎，赐爵左庶长，赏田十顷。武帝同时布告天下，令天下富人响应，以向国家献钱。可是，富商大贾无人响应，还纷纷藏匿财富。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为了解决财政危机，打击巨富，聚敛财富，张汤向汉武帝提出了发行白金币，实行算缗、告缗、垄断盐铁经营的建议。（1）算缗告缗运动武帝以前，国家允许私人铸钱，国家所铸钱币同私人所铸钱币可以同时流通使用。文帝时，吴王刘濞以铸钱大发横财，富同天子；宠臣邓通也以铸钱致富，财产比诸侯王还多。由于铸钱利润大，盗铸、掺假的很多，钱币流通混乱。当时，弃农采铜的人很多，影响农业生产。贾谊、贾山都曾建议国家控制铸币权。武帝即位后，张汤建议：国家可以用多造货币、减轻货币重量的办法从商人手中拿出钱来，解决财政危机。张汤建议，用白鹿皮造币，称为皮币；用银锡合金铸币，称为银币。皮币一尺见方，边缘绣绘五彩。国家规定，一张皮币值钱四十万，王室宗室朝觐，进献之物必须要用皮币。皮币不在民间流通。这等于国家每发行一张皮币，就能从王侯宗室处得钱四十万。银币分为三品：上品重八两，圆形，其文刻龙，名叫白撰，面值三千；中品重六两，其文刻马，方形，面值五百；下品重四两，椭圆形，其文刻龟，面值三百。由于银币的面值大大超过其实际价值，私铸钱可以获大利，盗铸的很多。因为铸钱犯死罪而被赦免的就有几十万人；因为盗铸而自首者则有百万余人，其中有不少郡守、诸侯。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三月，汉武帝又命令郡国铸五铢钱。内外边都有凸起轮廓的五铢钱，铸造难度高，仿造不易，但仍有私人盗铸，而且郡国铸五铢钱多被掺以铅锡。元鼎二年（公元前115年），白金币废止。汉武帝又令京师铸赤仄钱，规定一枚赤仄钱顶五枚五铢钱，缴纳赋税必须用赤仄钱。因为赤仄钱的面值也超过了其实际价值，所以盗铸的很多。货币的不断更新，实际上是不断贬值，并没有解决财政危机，反而使币制更加混乱。为了禁止私人盗铸，国家又用严刑峻法，导致社会更加动荡。为了直接从商人手中拿出钱来，张汤便向汉武帝提出了算缗和告缗的建议。汉武帝随即下诏实行。缗，是穿钱的绳子。算，是计算钱的单位，一算是一百二十钱。算缗的具体办法是：凡是高利贷者和商人，不论是否登记为商人户籍，一律自报财产，根据财产定额交纳财产税，每二千钱纳税一算。经营手工业的，每四千钱纳税一算。除三老、官吏、北边骑士以外的人，凡有单马小车的，一辆纳钱一算，商人所有的车，一辆纳钱二算；有船的，五丈长以上的船，每船一算。算缗的实施有一定的难度，所以出台了新的规定：凡是隐瞒财产或上报虚假数据的，判罚戍守边疆一年，全部财产充公；凡是告发的，奖励被告人被没收财产的一半。凡是登记为商人户籍的家族，一律不得依赖农业户籍买田地，违令者没收所买田产。此令一出，工商业主隐匿财产、少报甚或不报以偷税漏税者不计其数。为了惩罚商人，汉武帝决定放手发动告缗。武帝任命著名的酷吏杜周负责告缗运动，来惩罚有隐匿财产之罪的商人。元狩六年（公元前117年），武帝又指示杜周，让他暗中派人指使杨可出来发起告缗运动。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为了奖励告缗，汉武帝下令，执行奖励的法令。杨可得到被告发者一半财产的奖励。告缗奖金巨大，刺激了人们的贪欲，纷纷告缗。朝廷任命的审判官多是酷吏，对隐匿财产的商人处罚极严，商人们纷纷破产，甚至一部分不是商人的有钱人也遭到巨大的冲击。告缗运动获得的大量财物，缓解了财政危机，但用没收财产的方法充实国库，实际上是一种抢劫政策。由于大商人往往也身兼一官半职，因此可以凭借特权逍遥法外，但真正的商业经济者是无特权的，他们才是告缗运动的真正受害者。所以告缗运动没有任何生产意义和经济成就，却严重地摧残了商业。告缗运动伤害到不经商而有蓄积的人，告缗以后，人们不敢蓄积财产，也不再从事经济生产以增殖产业，只想吃喝玩乐，奢侈腐化，对社会经济的发展产生了严重的消极影响。（2）盐铁官营盐铁业一直是古代两个最主要的生产部门。盐铁的生产，由于有着很大的消费市场，利润高，生产规模大，所以，一直在手工业部门中持续、稳定地发展。但是，盐铁的生产，又不是家家户户都能进行的。煮盐多须靠海，炼铁须靠山，而海滨、矿山都是比较荒僻的地方。煮盐与炼铁还需要较多的资金、较高的技术和一定的规模。在汉初，国家并不直接进行盐铁业的生产和销售，更不去垄断，而是通过征收山泽税的办法实现对山海湖泽的所有权。由于汉初政府允许私人进行盐铁业的生产和销售，随着社会经济的恢复、发展，盐铁业发展很快，资金、设备、规模和技术都有了很大突破，在盐铁业中，出现了一批靠经营盐铁业发财致富的巨富。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大农令郑当时保荐齐地大盐商东郭咸阳、南阳大铁业主孔仅到长安筹划盐铁官营事宜。东郭咸阳、孔仅以煮盐冶铁致富，有着数千万的家产，二人对于盐铁业的生产销售极其精通。汉武帝任命二人为大农丞，同时，让内朝宠臣桑弘羊参与策划盐铁事业。这三个人以精于理财、善于算计、明于经商而闻名，三人筹划盐铁官营，打击富商，剥夺他们的财产。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东郭咸阳、孔仅通过郑当时出面，正式向汉武帝提出了盐铁官营的建议。郑当时建议，改变汉初以来施行的盐铁税收归皇帝私有的政策，由大农掌管盐铁税，收入充实国库。同时，由大农负责全国的盐铁经营，在全国各地设置专卖机构，实行盐铁官营，禁止私人进行盐铁业的生产和销售。具体方法如下：禁止一切盐铁业私营，没收私营者的生产资料和财物，敢于私营盐铁的，一律处以重刑，财物充官。国家统一经营盐铁业的生产和销售。规定盐民一律不得使用自置的煮盐锅，必须使用国家统一配给的盐盆，一切费用都由盐民自己来负担。生产出来的盐必须卖给国家，不得私自销售，由国家付给一定的工价。一律禁止私人铸铁，由国家建立官营冶铁工场，除冶铁以外，还负责生产各种铁器制品。国家在全国各地建立盐铁机构，设立盐铁官，直属中央领导，由中央任命。盐铁官设立后，统一由国家进行盐铁业的生产和销售，盐和铁器的价格由国家统一规定，最后由皇帝亲自批准。汉武帝同意了这个方案，派孔仅和东郭咸阳乘专车奔赴全国各地，宣传盐铁官营法令，逐一设置盐铁官，取缔私人盐铁业，建立盐铁专营机构，任命原来经营盐铁业致富的盐铁商为官，推行盐铁官营化。盐铁官营的推行，使国家很快获得大量财富。三年后，即元鼎二年（公元前115年），孔仅升为大农令，列于九卿；桑弘羊升为大农丞，全面负责国家财政。但是，由于区域辽阔，地域分散，豪富大商的抵制，盐铁官由盐铁商担任，朝廷中一部分人的反对等诸多因素，盐铁官营的推广工作很不顺利。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孔仅被免除了大农令职务，只保留盐铁丞职务。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孔仅又同御史大夫卜式一起上书，反对武帝算商船的法令，说商船要交缗钱，经商的人少了，使得货物减少，引起物价上涨。汉武帝一怒之下，将御史大夫卜式贬为齐王太子太傅。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汉武帝任命桑弘羊为搜粟都尉并代理大农令，孔仅负责的盐铁官营事业也全部由桑弘羊代理。桑弘羊在大农内设铁市长、丞，总管各郡国铁的生产，铁器的制造和销售，并设“斡官”总管盐铁的专卖收入。此外，还将地方划分为若干区片，由中央向其派出大农部丞数十人领导各地方郡国的盐铁官，这样，就加强了对盐铁事业的领导和整顿，增设了许多新的盐铁官。（3）铸造五铢钱针对汉初以来一直未能解决的货币混乱状态，桑弘羊经过观察分析，认为关键在于：一、货币的面值同实际重量不一致，对人们作伪产生了极大的诱惑力，所以，私铸钱的很多。二、铸钱权不统一。允许地方铸钱，他们往往营私舞弊，钱中掺假，钱币轻重、厚薄、成分不一致，好钱劣钱并行，造成货币混乱。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桑弘羊向汉武帝提出了币制改革措施。办法是：将铸钱权集中于中央，由中央政府统一铸造货币和发行。地方郡国一律销毁以前的各种旧钱，熔成铜块上交中央，中央设立铜官掌握铸币的原料来源。中央统一铸造面值同实际重量相一致、质量好的新货币——五铢钱。国家规定不是新造的五铢钱一律不得流通、使用。至此，中央垄断了铸币权。新币五铢钱，具体由掌管上林苑的水衡都尉负责铸造，审查成色和一般技术工作。由于新的货币是由上林三官合力铸造的，所以又称“上林钱”或“三官钱”。三官钱制作技术较高，质量较好，币面所记重量同法定实际重量一致，又吸收了旧五铢钱防止私铸者盗铸的合理做法，是一种很成功的货币。私铸盗伪已很不易，工本太高，基本上无利可图，只有少数技术非常高的能工巧匠才能伪造，国家又严厉惩罚伪造者，所以市面上流通的假币就越来越少了。五铢钱将其他各种钱币从流通中排挤出去，结束了钱币市场的混乱状态。为了供给铸钱原料，切断盗伪者原料来源，国家还垄断了铜的冶炼，在出铜的地方设铜官，指挥刑徒、兵士和民工开山采铜，每年出动将近十万人。又在民间收集旧铜，垄断铸币原料，这是桑弘羊实行币制改革能够成功的关键。（4）创设均输法、平准法桑弘羊在被任命为大农丞的元鼎二年（公元前115年）创设了均输法。均输法的具体方法是：在各郡国设均输官，由中央领导。地方郡国把应该缴纳的贡品连同运输贡品的费用，按照当地价格，折合成等值的当地出产的产品，就地缴给均输官。除极少数作为贡品上缴京师以外，其他产品则由均输官将它们运往需要这些物资的其他地区出售，这样可以减少各郡国将贡品长途运往京城、因远近不同造成的运费不均问题，所以称这项政策为“均输”。均输法实际上就是官营商业，是将贡物和其他产品商品化，用官商来代替和排斥私商。国家允许均输官用告缗得来的钱物作为底本去做买卖。桑弘羊还进一步完善均输法并将其推广到全国。在大农属下设专门管理均输事业的均输令、丞，同时，还向地方派出中央专使——大农部丞数十人分赴各地方。大农部丞虽然也负责综理盐铁官营事业，但其主要任务是在全国各地广泛培养均输官，并使他们直接受大农部丞领导。通过广设均输官的办法，中央政府将主要物资批发贩运的经营权集中在自己手中，除了排斥富商大贾外，还禁绝了其他不合理的经商的行为，改变了均输法创设之初地方机构纷纷经商，各自作主，相互竞争，哄抬物价，扰乱市场的混乱局面，加强了中央对财经的控制。中央财政实力得到加强，有利于经济的统一和稳定。均输法全面推行后，设置的均输官遍布全国，大凡有土特产贩运出境的地方都设立有均输官，有的地方还以该地所产土特产品名称来命名均输官。蜀郡严道盛产木材，就称为木官；九江多水产，设湖官；辽东多畜产，设牧师官等。西汉政府通过分布在各地的大农部丞和直接受其领导的均输官，在全国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官营商业网，垄断了天下货物的销售，将商品流通的主要渠道掌握在中央手中，将商业利润从富商大贾手中夺了过来，对于削弱富商大贾的势力起了关键作用。在这个官营商业网中，由于中央政府实行高度集中的垂直领导，使得中央政府的财政经济实力迅速膨胀，对解决财政危机起了立竿见影的作用。五铢钱 西汉汉武帝时所铸造，其重量、大小均适中，故此直延用至隋末，历时七百余年。在全面加强和推广盐铁官营、均输事业的同时，桑弘羊还创立了平准法。所谓平准法就是在大农属下设平准令、丞，在京师长安设平准官，建立平准机构。全国各地向京师运来的贡物，由均输官收购运往京师。大农诸官掌握的物资，官营手工业生产的器物，都由平准官设立的专门的仓库来统一贮藏，按照需要有计划地统调使用。此外，工官还制造了大批车船和器具作为运输工具，供平准官使用。平准法的实际操作是：在京师长安，当市场上的某种商品价格上涨时，平准官就下令以较低价格抛售；反之，价格下降时，就收买贮存，以此来稳定、平抑物价，所以叫平准。平准法用平抑物价来控制商品的交换和买卖，将市场始终控制和垄断在中央手中，抑制商贾哄抬物价牟取暴利。平准机构设于京师，贱买贵卖以平抑物价，从购销差价中得到利润，是坐商性质；均输法在全国的广泛推广，调剂地区间物资供求，利润极大，是行商性质。均输、平准和盐铁一起构成了一个体系完整、机构庞大、领导统一的官营商业体系。这个庞大的商业体系的建立，为汉武帝政府带来了无尽的财富。关东运往京师的粮食一年达到六百万石，太仓、甘泉国家仓库毕满，边郡仓库也有了余粮。各地均输官一年输往京师的布帛有五百万匹。这些巨额的财富支持了汉武帝开边拓地的事业，并且起到了缓和社会矛盾，防止社会危机产生的作用。（5）卜式为国捐财卜式是南方一个普通的农民，从事农牧业。他有个弟弟，等弟弟长大后，他和弟弟分了家，把全部土地、房子和钱财都分给了弟弟，自己只分走100多头羊。卜式在山里放羊为生，他很会养羊，10多年后，羊繁殖出了1000多头，而且他还用养羊得来的钱买了土地和房子。当时他那个弟弟已经破产了，卜式很心疼弟弟，于是连续好几次把自己的家产重新分配给弟弟。卜式很爱国，他听说国家正在和匈奴打仗，于是向皇帝上书，表示愿意把自己一半财产捐给国家，用来支援前线作战的官兵。汉武帝觉得很奇怪，派人来问他是不是想当官。卜式说：“我只是个放羊的，只会放羊，既不会也不想当官。”使者问他：“那你是不是有什么冤屈，打算上告？”卜式说：“我从来不和别人争执，没钱的人我借钱给他，品行不好的人我教育他，他们都很顺从我，我哪儿来的冤屈啊？”使者觉得更奇怪了，于是问：“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卜式说：“我听说国家和匈奴在打仗，我认为贤人就应该为了国家、民族而献身，有钱的人就应该捐钱，只有这样才能把匈奴消灭。”使者很感动，回去把他的话传达给了汉武帝。汉武帝把这事跟丞相桑弘羊说了，桑弘羊说：“这不是人的真实情感，可能不怀好意，不能为了教化百姓而扰乱法制，所以最好不要答应他。”所以汉武帝没有答复卜式，他捐财的事也不了了之。卜式回到故乡，重新养他的羊。一年多以后，匈奴和浑邪等国纷纷投降，为了安置他们，政府财政支出巨大，老百姓为了给投降的人腾出土地而纷纷迁移，都要政府给他们提供给养，但政府实在没钱了。卜式听说后立刻拿出20万钱给太守，让他分给那些移民，在他的带动下，当地捐钱帮助移民的富人很多。太守将他们的名单向皇帝作了汇报。汉武帝认出了卜式的名字，说：“这就是上次那个想捐出一半财产的人啊！”于是奖赏他每年12万钱，卜式把这笔钱又全部交给了地方政府。当时有钱人都隐瞒自己的财产，只有卜式愿意捐出来，所以皇帝认为他是个始终如一的人，就任命他为中郎，赐给他10顷土地和左庶长的爵位，并号召老百姓向他学习。卜式并不想当官，汉武帝说：“那你去上林苑替我养羊吧。”卜式答应了。虽然他已经是中郎了，但他还是穿着布衣和草鞋放羊。一年以后，他养的羊长得又肥又壮，繁殖也很快。汉武帝知道后表扬了他，并问他怎么做到的。卜式说：“其实治理百姓也是一样的道理，按时作息，去除不好的，不要让它们害了一个整体。”汉武帝对他的话感到很惊奇，想让他去治理老百姓试试，于是任命他当县令。结果当地的老百姓很顺从他，不久又把他迁到成皋当县令并兼管漕运，最后考核下来他的成绩是最优秀的。汉武帝认为他朴实忠厚，就让他做齐王的太傅，不久又任命他为齐国相国。正好当时吕嘉造反，卜式向皇帝上书说：“我听说君主忧愁，臣子就应该以死来谢罪。大臣们用生命来保卫国家，而才能低下的人应该献出财产来帮助军队，这样才是国家强大而别人不敢来侵犯的方法。我愿意和儿子还有临淄懂得射箭和博昌懂得驾船的人一起去从军，不惜牺牲性命来保卫国家。”皇帝认为他很贤明，下诏书说：“我听说以德报德，以正直去报答怨恨。现在天下不幸有危难，天下的郡县诸侯没有一个挺身而出报效国家的。齐国相国卜式言行雅正，平时勤勤恳恳地耕种放牧。牲畜有多余的就分给兄弟，然后再重新繁殖，从不被利益所迷惑。以前北方有战争，他就上书要求把自己财产捐献给国家；西河一带收成不好，他又带领齐国的人积极捐献粮食。现在又第一个站出来要为国家效力，虽然还没有参战，但他的义气已经表现出来了。因此赐给卜式关内侯的爵位，黄金四十斤和十顷土地，并向天下宣告，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过了几年后，汉武帝下令让卜式取代石庆的御史大夫职位。卜式上任后就说郡国并不经营盐铁业，但船又要收税，这种做法可以废除的，反对汉武帝的盐铁专卖政策。这个建议让汉武帝很不高兴，从此就不喜欢他了。最后卜式享尽天年而终。2.武帝求仙武帝一意追求长生不老之术，尊重方士，任用方士，帮他寻找神仙和长生不老药，他一生接触了许多据说有通神怪本领的方士，但这些人都是为了骗取酬金、官职，而武帝到了晚年的时候才有所醒悟。（1）栾大惑武帝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二月，乐成侯丁义向汉武帝推荐方士栾大，说栾大与文成将军少翁同师，其艺更精于少翁。武帝正对诛杀少翁之事后悔不已，现在又得栾大，可以让他代少翁，自然是非常高兴。栾大先前曾侍奉过胶东王刘寄，此人擅甜言蜜语，鬼花样也多，又敢说大话，而且说大话时，表情自然，让人不能不信。栾大说他曾往来于海上，见过安期、羡门等仙人，仙人认为他身份太低，不肯与其相见，而且胶东王也不过是个诸侯，不值得传与方术。他的老师说过：黄金可以炼成，黄河决口可以被堵住，不死的仙药也可寻得，仙人自然也能找到，但他自己不愿落得少翁的结局，因为谈论方术而被杀害。武帝求神心切，谎说少翁是自己吃马肝被毒死的，并告诉栾大，如能修好其师的方术，还有什么值得吝惜不肯赏赐予你的！栾大听后，又抬高身价说：“并不是我的老师向别人请求如何，都是别人有求于我的老师。如果陛下一定要和他相见，就应让他的使徒尊贵，并和陛下结成亲属，待以客礼，然后才能和仙人通上话。”为了让武帝对他的方术深信不疑，栾大又当场表演了“斗棋”的小魔术，使棋子能自相触及。当时武帝正为黄河决口和没有炼成黄金之事忧虑，很高兴地相信了栾大的话，于是拜栾大为五利将军，不到两月时间又连拜栾大为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并封爵乐通侯，食封二千户，还赐给他一所宅邸和一千多奴仆，皇家所使用的车马、帷帐、器物也送给栾大，因此，栾大的地位愈显尊贵。武帝又将自己的女儿卫长公主嫁给栾大，与他结为眷属，以示关系亲密，陪嫁有十万斤黄金，并亲自驾临五利将军之家。平日派往其家送东西慰问的使臣更是络绎不绝。其他人自武帝姑母窦太主、将相以下，也纷纷前往他府上巴结。武帝又派使者身着五彩羽毛衣裳，手持“天道将军”玉印，夜里站立在白茅上。栾大也穿上五彩羽衣，站在白茅上，接受玉印，以示行客礼。所以刻玉印为“天道”，表示天子想引导天神之意，希望借此能把天神引到武帝面前。栾大常在夜晚于家中迎神，神仙虽没迎到，但各种鬼把戏却玩得很纯熟。武帝仙台 西汉位于陕西省黄陵县城北桥山上的黄帝陵内。据说汉武帝征朔方回来在此祭黄帝，并筑台祈仙。栾大见武帝后短短的时间，连佩六印，富贵震动天下，齐燕沿海地区的无赖之徒莫不擦拳摩掌，跃跃欲试，很多人都声言握有密方，能招来神仙。但没有人能为武帝求得神仙，求得不死之药。于是武帝就令人在建章宫西北，修建了一个“承露仙人盘”，这是一个高三十丈，大七围的铜柱，上面有一仙人手掌擎托着一只露盘，武帝用它收集甘露，和以玉屑饮之，认为就可以长生不死了。为见到神仙，他还亲自到沿海地区巡游，但费时五个月，行程一万八千里，仍没能和神仙谋上一面。六月，汾阴出土了一个古鼎，河东太守将此事上奏。武帝派人验证此古鼎并非伪造，便将古鼎迎到甘泉宫，作为宗庙和上帝的祭器，群臣纷纷祝贺。齐地方士公孙卿得知武帝对汾阴出土的古鼎很有兴趣，趁机编造鼎书，通过武帝的宠臣上奏，说此鼎是先前黄帝铸造的。武帝非常高兴，立即召见公孙卿。公孙卿说：“鼎书得自于齐人申公，已化仙而去。他曾与安期交往甚密，受黄帝的旨意，留下这份鼎书。申公说，‘汉家当复兴黄帝时的盛世，汉家圣者，应当在高祖皇帝的孙子和曾孙之间。宝鼎一旦显露在世上，圣者就可与神相通，可以举行祭祀天地的封禅大典。过去只有黄帝真正登上泰山举行过封禅大典，汉家君主也应效法黄帝封禅，这样就能像黄帝一样成为神仙飞到天上去。当年黄帝在首山采铜，于荆山下铸鼎，鼎铸成，有龙垂胡须下临人间，黄帝乘龙与群臣后宫七十多人一同登天’。”听了公孙卿的话，武帝十分向往，感叹道：“真如黄帝那样，我会把丢弃家室视同脱只鞋那么容易，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武帝遂拜公孙卿为郎，让他在太室山等候神仙的到来。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五利将军栾大还是没能迎下神仙，就声称要入东海寻访其师，但事到临头又不敢下海，转道去泰山求神仙。汉武帝已不再相信他的话了，派人跟随加以验证。栾大的方术大都虚假不实，又妄言见到了他的师傅，派去的人如实上报。武帝发现自己又上当受骗，将栾大以腰斩之刑处死。但武帝对神仙的兴趣并未因此而减少。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冬，在河南等候神仙的公孙卿上报说，在缑氏城上见到了仙人的足迹，还有个像野鸡似的东西在城上飞来飞去。春，汉武帝决定亲自去查看验证，因以前有受骗的教训，便警告公孙卿不要走少翁和栾大的老路。公孙卿确实比这二人更狡猾些，他对武帝说，仙人的到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仙人非有求于人主，而人主却有求于仙人，如果道路不宽敞，神仙是不会下凡的。公孙卿还诡辩说：“神仙之事似乎怪诞不可信，但是，只要积累岁月，日久天长就能见到真神。”武帝相信了他的话，命令各郡国清整街道，修缮宫观、名山、神祠，以待日后神仙的降临。（2）封禅大典当年，司马相如临死的时候留下遗书，赞颂汉武帝的文治武功，并谈及祥瑞之事，劝汉武帝到泰山进行封禅祭祀天地。汉武帝深受感动，适逢获得宝鼎，他便与公卿大臣和儒生们商议封禅之事。天子封禅泰山，是极为罕见的事，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举行了，因此没人懂得它的礼仪。方士们认为：“封禅的意义就是不死。黄帝以前的君主，封禅都能招来怪物，以便与神灵相通，而秦始皇却未能在泰山顶上祭天。陛下如果一定要登泰山，就应该肃穆庄严，缓缓前进，如果没有风雨，就可以在泰山顶举行祭天大典。”于是，汉武帝便命儒生们采用《尚书》、《周官》、《王制》等书的记载，草拟封禅的礼仪。但用了几年的时间，也没有整理出来。汉武帝询问左内史儿宽的意见，儿宽说：“在泰山祭天，在梁父山祭地，弘扬祖先的姓氏，寻求上天的祥瑞之气，是帝王的盛典，但献礼的仪式，经书中却没有记载。我认为，封禅典礼的完成，意味着同天地神灵的联系，只有圣明的君主才能制定适当的礼仪，却不是臣下所能拟就的。封禅大典已经拖了几年时间，群臣人人各自尽了全力，却始终未能拟出。只有天子才能掌握中正平和的最高原则，综合整理各种头绪，以顺利促成这一天下最大的庆典，作为万世遵奉的法则。”于是汉武帝自定礼仪，其中多采用儒家学说加以修饰。又制作封禅用的祭器，拿给儒生们观看，有的儒生说：“同古代的不一样。”于是汉武帝就将儒生一律罢斥不用。汉武帝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汉武帝按着古代的作法，首先振奋军威，用酒食款待大臣、军士，然后举行封禅大典。随从封禅的铁骑就有十八万，旌旗绵延千里，以此威震匈奴。炫耀兵威后，武帝方率军回京，在上郡的桥山祭祀了黄帝陵。武帝向群臣问道：“黄帝成仙升天并没有死，但却有他的坟，这是怎么回事？”公孙卿对答说：“黄帝已仙化升天，群臣及百姓们都思念他，便将其衣冠埋葬，那黄帝坟不过是个衣冠冢。”武帝听后感叹，希望将来自己变成仙人升天后，群臣也如此效仿。回到甘泉宫，武帝祭祀了太一神。之后，武帝巡行缑氏，祭祀了太室山。随从礼官报告说，在山下听见了有如阵阵的“万岁”之声。武帝非常高兴，传令禁止人们砍伐这山上的草木，山下三百户人家专门祭奉太室山。武帝又沿海东巡，礼祭了八神。武帝还增发船只，令那些说海中有神山的人入海去寻蓬莱诸仙。武帝东巡时，专门候神的公孙卿持节先行，到东莱，公孙卿声言在晚上看到了一个巨人，身高有好几丈，待临近巨人，他就不见了，留下很大的足迹。武帝赶去观看巨人足迹，起初还不十分相信，这时听群臣议论说曾见一牵狗的老者又忽然不见了，因而确信巨人就是仙人。武帝留宿在海边，不断派方士和使者去寻求仙人，共有一千多人，但都无果而终。夏四月，汉武帝回到泰山附近的奉高，正式开始举行封禅大典。封禅分为“封”和“禅”两个步骤。“封”是帝王到泰山顶筑土为坛以祭天，向上天诸神报告取得的胜利。因为当时人们认为泰山是天下最高的山，离天最近了。“禅”是到泰山脚下梁父或其他小山去祭地，向地报告功绩。两项典礼合称“封禅”。汉武帝首先在梁父祭祀土地神，令担任侍中的儒家学者戴鹿皮帽，将板用丝带系在腰间，参与射牛仪式。在泰山东坡之下祭祀天神，其礼仪像祭祀太一神一样。祭坛宽一丈二尺，高九尺，坛下埋藏着汉武帝给神仙的玉牒书，内容很隐秘。祭祀仪式结束后，汉武帝独自与侍中、奉车都尉霍子侯一起登上泰山，再次进行祭天之礼，一切过程都不让人知道。第二天，君臣从北道下山。汉武帝在泰山脚下东北边的肃然山祭祀地神，如同祭祀后土神之礼，汉武帝身穿黄色衣服，在音乐的伴奏下亲自向各位神仙一一行叩拜礼。用江淮地区出产的三棱茅草作为供神祭品的衬垫，用五种颜色的土做祭坛。汉武帝祭完地神之后，回到奉高，坐在明堂中，众大臣轮流上前歌功颂德，祝他长寿无疆。汉武帝下诏说：“朕以渺小的身躯，继承至尊高位，兢兢业业，惟恐才德不足，因不懂得礼乐，所以供奉八神，祈求庇护。蒙天地神灵恩赐祥瑞，目有所见，耳有所闻，震惊于其事的怪异，于是登泰山祭祀天神，到梁父，然后在肃然山升坛祭祀地神，反省自新。此次巡行所到之博县、奉高、蛇丘、历城、梁父等地，全部免除百姓的田租和所欠赋税，免收今年的算赋。并赐天下有爵百姓擢升一级。”又规定：天子每五年巡游一次，到泰山祭祀，各诸侯封国都要在泰山脚下修建官邸。古代帝王封禅图 版画泰山封禅后，依然是天晴日丽，这似乎是上天预示的好兆头，武帝乘兴东巡到海边，希望能借着封禅的吉庆遇上方士们所说的蓬莱诸位神仙，甚至打算亲自乘船入海去寻找。群臣进行劝谏，但没人能够阻止。东方朔说道：“与神仙相遇，要顺其自然，不必急躁强求。若是有道术，就不愁遇不到；如果没道术，即使到了蓬莱山，见到神仙，也没有好处。我希望陛下只管回到宫中，耐心等候，神仙自会降临。”汉武帝这才打消了出海的念头。正巧奉车都尉霍子侯突然重病，一日之间便死去。霍子侯是霍去病的儿子，汉武帝十分难过，于是起驾离开，沿海岸北上到碣石，从辽西巡视北部边疆到九原，五月回到甘泉。这次出巡，行程共一万八千里。3.平定南夷汉武帝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南越王赵胡派他的儿子婴齐亲自入京师做侍卫，婴齐在长安娶邯郸氏女为妻，生了一个儿子叫兴。赵胡死后，婴齐为南越王，在国内去掉帝号，上书汉朝请求立氏为王后，兴为王太子。汉朝几次派使臣劝谕婴齐入朝晋见天子，婴齐自知在国内生杀随意，害怕入朝后按汉家之法，像内地的诸侯王一样，受到朝廷的节制，所以声称患病而不肯入朝晋见。等到婴齐死后，太子兴即位，婴齐夫人氏则成了太后。太后氏在成为婴齐之妻前，曾经和灞陵人安国少季私通。汉武帝派安国少季为使者前往南越，劝谕南越王、王太后入朝，还令能言善辩之士谏大夫终军协助他做说客，勇士魏臣等人帮助他决策，另外还派遣卫尉路博率领军队，屯扎在桂阳以迎使者归来。南越王兴年少，王太后又是中原人，安国少季出使到南越后与太后再次私通，南越国中不少人知晓此事，心中愤恨不已，和太后离心离德。太后担心引起祸乱，也想依靠汉朝的国威加强自己的地位，多次规劝南越王和群臣内迁，并多次通过使者向汉朝皇帝上书，请求朝廷按内地诸侯王的地位对待，三年一次进京朝见皇帝，拆除边关。汉武帝下诏许可，赐给南越丞相吕嘉银印和其他内史、中尉、太傅以官印，以示朝廷任命，其余官吏皆由王国自行设置，废除过去的刺字、削鼻等肉刑，采纳汉朝的刑法，与内地诸侯王地位相等，使者们留驻镇抚南越。（1）吕嘉谋反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十一月，南越王赵兴、王太后氏置办行装和重礼，准备入京朝见。南越国丞相吕嘉年事已高，历任三代国王的丞相，他的家族在南越就有七十多人担任着重要的官职，男子都娶了国王的女儿，女子都嫁给国王的子弟或王族成员，与苍梧秦王也有姻亲关系。吕嘉在南越国的地位十分重要，比南越王更得民心。南越王上书汉朝请求归附，吕嘉曾多次劝阻，但南越王不听，吕嘉便生出离叛之心，几次推说有病，不肯同汉使相见。汉使对吕嘉很注意，只因吕嘉势力在南越强大，不可能轻易除去他。王太后也害怕吕嘉先行发难，想利用汉使的权力杀死吕嘉等人，于是与南越王一同设酒摆宴，款待汉使，大臣都来陪坐饮酒。吕嘉的弟弟为南越国大将，率兵在宫外警戒。敬酒时，王太后对吕嘉说：“南越国内附汉朝，对我们国家有利，而丞相你嫌这样做不便，为什么呢？”想借此激怒汉使，然后借汉使之手，将其除去。汉使犹豫不决，相互观望，谁也没敢贸然乱动。吕嘉见气氛不对，马上起身退席。王太后大怒，想用矛刺死吕嘉，被南越王阻止。吕嘉于是离开王宫，在其弟和士兵簇拥下回到相府，从此推说有病，不愿见南越王和汉使，并暗中与大臣密谋造反。南越王一向无意杀吕嘉，吕嘉知道这一点，就借故拖延，未马上发动叛乱。汉武帝听说吕嘉不肯听命于汉朝，而南越王、王太后又没有多大势力，不能控制整个南越，偏偏派去的使臣又个个怯懦。他认为既然南越王、王太后已肯归附，只有吕嘉从中捣乱，用不着兴师动兵，想派庄参率兵二千前往南越国。庄参奏道：“要是以友好的目的前往，几个人就够了；如果是以武力去胁迫，二千人是远远不够的。”庄参认为难办便推托，不愿前往南越，汉武帝于是免去了他的职务。郏县壮士、曾任济北国丞相的韩千秋自告奋勇地说：“一个小小的南越国，有其国王和王太后作响应，又只有丞相吕嘉一个人从中作梗，给我三百勇士，就能斩杀吕嘉回报。”于是汉武帝派韩千秋和南越王太后的弟弟乐率二千兵前往。汉军进入南越国境，吕嘉等人便发动了叛乱，号令全国说：“国王年轻，王太后本是汉朝人，又与汉使淫乱，一心想归附汉朝，把先王的宝器全都献给汉天子来讨好，还想带一大批随从过去，到长安后将他们变卖成奴隶。他们只顾自己眼前利益，却不顾赵氏的江山社稷，没有为子孙万代着想。”吕嘉及他的弟弟一同率兵攻杀了南越王赵兴、王太后氏及那些汉朝的使臣，派人告知苍梧秦王及各郡县，立南越明王赵婴齐的大儿子术阳侯赵建德为王。韩千秋率兵进入南越国后，攻破了几座小城。后来南越人开辟了一条直道，在离其都城番禺大约四十里的地方将韩千秋所部汉军歼灭，然后派人把汉使的符节用函封好，放到边塞上，以动听的诳骗言辞谢罪，同时派兵加强边界要隘的防守。（2）平定两越春，三月四日，汉武帝闻知南越反叛，认为韩千秋虽然无功，但也是有勇之人，于是就封其子韩延年为成安侯，乐姊为南越王太后，封乐子广德为龙亢侯。秋，汉武帝派伏波将军路博德出兵桂阳，顺湟水而下；楼船将军杨仆出兵豫章，赶赴浈水；归义越侯严为戈船将军，出兵零陵，向漓水进军；甲为下濑将军，逼近苍梧，所统军队都是罪徒，乘楼船而进，共十万人。越驰义侯遗另外统摄着巴、蜀等地的有罪之人，并且征发夜郎的兵士，沿柯江而下，几路大军计划在番禺（今广东广州）会师。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冬，楼船将军杨仆进入南越地，攻陷寻、石门，挫败越军前锋部队。之后，留下数万人待伏波将军路博德赶到后一同进发，其余军队由楼船将军率领，先行进抵番禺。南越王建德、丞相吕嘉据城固守。楼船将军屯兵城东南，伏波将军屯兵城西北。傍晚，楼船将军大败南越军，纵火烧城。伏波将军则设置营垒以招容投降者，之后将那些投降的人放回，为的是再去招降别人。楼船将军奋力攻烧，大批敌人被赶入伏波将军营垒中投降。第二天清晨，城中其余守军也全部投降。南越王建德、丞相吕嘉趁深夜逃到海上，伏波将军派兵紧紧追赶，越王建德被校尉司马苏弘抓获，吕嘉则被越郎都稽抓获。当时戈船将军、下濑将军的军队和驰义侯所征发的夜郎兵尚未到达，而南越已被平定。汉朝在其地设置儋耳（今海南儋州）、珠崖（今广东琼山）、南海（今广东广州）、苍梧（今广西梧州）、郁林（今广西桂平）、合浦（今广东合浦），以及交趾、九真、日南（此三郡在今越南北部与中部地区）九郡，由中央政府直接统治。汉军班师回朝，汉武帝加封伏波将军食邑，又封楼船将军杨仆为将梁侯，苏弘为海常侯，都稽为临蔡侯。南越自从赵佗称王开始到灭亡，经历了五代，一共九十三年。当初，东越王余善上书，请求率兵八千跟从楼船将军杨仆进击吕嘉。军队行至揭阳，东越王以风大浪急为由，将军队停留不前，并且暗中派人出使南越。等到汉军攻克番禺，仍不引兵前来。杨仆上书请求顺便率兵进攻东越，汉武帝因士兵疲倦而没有准许，令各校尉屯兵在豫章、梅岭待命。东越王余善听说楼船将军杨仆已经上书汉帝讨伐东越，汉军又在边地屯兵，于是发兵反叛，阻截汉军，封东越将军驺力等人为吞汉将军，进兵白沙、武林、梅岭，杀汉朝三校尉。当时，汉派大农张成、原山州侯刘齿统率驻屯军队，但他们见东越兵来势汹汹，不敢出击，临阵退避。后二人都因畏懦被处死。东越王余善自称“武帝”。汉武帝想再派杨仆率兵征伐东越，但看到杨仆因为有功而表现出骄傲，便下诏书责备他说：“你的功劳只是先攻破石门、寻陕而已，实际上并没有斩将夺旗之功，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先前攻破番禺城，你捕捉归降的人当俘虏，把死人挖出来冒充是战场斩杀，是一错。令赵建德、吕嘉得到东越的外援，是二错。将士们连年暴露于蛮荒之地，你不但不顾念他们的争战辛劳，反而请求乘坐驿车巡行边塞，乘机回家，怀揣金、银印信，垂下三条绶带，向乡里炫耀，是三错。你眷恋妻妾，误了回营日期，却以道路不好走为借口，是四错。问你蜀郡的刀价，你假装不知道，以欺瞒手段冒犯君主，是五错。你接受了去兰池宫的诏书而不去，第二天也不对此事加以解释。如果是你的部下，问他话不回答，命令他也不服从，该当何罪？在外面怀有这种心肠，天下还有谁会相信你呢？如今东越军队已深入我国边境，你是否能率领部队补救你的过失呢？”杨仆惶恐地表示：“我愿拼死效力来赎罪！”武帝于是命楼船将军杨仆出兵武林，横海将军韩说出兵句章，中尉王温舒出兵梅岭，归义越侯二人为戈船、下濑将军，出兵若邪、白沙，几路大军联合攻打东越。汉武帝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冬十月，汉军进入东越境内，东越平素已有兵驻守要塞地区，此时又派徇北将军驻守武林。杨仆军中战士钱塘人辕终古在阵前斩杀东越徇北将军。原东越衍侯吴阳率本地士兵七百人倒戈于汉阳，反攻东越军。东越建成侯敖与越繇王居股联合杀掉东越王余善，他的部下也全部归降汉朝，东越被平定。武帝封辕终古为御儿侯，吴阳为卯石侯，居股为东成侯，敖为开陵侯；又封横海将军韩说为按道侯，横海校尉刘福为缭侯，东越降将多军为无锡侯。武帝因闽地形势险阻，当地越人反复无常，恐为后世留下祸患，下诏命令各将军将当地的越人都迁到江淮地区与汉人杂居在一起，从此闽侯之地便成了一片废墟。（3）复通西南夷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南越已破，而汉八校尉兵尚未出发。汉武帝命中部将郭昌、卫广在还军途中，引兵攻打且兰、邛。夜郎、冉震恐，都表示臣服。夜郎入朝，武帝封为夜郎王，冉也请求朝廷在其管辖地设置官吏。于是，汉武帝在西南夷地区相继设郡置县，行使直接统治。在且兰设置柯郡（治故且兰，今贵阳附近），以邛都为越郡（治邛都，今四川西昌），都为沈黎郡（治都，今四川汉源），冉为汶山郡（治汶山，今四川茂汶），白马为武都郡（治武都，今甘肃和县）。乘着击破南越和南夷的兵威，汉武帝命令王然于劝滇王入朝。滇东北的劳深、靡莫相互依倚为援，阻拦滇王入朝，多次侵犯汉朝使者吏卒。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秋，汉武帝仍然命令郭昌、卫广征集巴蜀士兵攻灭劳深、靡莫，滇举国投降，并请求由汉置吏并朝见汉天子。汉武帝赐滇王印，令其统率部众数万人，以其地置益州郡（治滇池，今云南晋宁）。至此，西南夷正式并入汉帝国版图。汉朝打通西南夷后，设置五郡，想借此道联通大夏国，每年派遣十余批使者从西南夷出发，欲通使大夏，然而，都为昆明阻拦，财物被抢，使者被杀。汉武帝大怒，下诏赦免关在京师监狱里的亡命之徒，组成军队。元封六年（公元前105年），遣将军郭昌率领这支军队出击昆明，消灭夷军数十万，平定昆明。以后武帝又数次遣使，欲通大夏，然而终莫得通。当时，汉武帝已经灭了两越，又平定西南夷，新设十七个郡。新设立的郡均按原来的风俗治理，不加以过多的改变，同时还不收赋税，新设郡县的各级官吏的俸禄、用具，都由郡县供给。这样，南阳、汉中一带因为要提供广大新设郡县的吏卒俸食和车马用具、其他用具，负担很重。而新设郡则往往反叛朝廷，攻杀汉所置官吏，朝廷屡屡征发南方郡吏卒出击，每年要一万人，费用巨大，全靠大司农支持。大司农因为实施均输法、盐铁官营等政策获得很多利益，才能够补充如此巨大的消耗。汉通西南夷，尽管给广大汉族人民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对于西南夷地区也带有某种程度的侵略，但同时，也给西南地区各族人民带去了汉族人民先进的政治、经济、技术、文化，促进了西南地区的开发和发展。4.武帝击朝鲜汉武帝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汉武帝招募天下罪囚为兵，开始大规模征讨朝鲜。汉朝时期的东北边地（今辽东、吉林西南至朝鲜北部），生活着高句丽、朝鲜、秽貊等古朝鲜的部落。这一带早在殷周时期就与中原地区有了密切的往来。传说周朝时期，箕子带领很多人去了朝鲜，定居下来。箕子还把中原的礼仪制度和先进的农田耕织技术传授给当地人，并且设立了简单的律法。战国时期，北方的齐国和燕国都与朝鲜地区有密切的联系和贸易往来，燕国国势全盛时，曾把真番和朝鲜等部占领，燕在其地设置官吏，修筑要塞。秦始皇灭燕以后，朝鲜地区属秦辽东郡统辖，秦长城一直修到水（今清川江）。秦末大乱，朝鲜地区流入不少齐、燕、赵等地人民定居。汉朝建立，因朝鲜地区路途遥远难于防守，又重修辽东边塞，以水为界，朝鲜为汉朝燕国的属地。汉高帝、吕后铲除异姓王，燕王卢绾反叛，逃入匈奴，燕国混乱，千余民众在燕人卫满纠集下亡命逃奔朝鲜。他们头盘椎髻，改穿朝鲜服饰，渡过水，移居于朝鲜。以后卫满又借着移民的力量，将自己的实力壮大，攻灭了原来的朝鲜王准，自己做了朝鲜国王，建都于王险城（今平壤）。当时正值汉惠帝和吕太后之时，天下初定，朝廷为了休养生息，力求边地安宁，令汉辽东太守与卫满相约：汉朝承认朝鲜为藩外属国，朝鲜则应确保汉朝边地的安全，汉的边境不得遭受塞外小国和部落的骚扰，而且他们如果愿意入朝朝见汉天子，朝鲜也不能加以阻拦。后来卫氏朝鲜利用汉朝藩外属国的政治优势，凭借着兵威和财力，将周边许多小部落吞并，统一了朝鲜半岛的北部，国力开始强盛。真番、临屯等较大的部落也都臣服于卫满，卫氏拥有了方圆达数千里的朝鲜国土。卫满的孙子卫右渠在位时，常常招诱很多汉族人到朝鲜去，而且右渠即位后从未向汉天子遣使朝见。汉武帝元朔初年（公元前128年），秽貊君主南闾率部众二十八万归附汉朝，汉在其地设苍海郡，不久又因为受卫氏朝鲜的干扰而撤消了。后来朝鲜半岛南部的辰韩国上书汉朝想入朝见天子，也被右渠拦阻不放。汉武帝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涉何奉武帝之命出使朝鲜，劝谕朝鲜王右渠遵守旧约，不得招诱汉人，不得阻碍半岛上其他小国朝汉。但右渠拒不奉诏，双方关系因此开始恶化。涉何返回，至水，命人刺杀了护送他返汉的朝鲜裨王长，随后渡河，驰入边塞，向汉武帝报功说：“杀朝鲜将。”武帝因涉何有杀将的好名声，也就不再深究此事，并任命他为辽东东部都尉，着手进行对朝鲜用兵的准备。朝鲜因怨恨涉何，首先进攻辽东将涉何杀死，遂使双方兵戎相见，边地战事频起。（1）水陆出击这年秋天，汉武帝为了大规模征讨朝鲜，释放了一批囚徒并招募一些亡命之徒组成军队，命楼船将军杨仆率军从齐地渡渤海出击，又命左将军荀彘率军五万出辽东，从水陆两路合击朝鲜。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汉军进入朝鲜境内，朝鲜王卫右渠派兵占据险要地段，抗击汉军。开始时朝鲜军多次挫败了汉军的进攻，左将军部下的卒正多率辽东兵贸然出击，遭到惨败，卒正多只身逃回，被以军法处斩。楼船将军杨仆率齐地士兵七千人从海上乘船在朝鲜登陆，首先赶到王险城下。最初卫右渠坚守城池不出，但很快便探知到杨仆军的人数不多，又远道而来，疲惫不堪，随即纵兵出城猛攻，杨仆军大败，纷纷逃入山中躲藏。十几天以后，杨仆才渐渐收拢集结逃亡各处的散兵游勇，伺机而动。左将军荀彘率大军进攻水以西的朝鲜守军，也未能取胜，受阻于水一带。因为二将接连出师不利，汉武帝派卫山倚仗兵威出使朝鲜，恩威并施，劝谕右渠投降。卫右渠自度难以与汉军长久相敌，便决定拜见汉使求降。卫右渠向汉使叩头赔罪后表示：“原本朝鲜是愿意归降的，却担心杨、荀二位将军杀害自己，所以未降，今见天子信节，请求再降。”降约达成，朝鲜王卫右渠派太子随使者入朝向天子请罪，并将一批军粮和五千匹战马献给汉军。朝鲜王太子启程前往长安，随行的有一万多人，而且是全副武装。将要渡水时，汉使及左将军担心朝鲜太子这么多的人马可能会发生突变，于汉军不利，便对朝鲜太子说：“你们既然已经归顺了朝廷，这样携刀带剑又何必呢？”朝鲜太子也怀疑使者和左将军的举动不是出于诚心，害怕他们在半道上要诈杀自己，因此率自己的部众返回，不再渡河，双方和议破裂。卫山将情况上报汉武帝，武帝恼其办事不力，诛杀了卫山。（2）朝鲜败降招降失败，荀彘率部将水的朝鲜守军击败，进军至王险城下，兵围城西北。杨仆也率军前往会合，屯兵于城南，二军合击右渠。左将军荀彘身为侍中，深得武帝宠信，其所率燕、代地士兵又强劲凶悍，因此士气骄横，目中无人。楼船将军杨仆所率齐地兵卒有过失败的羞辱，因此恐惧和惭愧之心常常出现，总希望能不战而屈敌人之兵。荀彘军队的攻城非常猛烈，在这种情况下，朝鲜内部发生动摇，一些贵族大臣们背着国王秘密派人出城与杨仆军队商量投降事宜，双方使者你来我往还是谈不拢，最后的决断因此很难做出。荀彘几次与杨仆约期同时攻城，但杨仆却在等待着朝鲜方面如约投降，所以并不急于攻战。后来荀彘也秘密派人与朝鲜商量招降之事，但朝鲜大臣们不相信荀彘，不愿谈此事，他们只希望能够向杨仆的军队投降。荀彘认为杨仆前有兵败之罪，今又与朝鲜私下求和，却又看不到结果，怀疑杨仆有反叛的图谋，只不过是未敢发动而已。由于左将军与楼船将军之间在攻城和招降问题上不能协调一致，双方又互相猜疑和不信任，所以王险城久攻不下。因二将不和，兵事拖延不决，汉武帝又派济南太守公孙遂前往整饬，并将相机处置的权力交给他。公孙遂到达朝鲜，荀彘对他说：“朝鲜本该早就能攻下，如今久拖不下，都是楼船将军几次会战不至造成的。”荀彘又谈了自己对杨仆的怀疑，认为现在不解决杨仆，恐怕会造成大害，如果杨仆反叛，再与朝鲜军队兵合一处，其后果不堪设想。公孙遂同意他的看法，于是公孙遂以节杖召杨仆来左将军营，假借商议军机之名将杨仆逮捕，收编了楼船将军的军队，并将此举上报汉武帝。武帝因公孙遂阵前随意逮捕大将，又派人诛杀了他。两支部队被左将军荀彘合并后，随即加紧对朝鲜发动进攻。朝鲜国相路人、国相韩阴、尼相参、将军王等相互商议道：“当初打算向楼船将军投降，今楼船将军已被逮捕，汉军仅由左将军一人指挥，进攻越来越猛烈，恐怕我方无法抵挡，而国王偏又不肯向左将军投降。”于是韩阴、王、路人都逃亡投向汉军大营，路人死于半路上。夏季，尼相参派人杀死朝鲜王卫右渠，投降汉军。汉军尚未开进王险城时，原卫右渠的大臣成己又反叛，再次进攻汉朝官吏。荀彘命卫右渠的儿子卫长、降相路人的儿子路最劝告朝鲜民众归顺汉朝，并杀了成己。汉朝因此而平定朝鲜。武帝平定朝鲜后，封朝鲜降将尼相参为清侯，朝阴为且侯，王为平州侯，卫长为几侯，最为涅阳侯，以示安抚。而此次征战的汉军将领不仅无一因功封侯，甚至多人获罪：使者卫山、济南太守公孙遂前已被杀；左将军荀彘被征回京后，以妒嫉争功、军机处置不当之罪在闹市被处死；楼船将军杨仆也因先进攻王险城，不待左将军协同作战导致军队伤亡逃散过多，论罪当处死。杨仆以钱财赎罪，被免为庶人。汉朝灭朝鲜卫氏后，汉武帝分其地为四郡：乐浪郡（今平壤）、临屯郡（今江陵）、真番郡（今信川）和玄菟郡（今咸兴），直接统治朝鲜北部。这在客观上也促进了中原地区与朝鲜间的经济、文化交流，有利于朝鲜的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西汉末年扬雄记录全国各地方言，朝鲜和燕便属于同一方言区，许多口语都近乎一致。东汉史学家班固谈道：玄菟、乐浪，本是箕子的封国。当初箕子居住在朝鲜，以礼义教导他的百姓，掌握种田、养蚕、纺织的方法，并为他们制定八条法令。凡杀人的，必须抵命；伤人的，用谷物赔偿对方的损失；盗窃的，给被盗者作奴婢；想要自赎其罪的，一人要交赎金五十万钱，虽被免为平民，但按风俗仍被人看不起，都成不了亲。因此，当地的老百姓始终不偷不盗，不必为防偷盗而关门闭户；女子都坚守贞节，没有淫乱行为。在乡间，人们都用竹器和木器盛放食物；在都城中，人们仿效官吏的作法，往往将食物放在杯盘器皿中。有些前来经商的商人看到这里的老百姓不闭门户，便在夜间进行偷盗，渐渐破坏了当地淳朴的风俗，以致如今犯禁者日益增多，法令也增加到六十多条。由此可见，仁义圣贤的教化是多么的可贵啊！然而，东夷民族天性柔顺，不同于南、西、北三方各民族。所以孔子哀叹他的道理不能得到推行时，便打算乘筏出海，到九夷地区去居住，这种想法是有依据的。5.李广利伐大宛汉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汉武帝任命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征伐大宛。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从匈奴人手中逃出来，越过葱岭，大宛成了他到达的第一个国家。大宛，位于中亚费尔干纳盆地一带，都城在贵山城（今列宁巴纳德或卡散赛）。大宛人是土著人，从事农业、牧业，种植稻、麦，多产葡萄酒，尤以产良马著名，马出汗似血，故名汗血马，有天马后代之说。大宛有居民数十万，军队善于操戈骑射，有大小城池七十余座。汉武帝即位以后，喜欢访仙求神，四处寻找长生不死之药和长生不老之方，喜占卜算卦。汉武帝还喜爱宝马，他曾看到卜筮之书上说：“神马当从西北来。”张骞通西域后，西域使者随汉使来到中原，多献西域特产良马，汉武帝以为应验了占卜，很高兴，特别喜爱西域产的良马。乌孙献良马后，汉武帝曾将乌孙马命名为“天马”。后来，得到大宛产的汗血马，觉得此马更加雄健，便将乌孙马改称“西极马”，将大宛马命名为“天马”。汉武帝很喜爱大宛产的汗血马，而方士又鼓噪说，骑着汗血马登上昆仑山能够上天成仙，可以会见西王母。因而，使者便奉汉武帝之命出使大宛索要汗血马。大宛远在葱岭以西，距汉遥远，虽知道汉朝是东方富庶的大国，也经常看见汉朝往来中亚的使节，但他们处于匈奴人的支配之下，更害怕匈奴。因而，汉朝的使节远远得不到像对待匈奴使节那样的尊敬，汉朝的使节不花财物就得不到食物，不拿钱买马就得不到坐骑。大宛甚至还同匈奴约定共同遮杀汉朝使者，抢劫其财物。汉朝派到西域去的使臣奏道：“大宛有好马，藏在贰师城中，不肯献给汉使。”于是，汉武帝派壮士车令前往大宛用黄金千斤以及金马，请求交换。大宛国王同其群臣商议道：“汉朝离我国很远，道路艰难，屡屡致人死亡；北路又有匈奴骚扰，从南路来，没有水草，又缺少城郭、食粮。汉朝派几百人作为使团前来，还常因缺乏粮食而死亡过半，这怎能派大军前来呢？所以汉朝对我们不能怎么样。贰师城的马，是我们大宛国的宝马，不能给汉朝。”大宛国不肯交换，汉使恼怒，破口大骂，将金马用锤击碎而去。大宛众贵族生气地说：“汉使太轻视我们！”然后大宛国王命驻守东部边境的郁成王率兵拦截，杀死汉使，夺取了他携带的财物。（1）初征大宛大宛不但不准求购汗血马，而且还杀死汉使，汉武帝大怒。曾出使过大宛的姚定汗说，大宛兵弱，如果发三千强弓劲弩之士，就可以打下大宛。汉武帝因曾派浞野侯赵破奴率七百骑兵击杀楼兰王，大破楼兰，觉得打大宛应该更容易，就听信了姚定汗的话。协律都尉李延年曾为汉武帝表演歌舞，边舞边唱：“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武帝听了极为色馋，叹息说：“好啊！这样的佳人真有吗？”武帝姐姐平阳公主告诉武帝，延年有妹即是。武帝召见，其女果然妙丽善舞，于是纳为夫人，即李夫人。李夫人深得武帝宠爱。由此，武帝便想给李夫人的弟弟李广利创造一个以军功封侯的机会，于是拜李广利为贰师将军，让他用武力夺取汗血马。司马光对这件事如此评说：“汉武帝想封自己宠爱的姬妾李夫人的娘家人为侯，李广利才被他派去征讨大宛。没有为国立功就不能封侯，这是高祖皇帝的约定。但军务大事关系到国家的安危、民众的生死，如果不辨贤愚就授予军事大权，与其以侥幸的微小功劳为借口封自己喜欢的人为侯，还不如无功就封侯好些。汉武帝在处理封国事务上很有见地，却在任命将领方面失当。所以，说他能够遵守先帝的约定，我认为是过分了”。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李广利奉汉武帝之命，征发属国六千骑兵和郡国青壮兵丁数万人前去攻打大宛，以夺取贰师城的汗血马。过了大盐泽后，因为汉使往来频繁，接待困难，路边的小国很讨厌汉使，他们见大军前来，纷纷坚守城池，不肯供给汉朝军队食物。这些城池，一时又难以攻打下来，能攻打下的，就补充点吃的，攻不下来的就数日撤离。等攻到郁成，只剩下饥饿疲惫的一千多人。攻打郁成，伤亡的人又很多，贰师将军同左右亲信商议说：“连郁成都不能攻克，更何况大宛国的都城呢？”于是决定引兵而还。这一次西征大宛，往返两年，等回到敦煌，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二的兵士了。贰师将军派人上书说：“因为路远粮缺，并不是士卒怕打仗，而是忍受不了饥饿。现在，军士人数少，攻不下大宛，请求暂且罢兵，等到增加军队再去攻打大宛。”得知贰师将军兵败的消息和看过所上的请罢兵书，汉武帝大怒，派专人将贰师将军的部队拦截在玉门关，传达命令说：“谁敢入关就杀谁。”贰师将军李广利很害怕，就将部队留驻在敦煌。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匈奴乌维单于去世，其子乌师庐即位，年纪幼小，号称儿单于。匈奴儿单于性好杀戮，这使国中百姓不安，又有很多牲畜死于天灾，匈奴左大都尉便派人偷偷对汉朝说：“我打算杀掉单于，归降汉朝，但汉朝路远，希望得到汉兵接应，我马上就可以发动。”于是汉武帝派因将军公孙敖在塞外修建受降城，驻兵接应。汉武帝认为匈奴离受降城仍然太远，又派浚稽将军赵破奴率二万多骑兵从朔方郡出塞，向西北方推进二千多里，准备到达浚稽山接应匈奴左大都尉后返回。当赵破奴前来会合之时，匈奴单于却察觉了匈奴左大都尉的阴谋。单于杀死左大都尉，派左翼军袭击赵破奴。赵破奴一路捕杀敌军，俘虏了几千人，然后班师，行至离受降城四百里之外，被匈奴八万骑兵包围。赵破奴夜间亲自出营寻找水源，与匈奴侦察部队遭遇，赵破奴被俘。匈奴军乘势猛攻汉军，汉军军吏害怕失去主将后回去被杀，所以没人突围逃回，全军覆没。匈奴儿单于大喜，又派出骑兵攻打受降城，未能攻下，便侵入边界，掳掠后离去。赵破奴率两万军队北伐匈奴，结果全军覆灭，引起朝野震动。朝廷中很多高级官员都主张停止出兵攻打大宛，以便对匈奴集中兵力。武帝则认为，既然汉朝已经出兵攻打大宛，如果打不下大宛这样的小国，那葱岭以西的大夏、安息一类的国家必定会看不起汉朝，大宛的良马再也弄不到手，甚至乌孙、轮台那样的小国家也会为难汉朝的使者，那样就太让外国轻视汉朝了。于是，武帝惩罚了主张停战的大臣邓光等人。李广利征大宛 版画武帝决定增兵再攻大宛，将狱中囚徒释放从军，充当侦探或尖兵以袭击敌军，又征发郡国恶少年和边境骑兵。经过一年多的部署，从敦煌起兵时，领兵的校尉有五十多人。不算私人带着粮食行李跟随部队出征的人，仅部队就有六万人。送粮草的牛有十万头，马三万匹，驴骆万数。兵器、弓箭颇为齐备。天下骚动不安，汉天子要讨伐大宛的消息被人们争相传告。大宛国都城内没有水井，用水要从城外引进，汉朝就随军带上会治水的工匠，准备改掉大宛城下的水道，并从原水道穿地穴攻城。又增派十万人到酒泉、张掖以北，并设置居延（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休屠（今甘肃民勤）两县卫护酒泉，以保护后方，防备匈奴乘机侵扰并作为战争后备队。为充实兵力，汉武帝下令：全国犯罪的官吏、逃亡者、入赘妇家的男子、商人、原属商人户籍者、其父母或祖父母属商人户籍者，这七种人一律谪罚为兵。络绎不绝的车辆和役夫为贰师运送粮食。汉武帝还任命两名熟悉马匹情况的人充当执马校尉和驱马校尉，准备在攻破大宛后挑选良马。（2）二征大宛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经过充分的准备之后，贰师将军李广利带着庞大的队伍第二次出征大宛。由于汉军兵多，所到之处，西域各小国争相迎接，为汉军供应粮食。前进到轮台，轮台国不降，汉军攻城数日，城破后在城中进行了一场大屠杀。从此汉军一路向西顺利推进，直抵大宛城下。攻到大宛王都时，汉军部队还有三万人。大宛军队出来迎击汉朝军队，被汉朝军队击败。大宛军队退入城内守卫城堡。贰师将军本想先攻占郁成，但又担心大宛人因军队滞留而产生诈变，决定先打下大宛。汉军派水工决开水源，改变水的流向，断绝城内用水，并穿地道攻城，以困扰大宛。四十多天围城攻打，大宛人很害怕。大宛官员商量说：“因为国王毋寡隐藏了好马，杀死汉朝使者，才招致汉军远征大宛。献宝马杀国王可让汉军解围。如果汉军还不解围，就奋战而死，也不为晚。”这时，大宛都城的外城已被汉军攻破，并俘获了勇将煎靡，大宛人更加不安。于是，大宛人杀了国王，提着国王毋寡的头去见贰师将军李广利，表示愿意献出宝马，只要汉军解围，就愿意供给汉军粮食。不然的话，就把宝马杀死，坚守到底，而康居的救兵也快到了，到时内外夹攻汉军，请贰师将军李广利考虑选择。贰师将军听说大宛城内已找到汉人穿井汲水，城内的粮食也不少，而且已经杀掉了作为罪魁祸首的大宛王毋寡，此时再不撤围，等汉军疲乏时，康居必然前来相救，那时汉军必打败仗，就接受了大宛提出了条件。大宛人放出宝马，任凭汉军选取；拿出粮食，供养汉军。汉军挑选了好马数十，中等以下的马二千匹，立大宛贵人中对汉人比较友好的昧蔡为大宛国王，与他们订立盟约后班师回朝。楼兰故城一角贰师将军由敦煌西面出兵的时候，因为队伍庞大，就将队伍分成南北两路前进。校尉王申生和原大鸿胪壶充国统领一支一千多人的队伍经过郁成，得不到郁成人的粮食供给。王申生的部队同贰师将军的大部队相距不到二百里远，依仗大军兵威很轻视郁成，就发兵猛攻。郁成人探明王申生的队伍人数不多，发动三千精兵在一个早晨猛攻王申生部队，将其攻杀，只有几个人幸免逃了出来。贰师将军李广利命搜粟都尉上官桀攻破郁成城，郁成人投降，国王逃到康居。上官桀率军一直追到康居。此时，康居人已经听说汉朝军队占了大宛，郁成王就被他们交给了汉军。上官桀派四个骑士把郁成王押解到贰师将军李广利那儿去，在路上，他们怕发生意外，上地方来的骑士赵弟就挥剑斩杀了郁成王。贰师将军率军班师回朝，所经过的小国听说大宛已被汉军攻占，便纷纷派自己的子弟向汉朝纳贡，进见汉天子。后来，这些人都被汉朝扣留作了人质。班师队伍回到玉门关时还有一万多人、一千多匹马。此次征伐大宛，损失惨重，并不是军粮不够，因战而死的人不多，而是因为将吏贪财物，不知道爱惜士卒，克扣侵吞军饷，因此才导致军中大量人马的非战争死亡。汉武帝念其远涉万里征伐获胜，太不容易，也就不再追问领兵将领的过失，并颁下诏书加以嘉奖。诏书说：“匈奴虽迁到大沙漠以北，但仍和附近几个小国策划断绝大月氏派来的使者，拦截残害汉朝使者。汉朝使者和身毒国派往汉朝的使者，被危须国以西的那些国家和大宛相约杀害，阻隔东西交通要道。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师问罪，讨伐大宛胜利，取得郁成王、大宛王的首级。因此封李广利为海西侯，封地千户。”又封斩杀郁成王的上人赵弟为新畦侯。官拜为九卿的三人，诸侯相、郡守二千石俸禄官的一百多人，一千石俸禄以下的官一千多人。因为犯罪受惩罚而去从军的，一律赦免其罪过。兵士赏赐四万钱。贰师将军李广利征伐大宛，前后两次，历时四年而告结束。汉朝征服大宛以后，为了保证通往西域的商路畅通，汉政府又把长城的西端再一次延长，从敦煌以西一直通到大盐泽，同时又在轮台、渠黎设置护西域使者校尉，率领田卒数百人驻扎屯田，以给往来的各国使者提供供给和保护。贰师伐大宛，取得了大宛的汗血马，李广利封了侯，汉朝军威播扬于西域，基本达到汉武帝的目的。得到大宛的汗血马后，汉武帝很高兴，他还做了几首《天马歌》加以纪念。匈奴听说李广利率兵征讨大宛，曾经企图拦截，但因为汉军声势浩大，所以不敢与汉军交战，匈奴便派骑兵前往楼兰国，等候袭击在大军后面的汉朝使臣，目的是断其通道。当时汉军军正任文正率兵驻守玉门关，抓到匈奴俘虏，将这一消息报告朝廷。汉武帝下诏命任文率兵捕捉楼兰王，押到长安问罪。楼兰王争辩说：“楼兰作为一个小国，夹在汉朝与匈奴两个大国之间，如不两边听命，就无法自保，我愿率本国百姓迁入汉朝境内。”汉武帝认为他说得有理，便放他回国，并让他协助探听匈奴动静。从此楼兰得不到匈奴的信任。大宛战败，震惊了西域各国，派往西域的汉使因此得以顺利地完成使命。于是，从敦煌向西直到盐泽，处处筑起亭燧，而轮台、渠等地都有汉朝的屯田兵卒几百人，由使者、校尉加以统领，用以供给出使国外的使团所需。一年多以后，大宛贵族认为昧蔡过于讨好汉朝，使本国遭受屠戮，于是发动兵变，杀死昧蔡，拥立毋寡的弟弟蝉封为大宛王，派蝉封的儿子到汉朝充当人质。汉朝因而派出使者赏赐蝉封，对他进行镇抚。蝉封同汉朝约定，每年向汉朝进献天马两匹。贰师伐大宛，是汉武帝发动的一次带有侵略性的战争，大宛蒙受了惨重的损失，沿途诸国受到骚扰，汉朝也损失极大。李广利远师征伐大宛，出关时有士卒六万多人，回来时仅剩下一万多人，其他损失还不算在内。但是伐大宛对于震慑西域各国，笼络西域人心，缩小匈奴的影响，加强汉朝对西域的统治具有重要意义。6.苏武不辱使命天汉元年（公元前100年），汉武帝派中郎将苏武出使匈奴，以示汉匈和好的意愿。苏武，字子卿，西汉杜陵（今陕西安）人。将门家庭出身，其父苏建，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以校尉身份随大将军卫青从云中（今内蒙古托克托）出击匈奴，凭着赫赫军功被封为平陵侯。苏建曾多次随从卫青出征，并做过卫尉和代郡（今河北蔚县）太守。苏武少时任为郎，后来做了替武帝掌管马厩的官。马邑之谋以后，汉匈断绝和亲，双方都不断扣留对方派出的使节。卫青、霍去病连续三次大规模出击匈奴，匈奴主力被击垮，但是，汉朝的损失也极大，无力进一步出击，双方均精疲力尽，呈胶着状态。（1）匈奴扣苏武匈奴响湖单于去世后，其弟左大都尉且侯被立为单于。汉武帝打算借征伐大宛的军威让匈奴臣服，便颁发诏书说：“高皇帝给朕留下平城的忧患，高后时，匈奴单于给我朝的书信又悖逆。当年齐襄公报九世先祖之仇，他的行为符合《春秋》的道义。”且侯单于刚刚即位，害怕汉军袭击，便向汉朝表示：“我是小孩子，哪有和大汉天子相比的条件呢，汉朝天子是我的长辈。”于是将不愿投降而被扣留在匈奴的汉使路充国等人全部放回，又派使臣前来进贡。天汉元年（公元前100年），汉武帝嘉许匈奴单于的义举，中郎将苏武奉命把留在汉朝的匈奴使臣送回匈奴，并携带厚礼，答谢匈奴单于的好意。苏武与副使中郎将张胜及暂时充任使团官吏的常惠等一同前往，到达匈奴后，送给单于礼品。单于却因此变得骄横，不像汉朝原来所希望的那样。正在这时，曾经归降过汉朝的匈奴缑王和长水人虞常，以及卫律所率领的投降匈奴的原汉朝人暗中商议，企图将匈奴单于的母亲劫持回汉朝。卫律的父亲原是长水地区的匈奴人，卫律本人则因与汉朝的协律都尉李延年关系好，经李延年推荐，被汉朝派遣出使匈奴。卫律出使归来，听说李延年一家被收捕，便逃往匈奴投降。单于很喜欢他，封他为丁灵王，共商国家大事。虞常在汉朝时一直与副使张胜关系密切，曾私下拜访张胜说：“听说大汉天子非常怨恨卫律，我可以为汉朝埋伏弓弩手将他射死。我的母亲和弟弟都在汉朝，希望他们能得到赏赐。”张胜应允了虞常的要求，并送给他很多财物。一个多月以后，单于外出打猎，王庭里只有他母亲和部分弟子。虞常等七十多人正准备发动政变，不料其中一人在夜间逃走，告发了虞常等人的政变计划。于是单于调兵与虞常等人交战，杀了缑王等人，虞常也被活捉。匈奴单于派卫律审理此事。张胜听到消息后，害怕查出先前与虞常约定的事，便向苏武报告。苏武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肯定会遭到牵连，如果受到侵犯再死，那就更加辜负国家了。”于是准备自杀，被张胜、常惠二人阻止。后来张胜果然被虞常供出，单于大怒，召集贵族商议，打算杀掉汉使。匈奴左伊秩訾说：“谋杀卫律就要处死，如果谋害单于，又该怎么加重处罚呢？应让他们全部归降。”单于派卫律传话给苏武。苏武对常惠等人说：“如果卑躬屈膝，我们的使命会受到污辱，就算活着，又有何面目再回到我们大汉呢！”说完拔出佩刀刺入自己的身体。卫律大吃一惊，抱住苏武叫医生为他急救，好久才苏醒过来。常惠等痛哭着将苏武抬回驻地。单于很钦佩苏武的气节，早晚都派人去问候，并将张胜逮捕。苏武像几天以后，苏武伤势痊愈，匈奴单于派人劝说苏武投降。审判虞常时，又把苏武叫去，试图威胁苏武投降匈奴。虞常被判斩首以后，审问张胜。卫律说：“汉朝使节张胜谋杀单于亲信大臣，应判死罪，如果愿意投降单于就可保全性命。”张胜投降了匈奴。卫律对苏武说：“汉朝通使犯了谋杀罪，你也应当受连坐治罪。”苏武争辩说：“他们的阴谋我从来都没参与，又跟张胜没有亲属关系，不应该牵涉到我。”卫律举起宝剑，比比划划，欲刺苏武，苏武昂首挺胸，从容不迫。卫律只好用富贵引诱苏武投降，他说：“我也是由汉朝投降匈奴的，单于很看重我，封我为丁灵王，拥有数万下属，牛羊满山，享尽荣华富贵。如果你今日投降匈奴，明日也就有了同样的荣华富贵。要不然，你白白死在草原，有谁知道呢？”苏武无所表示。卫律继续说：“你如果听从我，投降匈奴，咱俩就结拜为兄弟；否则，你以后再想见我，恐怕也不能见我了。”苏武骂道：“你身为汉朝臣子，却不顾恩义，叛主背亲，投降蛮夷，我见你干什么！单于信任你，让你决定别人的生死，你不秉公办事，反而想挑起两国君主相互争斗，在一旁坐观成败。南越国杀死汉使，被汉灭掉后成为九郡；大宛王杀死汉使，长安宫廷北门就悬挂着他的人头；朝鲜杀死汉使，立即招来灭国之祸。这种事只有匈奴还没干过。你明知我不会投降，却想趁此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只怕匈奴的灾难，将会从我开始了。”卫律明白终究胁迫不了苏武，只得禀报单于。单于见苏武如此忠心，越发想争取他归降，便将苏武囚禁在一个大地窖中，不供应苏武的饮食，企图逼其就范。当时正下大雪，苏武躺在地上，靠吞食雪片和衣服上的毡毛，几天后竟然未死。匈奴人以为有神灵庇护他，便让苏武去北海牧羊，并对苏武说：“等到公羊能产出羊奶，你就可以回国了。”常惠等使团中不肯投降匈奴的成员，也被流放。（2）苏武牧羊苏武一个人到北海放牧，粮食不够吃时，就用老鼠洞里的草籽填肚子。白天，拿着使节，晚上睡觉也抱着使节，使节上的旄毛几乎脱落净尽。过了五六年，单于的弟弟於王带着人马到北海打猎。苏武帮助他们修理弓箭，编结猎网。於王很喜欢苏武，就把一些衣服、食物送给苏武。过了三年多，於王病死。死前，把一些马匹牲畜、衣服帐篷等留给苏武。到冬天，单于令人又把苏武的马匹牛羊全部偷走。这时候，苏武以前的好友李陵来到了北海。苏武出使匈奴的第二年，即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九月，李陵奉汉武帝之命带兵侦察匈奴虚实。李陵率五千步兵，从居延（今内蒙古额济纳旗）出发，被匈奴三万骑兵团团包围。经过激烈战斗，李陵箭尽援绝，兵败被俘，后投降了匈奴。后来，匈奴单于知道李陵同苏武是好朋友，便派李陵到北海来劝说苏武投降匈奴。李陵为苏武安排了酒宴，边饮边谈：“单于听说我同你关系不错，特意让我来劝劝你，愿你回心转意，留在匈奴。你已经不可能再回汉朝了，独自在这空旷无人的草原上受苦，你的气节谁会知道？”李陵又把苏武一家的遭遇告诉了他。苏武的哥哥苏嘉随武帝外出，将车辕碰坏，怕武帝治罪，自刎而死。苏武的弟弟苏贤奉命追捕犯人，没有追到，也吓得服毒而死。苏武的母亲已经离开人世，年轻的妻子也早已改嫁。十几年又过去了，也不清楚他们是死是活。然后，李陵又劝苏武说：“人生如早晨的露水一样短促，这样受苦又是何必呢？我刚投降匈奴时，自己感到对不起汉朝，母亲又被关在监狱里，我又何尝想投降。可是，现在武帝年事已高，经常糊里糊涂地变更法令。大臣无罪被杀的有好几十家，弄得人人自危，朝不保夕，你现在还为谁考虑呢？还是听我的劝告，投降匈奴吧。”苏武沉思一会儿，对李陵说：“我们父子没什么功劳，却受到皇帝封赏，又封将军又拜侯，都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为报答汉朝，就是肝脑涂地，也是应该。现在若能杀身效国，或受斧而诛，也是心甘情愿的。做臣子的就应该像儿子对待父亲一样对待国君，做儿子的为父亲而死，没什么遗憾的。你不要再往下说了。”过了几天，李陵和苏武在一起饮酒，又对苏武说：“子卿，我的劝告你一定要听啊！”苏武正言厉色地回答说：“我苏武早就准备死了。大王你如果一定要劝我投降，那咱们今天的欢乐就此结束吧，让我死在你的面前！”苏武不称李陵名字，却叫他“大王”，李陵知道苏武决心已定，无法再劝告，内心感到惭愧，感慨地说：“唉，你真是不可侮辱的义士啊！我和卫律背汉投降，才是天大的罪人。”李陵离开北海后，不好意思出面再见苏武，就把几十头牛羊托妻子送给苏武。后元二年（公元前87年），李陵又一次来到北海，这次是为了告诉苏武武帝去世的消息。苏武很悲痛，冲着南方号啕大哭，连血都哭出来了。汉武帝死了以后，汉昭帝即位，当时，壶衍单于统治匈奴。（3）重见天日连年不断的战争，使汉朝、匈奴都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极大破坏了社会经济，和平、安宁成为汉匈人民的共同愿望。同时，匈奴贵族争权夺利，内部分裂，很不团结，根本无力同汉朝打仗，也希望和好。汉昭帝时期，霍光当政，决定同匈奴和好，以缓和各种社会矛盾，恢复社会经济。昭帝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汉匈双方议和，恢复了和亲和正常往来。汉朝多次要求匈奴将苏武等人放回，匈奴不想让苏武回来，就谎称苏武已死。后来，汉朝派使节到匈奴去。常惠就向看守人提出，要求见汉朝使者。夜里，常惠同看守人一起来到汉朝使者驻地，向使者诉说了苏武在匈奴的遭遇和下落，还教给了使者营救苏武的办法。汉朝使者对匈奴单于说：“汉朝天子在上林苑打猎，射到一只从北方飞来的大雁。一封绸子写的信系在雁腿上，信上说苏武没有死，正在北海牧羊。为了汉匈和好，希望将苏武放回。”匈奴单于听了，大惊失色，看看左右目瞪口呆的大臣，不知道汉朝使者为什么这么清楚苏武的情况。单于见无法隐瞒，只好如实对汉朝使者说：“苏武等人确实还活着。”苏武就要回汉朝了，李陵为他置酒送行，说：“现在你还归汉朝，在匈奴扬名，为汉朝立功，你比古书上记载的英雄人物强啊！李陵虽然是笨拙胆怯之人，但是，汉天子如果能宽大一点，不杀我老母，给我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汉朝的大恩大德我会永远不忘。想不到汉朝竟杀我全家，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回汉朝呢？我说这些，无非是让你知道我的心情罢了。”李陵边歌边舞，泣不成声。苏武牧羊 王震 清匈奴单于召会苏武及随同苏武回来的旧日部属九人。昭帝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已年过花甲须发尽白的苏武，手持使节，回到长安。苏武出使匈奴，去时属员一百多人，历时十九年，其间，死的死，降的降，只有常惠等九人回到长安。苏武出使匈奴不辱使命，回来后，汉朝廷封他为典属国，赐钱二百万，公田二顷，住宅一所。汉宣帝时，封苏武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苏武在匈奴生的儿子苏道国也被接回汉朝；后来，还把苏武的像画在未央宫麒麟阁，把苏武称为“中兴名臣”。7.李陵败降匈奴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汉武帝令大将李陵率兵随贰师将军李广利出击匈奴。李陵，字少卿，西汉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人，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李陵精于骑射，他礼贤下士，充满仁爱之心，因此名声极好。武帝认为李陵有李广之风，曾让他率八百骑兵，深入匈奴领地，过居延（今内蒙古额济纳旗）视察地形，但是没有见到匈奴人而退回。李陵回来后，武帝因其有将帅之才而任命他为骑都尉，交给他五千勇敢之士，在酒泉、张掖教练骑射，以便日后用来抗击匈奴。太初二年（公元前103年），汉武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军西征大宛，又派李陵率军押后。刚刚出关，贰师将军就大败而归。李陵奉汉武帝之命从敦煌率领五百精骑出发，过盐水泽，把贰师将军接应回来，随后李陵屯留张掖。（1）大战单于军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汉武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率领三万骑兵从酒泉出发征伐匈奴右贤王。汉武帝召见李陵，想把贰师将军李广利运输粮草的任务交给他。在武帝召见李陵时，李陵向汉武帝提出请求，说：“臣所率领的屯边将士，都是荆楚勇士、奇材、剑客，射必中的，力可缚虎，臣希望能领一支兵马，独挡一面到兰干山南边分散单于兵力，请不要让我们只做贰师将军的运输队。”汉武帝说：“我此次发兵，分兵较多，不能拨给你骑兵。”李陵答应，可以不要骑兵，愿意以少胜多，领步兵五千人直捣匈奴单于王庭。汉武帝为李陵的壮烈之气所感动，就批准了李陵的请求，同时派强驽都尉路博德领兵在半道接应。路博德以前曾被任命为伏波将军，他也不愿意作为接应李陵的后队。路博德上奏武帝，说现在是秋天，正是匈奴马肥人壮的时候，不宜开战，请求与李陵留到春天，到时再加上酒泉、张掖的骑兵五千人合击匈奴，必能成功。看到路博德的上书，汉武帝以为李陵先前说得理直气壮现在又反悔，所以才让路博德上奏缓击匈奴，武帝十分气愤。汉武帝下诏给路博德，说匈奴人已经侵入西河（今内蒙古东胜）地区，让他马上带兵前往西河保护钩营道路；又命令李陵九月出发，到达东浚稽山（约在图拉河与鄂尔浑河之间）西边的龙勒水上，探听匈奴的情况，如果遇不到匈奴人，就沿着浞野侯赵破奴走过的路线到受降城（今内蒙古巴彦淖尔盟狼山）休整人马。于是，李陵率步兵五千人从居延出发，向北行军一个月，到达浚稽山安营扎寨，同时，将所过山川地形绘成图，派陈步乐骑马送回。陈步乐见到汉武帝，说李陵是个宽厚仁爱之人，兵士都愿意为他拼死效力，汉武帝听了很高兴。后来，匈奴单于的三万精锐部队将李陵的五千步卒包围。李陵将部队驻扎在两山之间，用战车围成营垒，然后，率领将士驰出营外布成战阵，前边的士卒持盾、戟，持弓弩的士卒在后射杀敌人。李陵下令说：“听到鼓声，一齐出击；听到锣声，马上停止。”匈奴骑兵看到汉朝军队人数较少，直奔营寨而来。汉军将士万弩齐发，匈奴骑兵损失惨重，狼狈逃窜。李陵率士卒马上追击，击杀匈奴数千人。匈奴单于战败之后，大惊失色，又从周围调来八万骑兵同李陵作战。李陵边战边退，南行数日，退到山谷中。战斗中，李陵下令杀死随军家属，以示血战到底的决心。汉军士卒，受伤三次的躺在车上，受伤两次的驾车，受伤一次的坚持奋战，又杀敌三千多人。李陵率部队沿着龙城（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和硕柴达木湖附近）旧道边战边退，走了有四五日，到达一片沼泽地。匈奴人利用芦苇丛生的沼泽地，从上风头放火攻击李陵部队。为了隔断火势，李陵也命令士卒放火烧苇，挫败了匈奴人的这一火攻计谋。出了沼泽地以后，向南行，到达一座山下。匈奴单于率骑兵占领山头，然后命令骑兵跟随自己的儿子突袭李陵。李陵将匈奴骑兵引到树林中，又击杀匈奴数千人，之后又用连弩机发箭击射匈奴单于，匈奴单于下山逃走。匈奴单于认为对手都是汉朝的精兵，而且这样被汉军牵着鼻子向南走，恐怕南方有汉军埋伏好的大部队，因此准备随时撤军；但他的手下却主张继续猛攻，如不能取胜，再撤走。于是匈奴骑兵又向李陵步兵发动了数轮猛烈地进攻，李陵所率步卒情况更加危急，甚至一天打好几十次仗。战斗中李陵的部队又射杀了匈奴的两千多骑兵。（2）寡不敌众匈奴军不能取胜，准备撤走。恰逢李陵军中有一个叫管敢的军侯，因被校尉凌辱而投降了匈奴。对单于说：“李陵的军队没有援兵来救，并且箭已快用完了，只有李陵将军麾下和成安侯手下各八百人排在阵前，派精兵射杀旗手即可破阵了。”他说的成安侯，是韩延年，他的父亲韩千秋曾担任过济南相，进攻南越时战死，武帝便封他为侯，在李陵军中做校尉。单于非常高兴得到这个消息，命骑兵合力攻打汉军，边打边喊：“李陵、韩延年快降！”接着切断了汉军的退路，猛烈攻打李陵。李陵处在山谷底，敌人在山坡上从四面射箭，箭如雨下。汉军坚持南行，未等冲到汗山，一天之中五十万支箭已全部用光，于是舍弃战车而行。当时，汉军还剩兵士三千多，赤手空拳的就斩断车轮辐条当武器，军吏们也只有短刀。最后又因被一座大山阻住去路而折入峡谷。单于切断了他们的退路，在险要处滚下垒石，很多士卒被砸死，不能前进。黄昏后，李陵换上平常的衣服，独自一个人走出营帐，拦住左右说：“让我一个人去干掉单于！”李陵过了很久才回来，叹息说：“兵败如此，唯求一死！”军吏说：“将军威震匈奴，皇上不会让您死，以后可想别的办法回去，对浞野侯那样的人，被匈奴俘获后逃了回去，皇帝尚且以礼相待，何况将军您呢！”李陵说：“您别说了，壮士死而后已！”于是他叫部下砍断旌旗，掩埋珍宝。又扼腕道：“再有几十支箭，我们足以逃跑了，可现在手无寸铁，没有能力再与匈奴作战，天一亮就只有束手待擒了。不如作鸟兽散，还可能有人逃回去奏报皇上。”他令将士们每人拿上一大块冰，二升干粮，约定在边塞遮虏鄣会合，准备夜半时分击鼓突围。但到夜半时，鼓却没有击响。李陵与韩延年一同上马，十多名壮士和他们一道冲出。匈奴发现后率领几千名骑兵追击他们。韩延年战死，李陵长叹：“我无脸面去见陛下呀！”于是下马投降了。他的部下都趁机四散逃命去了，逃回塞内的仅四百余人。李陵大战单于王 版画李陵兵败的地方离汉边塞只有一百多里地，消息很快被人知晓，边塞把情况报告给朝廷。武帝以为李陵战死，就把他母亲和妻子召来，要相面的人来看，相面的人说他们脸上并没有死丧的气色。后来得知李陵已降匈奴，武帝大怒，责问陈步乐，陈步乐因害怕被治罪而自杀。很久以后，武帝才悔悟到李陵之所以投降是因为没有援兵，说：“李陵出塞之时，本来诏令强弩都尉接应，只因受了这奸诈老将奏书的影响又改变了诏令，才使得李陵全军覆没。”于是派使者慰问赏赐了李陵的那些死里逃生的部下。李陵在匈奴一年后，武帝派因将军公孙敖带兵深入匈奴境内接李陵。公孙敖没有完成武帝交给的任务，带兵而回，对武帝说：“听俘虏讲，李陵在帮单于练兵以对付汉军，所以我们接不到他。”武帝听到后，盛怒之下将李陵的全族都处以死刑，陇西一带士人都以李陵不能死节而连累家室为耻。此后，有汉使到匈奴，李陵对使者说：“我为汉朝领步卒五千横扫匈奴，因无救援而败，有哪一条对不起汉朝，而皇帝却杀了我全家？”使者说：“皇上听说李少卿在为匈奴练兵。”李陵说：“那是李绪，不是我。”李绪本来是汉朝的塞外都尉，驻守奚侯城，因匈奴攻城而投降。单于对他礼遇有加，给他的官职比给李陵的还大。李陵痛恨因他为匈奴练兵而使自己全家被诛，便派人刺杀了李绪。为此，大阏氏便想杀掉李陵，单于把他藏到北方去了，大阏氏死后才把他接回来。单于很器重李陵，把女儿嫁给他，立他为右校王，立卫律为丁灵王，他们都成了匈奴军中掌权的贵族。卫律的父亲本是长水胡人，但他却在汉朝出生长大。他同协律都尉李延年交情甚笃，李延年推举他出使匈奴。出使回来，正遇上李延年因罪而被斩，卫律害怕受株连，就出逃投降了匈奴。他很受单于宠爱，经常侍奉在单于的身边。李陵则住外边，遇到大事才召入计议。8.司马迁著《史记》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太史令司马迁为李陵败降匈奴一事辩护，惹怒了汉武帝，被处以宫刑。司马迁只因为《史记》一书尚未完成，忍辱偷生，发愤著书。汉景帝中元五年（公元前145年），司马迁出生于龙门（今陕西韩城）。其父为司马谈。司马迁的家族世代在朝中担任太史之职，司马迁的祖先并不十分显要，世代为史官，但司马迁父子却都以此为荣，把修史看作一种崇高的职业，并都将终生的精力投入到修史之中。（1）身遭腐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