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迈忙道:”台糖可以赚大钱啊!“ ”不不,魏德迈特使。“另一个人说:”世界糖市场上,美国推出的不是台湾糖。日本也很少想买台湾糖,古巴的糖价比台糖低,台糖的成本再也不能加了。“ ”啊啊,“魏德迈道:”没有这样严重吧!“接着便笑问:”别谈台糖吧,味道可不大甜呢!“ 又一个与会者发言道:”特使先生,我对于美援运用的方法也有一点意见。“ ”请,请。“魏德迈微感不安。 ”我知道台电最近发生一件事情,使同人们甚为不安。台电在日本投降时,接收了四十大桶变压器用油,可用四年;但因照料不好,已经缺货了。你们愿意无条件供应,不要钱,这个当然很慷慨,可是有比钱还什么的,你们虽然不要钱,却要台电的股权,用变压器用油来代替资金,这个有点匪夷所思。“ 与会者相顾愕然,魏德迈及其经济顾问,也相顾失色。 正在这刹那的沉默间,魏德迈又见一个老年人严肃起立,说: ”特使先生,对于刚才那位先生的意见,我有同感。我知道公路局也碰到一件大伤脑筋的事,大家都焦急不堪。“ ”是吗?又是什么呢?“ ”是的,特使先生,“那人说:”公路局在美援项下买进几十辆汽车,车子都是新车。可是过了一年半载,却全部不能用了!“ ”我对你的话表示遗憾,“魏德迈皱眉道:”绅士们想想,新车怎么可能马上报废?“ ’特使没有听完我的报告,”那人说:“我说一年半载之后,车子部分坏了,要配零件,但你们不给。你们来电报说:要新车尽量供给,多多益善;要零件半个不给!” 宾主闻言哄堂,魏德迈也苦笑道:“绅士们,生意人是这样子的,不过我可以把这意见转告有关人等,设法改良就是了。” “魏德迈特使,”角落里又蹦起一个人来,嗓门不小:“我是台肥的——” “行了行了,”魏德迈道:“绅士们,我很忙,我还要去做更多的调查工作。我同情你们刚才所说的,答应你们设法改良,现在,我有几个特约的先生们已经等候很久,必须听取他们个别报告,好,散会了。留下来的问题,请同我的经济顾问细说。” 魏德迈一头汗回到房里,休息片刻,召见一个美商,听了一些有关台湾市场上美国货物销行情况,继续召见台湾省临时参议会会长黄朝琴。黄朝琴在旧金山做过中国领事,又是接收台湾的官方代表之一,魏德迈对他十分重视,一见面,便使劲握手。 三言两语,魏德迈便开门见山,问道:“黄先生,你是台湾人,又做过外交官,对台湾,你是最熟悉的人了。” “不敢当,不敢当。” “台湾民间对美国印象到底如何?” “这个,”黄朝琴按了按近视镜,沉吟道:“大体上没什么,只是有人在鼓动台湾脱离中国,反应不大好。” “黄先生,”魏德迈道:“你做过外交官,当然知道台湾的处境,对日和约还没签订,台湾的身分,可还没准儿哩!” “是的,”黄朝琴道:“外面是有这种说法。例如当东京滢谷事件发生后,贵国在日本的麦克阿瑟将军总部和日本政府,竟然不承认在日本的台湾人为‘华侨’,偏要称呼他们是‘非日本人’,这种奇怪的名称,显然表示台湾人还没有国籍,暗示台湾人非中国人。” “嗯嗯,”魏德迈道:“是有这件事,是有这件事,黄先生还听到什么反应?” “反应很多,”黄朝琴道:“大的意见有两个:一个是认为这种‘非日本人’的奇怪称呼,暗示着台湾将来可能由美国占领成者托管,麦克阿瑟这样做是一条伏线,一般的台湾人不赞成,蒋委员长也不赞成。” “为什么?” “因为台湾是中国的一个省。再说大陆战局很不利,台湾的地位更加重要。” “你的意思是说:将来你们的政府可能搬到台湾来吗?” “我们没有想过,”黄朝琴道:“而且也不希望有这一天,否则太糟了。” 魏德迈笑笑:“那末,还有一种意见呢?你刚才说,大部分的台湾人反对把台湾划到中国版图以外去。” “是的,另外一种极少极少的意见,是相反的意见:主张把台湾交给他国管理。” 魏德迈故意皱眉道:“行吗?” 黄朝琴也故意岔开道:“特使先生,局势是会演变的,是在演变的,我们慢一步寻求答案吧。” “这个看法很有趣味。”魏德迈笑问:“有人告诉我,我们十三航空队的孩子们,在台湾进行空中测量。已经很久了,说这是说明了美国对台湾的企图,是有些人说吗?” “有此一说,特使。” “那末,假定我今天发表一个声明,说美国对台湾无领土野心,你以为合时宜吗?” “是好的。”黄朝琴道:“特使该知道,中共曾经说过美国对台湾有野心,而且还列举事实,特使能挽回一下,也是好的。” 魏德迈闻言喜道“黄先生能够替美国设想,真是感谢之至。那末,请黄先生同他们说一声吧。不,请替我纪录纪录吧。” 于是黄朝琴拿起便条,用英文纪录了魏德迈所讲的,给他过目道:“是这样吗?” 魏德迈念道:“余以杜鲁门总统特别代表之身分,声明美国对台湾绝无任何野心,美国对于中国之援助,完全出于友谊上之诚意——好极了,请告诉门口这些新闻记者吧。” 俄顷黄朝琴折回房内,魏德迈问:“给他们了?” “给他们了。” “他们高兴吗?我想,我的声明应该是一项重大的消息。” 黄朝琴旁敲侧击地回答:“记得不久以前,日本外相芦田曾经向联合国公然要求对于台湾的特别移民权,以解决日本的人口问题。日本老议员尾崎行雄也在国会主张,要求满洲、朝鲜、台消举行公民投票,这些都是同一性质的消息” “你们怎样看法呢?” “我们认为这是台湾前途难测的一种预兆。” “中共方面呢?” “他们认为这是麦克阿瑟将军所主持、所指使的一项很不友好的政治行动。” 魏德迈闻言沉思,感到接触台湾问题以来,似乎并不简单。无论国民党与共产党,都不愿置台湾于他人版图,此事好生难办。 正是:台湾喜告归祖国,喜上加喜是统一!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卅一回 基隆如鸡笼 魏德迈有所感 打狗即打狗 独立派无掩避 话说魏德迈访台第二天,台湾美国新闻处长卡多一早奉命入见。寒暄过后,魏德迈道:“据我看来,台湾多的是不稳分子,似乎在每一个部门都有,如何是好?” 卡多笑道:“特使先生,这些中国人的确讨厌,他们靠美援为生,但还要嘀嘀咕咕,有意无意地攻击我们。不过特使可以放心,在中国人脑袋里,钱是最重要的,我们只要答应他们几件事情,问题便可以由大变小,由小变无了。” “答应他们什么?” “譬如说,送他们到美国玩一趟,不管是什么名义,他们叫做‘镀金’,镀了金,问题便十分简单,他们会把我们的事情,当作他们自己的事情。” “不见得吧?”魏德迈道:“昨天开会发表意见,不满美国的,内中就有好几个是留美学生。” 卡多眉毛一耸,双手一拍道:“特使先生,这个并不要紧,只要我们多同他们来往,请他们参加这个,参加那个,挑个机会给他们一点便宜,事情也就解决了。” 魏翻迈沉吟道:“卡多先生,我想这些事情用不着我来噜苏:你们在台湾工作的人员,责任异常重大!” “是的,特使先生。” “卡多先生,我们首先必须了解,为什么今日美国要对台湾发生兴趣了。由于战后我国的两大世界政策,决定了非这样做不可!” “是的,特使先生。”卡多为了证明他的工作十分卖力,说:“在占领世界战略基地网,以及控制世界所有资源这两大政策之下,美国在台湾的各种人员,已经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 “我乐意把你的话转告国务院。”魏德迈道:“占领世界战略基地网,可以置苏联于死地,控制世界所有资源,可以使庞大的工业生产力象洪水般地输出,扫除竞争的国家,独占世界的商品市场,我国的前途是不得了的!” “是的,特使先生。” “在这个政策之下,”魏德迈道:“我们控制台湾是无法避免的。台湾在西太平洋占有极重要的战略地位,它是我们美国由阿留申群岛经过日本、琉球到菲律宾的‘西太平洋防线’重要的一环,在对付苏联和中国局势的作用上,有极大的战略价值。尤其是,”魏德迈忧戚地说:“万一蒋介石给逐出大陆,台湾就应该是包围大陆的重要基地之一。” “是的,特使先生。”卡多道:“远在一九四五年十月蒋介石接收台湾之前,我们已经以协助蒋介石受降、遣俘为名,做了很多事情。其中成绩最好的,该是陆军情报组长摩根上校,他的胆子不小,收获也很可观。” 魏德迈看了看手表,说:“卡多先生,今天我请你来,想问你一个问题,其他的慢慢谈好了。” “什么问题?特使先生。” “在日本,他们对于移民问题十分重视。日本地方小,人口却是七千万直线上升。因此如何满足日本方面对于人口的安置,也是我们美国的一项负担,不过这是不能公布的。惟其不能公布,我们的做法更难。卡多先生,当年日本移民台湾是怎样的,你已经研究过了吗?” “研究过了,特使先生。”卡多道:“据我们所知,日皇在一九三八年前便有使台湾变成纯粹日本人的台湾,而把本地人移植到南洋和其他各地的打算。台湾总督在台东有‘官营移民村’的设置,便是这个意思。他们以花莲港为试验地,由此扩展到中部,预先择定的有十五个村落。” “这对我是个有趣的事情,”魏德迈道:“后来怎么样了?” “这是日本政府有计划的移民,”卡多道:“日本政府机构中还特设立了事务委员会,负责监督、奖励自治训练的责任。政府给予移民以官有地耕种,每户约七亩半,并补助肥料和种籽。他们在移民村里设置了邮局、托儿所、学校、医院、会堂、合作社和住宅,改善移民的生活,奖励他们捕鱼和集园耕种,使经营科学化,管理合法化。” “那末到底一共有多少移民?” “后来大大小小发展到二十四个移民村,散布在花莲港、台中、台东、台南、高雄五县,总计二千三百零四户,一万零六百四十人。” “他们从日本什么地方移到台湾?” “从德岛、福冈、鹿儿岛、熊本、山口、佐贺、番川、广岛等地来的人最多。” “情形还好吗?” “在台湾的移民村,以吉野、丰田、林田、瑞德四个村成绩较好,台湾总督把吉野村誉为模范村。这四个村总人口二千七百零五人,五百八十五户,面积四万一千九百多亩,占花莲县的面积百分之十点二。” “现在情形怎么样了?” “现在,”卡多想了想:“这些移民村,已经给台省农林处接收,改为合作农场” “合作农场情形又怎样?” “起初还好,”卡多耸了耸肩盼:“现在,大多荒废了。” 魏德迈道:“如果日本要向台湾移民,当然我们不作正面支持,甚至一句话也不说,你以为这样做可能吗?台湾人会反对吗?蒋介石会反对吗?” 卡多沉思好久,一个劲儿抚摸他那个高鼻子,半晌,轻轻摇头道:“这件事情,不容易进行。” “我们可以搁一搁。”魏德迈道:“现在谈这个,似乎早了一点。”他补充:“可是有些问题,先准备一下倒是好的。” 卡多暧昧地笑道:“说起移民,我可以报告特使,有一个事情做得蛮有趣。” “什么事?” “我们通过有些朋友,例如台湾托管论者那批人,向外发出空气,说台湾人根本不是中国人,没有中国人的血统。因此一旦台湾在签订对日和约时发生困难,便可以为台湾脱离中国预先创造条件。” 魏德迈干笑两声道:“这样做,说得通么?本地人不会反感吗?” “只好由它去了。”卡多也干笑两声。 “那末到底台湾人是不是中国人?”魏德迈道:“在南京时我问过魏道明,他说台湾人是中国人。现在六百四十万人口中,绝大多数来自福建,小部分来自广东客家,他们是不拆不扣的中国移民。” “在事实上,”卡多道:“我们在心头要承认这种说法是准确的,但在控制台湾这一点上,”卡多以拳击掌:“我们要拥护台湾人非中国人的论点,否则——” “咳咳,”魏德迈道:“卡多先生,我不反对把台湾置于美国曾理之下,但我反对理由牵强,令人不能信服。” “特使先生,”卡多笑容突敛:“在为了美国扩张成功的立场上,允许我向特使先生进一言:在必要时,别说理由牵强,就是没有理由,必要时也得硬抢!” “我同你的看法基本相同,”魏德迈笑道:“但做法上有所不同。我始终反对硬抢,应该用最动听的理由,最迅速的行动去配合作战,虽然这个作战也不一定要流血。” “我以为事不宜迟!”卡多道:“中国大陆的局势一天比一天坏,万一台湾将变成海外孤岛,同大陆母体切断关系的时候,蒋介石一定到台湾来,那时候我们便丧失了比蒋介石和共产党应该早到一步的机会。” “你错了,卡多先生。我们的秘密工作人员,比蒋介石和共党到的都早,可是收获不大,这充分说明了如要在台湾建立第二个外国政权,它将要碰到准以想象的困准。所以今后我们的做法,要特别仔细才好。我的意思是:尽量利用蒋介石原班人马,其中渗有我们的人,表面上处处为蒋介石打算,但事实离不了我们的利益,这样又冷静,又稳妥、” “不,不,特使,我有不同看法。” 魏德迈问:“你以为我们怎样才好?” “我以为在中国大陆利用蒋介石原班人马,是对的;可是台湾一旦成为蒋介石的最后据点时,这样做便不易讨好。换句话说,到那时候蒋介石考虑他个人的问题重于我们的决策,因为他面临最后一秒钟的生存,在最后一块立脚点上——” “我懂得你的意思,”魏德迈道:“可是你也应该想一想,当一个人面临最后关头需要我们帮忙,他还能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接着副官来报,有众多的总经理、董事长之类前来拜望,魏德迈于是接见来客,要卡多先行回去,把刚才的意见写成专文,以便带回美国,交付专家研究。紧接着,魏德迈吩咐备车,要到基隆观察。 这下子可忙坏了台湾省政府,宪兵、警察、摩托车队,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大车、小车、吉普车,浩浩荡荡地开向基隆。 这是台湾北门的咽喉,魏德迈向翻译官笑道:“你是中国人,该知道基隆有什么特点。” 伍汉民傻笑道:“特使先生,我只知道基隆是有名的雨港,其他便不清楚了。” “我知道得不少。”魏德迈道:“在二次大战之后,我们对基隆的情形,知道得更多了,那是一个良好的军港。”但他又欲言又止,指指松山机场道:“你看,基隆的地位多么重要!距离台湾第一大机场,没有太长距离呢!”接着东看西看,沉思不语。半晌又作愉快状道: “关于基隆,你真的不知道更多的历史吗?” “真的不知道。”伍汉民道:“不过省政府和其他机构的人说:魏德迈将军对台湾各据点熟悉,不必派人去陪他了。” 魏德迈哈哈大笑道:“这倒是偷懒的好办法。” 伍汉民道:“不过,昨天晚上我曾经听说了有关基隆的一个有趣故事。” “是什么?” “他们说,基隆本来不叫基隆,叫鸡笼——关门养鸡的笼子。” 魏德迈一怔:“是么?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说法不一,”伍汉民道:“有人说,因为那地方象只鸡笼,初到台湾的人,便给他取了这个怪名。后来感到不雅,才改今名。但也有人说:‘鸡笼’是有深刻意义的,台湾经常给异族侵略,当地人恨透了,便把北门的咽喉取名‘鸡笼’,表示如有异族侵台,他们要把这些人消灭在鸡笼里,要他的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剥他的皮!” 魏德迈暗吃一惊,向伍汉民道:“台湾人民真的这样厉害吗?为什么日本人占领台湾,一口气便有半个世纪之久!” 伍汉民叹口气道:“特使先生,那时候的中国,你是知道的,满清官吏一条大辫子拖到腰里,顶上戴了顶大帽子,光知道抽大烟,括洋钱,怎么可能保护这个岛?” 魏德迈马上便问:“那么今天的中国官吏又如何呢?”说罢立觉不妥,故意用笑声岔开道:“我不应该问你这句话,你不必答复我,你不必答复我。”接着视线移到窗外,但见山岭重叠,坡度险急,火车在桥下疾驶,烟囱在空中冒烟,当即下令停车。下得车来,双手撑眼,左右前后,不断搜索,一干人等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车队一字长蛇摆得老远。 魏答迈看了个够,摆手继续前进。随后几位专家,好生纳闷。新闻顾问华似森问: “特使先生,你刚才看了些什么?” “我?”魏德迈笑道:“我一不是诗人,二不是记者,在我眼中的山川河流,还有什么说的!” “战争!”华德森笑道:“可惜日本兵投降得太快,否则我们的魏德迈将军,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众人大笑,魏德迈道:“战争好比是球赛,依我看,机会还多得很呢!谁能担保在这个地方,不会发生大战?” “刚才伍中尉说得有趣,”华德森道:“鸡笼就是基隆,在未来的战争里,不知道在这个基隆地方,到底是哪一方的鸡笼。” “这个,”魏德迈眉毛一扬笑问道:“中尉先生,你以为——” “我怎能谈军事?”伍汉民道:“我懂得太少,不过根据以前所知道的,战争双方,师出无名者能够成功的简直没有,拿上一次大战来说,魏德迈将军率领同盟国军队攻击侵略者,成绩不坏,而师出无名的纳粹和日本皇军,情形便大大不同,他们终不免一败。因此基隆到底是谁的‘鸡笼’,现在很难说,不过可以拿这个做判断准则。” 魏德迈夸奖道:“中尉先生说得很好。”但他显然说不下去,一旦美国兵按照计划大量开往台海,这该算是正义之师呢,抑是师出无名呢! 但魏德迈立刻想到了原子弹,这个镇压敌人与朋友的法宝,使他的心头安宁了些,笑问伍汉民道:“中尉先生,今后,什么名堂都很难说,原子弹掷出去,对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 伍汉民略微感到此言外之音,岔开道:“特使,基隆到了。” 魏德迈等人登上游艇,直驶基隆港外。但见海天一色,浊浪澎湃,偶或瞥见要塞炮台。魏德迈边喝咖啡边说: “这种地方,美国的舰队不来是不行的,台湾地形如此重要,我是这样的欢喜,能够看到了我们在西太平洋上重要的一环。” “特使先生,”军事顾问道:“你看右边海岸,喏喏喏,这一条弧形线上那个突出的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淡水。” “淡水怎么啦?我知道,”魏德迈道:“有一个英国领事馆。” “日本投降前几天,”军事顺问道:“我们有一条潜水艇,一天忽然出现在淡水附近海岸!” “这个倒是新鲜故事,”魏德迈道:“没有错吗?是淡水吗?我曾经听说过有这么一件事。” “根据摩根上校的情报,我们这艘潜水艇,是出现在这个地带。” “后来呢?” “后来碰到一群渔人,我们给了他们很多罐头,要他们合作,万一美国军队登陆,请他们做内应。” “嗯,”魏德迈道:“他们答应吗?” “他们答应了,台湾人是恨透了日本兵的,可惜的是,日本海岸巡逻队发现了潜艇痕迹,调查了这件事情,抓去了很多渔民,一个都没放出来。” 伍汉民问道:“这些人都死了?” “大概都活不了。”军事顾问道:“我们美国在日本投降前夕,所做的工作实在不少。例如机群空袭台湾,我们便把大量银弹同炸弹一起投下,希望台湾居民同美国登陆部队好生合作。” 游艇上的中国官员不便探问,但心头都有一个好大疙瘩:中国收复台湾美国军部凭什么要求台湾人欢迎美国军队,而把中国军队撇开不管。 魏德迈见状一笑,俯身伸手入海,试试水的温度道:“这个时候,游泳的季节快过去了,但在菲律宾倒是正好。” “特使要去菲律宾吗?” “现在还谈不上,不过我一定要到高雄走一趟。”魏德迈点点头:“那是台湾另一个重要的咽喉,非去不可。” “高雄的原名叫‘打狗’,”伍汉民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倒蛮有趣的。” “不会是打日本兵那条狗吧?”军事顾问笑道:“特使先生,要看海军基地,澎湖也应该跑一趟。日本自杀潜艇基地,有一个便在那边,而且那朵困扰人们的‘东京玫瑰’,当年也在澎湖播音呢。” 正是:打狗不看主人面,无地掩藏是汉奸。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卅二回 美援漫游 孔祥熙有机可乘 沈崇慎重 胡适之无动于衷 话分两头。却说魏德迈正在台湾调查,蒋介石却仍在南京伤脑筋,未能上得庐山。战事失利,兵败如山倒;美国贷款,来得又不畅,使他好生烦恼!正在这时王世杰为冯玉祥护照事入见,蒋介石火儿更大了: “冯玉祥护照满期;发不发你们负责,问我干什么?” 王世杰不慌不忙道:“按理说,冯玉祥奉命赴美,护照到期,自当继续。他不但在政府中是位大员,地位仅次于主席,而同主席的关系,也很不同,所以如果按照这些情形,冯玉祥的护照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从另外的情形来说,冯玉祥在美国指责主席,批评国策,对政府实在不利,如果留在美国,他这种影响还会发展,他的活动也会继续,显然不是主席的意愿,因此外交部必须请示主席,才能遵办。” 蒋介石对王世杰一向尊重,可是也不耐烦起来,冷冷地说:“我只想要他的命,什么护照不护照!” 王世杰唯唯告退,孔祥熙匆匆到来,一开口便说:“我决定明天走了。” 蒋介石沉吟道:“此去,应该把争取美国贷款到手为主要任务,过去《中央日报》上所登的事情,你不必计较,我有好几天没看《中央日报》了。” 孔祥熙苦笑道:“我一想起这件事便恶心,不提算了。我来告诉你,这一次我到美国去,知道的人很少,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是因为太太生病入院才去的。华盛顿帮忙的人固然不少,可是反对的人也很多,如果他们知道我到美国求助,可能把事清弄坏。” 蒋介石叹气道:“庸之,你此去不管什么理由,人人都知道与贷款有关。可是局势如此,我心焦急,希望你怎去怎来,完成任务,大概几时可返?” 孔祥熙也皱眉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现在还不能预测,总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当然倾全力去办,事实上在华盛顿早已有人在展开活动,我只是去加一把油罢了。”当晚与宋美龄等商讨局势、家产、投资、物业等等问题,至深夜始散,按下不表。 送走孔祥熙,蒋介石长长地透了口气,不料董显光入见,告诉他美军强奸沈崇案另有发展,原判已被美国海军部长撤销。强奸犯美国水兵皮尔逊不但开释,而且恢复军职。此讯传来,政府中人为之哗然,一旦传到外面,反对风潮势必来到,如何是好? 蒋介石也只有瞪眼的份儿,长叹道:“真有这样的事?” 董显光道:“是有这件事。” 蒋介石精力分散,双目无神,迷迷糊糊再问:“不是假的吧?”董显光曾经在浙江做过蒋介石的英文老师,知道他一些脾气,象这样的精神涣散,说明了这位高足思虑过度,有点不大清楚了,但此事对于宣传部关系重大,因此提醒道: “这件事情的确很不平常,处理不好,会影响中美感情。” 蒋介石给他一言惊醒,忙问:“你的意见怎么样?” “我们在里面讲,”董显光道:“在这件事情上,美国是对不起中国的,一个水兵在中国强奸女学生,只判十五年徒刑。不过既判了十五年,就关十五年也无妨,可是还没多久,竟然推翻原判,而且把犯人恢复原职,这样子对中国,实在太无礼貌。” “其次,你推翻原判,恢复原职,也算了,可是与此同时,日本昨天发生一件类似的新闻。在横滨,三个美国第八军的兵士诱拐并强奸了一个日本少妇,这三个美国水兵都到无期徒刑,第八军军部昨天马上宣布这件事,岂非使中国政府万分尴尬,而使反对者更振振有词!” 蒋介石闻言咬牙道:“娘希匹要不是为了贷款问题讨价还价,我非痛骂他们一顿不可!现在,”他不安起立,徘徊再三,然后吩咐董显光道:“政府报纸,对此事暂时不要有所批评,其他报纸怎么说,由他去,我们不加干涉,让共产党的报纸骂得越凶越好,要美国自己多想想,这件事处理得实在太混蛋了!”说罢要俞济时通知王世杰,即刻入见,用外交部名义急电驻美国大使馆查询实情,并就近向美国驻华大使馆探询真相,同时急电华府提出交涉,一定要美国按照原判执行。 忙了一阵,王世杰叹道:“主席,国与国间象这祥损害双方邦交的,沈崇案恐怕是显着的一件。过去,我们以为是共产党仇恨美军,把沈崇案闹大了,以便引起民众共鸣,对我不利;但以今天的情形来看,美国军人的嚣张情形,的确非人人所能忍耐,我也受不了!” 蒋介石只是朝他皱眉、瞪目。 “不过,”王世杰长叹:“预料魏德迈今天将从台湾回来,如果报上有攻击美国的文字,实在不大合适。因此宣传部如何暗中劝告各报不要立刻评论这件事,倒是很要紧的。”蒋介石点点头,说:“胡适在沈崇案开始,美方快要判案时说过:‘美兵是否有罪,将是对正义的一种考验’,现在我倒要听他怎样表示了。” 王世杰忧形于色,直搓手掌,愁眉苦脸道:“胡适博士如何表示,的确很难启口,不过我希望他能够稍为硬朗一点。我这个外交部长,最怕听见‘弱国无外交’那句话,这两年来,不瞒主席说,美国官兵给我的烦恼,也真够瞧的了。” “你说什么?”蒋介石诧问:“两年什么?” “这两年来,王世杰道:”美国官兵在中国打人、杀人、强奸等等的案子,已经有几千件。这几天南京光华门外有中和桥惨案,三个美国兵淹死了两个中国人,司徒大使和鲁克斯团长昨天晚上还来电话,说这件事情他们要成立军事法庭自己审问,但疑凶一个都不认罪。“ 蒋介石没法答复这问题,只是呲牙咧嘴苦笑。王世杰告辞,却慷慨激昂道:”主席,我老了,承袭不弃,出任外长。可是沈祟案关系太大,如果办不好,外交上得不到胜利,那上不足以对主席,下不足以对人民,中间又不足以应付共党抨击,到那时候,……“蒋介石连忙劝他保重,并且安慰说:”别这样说,美国到底是美国,不会让我们难堪的。“说罢送客,但心中忧闷,长夏苦热,入晚召见黄显光,同陈布雷、俞济时等人在园中纳凉,询问市间对沈崇案有何动静,新闻局长董显光道:”只是学生方面情形严重,治安当局已经注意到了。“ ”又是共党捣蛋!“蒋介石微吁。 ”不,“董显光道:”看一般报告,学生们的确动了公愤,不过有些学校容易对付,有些学校就很难说。“ ”各报没有发表评论吧?“ ”《益世报》有社论,“董显光道:”而且这篇社论来得蹊跷,文中竟有强烈反美的词句,说:‘美国兵逍遥法外,此举给予那些相信美国正义的中国上层阶级以很大的打击!’我读了奇怪,已经派人打听,到底是谁写的。“ 陈布雷脸色忧戚,半晌才说了几句话道:”北平来的报告说,国立北京大学学生将有行动,还写‘强奸犯无罪释放,使中美友谊因而疏远。’的大标语。“ 蒋介石疲乏地朝陈布雷瞅一眼,点点头。半晌,说:”不谈了,不谈了。刚才我听说,布立特明天上午要来看我,这个人曾经做过美国驻苏联大使、驻法国大使,是个强烈反共的人,“他喃喃地说:”是个强烈反共的人。“ 各人见他神态疲惫,便相率告辞。第二天布立特访蒋,果然天花乱坠,唾沫横飞,把反共前途说得美不可言,把美国的援助说得好似万应灵丹一般。 ”而且,“布立特话头一转:”共产党也不是不能消灭的,据我多年研究,认为三年之内,一定可以击溃中共!“ 蒋介石眼睛一亮:”啊,三年!“ ”三年!“布立特道:”我为什么不说四年,也不说两年而说三年,当然有所依据,你慢慢地看我对国务院的报告吧!现在是一九四七年八月,到一九五○年底,如果中国还有什么共产党问题,那你可以把我这个名字倒过来写:‘不叫布立特,叫做特立布!’不过,必须依照我的办法去做。我这次一回美国,一定要执行国务院的指令,发表惊人报告,主张美国应该用十三亿五千万美元的低廉代价,大量帮助中国建军,在反苏名义下为美国荡平中国共产党及其同路人,而以麦克阿瑟将军为这一项庞大战斗的统帅!“ 蒋介石一听乐不可支,忙道:”布立特先生,十三亿五千万美元,在你们不是个大数目,我想是没有问题的。这件事情你要多多帮忙,孔祥熙现在已经到达华盛顿,你回去以后可以同他多来往。“ ”HH孔吗?“布立特把雪茄一搁,说道:”老朋友了,你一切放心。我们几个人,已经有些该杀的专栏作家们,在说他是蒋介石将军的游说者呢!“ ”还有,“蒋介石道:”你回去之后对沈祟案希望也讲几句话,别让我们太难堪。“ ”一定一定。“布立特道:”不过他们军部之中,难说话的人也不少,我见机行事便了。“接着参加了几次宴会,说了几遍反共八股,径自返去。 没几天,胡适的谈话终于公布。 蒋介石以十分的注意力倾听胡适的谈话,陈布雷道:”胡先生的谈话,可能要引起争执。“ ”为什么?“ ”因为他显然在偏袒美国兵,当然,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不得不这样说:这只是个法律上的问题,应该由美国军事法庭去办,我们中国人,则对此事应该慎重才是。“ 蒋介石却咧嘴一笑道:”他的谈话,同我所想的如出一辙。“ 陈布雷忧形于色道:”先生,我们可以明白胡先生之为人,他这样说是有他的见地,他人不能勉强,不过,美国军方这样做,的确大大地损害了我们的威信,我心头很沉重。“ 蒋介石道:”大概你这几天身休又不好,因此易动肝火。我老实告诉你,美国海军部长插翻旧案,目中无人,难道我会是高兴的?“ ”咄!“蒋介石一顿:”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我请你拟一个文稿,说不赞成这件事一笔勾悄,恐怕你也不见得有把握,说这篇文稿一定可以拟得头头是道,掷地有声吧!“ 陈布雷苦笑道:”先生,这是一点不错的,如果真有这件差使,我起码也要少活一年,这类文字的下笔之难,是难以想象的。“ 蒋介石点点头:”嗯。“ 陈布雷道:”先生,胡先生发表这个谈话之前,没有请示过先生吧?“ ”这些小事,他不会找我的。“ ”可是,“陈布雷叹息道:”这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胡先生现在是我们政府中有数的博学之士,而且资格甚老,美国朋友对他也另眼看待。因此,我们应该如何把胡先生的面目保留下来,在有重大事件时再请他发言,一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用以对付共党,该是我们手中一张王牌!可是,他今天发表的谈话,太早,太露骨,太可惜了。“ 蒋介石精神一振,不断点头道:”我懂得你的意思,我懂得你的意思。“ ”先生,“陈布雷起立:”先生大概已经想到,如果这件事胡先生不加批评,由它去,人家就不会说什么。可是现在他终于开口了,他善辩,口才好,但在这件事上,也无法掩饰他偏袒美国兵的面目,什么慎重,什么法律问题,只是告诉世人:胡适亲美,亲到是非不辨,那怎么行呢!“ 蒋介石频颇点首。 ”而且,不但共产党、青年人、妇女们会对胡先生不满;即使吾党同志,对他同情的究竟有几个?我也感到怀疑。“ 蒋介石诧问:”难道有人在反对他吗?“ ”没有人反对胡先生,“陈布雷婉转陈辞:”只是反对他对沈崇案的言论。他在美兵待判时说‘这是正义的考验’,却又在美兵官复原职时说‘这是个法律问题,而且只有美国军事法庭才能处理’,给人的印象太坏了!“ ”胡先生给人的印象,是对沈崇案的无动于衷,甚至是前言不对后语。“陈布雷叹息:”这怎么行呢?胡先生在国人面前大失威信,这不仅是他个人的损失,而且也是我们政府的损失。“ 蒋介石点头道:”是的,是损失,是损失。“ 第二天王世杰入见,报告道:”电报去了好几个,美方尚无回讯。据胜美大使馆侧面消息,白宫对此事不准备扩大,仍由军方处理。换句话说,皮尔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失去的面子,一时也拉不回来。“ 蒋介石心中愤怒,但不作声。 ”不过有一个消息,同沈祟案差不多的,三个美国兵在日本强奸女人,判了个无期徒刑,现在三个兵也在上诉,如果上诉驳回,同皮尔逊的情形差不多,那末我们的面子问题,也就马马虎虎。“ 蒋介石皱眉道:”好,那末看日本这桩官司的发展吧。“ 可是不到三天,东京消息传来:美兵上诉驳回,维持原到:无期徒刑。 这消息表面上同南京毫无关系,事实上蒋介石十分愤怒,但又难以措辞,连发表评论都不易。蒋介石绕室徘徊,董显光奉召入见,蒋一开口便说:”美国人是这祥子的!“ 董显光垂手答道:”是这样子,的确很难办。我想请胡适先生以私人名义打个电报同华府商量。“但他又改口:”这样也不成,——“蒋介石声色俱厉道:”循外交途径都得不到解决,私人办理更难有结果,即使有回电来,还不是要我们算了,有什么好处!“ ”是,主席。“ ”我恨不得咬他一口!“蒋介石咬牙切齿道:”判皮尔逊十五年,推翻了,判那三个无期徒刑,上诉还是驳回,难道扶助日本比维特我的面子还重要!老实说现在已经不是强奸问题,现在是我的威望问题了!“ 董显光只有仰屋兴叹的份儿,对新闻局的发布消息只好一字不提,不了而了。这件事情,也就在国人痛骂、官员愤慨的情绪中硬压下去,蒋介石好生烦恼!不到一星期,各地密报美兵非礼妇女的消息不断送达南京,直把蒋介石气得哇哇大叫。 正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占领之下有痛苦!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卅三回 杀鸡儆猴 王仲廉炒鱿鱼 打草惊蛇 魏德迈拗手瓜 话分两头。却说魏德迈在中国各地东飞西飞,战场上却在东崩西溃。蒋介石愤恨莫名,闻说鲁西之战大败,不待前方呈报,就下令将整编二十六军军长王仲廉撤职查办。 陈诚、何应钦等不作一声,事后陈布雷却进言道:”先生,王仲廉受到处罚,罪有应得,可是外间反应不一,先生可否只罚撤职,不再查办……“ 蒋介石愕然道:”我处罚我的部下,谁管得着?“ 陈布雷硬着头皮答道:”先生说得对,先生说得对!不过外间意见也不能不顾到,布雷敢在先生面前进言,先生明察,一切是为了先生。“ 蒋介石诧问:”那你到底听说些什么?“ ”这两天有几个会,“陈布雷声调微微发抖:”好多文武官员,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背后,对王仲廉事发表意见……“ ”他们说什么?“ ”他们的意思是:王仲廉的仗打得不好受罚,那是活该;但远在前年十一月,他的四十师已经全部被歼灭;去年九月,他的第三师也给歼灭;今年四月,他的第二快速纵队四十九旅也给歼灭,这些部队虽经补充,但战斗力已经大大降低,最高当局不是不知道……“ 蒋介石道:”知道也得作战啊,难道养兵千日,只是睡觉吗?“ 陈布雷说下去道:”有人说,王仲廉只有一个师没给歼灭,那是三十二师;加上今年四月起受他指挥的陈诚将军第六十六师宋瑞坷部,这两个师也在这一次鲁西会战中给歼灭,说明了共军的,的,——“ 蒋介石不悦道:”共军强起来,我们活该瘪下去,王仲廉活该吃败仗吗?你不知道在王仲廉之前,已经有好几个高级将领受过处罚吗?譬如刘崎、薛岳、上官云相、侯镜如、汤恩伯、李天霞、杜聿明……“ ”先生,“陈布雷道:”恕我斗胆,先生能有赏有罚,这是无人敢置喙其间的,只是有人说,有些赏罚限于部下执行不周,致授人以柄,说不公平。譬如七十四师失利,片甲无存,张灵甫将军牺牲后,汤恩伯将军统率的八十三师师长李天霞不但撤职,还受审判关在牢监,而负更大责任的汤恩伯将军,却被提升为掌管作战的陆军副总司令,因此外间有人讽刺汤将军,说他‘虽败犹荣’……“ 蒋介石皱眉道:”谁吃饱饭没事干,乱说一通!我撤王仲廉的职,只是杀鸡儆猴,与他人无关,叫他们少啰嗦。“ 蒋介石知道若干部下不稳,但没料到文武官员到处发牢骚,已到如此地步。因此感到此事不能轻视,忙追问: ”还说些什么?“ 陈布雷反而有点顾忌道:”先生明察,布雷所以如此斗胆,实在是为了——“ ”我知道我知道“,蒋介石道:”你尽管说,难道我会抱怨你吗?“说罢一笑。 ”先生,“陈布雷于是放胆报告:”他们还说,薛岳撤职,顾祝同升官,也引起过不少议论。“ ”还有,东北战争失利,杜聿明被撤职,人们说是因为他同美国关系不深之故相反,同美国有交情的孙立人将军,则被提升为掌管训练的陆军第二副司令。人们说,孙立人的才能不一定很高,最有力的证明是,他的新一军在东北已经损失一大半了!“ 蒋介石心头一沉:”尽量告诉我,布雷!“ ”人们说,孙立人将军为美国人所熟悉,却不一定为中国人所熟悉,现在这样得发,使他们有一种亡国奴的感觉……“ 蒋介石苦笑道:”布雷,他们真的这祥说吗?他们对我的批评怎么样?“ 陈布雷期期艾艾,不作一语。 ”你尽管说,“蒋介石道:”如此局势,对外面的批评,我们再不能不理不睬了。“ 陈布雷一听热泪盈脏,说:”先生这句话,真叫布雷感动万分。布雷有生之年,一定随侍左右。此志不渝——“ ”对我的批评……?“ ”布雷斗胆报告,他们说,在目前部队之中,已经有一种耳语运动,官兵们认为第一个撤职的,不该是王仲廉,也不是——“ 蒋介石苦着脸插嘴道:”该是我!“ 陈布雷低垂着头,说下去道:”他们说这个应该撤职的人,在政治上和军事上都犯了根本错误,而又不纠正,才使他的部下非失败不可!“ 蒋介石闻言色变,颓然垂首,五内欲裂,强自压制。半晌,慢慢地抬起头来,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种论调,显然受了共匪的宣传影响……“ 陈布雷大吃一惊,这回听到他大伤其心,噙着眼泪,结结巴巴说:”先生,布雷斗胆,刚才报告的几位将领之言,他们说得对不对,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但在对先生的忠贞立场上,决非受共匪影响,是可断言!“ 蒋介石厉声喝道:”什么忠贞,当面唯唯诺诺,背后大肆讥讽,对我还谈得上什么忠贞,这些不忠不义之人带兵打仗,打败是活该!共产党再差一点,也打不赢!我看中国要亡在他们手里,中国要亡在他们手里了!“ 陈布雷一听更为伤心,连连鞠躬,当即告退,按下不提。却说蒋介石密切注意魏德迈的行踪:八月十三日自台湾飞上海;十五日到广州。广州是魏德迈”调查中国“最后一次重要的视察,蒋介石命令广东方面官员,一定要给魏德迈一个好印象。于是广州当局特别修筑天河机场到市区的公路,使杜鲁门的特使得以风驰电掣般经过,不致走凸凹不平的马路,此外驱逐小贩,打扫街道,整饬市容,不在话下。 蒋介石特别注意的更多的东西,由电报随时报告。 ”魏特使十五日下午访问张发奎、罗卓英、欧阳驹,旋返官合,接见约晤人士交换意见,晚八时行辕省市府联合欢宴……“ ”这些我不爱听!“蒋介石下令道:”把重要的东西告诉我!“ 接着电报又到,说:”魏德迈在广州美国领事馆接见美国驻香港总领事哈柏,听取哈柏报告目前香港与广州有关经济政治等问题,此为特使所特感兴趣者……“ ”为什么特感兴趣?“蒋介石追问道:”难道美国对香港也有胃口吗?“ ”这个也难说,“智囊团们苦苦研究:”外面有人说,魏德迈观察华南,是美国势力大举进入华南的标志,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美国必须同时把英国势力排斥出去!魏德迈接见美国驻香港总领事哈柏,而且表示特别有趣,说明了美国对香港的特别兴趣……“ ”这个不可下结论,“蒋介石道:”再看一个时期吧。“ ”还有,“智囊团中有人报告:”最近外间盛传美国已同葡萄牙签订协定,葡方将澳门新填海全部港口,划归美国开辟商埠,美方则拿出三百万美元,为筑港之用,这件事情,很多人也认为是美国企图孤立香港的步骤之一,……“ ”这个,“蒋介石沉吟:”别在外面过分谈论吧,我看这问题太复杂,得慢慢表示态度,你们给我多多收集资料,交给外交部研究研究。“ 智囊团的人们紧张了几天,报告蒋介石道:”有这么一个秘密文件,说在珍珠港事件发生前不久,美国国务院曾考虑要求英国,把香港卖给中国。“ ”英国把香港‘卖’给中国?“ ”文件是这样说的,主席。文件还说:这是一份一九四一年美国对远东关系的外交文件,从未发表过。内中包含消除美日两国战争威胁的‘美日协定草案’,据注释文字表示,这个草案是在当时紧张气氛之中,美国国务卿赫尔和日本特使野村吉三郎与来栖三郎谈判时,在国务院远东部草拟的。“ ”有什么目的?“蒋介石不解。 ”据说,这个草案的目的是想签订一项多国的互不侵犯协定,要求日本撤退在中国的军队,同时取消所有外国在中国的治外法权。“ ”嗯嗯,好象听说过,好象听说过,说下去。“ ”这个草案又说:美国将进一步使用其影响力量,使英国把香港卖给中国。“ ”卖?“蒋介石笑道:”多少钱?“ ”草案中没有规定多少钱,但说这一条款将需要使用美国对英国政府的影响力,买回香港的钱,将由美国借给中国。“ 蒋介石失笑,沉思道:”这是什么生意经呢?还有吗?“ ”有的,文件说明,这个草案是当时美国财政部长摩兰沙向国务卿赫尔提出与日本和平协定草案的部分附属条件。在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十九日,当这个修改后的草案提交给国务卿赫尔时,美国远东部长咸美顿称赞原来的提案,说是他所见到的最有建设性的提议。他说远东部所有高级人员都赞同这意见,只有海军军令部长史塔克上将不同意这个草案。“ ”为什么?史塔克反对把香港卖给中国!“ ”是的,史塔克不同意这个草案,包括香港这部分在内。“ ”他为什么反对?“ ”史塔克写信给赫尔说:我不同意我们从英国人手中买了香港送给中国,如果这样做,我认为英国人最低限度也应该有所贡献,这件事情对于英国联邦比对美国更重要。同时,葡萄牙也应该放弃澳门。“ ”当时美国国务院要求史塔克同意通过这个草案,因为它同时包括把美国在太平洋的海军力量减到正常程度,这一点史塔克也不欢喜。“ 蒋介石”嗯“了一声:”到底为什么?“ ”这个我们正在研究中。不过最后在十二月二十六,珍珠港事件发生前十一天,事情又有变化了。“ 蒋介石问道:”变成怎样了?“ ”待美国把这个草案交给日本代表的时候,关于削减美国海军力量和有关香港的提议,都给删去了。“ ”那是为什么?“ 智囊团们把研究所得报告蒋介石道:”据一般来看,美国有这提议而终于取消,表面上是怕英国不高兴,实际是美国顾虑在那个时候把香港从英国手里拿过去,由美国代我管理香港,可能会引起很多问题。“ ”什么问题?“ ”首先是中国,中国正在抗战,打得火热!人们一旦发现香港已经由美国代我政府出钱收回,而事实上又由美国在掌管香港的时候,情形就不同了,可能发生很大的风波。而这风波不但来自国内,还会来自国际。而这种风潮的性质,对我政府十分不利,中共和老百姓们,会把我们骂得一文不值,说我政府还不如满清,而今日的执政者还不如李鸿章。“ 蒋介石思索着。 ”还有,一九四一年尾,国际局势更加恶化,事先当然有些迹象。万一美国把香港拿下来,结果战争火起,那末靠近香港的武装力量就会得到便宜。台湾不是日本的海军基地吗?美国人来得及吗?——“ ”我明白了!“蒋介石道:”所以美国临时缩手,不但取消了价购香港的提议,而且否决了减低美国海军力量的意见。“ ”是这样的,主席。“ ”那么魏德迈现在对香港的‘兴趣’和对澳门的投资,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个非常明显,“智囊团们说:”今日美国在战后的扩张政策,比战前的日本还来得厉害,不但用海陆空三军,而且还有经援与美援。谁都知道二次大战美国损失最轻,其他各国大都筋疲力尽。美国神气起来了,不但苏联,连英国对它都吃不消。最近英美两国,不是为了战后若干问题,发生了次多龃龉的消息吗?“ ”你们是不是感到,“蒋介石问:”美国有意思接收——不,我的意思是说:美国把英国的利益一样样拿过来?“ ”一点不错,主席。“ ”英国当然火了,“蒋介石笑道:”大概事先泄露了一些什么风声,或者美国这种做法已经引起英国人的注意,打草惊蛇,双方便各有布置,针锋相对。“ ”用广东话来说,那是魏德迈代表美国,在广州同英国人拗手瓜哩!“ ”你说什么?“蒋介石诧问。 待幕僚把这句话的含义讲清楚,蒋介石笑道:”拗手瓜就是较量的意思,有趣有趣。夫人同我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来没有说过。“ ”夫人是高尚之人,“部下急道:”对于这些粗俗俚语,如何懂得?“说罢彼此一笑而散。 但这位”高尚之人“碰到魏德迈调查团回到南京时,立刻又感到在蒋、魏两个”高尚之人“中间作翻译,是一件十分不愉快的事。 ”你们不知道啊,“宋美龄向闺中密友诉苦道:”这两个人,一谈就没完就有气。“ ”气什么啊,两个都是大人物嘛!“ ”就因为是大人物,发起脾气来,也就不小!他们一谈,就认为中国前途悲观。上又上不得,下又下不来,可苦了我这个翻译。有好几次都谈成了僵局,我们那一个也不说一声,就直挺挺地站起来,离开了房间,那是多么没有礼貌,但是他也不管。“ ”魏德迈他怎么办呢?“ ”他一样没有礼貌,有好几次,他毫不客气地大呼大叫,要找蒋继续谈下去,可是我哪儿去找他呢?连影子也找不到。“ ”你怎么找不到主席?那还有谁找得到他?“ ”是啊,他的行踪,最近越来越奇怪了。过去我替他翻译,或者有事找他,一定找得到,最低限度可以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可是魏德迈刚到南京同他开会的一段日子里,我发觉他变了,他不告诉我去什么地方。这种情形一连有过五次,最厉害的一次是八月五日,我真以为他失踪了。“ ”后来呢?“ ”后来他又出现了,一肚子的火,一面孔的气,我也懒得追究,咳!“宋美龄叹息:”最近他的行踪实在太神秘,他去延安几乎瞒过了我,但后来证明,他有好多次的行动的确在瞒着我,气死我了。“ ”为什么这样子呢?“ ”谁知道!“宋美龄恨恨地说:”还不是戴笠的徒子徒孙替他偷天换日,故弄玄虚!可是连我也瞒在里头,终有一天,哼!我也要给这些家伙看看颜色!“ 且不表宋美龄对魏德迈访华之行,给她意外带来了烦恼。却说魏德迈一行国到南京,宋美龄便在心头紧张开了。八月十九日早上九点半,魏德迈便出现在蒋介石官邸客室。寒喧过后,三人六对面,魏德迈用低沉的声音说:”夫人,请告诉委员长,今天我来拜望他,是临别前一次重要的晤谈。我和我的团员们,已经开始准备向杜鲁门总统报告,希望我们在今天有极其坦白的谈话。“ ”好吧!“蒋介石笑道:”我很欢迎,我们开始吧。“ 正是:总而言之,废话连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卅四回 出席国务会议 钦差有训示 监督经济援助 领袖冇表情 话说魏德迈抽了几口雪茄,透口气,搁下雪茄,说:”或许今天的晤谈可能有不愉快的地方,但一切为剿共,委员长请勿见怪。“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蒋介石开始紧张:”我们无所不谈,当然最好。“他弦外有音:”我知道这一次你到过不少地方,同他们的人也谈得很多,咳,很好,很好。“ 魏德迈失笑道:”共产党人并没有代表来找我,但不瞒你说,我是十分希望他们有人来找我,听听他们的意见,看看他们的动态,这些对我们的反共是大有帮助的。“ ”不见得吧?“蒋介石也装着一脸笑道:”在上海有很多左派人士,其中郭沫若的态度你可以特别留意,他这个无党派之人,反我是反得特别厉害的。“ ”郭沫若并没有来找我。“ ”什么?“蒋介石不悦道:”刚才我们还说,今天是无话不谈,为什么要隐藏郭沫若同你的见面?是不是郭沫若把我骂惨了,而你又认为骂得对,因此……“ 魏德迈忙不迭摇手:”没有,郭沫若绝对没有找我!其他民主人士同我晤谈,对你一样没有好话,我凭什么隐藏郭沫若?“ ”你告诉他,“蒋介石对宋美龄道:”报上都登了出来,郭沫若不但同他见面,而且还有一大堆书面意见。“ 宋美龄照实说了,魏德迈大笑道:”连你也上当了。上海报上这样登,是为了引诱其他民主人士都来找我,是为了使人们得到这么一个印象:美国是民主的,万一将来美国抹下面孔打共产党,那也是仁至义尽,出子无奈。“ 蒋介石透了口气道:”那你没有看见郭沫若?“ ”没有,绝对没有!“魏德迈叹了口气:”据我的团员告诉我,郭沫若还在第二天登报更正,郑重否认。“魏德迈突地板下面孔说:”委员长,在上海,我曾经同陈诚将军深谈过,这是一次令人遗憾的晤谈,我很抱歉。“ ”辞修已经报告过了。“ 魏德迈一怔,但立即微笑道:”那也好,那也好,委员长是否认为,我同陈将军的谈话,是过份直率了?“ ”也不,“蒋介石道:”不过辞修能够答复的,我上一次已经答复过你。“ ”我不满意这个答复。“魏德迈道:”我问陈将军:这个仗还能打得下去吗?他说能!我说凭什么打得下去?他说凭美国帮助。我说凭美国什么帮助?他说那包括很多,天上飞的飞机,地下爬的坦克,海上游的军舰,你们都要!我心头不大同意,便问:那么要不要美国兵开过来呢?“ 魏德迈态度如此泼辣,蒋介石非常反感,但又不敢拍台拍凳痛骂,忍住性子道:”那末辞修怎么说?不,辞修同你谈了些什么呢?“ 魏德迈绷着脸道:”我也向他直截了当提出许多问题要他切实解答。他说只要美国在军火、装备以及金钱方面源源接济,仗是打得下去的;而且在很短期间,就可以把中共消灭。“魏德迈微笑:”不过陈将军在这一点上倒很老实,他并没有象有些将领那样,编造苏联援助中共的‘事实’,来刺激美国。“ 蒋介石脸上一阵热辣,但也不便发作。 魏德迈喝口咖啡:”陈将军只是强调指出,只要我们美国大量援助,便可以消灭中共。我很抱歉,我当面对他说:这一点我们知道。可是你要明白,我们金元的援助一到中国,还来不及用在剿共军事上,已有大多数落进了少数人的荷包里。而且根据过去一年的经验,我们援助你们的军火和装备,不是有一大部分给中共缴械了吗?这种情形,美国怎能不考虑!“ 蒋介石闻言悚然。半晌,问道:”那末,根据你这一次的调查,以为怎样做,才能挽回这个局势?“ ”我?“魏德迈沉吟一阵,抽口烟,搓搓手,说: ”我同意你的部队赶快退出东北!“ ”同时,内蒙和华北的一部分军队,我也主张一律撤到黄河以南!“ ”这祥,再以一年半载的时间,由我们直接同你们合作,从事政治、军事——这个军事包括征兵、训练装备、给养以及在经济上的改革!“ ”这个,“蒋介石正想插嘴,魏德迈把毛茸茸的手掌一扬,制住道:”这样做法,换句话说,就是再来一次和谈攻势,以充分的时间准备对中共作最有效的一击!“魏德迈笑笑:”OK?“ 蒋介石摇头苦笑道:”不不,魏德迈将军,这祥做,实在太危险!第一点。“ ”是什么?“ ”第一点:如果撤出东北和华北,表面上可以保存一部分兵力和物资——“ 魏德迈插嘴道:”我们认定,再打下去,这些兵力和物资如果不是给对方消灭,便是可能给对方俘虏和缴械!“ 蒋介石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道:”可是我退出东北、华北之后,娘希匹共产党的声势不就更大了吗?“ 魏德迈一怔,旋即低声说:”请你把你认为危险的理由说下去,刚才是第一点——“ 蒋介石脚脯急剧起伏着。 宋美龄为了缓和空气,向蒋介石笑道:”大令,你就说第二点吧。“ 蒋介石也自我压制,使情绪安宁下来,说:”第二点:美国鼎力援华,我很感谢,不过要改革中国现状后,再对中共猛烈的一击,我认为不妥。“ ”为什么不妥?“ ”试想,“蒋介石道:”我们争取时间改革准备,中共也就有时间改革准备。你们在物资上的优势能否超过他们那股劲儿,我觉得大有问题。“ ”你说是什么劲儿?精神上的?“ ”精神上的,“蒋介石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共党在精神上那服劲儿,我向来没有低估。“ 魏德迈失笑道:”委员长承认中共在精神和人心上的优势,胜过你的政府,甚至胜过我们美国的物资援助?“ 蒋介石一怔,连脖子都涨得又红又粗,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与其给共党时间,不如一口气打下去,使他无法准备!“ 魏德迈沉思久之,然后说:”那末,第三点是什么?“ ”第二点你有什么意见?“ ”我干脆听完了再谈吧。“ ”只剩下一点了,“蒋介石道:”第三点,如果魏德迈特使主张改革政治经济,那恐怕会引起混乱。“ ”混乱?“魏德迈眼睛一亮:”委员长是不是说,一旦改革政治经济,有几位先生要遭受到不幸呢?用左派的口气来说,那是这种改革可能打击了豪门巨绅是吗?“他接着笑道: ”委员长,我们并不反对赚钱,问题是赚钱赚得使民间发生革命,“——他立刻改口:”发生大规模的暴动,那末对于这个政府的控制能力,我们是不得不有所考虑了。“ 蒋介石不悦道:”那你看着办吧!“ 宋美龄感到难以传译,正一怔间,魏德迈见伏有异,迫问:”他说什么?“ 宋美龄灵机一动道:”他说那你们可以对症下药,视病状如何开方吧。“ 魏德迈沉重地点了点头:”不但对民间无法控制,对军队运用的效果也太低了!试问我正在中国调查,你们也一再向我报告关于华东战场的胜利,可是胜利在哪里?苏北的战报是胜利吗?一个星期之中,郝鹏举将军第一师七千多人给吃光,李铁民等四个少将,三个团长,六千多文武官兵全给俘虏,损失盐城等十几个据点,断送了通榆公路两百华里的交通控制,失去了公路两侧八千平方里的地区,胜利在哪里?“ 宋美龄同时也感到很难传译,她希望在这两个巨头之间,由于她的翻译,能够使双方的火气自大变小,自小变无;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蒋介石看见魏德迈声色俱厉,明白一定没有好话,也就没好气道:”你告诉他别这样哇哇乱叫,恼了我,对他们美国没有好处!“ 魏德迈也看得出蒋的神态,改口道:”我们不是吵架,我们是在谈问题!“ ”谈问题就谈问题!什么胜利在哪里!“ ”我看吃过中饭再谈吧,“宋美龄企图来一个缓兵之计:”好吗? “不不,”魏德迈道:“时间不多了,在中国战场挽回败局,比我们的吃饭问题重要得多了。”蒋介石也说:“我吃不下!我给他气了个饱!” “委员长!”魏德迈道:“我将要向杜鲁门总统报告,中国情况比较抗战结束时更要恶化。而恶化的事实,已遍及你政府的各方面,如经济、财政、士气等等。你不要以为我是个说坏话的人,我将公平而坦白地弄清楚,哪一方面应该负担这个责任。我会批评你的政府,也会批评中共政府。我的任务不仅在中国的局势,而且在未来美国对华的政策上提出建议。” “我到达南京后,就极力保持缄默,听取报告多于发言!”他笑笑:“我这个态度,已使你周围有些朋友感到困恼,但你们也可以想到,我对杜鲁门总统的建议,将配合美国的全球计划,并且将继续对华援助。”魏德迈冷冷地一笑:“不过我这种建议援助是有条件的监督对华援助,而我的报告,也是在混乱而复杂的情况下拟成的。” 这次可是宋美龄发问了:“为什么呢?特使。” “因为我发现中国已给疲惫的内战所分裂,中共控制了丰饶的东北百分之八十五以及华北广大的重要地区,通货膨胀有增未已,并且更变本加厉;对外贸易恶化,你们屡次施行新的管制和新的条例,民间已开始觉得局势殆已绝望,并且认为处境比日本统治时期还坏;新旧黄河间的泛滥使数百万人无家可归,今年有粮荒之虞交通和运输都糟透,这使你的政府很难同僻远边区保持密切接触,必须供应的运输也极困难。你的政府预算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用在军费,使许多必须的建设和非军事建设不得不延搁下来;还有,你们大规模的逃税不但常见,而且太多了。” 蒋介石没料到魏德迈会如此不客气,一时张口结舌,倒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魏德迈见蒋介石久久不作回答,便接着皱眉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美国有一家保守派报纸叫傲《芝加哥论坛报》,这家报纸的驻上海记者史塔尔最近发出一个报道,委员长看过没有?” “没有。” “那我可以告诉你,”魏德迈道:“史塔尔报告说,中国政府在政治上、财政上和精神上都破产了。国民党领袖已失去人民信仰。他们所关切的只是增加自己和亲友们的权势和财富,而不是帮助穷困的中国复兴。史塔尔举例说:南京政府发行的四亿元美金公债,只销出了百分之五,但国民党领袖中,至少有三四人的物产,足够认购整笔公债。” 宋美龄微觉尴尬,蒋介石咽了口唾沫。 魏德迈说下去道:“史塔尔又指出:南京的政治领袖们,在精神上的堕落是可怒的。管理外汇条例颁布以后,首先抹煞它是政府自己,把它照黑市价向特权工业家收购外汇。史塔尔引用巴西的总领事之言曰:如果巴西知道中国的政府要在他的国内投资的确数,世界将大感惊异。有一个中国大员在古巴拥有极大的蔗园,另一个在纽约市繁盛区第五街上拥有一大段房地产……” “啧啧!”宋美龄不安地反问:“真有这些事吗?” 魏德迈微喟道:“夫人,我不能答复你这个问题。美国银行欢迎人家存款,存得越多越好,他们还可以代存户严守秘密,任何人要查也查不到,可是作为美国政府来说,对于这种做法,”魏德迈“嗯”了一声:“实在不敢恭维,待将来中共消灭,你们再汇钱到美国,多多益善,到那时候我决不反对。” “请问,”蒋介石反感道:“这些存款到美国的人,是谁?” “是查不到的。”魏德迈微笑:“中国人对于安置私产有很多花样,一个人用上几十个名字也没人管。”他再笑:“而且美国政府也没有理由公布名单,这不是间接帮助共产党吗?” 宋美龄有了笑容:“那末这些钱,总数是多少呢?” 魏德迈叹道:“中国大员存在美国的私人财产,总教在十五亿美元以上,这笔钱可以利用来支持中国经济的发展;而且,这是我离开美国时的数字,现在局势更坏,汇到美国的钱,大概更多了。” 三个人各自忙着喝茶,不作一声,宋美龄提醒道:“该吃饭了,我们饭后再谈吧。” “不,夫人,我们时间不多,还是谈下去吧,随便弄点点心吃吃,决不吃饭。否则我们将损失两三小时的时间。” 却说这一次谈话一口气继续七小时之久,只谈得蒋介石烦躁万状,魏德迈直灌冻水,宋美龄疲乏不堪。蒋介石眼见他还没有完,说:“这样吧,明天在我官邸,有一个座谈会,全体府委和中枢首长都会出席,请特使参加,同大家见见面如何?” 魏德迈道:“那不就是国务会议吗?好好,我一定到,一定到。” 第二天魏德迈当真出席,与中央大员一一握手,待蒋介石作简单介绍后,便发言道:“今天情祝的严重,大家都知道了。我这次去过很多地方调查,发现严重的情况超过了我的想象!” “我快要回到美国,对你们同共产党的长期战斗,特别感到关切;尤其在目前情状下,我这番关切之意也就更深!” “蒋委员长要我提点建议,我本来想说,现在更应该同大家坦诚相见。基于中美合作、共同反共的理由,希望你们能够做到: ”在政治方面,希望你们接受各方面的自由批评,以采纳舆情,改着措施,你们如果不喜欢批评,你们将听到更多难听的批评。这一点,我们美国的做法希望你们多研究。我们美国做法的主要精神,是在于尽量让人家批评,但做不做,却由我们政府自己来决定。“魏德迈笑笑:”你们当然可以想到,如果有人说我们美国的工商业太独占了,应该拿出来给大家做,你们可以想象得到,行吗?“ ”关于中共问题,这不但使你们大伤脑筋,我们何尝不一样?不过我们要看清楚今日之下,中共是否能够一下子予以消灭呢?显然是不可能的,抗战初期的情形,是不是可以迅速消灭共党呢?这个今天来说很难有结论,但无论如何比目前要简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