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梦第八部(大江东去)-5

“为什么呢?总统先生,那对你不大好吧!”  “他们都说不感兴趣。”李宗仁边叹边说,“我找了市商会主席徐寄庼,前驻美大使颜惠庆和杜月笙,最后找到了孙夫人。徐、颜等人和王晓籁有意为上海进行单独和平解决,是为了上海而非为了政府,意思差不多,内容不一样,而且对方也不一定肯答应。孙夫人的态度没法转变,连水都灌不进。”  “你怎么对他们说?”  “我说共产党至少在一个月内不致进攻长江防线,在这个假定下希望他们帮忙奔走,促请内阁留在南京。孙科预定二月初在广州举行象征的内阁会议,表示政府已迁到广州,然后再回南京,我劝大家别这么想,希望对孙院长有所影响。我说中共迟迟不派和谈代表,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停顿局面加强对和谈的分量……”  “总统先生,”司徒表情沉重:“你自己在上海碰到的问题,说明了今天的情形万分严重!希望你再作努力,庶不负我们对你的一片期望。”  “不敢当,大使先生。”  “不过我们也不是老打败仗,”司徒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中共要你逮捕的冈村宁次先生,他今天已被送回日本去了。一个有丰富反共经验的日本大将能够安全回去,对未来三年里的反共战争有着重大的意义。”  “那是你们的功劳。”李宗仁道:“他们都走了?”  “都走了,”司徒道:“总不能等共产党的军队到南京来为难他们吧?这一批日本战犯两百六十名,今天已由我们的军舰’约翰威克司号‘送到日本去了。麦克阿瑟元帅对巢鸭监狱中的战犯会好生看待。不过中共的质问也蛮凶的,他们问:冈村宁次等人由中国转移美国手中有何法律根据?这真是个难题。最后东京盟总法律部主任卡本德上校答得妙,说这是麦帅决定的,想来是由于人道上和政治上的理由。他说,冈村等人万一落入中共之手,中共或许会处理不当,亏待他们,或者为了宣传目的而释放他们。”司徒立起送客道:“我们再谈吧,我还要主持一个会。冈村他们能够回到日本,说明了反共前途希望不小,三几年内,中共就会垮的,你千万要抓住和谈机会,越拖越好!”  正是:如此布置怎么说?不是和谈是骗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一国三公 李宗仁一筹莫展 一石三鸟 白崇禧神机妙算  书接上回。话说蒋介石在一九四九年一月二十一日“引退”以后,只有两个多星期,南京的国民政府就土崩瓦解了。除了李宗仁还留在南京,所有的政府大员、院部首脑、和谈代表全部没了踪影。大批国民党部队从江北撤到了江南布防。宁沪路、沪杭路、浙赣路沿线,塞满了南撤的残兵败将。上海、浦东、宝山、青浦挤满了汤恩伯的“精兵”,他们强占民房,构筑工事,修建碉堡群,准备“保卫大上海”而决一死战。李宗仁指定的和谈代表张治中,在汉口、兰州、迪化满天飞,至今没有回来。而另一个和谈代表彭昭贤遭中共拒绝后已经提出辞职,却又遭到行政院的扣留。李宗仁想稳定局面、希望和谈迅速开始,却始终不能如愿。最可恼的是孙科的行政院,竟然不和他打招呼,不告而别,全体撤到了广州,行政院正副院长孙科、吴铁城也告“失踪”。据说一个外国记者在南京寻找孙科,找了三十个小时也没有找到,原来孙科到奉化看蒋去了。陈立夫、谷正纲,何应钦、张群等人比孙科、吴铁城“开溜”得还早。  正在李宗仁长吁短叹、一筹莫展的重要时刻,汉口的小堵葛白崇禧给他送来了“锦囊妙计”。白崇禧说,如今是和战未决,前途难测,吉凶难料,如果再拖下去,对外的影响恶劣不说,对以后的“领导权”也没有什么好处。因此,白崇禧提出了一个缓和溪口、拉拢广州的办法。这个办法的要点是:启用蒋的亲信将领何应钦。在启用何的过程中,再用点心计,使何能离蒋帮李。李宗仁心头一动,佩服小诸葛的神机妙算。于是在二月十四日派专机飞沪,把何应钦接到南京。  李宗仁也知道他们不会一说便合,就针对何的心理,说了很多好话。何应钦苦着脸道:“双十二事变,我在南京派兵攻打西安,给人误会借刀杀人,老头子一直记恨到今天。如果今天再帮你的忙,那不是同他一刀两断了吗?”  李宗仁弦外有音道:“敬之老兄,今天你还顾虑同他该不该一刀两断啊?”  何应钦闻言默然。沉思良久,强笑道:“这个问题我得想一想再答复。现在我想问你:你要他们释放政治犯,释放张学良、杨虎城,他们照力了吗?”  李宗仁恨恨地说:“哼!能照办倒好了。各地集中营一切照旧,有些还来个回信,说没接到党的总裁命令,未便擅自放人;有的根本没消息,你说这叫我怎么见人?释放张学良的命令到达台北,你说陈辞修怎么答复我?”  何应钦摇摇头。  “他妈的!他说不知道!他说这个人归中央管,他是地方政权,他既不知道,又管不了!”李宗仁气得直揉胸脯:“我他妈的代总统难道是私生子?是小老婆不成?”  何应钦劝道:“这又何必同他一般见识?张学良出不来,杨虎城总可以了吧?”  李宗仁一个劲儿摇头:“一样一样,这个命令是二十号到达重庆市政府的,杨森派市府秘书李寰找绥署秘书长廖楷陶商谈了一小时,还是没有下文,你说要我多难堪!多痛心!”  何应钦叹道:“所以我说,这个人实在难搞,我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头痛。”他接支烟,长长地吸了一口,问道:“这一次,他在溪口除了挂出党部招牌,你知道他还在干什么?”  “愿闻其详。”  “他还在幻想团结黄埔同学,重振什么黄埔精神,谁都知道他的’黄埔精神不死‘,他领导下的黄埔同学有几个肯为他卖命的?”李宗仁急于问他:“到底他对黄埔同学怎么样?”  何应饮道:“黄埔同学告诉我,在上海的黄埔同学领袖人物是袁守谦。袁奉蒋命在上海警备司令部举行会议,那天出席的人除了袁自己,还有邓文仪、石觉、黄珍吾、萧赞育等人,大家感到万分泄气,黄埔军校那么多学生,肯为落介石卖命的就他们几个。”  “贺衷寒呢?该起点作用吧?”  “贺衷寒没有参加,”何应饮道:“他在台湾。有一次他在南京同谷正纲大吵大闹,几乎打得头破血流,这次老谷正在上海帮汤恩伯的忙,贺衷寒便不好意思到上海去了。”  李宗仁聚精会神地说:“袁守谦他们对局势怎么看法?”  “可怜之极!”何应钦道:“有人在上海告诉我,说这批人给自己的谎话陶醉了,他们认为上海还能守住好几年,在大谈恢复核心领导的计划。老头子当然高兴得很,在溪口恐怕还会做北伐梦呢!哈哈!”  李宗仁把话头又拉了回来:“这件事,请敬之兄一定帮忙!”  何应饮沉吟良久:“德公!关于我的事,希望给我一个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反正我已经回来了。”  “好好。”李宗仁道:“明天晚上我请吃便饭,到时候再聊吧!”  送走了何应钦,李宗仁又跟张治中促膝面谈道:  “文白兄,事到如今,你老兄务必助我一臂之力!谁都知道老兄同毛润之先生、周恩来先生他们都熟,你非走一趟不可。”  张治中苦笑道:“唯其我同他们不陌生,我更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我对他们的广播、答复、声明都研究过了,除非一切根据他们的意思去做;否则不可能有圆满的回答。”  “问题有这样严重?”  “事实是这样简单。”张治中愤愤地说:“是谁先破坏和谈?老头子可以命令中央社发电报到全世界,说当年是’共匪破坏和谈‘,但此事瞒不过我、瞒不过你、瞒不过老头子自己!”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  “不,不,”张治中道:“今天的问题,是当年’戡乱‘的延续,今天人家打到大门口来,我们却要人家别打,请问古今中外,有哪一段历史是这样的?假定是这样,人家会不会让历史重演?何况——”  “别发牢骚了,文白兄!”李宗仁拍拍他的肩膀道:“今天是我在作主,瞧在兄弟份上,老兄走一趟吧!”  “我不是不去,”张治中皱眉道:“也不是发牢骚,我是讲正经的。坐一趟飞机,又用不着我两条腿。如果真对大局有好处,我两条腿跑路也值得!问题是去一趟又没有用!”  “为什么没有用?”  张治中长叹道:“他在溪口备战,你在南京求和,而我们却要替你做求和使者,请问人家会把我们当成什么?我们的奔走会有收获么?”  这回轮到李宗仁哑然无言了。他绕室徘徊,欲言又止。终于下了决心说:“文白兄,假如我全部接受他们的条件呢?你以为走一趟值得吗?”  张治中一怔,起立,问道:“真的?”  “真的旦”  “按照他们的条件谈判?”  “是的!”  “溪口呢?”  李宗仁一愕,说:“不管了!”  张治中严肃地问:“那么大使馆方面呢?你同他们商谈过?他们会同意你这么做?如果他们反对,你会坚持这样做?”  李宗仁一个劲儿抓后脑勺,绕室彷徨,对张治中道:“你休息一天吧!明天中午我请吃便饭,到时我们再交换意见。”  张治中叹道:“好。不过据我估计,大使馆不可能同意你刚才的意见。如果德公决心要和,那就别通知他们,免得罗嗦。”  李宗仁道:“好好,我不同他们商量,或者我同大使馆作有限度的商量,不能尽听他们的。”  “最好是你做你的,”张治中道:“牵涉到大使馆,这事儿八成没把握,我也不会夹在里面做馅儿。”说罢辞去。  “我不了解你的企图,”傅泾波对李宗仁道:“大使的意思,斩钉截铁,说得很清楚:只许拖、不是和,更不是投降!”  “话是这样说,”李宗仁道:“可你知道,溪口一把抓,对方无还价,我一个人在南京有什么办法?所以想请张治中等人到北平走走,缓和缓和。”  “千言万语是不和不降,”傅泾波道:“否则要你的防御工事干什么?’拖‘是当前急务,无论如何不能下错了棋。”  李宗仁态忑不宁,哭丧着脸道:“请转告大使,我这边实在拖不下去了。前一阵大使对我说,金元券从去年九月底起,已经贬值百分之九十八!现在事隔四个多月,您知道金元券又跌了多少?他把黄金美钞全运到台湾,我一个子儿也投得到!有几箱珠宝,可是这个慌乱样子,谁还肯买进珠宝?……”  这一边李宗仁在发愁,那一边蒋介石却在暗笑:“让那些糊涂蛋好好想一想吧!说我毫无办法。好,现在我走啦!姓李的比我有办法?哼!”他又问:“共产党怎么说?”  “他们还是那几句话,说我们政府在南京,内阁在广州,指挥在溪口,一国三公,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蒋介石失神地苦笑,再问:“一般舆论又怎样说法?”  “挖苦我们。”蒋经国恨恨地说:“比共产党还凶!”  “他们怎么说?”  “他们拿外国通讯社作根据,”蒋经国苦笑:“法新社有个电讯说,尽管蒋某人已经引退,事实上仍在领导国民党。据可靠消息,奉化和南京之间的电话和无线电很忙碌。代总统李宗仁依照蒋介石的命令伸出触角。又有一个上海消息说:根据蒋某人的命令,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发出’特别紧急宣传周报‘中说:’总统虽暂不行使总统权力,但仍可以总裁地位继续领导本党致力革命。本党同志仍须接受总裁指示。关于和平问题,必须研究总裁元旦文告与一月二十一日声明,以为言论之基准。‘因此那些人便认为我们表现得如此矛盾、如此儿戏、如此虚伪、如此混乱……”  “也真叫人恨透了!”蒋介石道:“我说的话怎么会流到外面去?登到报上去?我的命令怎么一字不改地泄漏出去?你先给我查清楚!查不清楚我简直没法睡觉!”  蒋经国忽然笑道:“亚伯,钟天心这个人倒是天真得很。”  “哦,你说的是和谈代表团秘书长钟天心吗?他怎么天真法?”  “他说他还准备带一个电台同他们谈判。”蒋经国拿起一分电稿:“他在上海招待记者,说代表团秘书人员己集中上海,准备和平谈判工作。诸如过去政协各项资料之搜集、整理,与政府历年来签订国际条约之搜集等。代表团本拟随带电台,惟和谈地点系在北平,电台自无需随往。总之,代表团内部各项事务大致就绪,现仅等中共之答复。”  正说着,南京电报又到,参谋总长顾祝同报告道:“调防工作顺利进行。李宗仁的部队已接收浦口与浦镇两地防务,似代替我军防务。张淦第十三兵团己接替李延年的第六兵团。第六兵团的第二十八、第五十九及第九十六军已调至长江南岸阵地。张淦兵团有三个军,人数约六万名,但迄今为止,尚有半数未到防地。惟李宗仁能如此部置,确系表示无论如何要守住南京。长江沿岸部署已经完成。余容续陈。”  “张淦,”蒋介石道:“记不起谁说过,张淦要做南京的卫戍司令。”  “有此一说,”蒋经国道:“不过这也是很可能的,张淦是李宗仁的广西同乡,是他的亲信之一。哦,汤恩伯有个报告,说李宗仁为了讨好知识界,曾宣布取消新闻检查,启封被永远禁止出版的若干报纸刊物。但他受不住我们的压力,他的南京卫戍总司令部,昨天已封闭了南京《人报》。因为该报刊载了’何应钦重整三军‘、’首都军政首长易人‘,以及’首都警察厅黄厅长开溜‘等消息,动摇民心、破坏治安,……汤恩伯还向新闻界声明:倘仍有利用报章杂志挑拨离间、造谣惑众者,决作戒严法令予以制裁。”  “好好,恩伯做得好。”  “白崇禧发表谈话……”  “又放什么屁!”  “他在汉口对路透社记者说:他决心扼守长江一线,无意撤退象宜昌、沙市这样的长江港口、他撤退驻马店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兵力。不过信阳还在南京部队负责防守中。”  “他还说什么?”  “到此为止了。”蒋经国突地紧皱眉头,说:“亚伯,薛岳这家伙好大的胆子!”  “他不是反对李宗仁吗?很好啊!”  “不,他连我们都反对。亚伯你听,报告说:薛岳同记者们宣布国共和谈前途黯淡,成功希望甚小。如果决裂,我决心保卫粤、闽、赣、湘四省。广东军队正训练中,三个月内便可完成,我生平最痛恨共产、封建和独裁三个主义,毛泽东代表共产主义、李宗仁代表封建主义、蒋介石代表独裁主义。我们必须打倒这些主义。国民需获得政治、民主的平等与自由!我愿意在孙科和吴铁城先生的领导下奋斗到底!”  “娘希匹他放什么屁!”蒋介石大声喊:“经国!这王八蛋又吃上美国迷药啦!反这反那,只剩下他一个人做皇帝吗!”  蒋经国沉吟道:“说不定有美国人在同他联络,也说不定他有意装腔作势,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倒不一定已经吃了美国迷药,否则他不会说什么孙科吴铁城的。”  做父亲的想想也有理,“嗯”了几声之后问:“美国有没有表示呢?”  蒋经国摇头道:“没有。薛岳对美联社记者还说:’我是进步分子‘,’我的谈话可以公开发表‘,说明了他是在装腔作势。”  “进步分子?”蒋介石冷笑道:“司徒雷登正在收买这批东西,将来他们是要我出来收拾呢,还是让这批进步分子出洋相?”  “亚伯,”蒋经国道:“听说司徒雷登已经同几个进步分子接头,要他们打进共产党里去。”  “哼!”蒋介石冷笑道:“我恨不得拉住司徒雷登的耳朵说:要反共非我不可!弄几个什么进步人士到他们那边去,只是送死,这批东西懂得个屁!”  “不好,”蒋经国拿起一份电稿:“上海的米又涨了。”  “涨了多少?”  “每担跳到金元券七千五百元,五天之内涨了四倍。”  “让李宗仁想办法吧!”蒋介石狞笑道:“他要过瘾,也得尝尝味道。”  “好多人到了广州,”蒋经国翻到另一份电稿:“谷正纲、于右任、戴传贤、刘健群、陈雪屏,都到了。”  “很好!”  “孙院长在哪儿办公?”  “没有说。据说石牌中大校舍可能让出来。”  正说着电话响,总机室报告李宗仁有所请示。蒋介石闻讯色变,摆手表示不接,蒋经国以为不可,于是代表他父亲同对方攀谈道:“是代总统吗?很对不起,家父有点不舒服,还没起床。”  “那真对不起了,”李宗仁道:“我本来不想打扰他,无奈事情太大,非请示尊大人不可……”  “代总统有什么见教,等家父起床之后,一定转告。”  “那谢谢了。”李宗仁道:“我本来准备来溪口,因为忙……我想请示尊大人,乃是行政院的搬迁问题。世兄知道,国民政府在南京不在广州。现在孙院长忽然自作主张把行改院搬向广州,实在叫人太难看了。我们目前同中共和谈,争取时间,中共电台广播,说我李某人在南京,孙科去了广州,他们要谈,也不知道谁是对手。世兄啊,你看这种身首异处的情形能继续下去吗?”  蒋经国忍住笑,一本正经道:“是是,我一定转告家父,一定转告家父。”  “现在,”李宗仁道:“我只请示一点:行政院非迁回南京不可,孙院长之走,事前根本没有得到我的同意。”李宗仁愤愤地说:“孙院长是当朝一品,是中山先生的后人,我实在不便说些什么,但望蒋先生从大局着想,请他回首都来,共维时艰,我就感激不尽了。”  “代总统好说,代总统好说。”  “是总统吗?”一忽儿孙科电话也到:“李先生下令要行政院搬回南京,给我拒绝了。”  “好,好。”蒋介石这回是自己接电话了:“你还是照着原定的计划去做。”  “更可笑的,”孙科道:“他说行政院搬到广州,事先没得到他的同意,真是活见鬼!”  蒋介石提醒他道:“不过是不是他真的不同意你们搬家呢?”  孙科电话里笑出声来道:“不不,迁都是有决议案的,的的确确经过本党中常中政联合会通过的。”  “他也在场吗?”  “当时他也在场,”孙科道:“不但有人看见,而且有案可查,他还签了名呢!”  于是两人皆笑。蒋介石问道:“哲生兄,立法院快开会了,地点大概决定了吧?”  “没有没有,”孙科道:“开会地点正是争论的焦点,大家哇啦哇啦吵个没完,很头痛。”  “不必头痛,”蒋介石安慰他道:“你可以先入为主,就说立法院开会决定在广州举行,每人可发车马费三百港币,那些立法委员们,当然不到南京去了。”  孙科大喜,再三致谢,谢他出了个好主意。但第二天电话又到,说李宗仁也不含糊,言明立法院在南京开会,立法委员车马费每人金元券四十万元,问蒋介石有没有什么花招,可以把李宗仁这一招压一压。  蒋介石沉吟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办法。现在广州的中央大员多不多啊?”孙科道:“我是同吴铁城,钟天心,郑彦棻、陈剑如等几位一起来的,人数不多。于右老还在这里劝我回南京呢。”  “别理这个大胡子!”蒋介石道:“他想回南京,由他去好了!你特别要注意这些人的情形,千万别让姓李的拉回南京才好。”  “是是是,”孙科道:“那么看一看风声再说吧。他们最终会叫饶的。”  但事实发展并非象孙科想象的那么顺利。李宗仁的活动比他强,特别是在人心思和的情形下,立法委员慢慢地倾向南京。南京反而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人们对中共过江这件大事有着不同的看法,但一致缓和下来了。李宗仁的私人代表甘介侯仆仆京沪道上。一忽儿与章士钊,颜惠庆,江庸,陈光甫,冷御秋等人茶叙,一忽儿又出现在黄埔系统的大员之前,诸如此类,差不多法定人数即将够数,孙科等人大急,赶紧派人到京沪一带活动;李宗仁也不含糊,忙派代表南下劝孙回去,孙科的答复天真极了,他说:“我姆妈要我到澳门去呢!你们却要我回南京。”直把坐在他身边的副院长吴铁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于右任在穗本想劝孙科回去,他老先生也认为这局势如朝“备战”方向发展,国民党一家一当非完不可,李宗仁“虽非同类”,但他至少表面上在做“和”的工作,于右任于是决定劝孙顾全大局,不如归“宁”(南京简称),不料反给孙科挽留了好几天,这位老先生在广州一哭再哭,在黄花岗前黯然流泪时,却被新闻记者们发现,跟上一问,老先生立刻放声大哭,老泪如雨,记者们个个无法下场,为他干着急,生怕他年老体衰,支持不住。于是向他多方劝慰,找个地方喝茶休息。于右任叹道:“没料到我这把老骨头会碰到这种日子。前些时听说陈立夫在广州大哭,我不表同情,他哭活该!又听说谷正纲也在这里大哭,我也不能同情,他哭活该!又听说戴季陶在吞声饮泣,我也不能同情,他哭活该!可是今天我也哭了,不过我的眼泪是干净的。”说罢长叹。半晌,索纸要墨,当着记者们龙飞凤舞,写下一首诗题目是:“登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台远望有感:  黄花岗前草连绵,白首于郎拜墓前;四十年来如一梦,凭栏独立更凄然。  至此方知稼墙难,每思开国一惭颜;人豪寂寂余荒冢,唤得英灵往活还。  写毕掷笔大哭,第二天独个儿南京去了。  蒋介石综合各方消息,认为此事不妙,连忙给陈立夫一个电话,有所安排。  原来陈立夫在那当儿奔波宁、沪、穗等地专为蒋介石担任”特种工作“,如今宁、粤之争惨烈,眼见孙科既动摇不定,又恋栈政院,情形危殆,该由他出马了。于是蒋介石电话中如此这般”附耳过来“,陈立夫马上自沪飞穗。下得飞机,开门见山对孙科道:”奉总裁之命到广州来,希望有助于政院。现在只有一句话:留在广州好了,总裁支持到底!“孙科大喜。于是胆子更壮,宁穗分裂之局也将形成。李宗仁派决定在南京召开立法院会议,立法院秘书长陈克文正式宣布了开会日期。李宗仁派俨然胜利在握,准备推翻孙科内阁。而孙科也有恃无恐,嘻嘻哈哈决定硬顶,反正推翻孙科就是推翻蒋介石,而默察形势,李能把蒋推翻才怪。张群见状”不雅“,出马去穗调解;吴铁城也伤脑筋,出马去宁商量。这样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问题果然转缓几分。蒋介石对孙科这张牌透了口气,李宗仁对他的内阁也稍感放心。可还在混持状态,而立法院之会眼看就到。南京方面大为焦急。桂系群臣筹策通宵,到底想出了一记杀手锏:只见李宗仁率领甘介侯、程思远,邱昌渭等人,在二月二十日那天一早,乘坐军用运输机,杀奔广州去也。  那边厢孙科等人倒也大吃一惊,不知此番吉凶如何,也只得硬着头皮去接。李宗仁双脚落地,使劲握手。接着发表声明。这个声明也确乎难以措辞,说什么”斥责企图不理会人民和平愿望的一切党派“。新闻记者一拥而上,东问西问。李宗仁只是摇头,对一切提问概不回答。他匆匆忙忙进了办公室,召开了一连串紧急会议。  蒋介石闻讯大急,忙叫在穗人员详细报告李宗仁所为何来?所作何事?广州、汉口之间电波忙碌,彻夜不断。  有的报告说:”李某此行志在弥缝裂痕,拉孙返京。他今日除声明外,拒绝发表谈话。明日将举行党政军联席纪念周,向文武百官训话,并将去湘、桂晤程潜、黄旭初。“  有的来电说:”外间传言孙将去职,而李的军事助手白崇禧、何应钦未随南来,颇堪注意。白坐守南京,何仆仆来京沪,活动甚烈。张发奎、邓龙光等曾访李长谈,内容不详。“  有的回报说:”如果李劝孙回京之举失败,则李将于短期内返京后改组内阁,驱出孙科。立法院既已决定在京开会,李之改组内阁已有宪法上的根据及政治上的后盾。京、穗之间的问题已使李宗仁在毛泽东面前感到万分尴尬。而下星期,邵力子将在平晤见中共方面大员进行初步和平谈判,因此李之行动显然在于摆脱其狼狈地位……“  蒋介石大急。  蒋介石催报中共看法。来自北平的报告说:”中共否认在香港有和平谈判事实,也否认香港有南方局。对李宗仁广州之行,北平有评论说:李宗仁这种奔跑表示了国民党反动政府里,死硬派的主战叫嚣,实际上已经没有市场,连薛岳之类都在干吼,要反对蒋介石的独裁……“  ”北平的评论还说,党棍和特工已经失却控制,如因循时日,再不’团结党内力量‘和’消除误会‘,那么一旦解放军渡过长江,政府就会立即土崩瓦解。李宗仁敢于飞到广州,表示了宁粤暗斗的第一阶段已经被李宗仁看穿了广东’主战派‘的底牌,所以他一方面大放’和平前途乐观‘和’与中共方面已有接洽‘的空气,来提高他自己的地位,另一方面行尊降贵,亲自到广州来’感格‘和说服他的群臣,使他们懂得只有’党内团结一致‘,让他出面’和谈‘,还可以保全一部分实力。否则,再没有别的前途可以指望了。“  ”那么,在这种情形之下,李宗仁的计划有没有实现的可能呢?我们的回答是否定的!“蒋介石至此透了口气,说下去道:”因为,第一:李宗仁的这种想法和做法,立脚在一个主观愿望上,直到今天为止,他还幻想着’内部团结一致‘了,就可以和中共讨价还价,换言之,也就是到今天为止,李宗仁及其一派还没有坚决地用行动来接受毛泽东所提出的八项条件的诚心。没有这一个决心,即使他飞到北平,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的结果。第二:李宗仁的这种想法和做法依旧存在着一种投机和侥幸心理,企图由他来包办’全面和平‘,始终没有正确地认清中国人民现有的力量和他们自己所能包办的反动派的力量。换言之,他还不肯丢开那臭不可闻的’法统‘,他还想纠合那些不堪一击的反动派残余力量来作’对等的和谈‘,根本忘记了他自己还没有在支票上签字的资格。这两种观念不改,那么即使说服了广东封建势力,即使中共同意了他去北平’和谈‘,那时候中国人民信任这买空卖空的掮客吗?中国人民肯放松获致真正和平的八项条件吗?中国和一切民主党派,会毫无保证地接受他冒签的这一张根本靠不住的支票吗?……“  蒋介石再透一口气:李宗仁不可能真正代替他,至少他得不到对方的”谅解“;但蒋又不能放心:孙科是不是他的对手?  ”快把李宗仁在党政军联合纪念周上说的话报告过来!“  ”报告:李宗仁在中山纪念堂对立委、政府官员、军事人员等二千五百人训话,再度呼吁团结,历时二十五分钟,掌声稀疏。据一般观察,李的呼吁并非无人同情,乃是与会者最多只有一成听得懂他的广西官话。李所强调的是党的团结,并警告’凡是反对和平的人将为人民所痛恨。‘……“  那边厢,李宗仁在广州举行了一连串会议之后,同孙科在密室谈心。他开门见山道:”哲生兄,这次我来得太快,实在是事情紧迫,不得不如此,请你原谅!“  孙科在心头乐开了花,笑得合不拢嘴,忙说:”不敢当,不敢当。代总统日理万机,却因政院小事亲自来穗,实在使我惭愧!“  ”哲生兄,“李宗仁道:”过去的由他去了,本党如不团结,则大难临头!而本党如要团结,行政院非回南京不可。否则正如人家所说的,我们这个政府一国三公,身首异处,你说如何能和谈?而目前形势又告诉我们非和谈不可!如果谈不好,拖不成,那么新兵训练未成而共军先渡江,请问到那时光南京固守不住,广州又有什么好处?“  ”是啊!“  ”再说,即使我对哲生兄有礼貌欠周的地方,但兄弟己亲自到广州来向你谢罪,向你迎驾,你老兄也该消消这口气了吧?“  ”不敢当不敢当!“孙科心头暗喜。  ”哲生兄肯答应我回去吗?“  孙科一怔,忙说:”代总统降尊行贵,使我惭愧!回去当无不可,无奈问题复杂。如果回去,我,我,我也有我的困难。“  ”没有关系!“李宗仁道:”哲生兄的困难我明白。不过蒋先生如果知道哲生兄回去,也不会见怪的!“李宗仁重重地说:”华盛顿支持的是南京,不是溪口!“  孙科无言,思潮起伏。  ”再说,如果哲生兄不回去,立法院诸公对政院的误会,恐怕越来越深,不易消除了。“  孙科试探道:”现在又何尝不如此?“  李宗仁会意,拍拍胸脯道:”如果现在回去,我可以保你无事!“  孙科再试探道:”咳!这一点我也明白,我如果回京,立法院在南京已有法定人数,一定会同我过不去;如果不回去呢?那么我的政治生命,也就完咯!“  李宗仁大笑:”哲生兄,你以为我同蒋先生一样,会对人轻诺寡信,出尔反尔的吗?不,不,一百个不!我可以写张字条给你:只要你老兄回去,我李宗仁保证你继续出任行政院长!这不行了吗?啊?“  孙科热锅上蚂蚁般团团打转,忐忑不安,进退不得。半晌说:”好吧,让我考虑考虑。晚上再说。“一到晚上,孙科欣然答应李宗仁重回南京,把李宗仁乐得什么似的。  ”哲生兄头脑清楚,真是顾全大局!“  ”你糊涂透顶!不顾大局,气死我也!“陈立夫闻报直奔孙科官邸跳脚:”你知道你的背后谁在撑腰!李宗仁凭什么同总裁比!你糊涂透了!你气死我啦!“陈立夫抚胸顿足:”你知道我正在广州,尽力帮你,让各地立委在穗开会,支持你同姓李的打擂台,彻底摧毁姓李的局面,可是你一不和溪口商量,二不与我研究,贸贸然答应他回南京去,你到底吃了什么迷药啊,天哪!“  挨了陈立夫一顿痛骂,孙科讪讪地说:”人家降尊纤贵来到这里,一切为了和谈,我能不敷衍敷衍?“  ”你这位莫名其妙的院长啊!“陈立夫气得只好跳脚:”什么和谈,笑话!别开玩笑了!你自己也主张继续戡乱,有什么可以敷衍的?“于是飞往台湾,不再和孙科”敷衍“下去了。  正是:要保乌纱帽,两头不讨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敲和平门“ 颜惠庆直飞北平 ”念战争经“ 张荫梧案发被捕  书接上回。陈立夫对孙科说的”气话“,其实倒是他的心里话。在蒋介石、陈立夫的眼里,和谈只是个笑话,而事实上他们也真的在制造笑话,以加强”和谈只是开玩笑“的闹剧气氛。在这期间,南京曾出现过一名演员,其名曰:”吴裕后教授“,打出”南京人民代表求和团“的旗帜,飞往青岛、北平,向当时的北平市长叶剑英”呼吁和平“。叶剑英心头雪亮,问他有什么资格代表人民?那吴裕后本来名不见经传,中外记者因为他见过叶剑英,还播发了不少”吴教授谈话“,俨然成了个新闻人物,于是在下不得不记上一笔。  原来当年出足风头的”吴教授“是浙江浦江人,当年约三十五六岁。他自称是日本明治大学政经系毕业。民国二十七年还出版了一本关于《日本研究》一类的书,除了”作者玉照“十分漂亮外,内容不忍卒读,迄今未见第二本出版。民国二十九年曾任”西南游击干部训练班中校政治教官“,课程为”敌性研究“和”日语“。日语教官除他之外,还有两名自幼生长在日本的朝鲜人,他与那两位教官所教日语发音相差甚远,但他总说自己所教的”最最正确“,而他本人也毕业于这个”游干班“,受训地点在湖南衡山。那时国共合作抗日,这个”游干班“的正副教育长由汤恩伯、叶剑英分任,中共为了帮助国民党抗日,曾派出许多优秀干部参加,教授游击战术,吴裕后因此”认识“了叶剑英,到处吹嘘与叶有”交谊“,于是在南京危在旦夕时,这个廖化竟被用作”和谈“的先锋了。  民国三十年间,长沙曾发生一宗轰动一时的”大老千“案。当时薛岳任第九战区司令长官兼湖南省主席。有一天,忽然有人拿了第六战区司令长官陈诚的介绍信求见,介绍来人到河南做县长,薛岳越看越蹊跷,便一面派人监视此人,一面电询陈诚。陈诚回电否认,于是此人被薛逮捕,在他衣箱里搜出了许多伪造的重要机关关防和要人私章。薛岳要把这个骗子处死,幸亏这老千有个”能干“的太太四出求情,花了不少功夫,才算刀下留人。在国民党中,骗子是无往不利的。因此这家伙不知怎的又在南京”捞“’了起来,西装笔挺,常常挟着一双黑色的公文皮包,内中装满了警官学校和重辉商专的讲义。这就是”吴裕后教授“。  吴裕后还是一个律师。他招揽诉状,曲笔词讼,但从未出过一次庭。据说,他的律师事务所兼公馆设在南京四条巷良友里,一楼一底洋房,办公室中悬着在中训团受训时”蒋中正团长“的玉照,壁上还有”党国要人“的题字。内中比较有交情的是朱家骅,浙江旅京同乡会会长是朱,而这位”教授“是总干事。  以后又据说,他和南京中央警校教育长李士珍”关系密切“,又做了中央警校的教官。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充当了”求和团“的代表,这个和谈精神也就可想而知了。就连蒋介石听到吴裕后”求和“事迹之后都说:”这是在吃豆腐!“不过不久,蒋介石又一次听说吴裕后的”事迹“后,也不能不侧目而视了。  张群告诉蒋介石道:”总统,选派和平代表应该慎重考虑,有一个叫做吴裕后的人,在南京搞了个和平代表团,到北平走了一趟,莫名其妙。现在,他又到香港出洋相,给香港政府押回广州来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蒋介石淡然问:”又闹什么笑话啦?“  ”我听香港来的人说,“张群道:”他在二十二日那天从广州飞到香港,对新闻记者说,他进行‘和谈’完全出于自愿,但得到孙院长的支持,否则他无法于得起来。“  ”他到香港干什么啊?“  ”说是找中共代表,“张群笑笑:”他还发表谈话,说他的代表团经费是自筹的,不过东南西北到处飞的机票,却是政府给的。他说他一个月只有两块大洋薪水,合港币只有十来块,但他住的六国饭店房钱,每天却要十几块。“  ”胡闹。“  ”是啊,“张群道:”吴裕后说他同各方面接触,完全是传达意见性质。搞和平嘛,就是讲价钱,要这方面减点,那方面加点。他说根据他的观察,双方条件越谈越近了,他看不见国民党对和谈有什么妨碍,不过他说当他飞北平时,他的弟弟吴天开在浙江家乡被国民党政府人员暗杀,因此他自己的安全也发生问题。汤恩伯想抓他;到广州,陈立夫,朱家骅也在中常会演讲时,主张把他驱逐出境。“  ”有这种事?“  ”这个人怪话不少,“张群道:”他说他要求孙院长惩凶,为他弟弟报仇,又要叶剑英把‘战犯’改为‘腐化反动分子’。“  ”他到香港找到中共的人了?“  ”没有。笑话可有一大箩。“张群再笑笑:”他说叶剑英告诉他,有空可以到香港走走,看看这方面的朋友。有什么意见也可以由他们转达。据说叶剑英还给了他一个地址,可以到弥敦道二一三号新中国通讯社去找一个叫做李涛的人,但香港的新闻记者们到那个地址一找,嘿!既没有通讯社,更没有李涛,倒是里面的住客对他们讨厌得不得了。“  ”胡闹!“  ”还有不成话的,“张群道:”香港政治部总帮办黄翠薇在机场上等了他两天,第三天吴裕后到了,他陪他同坐警车过海,到六国饭店开房间,还派了五个便衣跟着他,请他吃了一顿早饭。“  蒋介石也笑出声来道:”香港政治部也请他吃饭,吴裕后倒真是个兜得转的人啊!“  张群皱皱眉毛道:”香港政府只怕他出事,增加警方麻烦,因此不得不招呼他,还拨给他一辆车子,但只经过一个下午和一个上午,吴裕后的把戏就被拆穿了。新闻记者说他买空卖空,他不但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中共代表是谁,甚至当他到达香港后,旁人告诉他的几个民主人士,也没有一个愿意接见他。吴裕后说在日本时曾经做过许世英的翻译,但许世英分明在香港,也不愿接见他,于是人人都说他是个‘白撞’,香港政府也请他立即出境了。“  蒋介石透了口气:”他回广州啦?“  ”还是黄翠薇总帮办送他走的。来的时候坐飞机,走的时候人家送他一张佛山轮的三等舱船票。“  ”笑话!“  ”是笑话啊!“张群道:”香港的朋友们说,这个样子的和谈未免太儿戏,太离谱了。“  蒋介石对吴裕后的”求和团“自然不感兴趣,对李宗仁、甘介侯组织的”上海和平代表团“却兴趣极浓。这个代表团的任务,用李宗仁的话说,是去北平”敲和平之门“的。代表团人选是颜惠庆(七十三岁),章士钊(六十九岁),江庸(七十二岁)和邵力子(六十八岁)。随机同往北平的有李宗仁的联络官黄启汉和私人代表刘仲华等人。临行前,李宗仁召见了黄启汉,要他向毛泽东和周恩来转达李的六点意见:一、希望能实现全面和平,倘有局部人反对,再合力以政治军事力量对付之;二,和谈以毛泽东主席提出的八项原则为基础,但战犯问题之处理,最好留待新政府成立之后;三、绝不期望以外援进行内战,只要答应进行和谈,可作公开声明;四、希望能及早派定代表,开始商讨和平方案;五、对蒋介石本人,如认为他留在国内于和谈有碍,可提出使之出国;六、对国际关系,希望中国成为美苏友好关系的桥梁,不希望依附一国反对另一国,美苏两国的友谊,均需争取。  代表团预定二月上旬出发。但上海那几天阴雨连绵,把代表团的行程耽搁下来。直到十二日晚间,甘介侯打电话通知颜惠庆,说接到北平长途电话,气候好转,代表团可以起飞了。  十三日清晨,章士钊,邵力子、江庸就集合在颜惠庆的公馆里。天色明沉,大家心事重重。九点半钟,邵力子的秘书张胄丰和机场通了一次电话,一列小汽车即向机场出发。中央航空公司一架”XT五三七号“客机已经准备妥当,候机室中挤满了各式各样人物,除了代表们的亲属和新闻记者外,还有来自溪口的监视者,空气紧张,似乎要出什么乱子。  颜惠庆等人一到,新闻记者就分作三组,分别包围颜、邵以及被记者们封为”侯爵大人“的”尴尬侯“。  ”颜先生曾出任苏联大使,“记者们问:”对这次和谈,有什么意见?“  颜惠庆不说活,只是岔开道:”我老了,身体不大好,这一次还请了一位大夫同往。“  ”邵先生也出任过驻苏大使,“记者们又问:”对这次和谈有什么看法?“  邵力子沉着地笑笑:”我此刻没什么意见,将来一定有话说,那就是我的看法了,今天无可奉告。“  甘介侯极力作忙碌状,嘻皮笑脸,但记者们也没什么可以问的了,大伙儿集中目标到章士钊身上,只见这位老虎先生在大发雷霆道:”记者先生们!我们几个老头子奉命奔走,颜先生带了一位大夫,我也带了一个人沿途招呼,可是我们甘介侯先生不赏脸,我拼老命为大家奔走,却不讨好,有人乘机大搬家,大家说说看:这还成什么样子?我章某人宣布退出代表团,不干了!“  记者们弄清楚老虎先生发脾气是甘介侯的错误。他不该漏掉沿路招呼老人的机位;同时又弄清楚”大搬家“者不是别人,正是李宗仁的私人代表刘仲华。此人随带太太一名、小姐四位、公子一名、外加大小行李十四件。刘仲华搬家倒没什么,但既然是”和谈专机“,理应该先照顾代表,于是邵力子立刻打圆场,东劝西劝,甘介侯也向刘太太做苦相,希望让出一个位子,结果一切照旧,而章士钊脾气发过,也就算了。  代表团中出现了电影明星兼导演金山,人们以为他是来拍新闻片的。但一登机,他也鱼贯而入。有些人见状紧张,问他北上何为?邵力子道:”他是我的随员。“也就过关。十点半钟,潘公展匆匆赶到,与章士钊耳语道:  ”这一次,您辛苦了。“  ”嗯嗯。“  ”溪口的意思,但求他们不动手,就上上大吉,一切全仗大力!“  ”难说难说,“章士钊叹道:”看情形再说吧。能够办得了的事,我们会办,办不了呢?这就难说了。“潘公展闻言强作笑容,同代表们寒暄一阵,算是送行。接着贺耀祖、陶百川等跟着来到,免不了扯上几句,独独不见市长吴国祯。  ”他该来啊,“记者们聊天道:”如果不来,代表总该派一个。“  ”不见得吧?“有人说:”我们这位市长对和平不感兴趣,他还要戡乱呢!“  笑声中有人说:”可是这次和平代表北上,对他们大有好处呢!如果共产党打将过来,他的上海市长还能干得下去?“潘公展闻言瞪了一眼,于是寂然无声,旋见飞机破空而去。  那边厢,蒋介石把希望寄托在颜惠庆等人的代表团身上,日夕苦候消息,心头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烦躁之极。十六日那天消息来到,说北平市长叶剑英往访颜惠庆,这是双方第一次接触,可是谈些什么,却未透露。十七日消息在深夜到达,说叶剑英再访颜惠庆,上海那个代表团正在推选代表深入华北某地晤见中共主席毛译东本人。如果这次会晤成功,那么上海和平代表团所负的使命,确定正式谈判的时间与地点将可完成。  蒋介石紧张、枯瘦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因为消息中提到中共接待代表团的情形相当不错,这使溪口和南京的乐观气氛陡地浓厚起来。而蒋介石也比较能够安睡,第二天精神较佳,这当儿阎锡山自太原只身逃来,蒋介石对着这个死硬反共的老西极力安慰,同时试探道:”啊,你来了,真好里昨天还有人对我说,山西己经顶不住,外面有‘北平式解放’的谣言了。“  阎锡山叹道:”唉!不瞒您说,这一仗实在是凶恶之极!要不是日本兵帮忙,我恐怕早己吃了氰化钾,骨头也烂了。“  蒋介石恨恨地说:”共产党真的这样厉害么?日本兵守太原都守不住?“  阎老西哭丧着脸说:”一点不错,共匪实在越来越凶啦。“正说着侍卫长来见,一脸焦急之状,发现阎锡山在座,报告欲言又止。蒋介石不耐烦道:”阎长官没关系,有话就说。“  那侍卫长结结巴巴道:”报告总裁,奉化延年乡方桥镇,有我们的自卫队……“蒋介石不悦道:”这些小事也报告我?“侍卫长道,”报告总裁,这件事应该报告,因为那几发现敌情。“  ”敌情?“蒋介石几乎叫起来:”方桥镇有敌情?为什么不早说!“  阎锡山也着急道:”怎么,共匪已到奉化啦?怎么听不见任何情报!“  ”报告,“侍卫长满头是汗道:”不是正规军,是地方武装,那边有几个自卫队给俘虏了去,枪枝也损失一些。“  阎锡山透过一口气来道:”不要紧不要紧,这一定是游击队,……不过不能养虎贻患,得赶快剿清!“  阎锡山走后,蒋介石收到了来自北平的消息。消息说:”二月十七日在中共欢迎晚会上,先由徐冰副市长发表诚意言和的讲话:一、我们希望真正的和平;二、军事解决无问题;三、可以以北平式和平解放为例。叶剑英参谋长分别和“四老”个别长谈,希望南京政府确具诚意。二月二十日午后,共方假北京饭店由董必武、聂荣臻、叶剑英、薄一波、罗荣桓等人出面举行招待民主人士的宴会。宾客包括各党派,学术、文化界人士四百余人。颜惠庆、江庸、章士钊、邵力子等人列为上宾。气氛甚为和谐,笑声时闻,绝无剑拔弩张之状。叶剑英致词说,北平未经炮火而得解放,对人民是很好的。全国人民殷望和平,共产党对和平一片真诚,但对方依靠美帝、想作挣扎的企图是明显的。渠望邵力子等南返后向民众传达中共之意,齐为永久的真和平而努力。至于建设北平,需各界人士发挥力量。继由董必武对‘为人民服务’之政权意义加以说明。邵力子也被邀发言,自称为北上四位老人中之小兄弟,渠认为和平未能早睹系一大憾事,并说明此来不能代表任何方面,惟江南人民热盼和平,并且宁选择北平式之和平,而非天津式之和平。渠又称:一周来在平观光,印象良好,这种情况长此以往,成绩一定可观。来宾中又有张奚若,许德珩,陆志韦等教授发言,对共军纪律加以赞美。进餐时乐队不断演奏名曲,宴后并放映东北新闻片。……“  蒋介石听不下去了,但他无法不注意来自北平的消息。  颜惠庆,邵力子,章士钊,江庸等人到达石家庄,并且同中共主席毛泽东见面了。  ”你往下念吧!“蒋介石要儿子为他诵读电报,蒋经国边看边说:”新华社厉害极了,一开头便说他们四人是‘以私人资格访问北平’的,他们在二十二日从北平飞抵石家庄,立即被毛泽东,周恩来接见,对于和平谈判和南北通航通邮等等问题,广泛地交换了意见;二十四日,邵力子等四人由石家庄飞回北平。“  ”就这一点?“  ”还有,“蒋经国道:”电报又说:傅作义,邓宝珊二人与邵等四人同机往返。“  ”他们去于什么?“  ”没有说,只提了句:‘向中共中央诸领袖接洽公务。’“  ”完了吗?“  ”还有。“蒋经国继续念道:”二月二十六日,颜、江、章、邵四老在六国饭店设宴公请北平党、政、军各界首长董必武、叶剑英、聂荣臻、薄一波、徐冰、陶铸、谭政和傅作义、邓宝珊等人。借表临别时的答谢,并摄影留念。二十七日分别告辞。邵力子还去北京饭店分晤由沈阳来平的李济深、李德全、沈钧儒、章伯钧等人。十时离六国饭店去西苑机场,承中共领导人叶剑英将军等的欢送。专机于十一点飞离北平,下午两点安抵南京明故宫机场。欢迎者有代总统李宗仁的代表及于右任、童冠贤、居正、吴铁城、白崇禧、何应钦、翁文灏、吴忠信、张治中、徐永昌、桂永清等人。四位老人在记者包围中说:‘此行颇为愉快,归途一帆风顺。’并由代表团秘书宣读四老书面谈话:同人等此次以私人资格访问北平,为时两周,迭与中共领袖叶剑英、聂荣臻、董必武诸先生共同或个别洽谈。中间应邀赴石家庄一行,承中共主席毛泽东先生及周恩来将军延见,就和平谈判问题广泛交换意见。同人等深觉和谈前途虽困难尚多,而希望甚大,此行任务已告终了,因此南旋,拟向李代总统报告后,再行返沪……“  陡地静默起来,只听见钟摆在滴嗒滴嗒地走。半晌,蒋介石起立道:”这样吧,“他不安地徘徊:”邵力子他们回来,不管成功失败,我们的安排不能乱了脚步。“  ”是的是的。“蒋经国道:”应该这样。“  蒋介石道:”我们应该明白,目前是人心思和,不管共匪态度如何,我们应该大事宣传:邵力子等人此行成绩圆满,和平有望!“  蒋经国一怔。  ”要上海新闻报纸马上发表消息,说中共曾表示为证明他们对和平的诚意,在毛泽东——不,就让新闻报称他做毛主席罢!——在毛主席之八项条件中,关于惩办战犯及整编军队两项,可以考虑最高限度之修正。“  ”你们别奇怪,这也是战争!我们应该利用空中楼阁的诺言来使我们振作,重新团结起来讨价还价;另一方面,立夫他们也想找个机会去困窘李宗仁、邵力子这批人,要他们不能不对这两项条件去努力折冲。“  ”如果中共否认呢?“  蒋介石大笑:”如果中共否认,那我们便可以振振有词,说不是中共反悔,就是邵力子对人的轻信了!“  正说着,秘书持电报仓皇来报告:”报告领袖!我们潜伏在北平的特工组织已经给他们破获,张荫梧将军已经被捕!“  对于张荫梧被捕的消息,蒋介石有如挨了一棒,半晌说不出话来。早在事发之前,邓文仪和孙科忽地凭空发表谈话,说中共在北平大举逮捕,一塌糊涂。当时人们还以为是国民党习惯性的放空气。但张案一破,才知道邓、孙之所以这样说,乃是为了预放烟幕,企图延缓中共的清除工作,以掩护张等活动。张案既破,蒋伤心地问:”杀了没有?详细报来!“  秘书不安地念道:”这是匪方广播,原文报告如下:北平人民政府公安局在十五日破获了一件巨大的军事特务案。主犯伪华北敌后策动委员会主任委员兼伪华北人民自救委员会主任委员张逆荫梧,在十五日下午九时被捕。同时捕获者有伪华北敌后游击策动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修寿山、伪华北游击策动委员会第四总队司令马希援、第五总队司令张建候、第六纵队司令李国昌、第七总队司令赵毅然、第九总队司令金明甫及副总司令赵振宇、伪华北敌后游击策动委员会支队长费渭良等人。并搜获长短枪二百二十九支,轻机枪三挺,卡宾枪二支,掷弹筒一个,手榴弹二箱,子弹四千六百五十发,电台一部。张荫梧是着名的反动派,抗日战争初期任国民党河北民军总指挥,勾结日寇荼毒人民,进攻八路军,无恶不作。抗战胜利后曾任国民党平汉北段护路军总司令、三民主义青年团河北支团长,继续进行反人民的罪恶活动。去年又组织所谓‘华北敌后游击策动委员会’及‘华北民众自救会’,用尽一切力量,继续支持罪恶的反革命战争,并且强迫青年学生去进行这种罪恶战争。北平解放后,仍以四存中学为掩护,暗藏大批武器,经常召集秘密会议企图暴乱……“  秘书读罢,一头大汗。再念:”北平各界对破获张案人心大快,并问远在溪口的蒋介石:宣布‘诚意和谈’之后仍继续特务活动,是否表示‘诚意和谈!’……“  ”报告,“一忽儿秘书又仓皇来报:”许惠东也给逮去了。“  蒋经国见他父亲脸上肌肉不断抽搐,却不开口,便说:”你报告吧!“  ”是!据共匪宣布,原文如下:去年七月五日,北平大屠杀的刽子手许逆惠东,已在十五日被北平人民政府公安局逮捕。北平解放后,在‘七五’血案中牺牲的家属和东北留平学生,都纷纷控诉许逆罪行,要求法办。东北大学、中正大学及东北在平的十五个学校单位,联合成立了控诉委员会……“  ”简单一点!“蒋介石冷冷地说:”说事实好了,空话我不爱听!“  ”是是。“秘书大急:”许惠东系特务大头子,北平市民恨之入骨,曾任国民党北平市党部委员,统率特务危害人民,唆使伪北平市参议会通过强征东北来平青年学生入伍,充当反人民战争炮灰的决议案,后东北学生向许贼请愿,要求撤销该项决议案,许惠东竟指使国民党反动军警开枪弹压,当场死伤四十一名。迨后不独未能洗面革心,抑且继续作恶,化装图逃。“  蒋经国急问:”怎么没逃掉?“  ”消息说,“秘书忙不迭报告:”许惠东自北平解放以后即畏罪潜逃,东躲西藏,行踪无定,最后被侦知许逆潜伏于内三区费燕住宅内。十五日晚八时,公安局派员检查该宅。许逆由后门图逃被阻,退藏内室。检查室内时,发现许之大衣呢帽,乃继续搜索。至一小夹道,看见两个女人并蹲作如厕状,以阻止警员进入,喝令出弄受检,发觉一为许妻,一为化装之许逆。现已拘押,听候依法审判。“  ”没出息!“蒋介石恨恨地说:”怎么早点不走,却又扮了个女的!“蒋介石绕室徘徊,团团打转。恨恨地说。”马上通知汤恩伯,京沪防线一定要做得好,经费要他不必担心,总而言之,要做到铜墙铁壁!京沪防线寸土必争,必要时逐屋战斗,无论如何不能以和平方式解决!你要他公开同新闻记者说!“  蒋经国道:”亚伯说得对。可是……“  ”可是什么?我要他这样做!“  ”是是。不过现在正在进行和谈,如果汤恩伯这样宣布,会不会给对方一个借口,又来一句什么‘这是不是和谈诚意?’的确不大有利。再说现在的确人心思和,因李宗仁的奔走,人心更加思和,如果汤恩伯这边一宣布,士气民心会不会指责我们不对?“  蒋介石默然。  ”再说,“蒋经国道:”南京刚才来的长途电活,报告青岛有一个军叛变投共,这也说明……所以我觉得汤恩伯目前还不必有所宣布。还有,李宗仁今天回广州,在留穗国大代表欢迎会上说:‘假如共军渡江南进,将使政府和谈结束内战的努力告终。’共方便立刻指出,‘李宗仁赤裸裸地暴露了他所高唱的所谓和平,只是企图阻止解放军渡江,以便保存江南的残余力量……“  ”很好很好,“蒋介石笑笑:”怎么样,他自己以为有办法,人家照样不买账!“  蒋经国接着说:”……中共还说,李宗仁在广州演讲,要求任何党派均应修正政策,随后又在长沙要求共产党’右一点‘,说’倘中共不顾全国人民求和之意愿,蓄意破坏和运,政府为保障人民安全,不得不于长江以南备战以待。‘李宗仁发布这种准备战争,诿过于中共的空气,当然只能唤起人民,继续注视他的’和平‘商标背后的真货色。因此目前我们在溪口最好不说话,暂时不表示态度,免得贻人口舌。“  蒋介石对儿子的话十分听得进,频频点头,心里想:”看不出,这几年经国还真是大有长进啦!“  正是:儿子有长进,老子心高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步步为营 李宗仁进逼 处处挨打 孙哲生下台  话说蒋介石听着蒋经国头头是道的分析,心里高兴,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看见的笑意,正想和儿子好好谈谈,却见侍卫入报:张群从上海专程来看他。蒋介石说了声:”有请!“张群便期期艾艾走了进来。蒋介石道:”你是从上海来的?快说说!上海的情形怎么样?“  张群想了想道:”上海的情形乱极了,抛开物价飞涨不说,就是……我们的人在那里争得不可开交……唉!真是一言难尽啊!留穗立委劝驾代表陈紫枫、林栋、潘朝英、吴云鹏、邹志奋、何佐治等六人到得上海,便同留沪立委吵了起来。据林栋说:报载广州立委每日领港币三百元是绝对不确的,但他又跟着开出价钱拉人。据他们说,行政院在广州招待立委,住在交通、农民两家银行宿舍。交通银行的宿舍华丽得象皇宫。屋上铺的是琉璃瓦,单身立委住一间,有家眷住两间。此外还供膳,两荤一素按人口供应,保证不缺。至于到南京去的立委,每天只能领到两千金元券。“  蒋介石的脸色又板了起来。  ”于是,他们吵起来了,“张群道:”留沪立委武和轩对人说:立委大都无钱,留穗代表这次竟能住在金门饭店这样豪华的旅馆里,这笔费用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他说以前的行政院对立委很冷淡,这次忽然热心起来,太不正常。此外南京立委日领两千金元券是立法院所支,广州立委日领港币三百元却是行政院所发,这算什么意思?双方吵了个不亦乐乎。“  蒋介石恨恨地说:”这还有什么好吵的?立院不是决定在南京开会了吗?“  ”问题是复杂微妙的,“张群道:”到昨天二十五号为止,已经有一百五十八名立委在南京报到,已经足够法定人数了。我听说童冠贤院长已决定在南京开会,而双方的争执也在无形之中告一段落。不过广州方面仍在派出代表力图挽回颓势,到上海、台湾两地劝说部分立委到广州开会,我以为太迟,已来不及了。“  蒋介石默然。  ”所以,“张群接着说,”就连共党方面,对孙李双方的争执也有所评论……“  ”他们是怎么说的?“蒋介石急问。  ”他们说,“张群打开一个记事本念道:”新华社陕北二十七日电。南京与广州的两个国民党政府正在展开领导权的争夺战……孙科虽有蒋介石撑腰,但他在和李宗仁的竟争中已经转入劣势。这再一次说明,公开号召战争的,在国民党内也已经吃不开了,而李宗仁则利用人心思和的心理,利用他的’和平攻势‘来击败孙科。当然,应该指出,李宗仁的’和平攻势‘,至今并未超出……“  蒋介石道:”我不听,我不听!“  张群只好合上记事本。”不过,李德邻也真能落井下石,他的那几个立委对孙院长的攻击也太厉害了。“  ”又有什么?“  张群道:”昨天晚上我才听说,立委刘不同在南京刚发出了一封给孙科院长的信,劝他立刻辞职,并且要他立刻答复两个问题。“  ”哪两个问题?“蒋介石一征。  张群道:”一个是质问孙院长,说孙院长以港币六十万元的价格,将上海的房屋卖给中央银行,这算什么?另一个,他同意以六十五万美元赔偿蓝妮被政府作为伪产拍卖的财产,又算是什么全?“  ”哲生这个人啊!“蒋介石叹道:”人家化了多少气力,要他留在广州,但他真没出息,还是回到南京去了!昨天还来了个电报,说限于种种原因不得不去,不过机关还留在广州,还向我请示。“蒋介石冷笑:”我没理他。“接着作沉痛状,叹道:”我人在溪口,但这次引退,很多人漠不关心,使我恨透!而且还有人对我的处境幸灾乐祸,少数派甚至利用这个机会对我打击。“蒋介石声音发抖:”中宣部有一次在上海招待几家党报社长,各方面明枪暗箭齐来,娘希匹我这些年,花的白报纸与外汇算是白花了!中宣部长当场抱不平,对他们说,姓蒋的就有千日不好,总有一天好的吧?“他以拳击膝:”那些混蛋国大代表、立法委员和地方上的参议会,还纷纷上劝进表,劝李宗仁除掉代总统的’代‘字,娘希匹说这就是民意!“蒋介石大声喊:”我还没有死,这些账我都记着!所以我突地来一个引退,来一个以退为进,挫挫他们的乌烟瘴气。“他狞笑:”只有混蛋才真正以为我再也起不来了。“但是,还没有等蒋介石”起来“,前方又传来使他难堪的消息:傅作义的部队,已经顺利地宣布和平改编,这就必然引起国民党部队更强烈的离心力。  ”他们怎么搞的!“蒋介石不安地说:”真的这样改编,而且很顺利么?“  蒋经国带上房门,摊开大叠电报纸,苦着脸道:”大概是如此了。这方案是他的’平津前线司令部政治部‘宣布的。“  ”内容如何?“  ”他们说;北平周围听候改编的国民党部队,原有的指挥系统正式取消,由人民解放军平津司令部指挥。傅作义将军代表郭宗汾将军均亲临主持,受编部队师以上军官全体出席。“  ”会议由陶铸副主任致词,宣布改编方案。该方案曾由联合办事处及傅作义将军几次交换意见,各方认为合理。下午在国民党一级军官会议中宣布,均无异议。此项方案规定:  “一,原国民党华北’剿总‘第四、第九两兵团和八个军部的二级指挥机构均应全部结束,其所有工作人员与直属部分,分别编入人民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与各兵团部及各军部,其所属的二十五个师改编为人民解放军独立师,各特种部队则和解放军的特种部队合编。  ”二、原国民党部队中的政工人员愿留解放军工作的,须经过训练后再行录用。  “三、原国民党部队各级军官,凡接受解放军分配工作的,其本人和家属均按解放军各级干部和家属享受同样待遇。”  蒋介石既心痛,又惶恐,一个劲儿喘息。  “四、”蒋经国瞅了老头一眼,透口气读下去道:“原国民党部队军官中愿意学习深造的,按其工作职位与程度,分班组织学习。学习时期其待遇与在职干部相同。  ”五、国民党军官中愿意回家的,按下列规定办理;①回家军官一律按照原薪发给三个月薪晌;②由平津前线司令部发给车票,在解放区沿途供食宿(包括其家属在内);③除不准携带武器和公用资财外,一切私人财物均可全部带走;④回家的国民党军官可按其工作职务与需要,酌许一二名护兵同行;⑤凡在解放区居住的国民党军官,回家后可分得应有的一份土地。如其本人是地主家庭,则其土地和财产不论已分未分,均按土地法大纲第八条之规定处理。至其本人只须今后遵守民主政府一切法令,其过去对于农民的行为如何,一概不加追究;⑥回家的国民党军,一律发给’参加北平和平解放‘的证明书,以后如愿来解放军工作,仍然受到欢迎。“  蒋介石倒抽口凉气道:”这个方案可恶之极!可恶之极!“做儿子的再瞅他一眼,干咳一声念下去道:”陶铸副主任说明,采取以上措施,是为了参加北平和平解放的国民党军官们有功国家,有功人民;并且为全国树立了一个和平解决问题的榜样,所以解放军和人民愿意加以奖励和优待。“蒋经国沉重地透了口气:”下面的不必理它了,我以为这个方案对我们的士气影响极大,影响极大!“  ”怎么办呢?“蒋介石话刚出口,立刻感到”有失身分“马上强作镇静说道:”我们只有一个办法:不使这个方案在我们地区流传,一个字也不能见报,一个字也不行!即使在溪口,这个文件干脆也把它烧了,免得多一个人过目,便多一个人知道,流传到外面,岂非糟糕!“  蒋经国只是点头,忙把这一叠电报纸烧了。熊熊火光中父子俩相对无言。时钟寂寞地在这间屋子里没精打采地移动着脚步。蒋经国突地一怔,揉揉眼道:”时间真是不多了,怎样和谈,内容先弄清楚才好。“  ”也没什么新鲜的了,“蒋介石道:”他们不会答应,我们也不是真正在一厢情愿。我们还是老办法:态度好象很诚恳,空气弄得很乐观,办法一个个提出来,看得人们眼花缭乱,成与不成由它去了!“  蒋经国点头道:”话是这样说,现在花样已经不少,不过还没好好地整理出来。北平反应如何,只好不管。“  ”立夫他们做得很卖力,“蒋介石苦笑:”这一阵京沪报纸对’划江而治‘的办法,也真是吹得够响的,除了北平,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吗?“  蒋经国搔搔头道:”没有。报纸上绘声绘影,目迷神眩,连我们几家报纸的编辑记者们都自我陶醉了。“  ”是吗?“  ”可不!他们自己也相信编辑室里制造的消息,大谈其’划江而治‘的和平。他们说划江而治后对大江南北都有好处。譬如江南,轻工业一向发达,划江而治之后,这一特点自然能更加发挥。而且国共双方罢兵以后,彼此可在政治上展开竞赛。那时候理想的民主制度就会出现,大批失业的人材也会找到出路。因为双方为了生存,自然要选用人材,而国民党在形势紧迫之际,也不得不力求革新了。“  蒋介石冷笑一声:”嘿!“  ”上海热闹极了,“蒋经国道:”现在风行的是座谈会,有些人专门在讨论将来的政治远景,加强了这和平谈判的和平气氛。“说罢一笑。  秘书因送稿来,也报告了他所获得的消息,另有一批党人在鼓吹”联邦政制“,蒋介石笑了:”他们真的说得很热闹吗?“  ”热闹极了。“秘书道:”除了划江而治,我们的人认为第二个理想是联邦政制。他们多数是江浙籍的官员,希望江甫在未来能成立一个联邦,这个联邦的界线,北起长江,南及仙霞岭,包括太湖灌溉区域,他们把这个江南联邦形容成欧洲的瑞士。“  蒋家父子相对而笑。  ”这些理想只要能使中共息兵,使我们争取时间,比什么都好。“秘书道:”外面已有人在讲,这些理想已慎重地放在政府方面的和谈条件之中,据说列为第一是划江而治,如果做不到则组织联邦政府。本党控制区域以几个联邦组成联合的中央政府,每一联邦有它自订的宪法和自己的币制,以及自己的保安队等等。“”真是有趣!“蒋介石倏地面孔一沉:”哼!“  蒋经国明白他父亲的意图:这些故意播放的办法在北平固然办不到,在溪口也十分别扭,但为了争取喘一口气,顽固如蒋介石也只得在事实上认输了。以他的心情而言,当然不会乐意。  忽地电话响,蒋介石接过报告说:”孙科刚才到达明故宫机场,欢迎的人很少。“  ”还有谁同他一起来。“  ”说是有地方部长吴尚鹰,代理教育部长陈雪屏,以及几个留穗的立法委员们。“  而孙科居然跟着李宗仁回南京,这使蒋介石把他恨得牙痒痒的。南京特级电台一天到晚向溪口报告消息,说孙科回京之后,立法院已向他展开无情的攻击,孙科处境窘极!  ”好!“  ”蓝妮颜料案使孙科下不了台。“  ”好!“  ”孙科儿子的官职案也使他下不了台。“  ”好!“  ”孙科无法招架,快垮下来了!“  ”好早“  ”孙科向总裁求援……“  ”我不管!管不着!谁教他回南京去!“  ”孙科只好自动辞职了。“  ”好!“  ”孙科向李宗仁支了一亿四千万元机密费。“  ”我不管!“蒋介石透了口气:”他向姓李的伸手,我管不着!“蒋介石事实上也紧张起来,孙科一倒,谁去组阁?推荐的以及被推荐的为数不少,但他终于同意由何应钦组阁。  话说孙科下台,其经过并不简单。李、孙明争暗斗到三月六日那天,立法院副院长刘健群自广州去南京,这使留穗立委想再提出立法院的开会地点问题以及其他希望都消失殆尽了:摆在孙科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自动辞职或被逼下台。但孙科对他的宝座恋恋不舍。  另一方面,立法院要求孙科下台的那封信,已有两百多人签名,中央社编辑陈博生也在其中,立、监二院且准备组织联谊会,讨论如何采取具体步骤,实现政府改组。立委卢郁文指摘孙科主张”光荣和平“,等于政府不承认过去错误;政府不承认错误等于永远不能实现和平。主委罗贡华斥孙科”无耻地备战“,说不仅是立委,即全国人民也应该叫他下台。立委杨大乾认为政治革新与和平同等重要,要求解散以孙科为首的好战内阁;杨玉清,吴绍澍等人也向孙科猛烈轰炮,使人们对孙科的恋栈大为费解。  国民党宣传部副部长陶希圣却在广州为孙科撑场面,公开招待记者,说蒋介石并未辞职。陶希圣为蒋、孙说尽好话之外,指名道姓地大骂起李宗仁来。他说和战决定权操于代总统及责任内阁之手,如果说蒋执政则战、李执政则和,那是不确的。蒋仍是国民党的领袖,但并非说他仍是政府的领袖。他说蒋介石绝不会去南京、广州或台湾,可是他不知道蒋是否会出国。陶希圣反对施用压力逼蒋走开。李、孙之间所以有歧见,是因为李宗仁未经内阁同意,即对和谈采取行动,事属”违宪“,并非蒋的本意。同时谷正鼎在留穗立法委员秘密会议中也大开其炮道:”李宗仁答应共产党,愿以毛泽东所提八项条件作为和谈基础,其中有一条是取消一切卖国条约,这当然指的是和美国所订的条约。但这些条约都是经过立院通过的,那么我们这些立法委员岂非变成了卖国分子?反对美援原是共方意见,今天南京立委居然也提了出来,岂非自搬砖头自压脚?此外有一个提案是请蒋出国,为什么蒋引退之前立委们都高呼总统万岁,而目前又要他出国?可见南京的政治立场是值得怀疑的。我们赞成和平,但不是’北平式的和平‘。对’北平式和平‘,我们要反对到底的!“留穗立委对谷正鼎的态度不能同意,但讨论好久也没什么结果。  凡此种种,说明以立法院的倒孙运动为中心,蒋介石和李宗仁的矛盾骤然表面化了,黄埔系和军统局最先动手,在各地大举逮捕桂系的外围人物,连主张局部和平的陈仪等人也不能幸免。张治中到溪口企图劝蒋出国,也传出了被扣的消息。而陶希圣、谷正鼎却在对方婉转劝蒋出国之前,已奉命直截了当、毫不客气地实行反李了。逼走一个孙科并不能说是李宗仁的胜利。用打棒球来作比喻,孙科只是蒋介石有意打出的一个”牺牲球“而已。蒋本来无意在这一球上得分,用意仅是阻挠对于争取时间、使其他的跑手能够获得”上垒“的机会。  美国是着急的,但事实上美国还不可能出面。  在孙科来说,他的终于下台,当然是难堪的。新闻记者不会放弃这一机会,齐往孙寓采访消息,其中也有几个美国人,想了解他对这种局势的看法,以及下台后他的出处。一时挤满了他偌大个客厅,热闹非凡。  ”孙先生对于这个局势,有什么意见?“  ”我认为无论是谈判或者战争,目前都无法制止中共控制中国。“孙科冷冷地说。  ”哦,有那么严重吗?“  ”这是大家看得见的。“孙科道:”目前政府拖到这个地步的主要原因,是蒋先生未能在内战爆发之前接受对中共的协议。当时即使是一个暂时性的协议,对政府经济的复兴和军事力量的整顿也有帮助的。“  ”孙先生是对蒋先生有所不满吧?“  孙科一怔,忙说:”当然我们也不能单怪蒋先生,国共之间的不信任和猜疑也是一个原因。同时东西方之间的冷战,也是促成国民党崩溃的因素。美国对华政策的摇摆不定,也多少有些影响。“  ”那么孙先生以为应该怎样才好呢?“  ”我以为将来联合政府的外交政策,应该不卷入与中国无直接关系的纠纷,例如北大西洋公约与德国问题。我认为中共在未来的和谈中可能同意这一点。“  ”孙先生有可靠的根据吗?“  ”我说过,这是我个人的意见。“  ”孙先生认为国民党还能支持得下去吗?“  孙科想了想:”我以为国民党残余的兵力更显得薄弱。“他一顿:”未来的新政府,我相信不论是谁来主持,都会比我的政府所遇到的困难更多。“  ”这一次孙先生辞职,曾经向李宗仁先生推荐过继承人吗?“  ”没有。“  ”哪一天移交?“  ”没定。“孙科道:”我将回广州去办移交。“  ”你以为蒋介石先生引退后是在直接指挥政府机关吗?“  孙科略一沉思,说:”我不以为是这样。“  ”那么为什么有人说是这样?“  ”恐怕是他的亲信习惯这样做了。“  ”孙先生,“一个洋记者再问,”你同蒋先生之间,感情还不错吧?“  孙科苦笑道:”我想我不应该答复这个问题。“  ”你以为张治中先生真的被扣了吗?“  ”我不知道。“孙科又补充道:”我只知道张治中先生去溪口时,曾带了夏天服装,说明了他在那边的日子可能不会很短。按照刚才所获得的消息,张先生住在溪口蒋先生两幢私邸之间的远眺楼上。“  ”何应钦先生组阁的事情已决定了吗?“  ”我不清楚。“孙科透了口气:”我只知道,李宗仁已经接到他的电话,答应组阁,不过最后还待蒋先生批准。“  ”蒋先生不是不过问这些事情了吗?“  ”这个我不知道。“  ”蒋先生不是对和谈有独特的看法吗?“  ”这个我更不知道。“孙科笑了笑:”你们知道的很多了,何必再问我?“  另一个美国记者问道:”听说这次有一位上海的和平代表,曾在石家庄问毛泽东:何以见得国民党没有诚意?请问有这回事吗?“  孙科沉吟道:”好象听说过。“  ”那么请孙先生给我们一些消息吧!“  ”这倒难了。“孙科暗忖:”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但众多的目光集于一身,不得不说:”不过,这是不能随便发消息的。“  ”请说好了,一定遵命。“  ”我听说,“孙科斟酌字句道:”毛先生答复这位代表道:’上海和平促进会的宣言就可以作为证据,证明国民党诚意不够。他们还不是CC御用的和平机关吗?他们说什么以保全国家民族独立自主为前提,这不是说我们这边不能独立自主吗?可是你们看看,谁不尊重国家民族的主权?美国兵、美国人,在你们那边多么猖狂?在这儿必须尊重中国的主权,并无一国可以例外,你们能找得出什么例外吗?‘“  ”就是这些吗?“  ”就这么多了。“孙科加一句:”请大家不必发表,真实性有多少很难说,我不能负责。“  ”请问孙先生,“另一个美国记者试探道:”假定毛泽东说过这段话,你以为他的企图何在呢?“  孙科道:”我不能答复。“  ”没有关系嘛!又不发表!“  孙科苦笑道:”那不过是毛泽东企图用这个来说明只有他们是真正的爱国者以外,企图用’不遵守国家民族主权‘来打击中共之点,南京与溪口之间并无丝毫差别。“  ”嗯,“美国记者笑道:”孙先生说得很好。“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孙科补充道:”这是好多人的看法,他们还认为:为什么表面看来似乎很矛盾的南京与溪口双方,在这一点上不谋而合呢?只不过大家都有美国在支持。“  ”那么孙先生以为美国的支持靠得住吗?“  孙科见发言者是个美国人,心想你以为你很聪明,我也不笨。便笑而不答。再问再笑,仍然来个不言不语。于是记者们认为孙科在应付方面大有进步。另一个中国记者问:”请问孙先生,听说何应钦在最后接受组阁之前,曾与张治中、白崇禧、顾祝同及吴忠信等人作了彻夜商讨,有这事么?“  ”请问孙先生,刘芦隐应李宗仁之邀已经到达南京,他来干什么?为什么李宗仁要释放张学良、杨虎城却没下文?为什么——“  孙科厌烦道:”对不起得很,我对于这些事情全无头绪,你们去问蒋先生和李宗仁罢!“  那边厢在溪口森林中舐血养创的蒋介石,显然已经透过气来正面打击李宗仁。他把孙科这个”牺牲球“丢得老远,同意何应钦组阁作最后一个回合的搏斗了。  但在李宗仁这方面,认为政院返京,孙科垮台,一国三公的局面已去其一,紧接着的一局棋该是请蒋实践下野宣言,放弃幕后指挥。蒋的往日部属如翁文灏、邵力子、张治中等人也主张请蒋出国,让李宗仁试一试。最后在乱七八糟局面中,张治中同吴忠信便有溪口之行,准备当面请蒋考虑适当步骤,俾由李宗仁放手对中共的和平谈判。张、吴二人都认为这是难题,谁都知道蒋介石在溪口设立了总裁办公厅,成立了中央改造委员会,正在逐步收拾军权和经济等权,以加强幕后指挥。如今要他放手,岂非与虎谋皮?三月二日张、吴一到溪口,果然给蒋介石一顿臭骂,煤灰抹了一脸。  正是:明知前山有老虎,何必自己送上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什锦拼盘 何应钦组阁 花样翻新 陈辞修”主台“  话说张治中刚一开口,就碰了蒋介石的一鼻子灰。蒋介石用拍台拍凳来欢迎客人:”我现在已下野,身为平民,不该受到非法干涉;我下野是可以的,但亡命却不可能!“  张治中只好苦笑道:”我们这次来,只是为了政府的和平代表团将有北平之行,特来请示。“  蒋介石涨红着面孔道:”我不管什么和平不和平,“他显然针对着李宗仁:”你们应该知道我的个性,我是从来不受压迫的。比方我原定在今年元旦宣告下野,因为有人散布流言,加以威胁,我就故意留下来以示不屈。后来大家都不出声,我才悄悄地走开了。我现在出国并无困难,但不接受任何方面的压力。“  张、吴二人见风色不对,只好转变话题。蒋介石却问;”敬之组阁,说要邀文白入阁,谈过了吗?“  张治中道:”大不可能吧,我弄不来。“蒋介石再问:”颜惠庆、邵力子、章士钊几位能入阁吗?敬之说已经分头同他们接洽了。“  张治中心头好笑,心想这位自称平民的先生,既不通过任何手续直接逮捕了浙江省主席陈仪,又同意何应钦组阁并替他邀角,这种”平民“也太滑稽了。他答道:”详细情形不太清楚,不过邵、章二位曾经说过,他们是曾经去过北平的人,如果在这个时候入阁,极可能引起人家误会,以为他们所以肯往返奔走,原来是为了积蓄政治本钱,他们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入阁。“  张治中等在溪口住了三夭,第四天见蒋情绪较好,便找到适当机会委婉说明来意,惟不便说出请蒋出国问题。只是说:”在南京、上海,广州等地,大家认为政府职权应该保持完整,方足以集中力量,应付危局,因此大家也希望总裁有所吩咐……“  蒋介石闻言不语,冷冷一笑。  空气凝冻起来。好久好久,蒋介石才恨恨、前后矛盾地说:”你们要知道,在这五年之中,我已决定不再过问政治,即今生今世不再过问政治。我今后只埋头整理党务,以求恢复党的革命精神,重建党的革命力量!“  张治中愕然无语。  ”我!“蒋介石重重地说:”我做参谋长是成功的,但做主管官只有一半的成功。我过去做过总理的参谋长,现在不妨做做李代总统的参谋长。李代总统的成功,也就是我的成功,也就是本党的成功,三民主义的成功。“  ”成功成功成功!“张治中脑袋里塞满了苦味的糖果。目前分明摆满了失败的果实,但蒋介石却用不着边际、冠冕堂皇的高调,企图开出漂亮的花朵。  那是不可能的。  但如要蒋介石明确表示同李宗仁之间权限的调整,那也是不可能的。  ”这个,“张治中作最后的努力:”这个局势现在已经很清楚——“蒋介石不等他说完便截断道:”我们是不行,但比他们在延安时还好得多!太原守到如今还没给攻下,长江天堑你说该守多久!“  张治中无言。  ”西南呢?“蒋介石迈前一步:”海南岛呢?“他再迈前一步:”有这么大的地方还没完,我们凭什么不同他们干!“他的面孔几乎紧挨着张治中的鼻子:”何况南京还没完!“  张治中连苦笑都不可能了。  ”记住我的话!“蒋介石虚火上升,满脸暗红:”娘希匹什么叫做和谈?和谈就是拖!拖!拖到哪天是哪天,拖到哪年是哪年,拖到我们的新军练成,大举反攻。叫他们同我来和谈吧!“  张治中一身大汗,鼓起勇气、嗫嚅而言道:”话是这样说,全国上下的那种和平气氛总得考虑考虑。“  蒋介石大叫:”你也不相信我吗?文白!“  张治中感到没什么可谈的了,也就顾左右而言他。不料有人对他说道:”文白兄,中华民国别断送在老兄手里才好!“  张治中一怔,反问,”这是什么意思?“那人道:”对共匪屈服,就是断送中华民国。“张治中淡淡一笑,再问,”如果不向对方屈服,我们也不必赞成和谈,老兄以为如何?“那人道:”是啊,可是我们不但不反对和谈,而且赞成和谈,拖它几个月,这就成了!“张治中浩叹道:”老兄以为对方会同意这样做吗?“——于是张治中溪口之行,也就不了而了。  那边厢何应钦却在密锣紧鼓,积极组阁,并且随时报告溪口,不敢怠慢。十四日那天,陈光甫、钱新之、颜惠庆等到林森中路何家,答复询问,谢绝入阁。何应钦再去找章士钊和江庸,也都谢绝了。接见徐堪,探访孙科、张君劢。左舜生、李璜、林可巩、谷正纲、彭昭贤,一直找不到好办法,心中着急。当夜赶回南京,新闻记者们一拥上前,先贺他组阁,再把逐个问题一一盘问,这使何应钦汗流浃背,不知怎么答复才好。  ”请问何院长,今后政府最大的中心问题是什么?“  ”稳定经济与争取和平两件事。“  ”请问何院长,共军能否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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