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梦第五部(和谈前后)-5

”专门招待外国人,特别是美国人。“  ”我希望你去了以后,你的日常工作是举行鸡尾酒会,替我招待嘉宾。“  ”是,先生。“  那个钱大钧当真到得上海之后,诸事不问,奉命招待美国人,每天只是喊着”鸡尾、香槟“,倒也别致,结果上海人送他一个尊称,叫做”咸水妹的儿子“,意思是说看到外国人都是他的爸爸,巴结万状!其实钱大钧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盲从蒋介石者都得不到人们拥护,于此可见一斑。  人们对汤恩伯的不满,也随时传到蒋介石耳边来:”报告主席,现在人家都在说:要是中央把受降长官的名字早点发表,或者汤恩伯将军早点来上海布置,相信中央接收的东西,还要多出好几万倍。“  ”为什么?“  ”因为受降仪式行得慢,日本人便获得了充分时间去藏匿、转手、损坏和变卖物资的机会。汤恩伯到达上海,成立了两个接收委员会:军用品接收委员会以三方面军副司令张雪中任主委;非军用品接收委员会以市府秘书长沈士华为主委。另外如财政金融、产业交通电讯等等,都由中央财、经、交三部派员,受三方面军的统一领导。“  ”不错啊!“蒋介石还有意夸奖。  ”与敌人军事有关的东西,就不同了;其他敌伪财产已给先来者接收过一次或几次,吃亏太大了。“  蒋介石半真半假地说道:”也不见得亏本,反正都是日本人留下来的。“  ”据说汤恩伯将军对日本人做好了的东西,遗留下来的东西,也不会好生保管呢!“来客还不肯放松。  ”是吗?“  ”是的,据说接收的人对东西有两种看法:有的心辣手狠,有的死人不管。有一个皮革厂在交接时,内中一个工人同接收人说:这三千张皮过去是日本人的,现在变成中国的了,你们务必一个星期之中赶快制好,因为已经浸了好几天,再不制,就要烂掉,没有用了。“  ”很不错啊,这个工人懂事啊。“蒋介石道。  ”是的,可是这三千张牛皮过了几天还是没人管。在原来机构服务的那个职员实在看不上眼,便跑去催促道:’这些牛皮过去是日本的,现在好不容易拿回来,不应该让它毁掉。‘但接收的人说:’我们只奉命接收,没有奉命开工。‘于是这三千张牛皮,只有让它烂掉。“  ”这个太可惜了。“蒋介石道:”牛皮行情很贵,而且也很缺货。“  ”所以共产党在说我们,“客人道:”国民党一接收,上海的失业工人增加了几十万!“  ”这个跟汤恩伯没什么关系。“蒋介石道:”这是经济,不是军事。“  ”不,主席有所不知,汤将军很懂得经济政治,他还接收了一家日本印刷厂和一家日文很纸。“  ”哦。“  ”汤将军到上海的那一天,有过一个笑话:苏商《时代日报》正在刊载苏联杂志关于检讨中国抗战军事的文章,那一天刚刚登载三十三年河南战役大溃退……“  ”这有什么可笑?这一点也不可笑。有人存心同他过不去,便什么都扯上了。“  ”啊,主席,“来客道:”关于军用品的接收,汤将军总该负责了。可是据张雪中的报告,共计缴到日军的枪枝六万支左右。但上海地区的日本陆军,大家都知道有二十几万,如果包括有枪的在乡军人和民警团在内,那应有三十万人,为什么只有这么一点点枪枝呢?那是一个无从查问的秘密。“  蒋介石不悦道:”我当然要查问的。不过我以为日本人投降之后,也曾毁坏了一部分枪枝,所以张雪中的枪枝接收,只有六万枝。“  来客告辞道:”日本兵无论怎样毁坏,绝不致于毁了二十四万枝枪!汤将军在上海如何做法,我今天来告诉主席,只是表示对局势的旁徨与不安,希望——“  蒋介石听见对方以这种口吻说话,大不以为然道:”好,再见。“说罢扭头而去。  虽然蒋介石不爱听有关接收的”坏话“,但这些”告御状“的人仍不断进言。有良心的国民党人慷慨激昂,认为这种接收绝非国民党之福,对举国一致的抨击应该重视,企图混水摸鱼的人则迁回曲折,设法排除异己,达到独吞目的。蒋介石听在耳里,笑在心底。于是加紧对各个派系的掌握,让他们都得到甜头,但谁也不能”专利“,每一个派系都非”尊敬领袖“不可。蒋介石心想这一来高高在上,延安不足惧,老百姓更不必提,统治中国,绝无问题。  ”这样有问题!“冯玉祥一肚子气,拜望蒋介石道:”我不知我们的接收,是不是真象民间舆论所说的一样:是劫收不是接收!“  蒋介石变色道:”什么?谁在骂我劫收!“  ”不是人家骂我们劫收,“冯玉祥皱眉道:”是我们自己拿行动在证明劫收!“  蒋介石一反常态,对冯玉祥伪装的友爱也拉下面孔,厉声道:”连你也骂我是劫收,共产党的造谣诽谤,也太嚣张了!“  冯玉样也变色道:”如果你认为我是共产党,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不过你也得听我说完,这算是我最后一次多嘴,行吗!“  蒋介石见这位盟兄声色俱厉,却凉了半截道:”大哥别动气,我这几天实在听得太多,一肚子不舒服!“  冯玉祥道:”原来你也听得不少了!那末说这些话的人,难道个个都是共产党吗!沦陷区中,大后方里,几万万人在痛骂我们,难道所有的中国人都是共产党吗?“  ”大哥——“  ”沦陷区老百姓欢天喜地欢迎我们的人,可是他们得到了什么!我听得太多,告诉你几件事吧!八月二十日上海盛传有一批国军从温州到了浦东,其中还有美国教官。那天一清早上海人就准备好乐队炮仗,聚集在黄浦滩等候。还有插旗扎彩的大卡车满街跑,爱多亚路交通断绝半天之久,结果没这回事,大家失望地走了,幸亏那天所谓’国军‘没有到,否则——“  ”什么所谓’国军,——!“  ”什么国军,原来是浦东的流氓土匪忠义救国军张阿六部队!“冯玉祥大声喊:”他们竟可以代表国军接收上海!但日本军部不答应,过了几天这批土匪才进了上海。“  ”大哥你不能这——“  ”他们那个什么忠义救国军淞沪区指挥官阮清源,又叫什么袁亚承的,领了一群穿着破旧黑衣,挟着席子的瘪三,分乘几十辆卡车进入上海,你说沦陷区的人对他们还不倒胃口吗!这批流氓到了上海,嘿,抖起来啦!“  ”大哥!“蒋介石直摇手。  冯玉祥也扬扬手道;”不,听完我最后一次多嘴,把我立刻枪毙也甘心!你知道阮清源这帮土匪到了上海,居然分四个区指挥,其下又有支队、大队、中队、小队。其中有一个区副指挥官是着名的赌台老板朱顺林,他胡闹到这种地步:谁去投效,先缴伪币十万元到十五万元,就领到一张身份证,便可以出去‘办公事’。每一桩‘公事’至少赚伪币五百万元,最大的一桩案件赚到十万万元以上,你说还成话吗?“  蒋介石插嘴道;”那忠义救国军看着他发财吗?“  ”不,这个什么‘忠义’土匪队伍,再根据所办公事的肥瘠分派职位。这批王八蛋只要经办一桩起码公事,就可以一本万利,因此他们门庭若市,手下有几十个大队长。单拿朱顺林来说,他就购办了不少军装被服、汽车汽油等等报效给阮清源。“冯玉祥大喊:”全上海、全中国人在这批土匪手下都快没命了,你说这是人家的造谣排谤吗?“  蒋介石微笑道:”大哥别急,这些事情,很快便过去了,戴雨农已经到达上海,他可以——“  ”好,“冯玉祥苦笑道:”我正要告诉你关于戴笠的事情,你听听。“他掏出几张纸片:”这是人家告诉我的,你听听:戴笠到了上海,他的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对外用中美合作所名义,总部设在杜美路七十号杜月笙新宅里。“  蒋一怔,说;”大哥你也知道——“  ”中美合作所本身的武装部队臂章叫做‘平定’,“冯道:”逮捕汉奸等事都由他执行,所以实权最大。淞沪警备司令部的稽查处完全由戴笠负责,总司令、副总司令不但不能过问稽查处做什么,连有多少稽查都不得而知。上面我给你讲的阮清源,因为对戴笠孝敬太少,戴笠把他扣押起来,加上手镣送到法院,引起了‘忠救’人员的愤慨。“  ”啊!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阮清源是‘忠救’元帅之一,他曾几次混进沦陷区,总算抗过日,更大大地反过共,对戴笠算是有功的。“  ”无论如何,他胡来就错了。“  ”你说他发按收财,敲竹杠吗?“冯玉祥道:”‘忠救’的人说并非他一人如此,不应该办他一个。而且据说他们认为他的罪无论如何要比汉奸低微,但汉奸带军队的一个也不捉,文职的汉奸虽捉了一些,也只有三十几个不关重要的汉奸送到法院,而这阮清源如此,人们都在说戴笠的手段未免太辣,特别是对自己的部下。“冯玉祥长叹:”今天我才知道戴笠所搞的玩意儿,原来是臭得不堪闻问的东西!“  蒋介石道:”你听我说。这是戴雨农为了做榜样,所以对自己部属要从严——“  正是:强词已难夺理,天下究有是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廿一回 有条有理 汉奸喜获生机 无法无天 百姓欲哭无泪  那冯玉祥怒火中烧,截断他的话道:”很好很好,你喜欢戴笠到这种地步,难怪外面闲话太多了。你说是他这样做为了对部下严加管束,那末你再听听吧!“冯玉祥念着纸片道:”有个叫做陈恭澍的人,曾经写过一本《蓝衣社内幕》,还做过伪府特工上海区长,是戴笠的叛徒;还有个叫做万里浪的人,曾做过伪府特工浙江区长、政治保卫局第一局局长,也是戴笠的叛徒。戴笠对叛徒都照常任用,独对阮清源如此,所以弄到青竹竿掏茅坑,越掏越臭了。“冯玉祥右手往膝盖一拍:”可是你别误会,以为我是替那个姓阮的做说客来了。不,我讨厌姓阮的,也讨厌姓戴的——“  ”大哥,“蒋介石冷冷地一笑:”对他,您不必这样伤感情,他是我们反共工作最得力的人,只有共产党才恨他入骨!“  冯玉祥没料到蒋介石来这一句,一怔,随即苦笑道:”你再看看那纸片上纪录的,到底是只有共产党恨戴笠,还是所有的中国人都恨戴笠!你听听!“冯玉祥翻了一阵,喜道:”在这里了!那个人说,不久前戴笠在杜美路召集全体干部训话,里里外外停了四百多辆黑牌汽车。军统局的人每月薪金绝不会超过法币十万元,而普通都在两万以下,这几个钱连黄包车都坐不起,怎能坐汽车,何况是黑牌自用汽车?“  蒋介石变色道:”这个——“  ”这个戴笠居然还对他的部下说:‘我给你们的薪水,每月吃饭外连黄包车都不够,可是你们现在都有自备小汽车,可见得人家办不到的事,我们同志都办得到!’这还成话吗?戴笠嘴里说的办法,不是敲诈勒索是什么!“  蒋介石气得发抖,极力忍住道:”大哥,你一定要把说这些话的人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  ”我好去调查!“  ”调查?“冯玉祥把纸片往口袋里塞:”你要真的调查,每一个上海人都会告诉你,毋须我这个人;如果你以为这个人也是什么共产党,那让我这个老粗大哥说句痛快话:这是荒天下之大唐!“  ”大哥说什么?“  ”我说到我这里发牢骚的人,不折不扣是个军统局特工人员,因为他的家里发生一件惨案,他的弟弟给其他的军统人员抓去枪毙了,罪状是共产党!这个人在伤心之余——“  蒋介石道:”大义灭亲,古有明训,他应该高兴才是!“  冯玉祥失笑道:”相反的,他认为他的弟弟很好!“  蒋介石反感道:”大义灭亲,古有明训,这个人袒护弟弟,莫非也是共产党不成!“  冯玉样仰天长叹道:”你看你自己,一点真实情况也不知道,便一口咬定人家是什么什么。那个给枪毙的青年人功课很好,只是不满现状,绝非什么共产党。他之死完全为了军统局杀人灭口!“冯玉样咬牙切齿道:”所以他的哥哥便抚尸大哭,说以前他奉令杀人,明知冤枉也不动心,这番轮到他自己,才知道吃这碗饭丧尽天良,他不干了!他到我这里来痛哭流涕!“  蒋介石暗吃一惊,心想这个人能去找冯玉祥,岂不是也会找到共产党?那还了得!便哄道:”大哥,是我错了,倒不是这个人袒护弟弟,而是我在袒护戴笠。“他作伤感状:”唉!大哥您不知道,我哪里有功夫照顾到这个部门啊!好吧,您把这个人告诉我,我便要他同戴笠对质,决心整顿一番!“  冯玉祥朝他瞅了几眼,苦笑道:”迟了!“  ”怎么?这个人自杀了?“  ”不,他既没有自杀的必要,也没有这个勇气;而且更没有面对现实的勇气,他落发修行,做和尚去了!“  ”在哪一个庙?“  ”我不知道。他向我哭诉之后,便说他已心灰意冷,决定修行。“  蒋介石似信不信,看着他唏嘘而去,好生没劲,正纳闷间于右任求见。蒋介石对这点缀朝廷的元老,不敢怠慢,欢迎道:”于院长难得光临,是复员工作有头绪了么?“  于右任将着一把大胡子,微喟道:”今天来看主席,不为别的;乃是京沪接收问题,闹得鸡飞狗跳,实在不成局面。“  蒋介石心头一沉:”啊啊,于院长听到什么了?“  ”不但听到,我还看到了。看到了上海来信,人家把我们派去的人说得一文不值,——“  蒋介石作愤怒状,蹦起尺半高道:”这简直反了互反了!他们干了些什么!“  于右任冷冷地说道:”我已经要他们给主席写个报告,报告主席关于接收大员的情形。“他捋捋胡须:”主席,中华民国成立,不是这样接收来的,所以还有民心作我们的后盾,推倒清廷。如今这样搞,深信孙总理在天之灵,也会不安,而我们这些老朽也无能为力,眼看大后方人民对我们这种样子,如今沦陷区人民又对我们这种样子,我不知道怎样才好!狐死首丘,叶落归根,主席请准我回到故乡三原,了此残生吧!“说罢老泪纵横,悲不自胜。  但蒋介石却笑吟吟地把于右任按在沙发上,又是陪笑又是奉茶,解释道:”于院长,如果我手下有对不起国家的事,我一定查办,你千万不可灰心!于先生开国元老,对胜利以后的国家,大显身手的地方正多着,你怎么能回到三原?你要回故乡,我也只好到雪窦寺做和尚去了!“  于右任不知是计,还以为蒋介石并不糊徐,只是他手下良荞不齐,因此把国家搞糟了。现在蒋介石既表明心迹,好象要洗心革面,那又何苦同他抬杠!总该为他留一点”国民政府主席“的体面吧,因此长叹道:”我不妨把看到的事情先同你说,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如果我们再不振作,那不但大后方,连沦陷区里的民心也要失掉了。“  ”一定一定!“  ”沦陷区里现在有三句话很流行——“  ”是什么三句话?“  ”第一句是‘五子登科’,说我们的接收大员到达以后,房子、金子、女子、车子样样都要,抢封人家住宅仓库的条子满天飞,所以叫做‘五子登科’。“  ”第二句?“  ”第二句叫做‘有条有理’。说不管你是汉奸、日本人、混账王八蛋,只要有金条送给接收大员及其爪牙,那无论有多大罪孽,还是有理可讲,网开一面。“  ”嗯!第三句又是什么?“  ”第三句更伤心,说是‘无法无天’。接收大员到后,什么都要钱,任何事情都难不住法币,因此如果一个人没有法币,那就‘无法无天’,没法儿活了!这四个字正面来说,是指我们的官儿们不折不扣的无法无天,他们只是看见有金条的人才认为有理!“  ”就是这三句话吗?“  ”当然还有,“于右任道:”不过我听到的只是这几句。“  ”于院长!“蒋介石道:”这个,都是共产党在捣蛋。千句万句并一句:消灭了共产党,一切都没问题,到时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你于先生开国元老,也可以放下心来了。“  ”不过接收大员同共产党扯不到一起,“于右任道:”那是两回事。主席主张剿共,我们这些老朽也只得遵命,自己并无主意;不过——“  ”于院长难道没有想到,诽谤我们接收官员的人,不就是延安的心理战吗?“  于右任拨开胡子喝了口水,朝蒋介石点点头道:”我还不能同意主席刚才说的,指责接收官员是延安的什么心理战术。“  ”为什么?“  ”因为我有实证实据!“  眼见于右任也动了肝火,蒋介石暗忖,接收一定闹得很糟,否则这个元老也不会总理长、总理短了。但看在把他们”点缀太平“的份上,不必强辩,还是顺着他们一点好。于是叹道:”这些不肖党徒把人心也搞丢了,真使我仰愧俯作,不安得很。于院长的真凭实据,说些什么呢?“  于右任见蒋认错,不知真假,倒一时没了主意。吞吐一阵,强笑道:”我那边的真凭实据是状子,每一份状子都有血有泪,我绝对相信是真的,因为有些状纸上,他们连名字也弄不清楚。“  ”主要的是说什么?告谁?“  ”最普遍的是不满政府,这是我最心痛的。“于右任慨叹:”他们说为什么受降接收人员一到上海,便争先恐后抢夺敌伪财产和查封汉奸财产?为什么五子登科、有条有理、无法无天?把战胜国的面子丢到茅厕里去了?他们说为什么受降长官发表得这么晚?给日本人以藏匿、破坏、转移的机会分国家损失有多大!两百比一的收兑结果,沦陷区里老百姓有多惨,问我们知道吗?“  蒋介石紧绷着脸道:”嗯嗯嗯,嘿嘿嘿!“  于右任气得直持胡子:”他们说:汤恩伯一到上海,便成立了两个接收委员会,军用品由张雪中负责,非军用品以市府秘书长沈士华负责,统一接收敌伪财产。另外财政金融,产业、交通、电讯等都由财政、经济、交通部派员,受三方面军统一领导。可是好多敌伪财产己给捷足先登的人接收过一次甚至于几次,而大部分的机器零件以及价值高贵的东西,多数落到了接收大员的腰包里去!也有比较清自的,那就除了接收,百事不管!“  蒋介石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于右任身上,他不知想到哪里去了。于右任见他目蹬口呆,还以为他听了之后,深为感动,于是叹道:”汉奸问题更糟。自从日本投降以后,汉奸们一直逍遥法外。好容易到九月二十七日才开始逮捕。那些汉奸们在真空期间,大家额手称庆道:‘老中央来了就好了。’或者说:‘那现在真是天亮了!’或者甚至说这个:‘我们还是拥护蒋介石,便可无罪;如果拥护延安,那就活不成了!’“  蒋介石道:”于院长别听他们胡说。汉奸这回事,我是明令逮捕,连名单也公布了的。“  于右任道:”有些人提到过这件事的。他们说发表汉奸名单只有三天,三天后不再发表!“  蒋介石作惊诧状道:”那是为什么?“  ”因为——“于右任老眼昏花,朝蒋凝视、思索,好久没说出一个字来。  于右任着急的是难于措辞,蒋介石着急的是怕他明讲,如此则双方都难下台。原来汉奸捉放问题内中有段秘密,蒋介石曾经大伤脑筋。日本投降后蒋介石本来不准备大捉汉奸,但外受美、英压力,内受百姓抨击,也就不能不捉。事前赫尔利、魏德迈等人曾说过,汪精卫的南京政府曾向英美宣战,如果国民党不加逮捕,则盟国将提出战犯名单,因此蒋介石觉得不能庇护,只好先做到择要逮捕,但同时公布名单,表示业已惩办,作对内对外的交代。然而名单公布后,经办人不能上下其手,所以三天后便不再公布,”汉奸买卖“便转入幕后。  ”主席!“于右任思索半晌,开口道,”他们说,汉奸问题已成了公开秘密。“  ”什么秘密?“  ”汉奸也有公价。“于右任一声苦笑:”他们说所谓逮捕汉奸者,发横财之别名也。不知道是谁替汉奸定下公价,小汉奸每名自法币三十万元起,大汉奸则为黄金万两,弹性很大。上海又流行一句话,叫做:不怕犯天大的罪恶,只要有等身的黄金。“  ”这成什么话!“蒋介石作气愤状道:”这简直不成话,把光复区说得太无法无天了!我看不会吧?这恐怕又是共产党的谣言!“  于右任心中有气,起立道:”主席关于共产党的情报太多,因此什么事情都容易扯到共产党头上,不过这些事情,分明是我们的人在出洋相。“他往外走:”有一个‘维新政府’时期的‘立法委员’自动到逮捕汉奸的机关自首,说他的伪职是简任官,依法应该逮捕。他等了好久还未被捕,深怕将来控以漏网之罪,罪加一等,所以这一次他便自首去了。“  蒋介石边送客边附和:”嗯嗯,那不错啊!“  于右任头也不回:”是啊,这个人去自首了,可是得到的答复,使任何人都出乎意料。“  没有钱的犯人罪孽更重,这个道理蒋介石很清楚,因此道:”是他们处罚太重,不公道?“  于右任大笑:”主席,不是这样的,衙门里说你穷得连饭也吃不饱,谁要捉你才怪!“  蒋介石倒怔住了:”啊啊啊!“  于右任告辞道:”所以,有了钱的人,不是汉奸也会有人找到你头上;没有钱的人,真正做汉奸的也没人过问。“于右任一躬到地:”再见了!主席!“说罢蹒跚而去。  宋美龄见蒋介石没精打采地回房,皱眉道:”一定是那些老家伙又来多嘴了!这个人也不问问自己:凭什么我们还养着你?还不是古董那样摆饰摆饰,有什么了不起!“  蒋介石强笑道:”怎么?夫人刚才到过客厅吗?是不是有什么事呢?“  宋美龄道:”刚才在大使馆,我们谈到了很多问题。“  蒋介石立刻紧张起来:”关于哪方面的?“  ”他们也知道接收官员闹笑话的事。“宋美龄撇撇嘴:”有人说:沦陷区接收问题这样做法是不好的,因为值钱的东西极可能落入旁人袋里,不如组织一个全国性的机构,我们各式各样的机关反正不少,多一个算什么?“  蒋介石起先还以为华府对他的接收有不满的表示,没料到大使馆中竞会提出这个建议,几乎感激涕零道:”夫人,这真难为他们,看得这么仔细。老实说,各地接收大员不管怎样狠法,我们这一份总是少不了的。不过成立一个全国性机构的事,我很赞成,晚上把子文他们找来,大家谈一谈再说罢。“  晚上,宋子文等人都来了。  ”这件事,我看非你出马不可了。“蒋对宋道:”各地接收工作之糟,实在够瞧,我连半句好话都不便解释。“于是众人商议一阵,吃吃喝喝之后,蒋介石宣布道:  ”这件事情就这样办吧,子文准备到上海,第一步命令各接收机关分别报告接收情形,以及接收物品的纲目。第二步,待他回重庆了,我们便宣布设立一个全国性的敌伪产业处理委员会,和上海敌伪产业处理局,统一管理敌产。不过,谁负责这个委员会的秘书长呢?“  商议一阵,蒋介石又宣布道:”这个委员会的秘书长和上海处理局局长,由刘攻芸一人担任。“蒋介石笑笑:”上海人对刘攻芸不会熟悉,但这样也好。上海人或许会说,这个位置的重要和肥沃,或许超过了任何部长。但我可以跟他们说:上海滩上固然可以训练金融方面的人材,但在重庆何尝不可以?刘攻芸是重庆金融界新起的人,也就是说,他是我们在重庆训练的人。他在我发动国民储蓄运动时,拟过不少计划,我一直很赞赏他。“  蒋介石极少在人前夸奖干部,众人心中明白,要不是为了同接收大员”斗法“,蒋介石便不会发出这张新牌。由于这事有关四大家族财富,便把他当作一件大事。  孔祥熙问道:”外面有一种传说,钱大钧不愿出掌市党部。因为有一天钱大钧在朋友家里吃饭,席间谈有人问起他何日上任?他冷笑道:‘上海既有了吴绍澍,要我去干吗?,可想而知,吴绍澍在上海——“  ”这个不必担心,“蒋介石道:”我已经命令戴笠调查去了。如果真有什么,他跑不了,钱大钧也不必闹孩子脾气。“  正是:胡搞一气,乱扯一气,如此这般,乌烟瘴气。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廿二回 抢这个夺那个 狗咬狗骨 说好话干坏事 人见人憎  书接上回,话说蒋介石虽然不满吴绍澍,但还没想到下一步骤,只是先说一句,让钱大钧安心罢了。没几天钱大钩果然收到由吴绍澍领衔的电报:”请钱市长迅速来沪。“钱大钧便眉花眼笑,走马上任去也。但蒋介石好生纳闷,在戴笠回渝述职时便问起这件事。戴笠报告道:”不瞒先生说,学生到达上海之后,拼命搜集吴绍澍的错处,接二连三向先生报告。先生也曾去电要他到重庆来,但他握着不动,希望有人转圈。后来,学生便派了一个行动员,对准他的保险汽车打了四枪,虽说子弹打在保险玻璃上,他并未受伤,可是心里便慌了。他也调查过,知道是学生的意思,所以打了个电报给钱大钧,同时向人表示,中央既然召他回重庆,他也准备动身。“  蒋介石点头道:”他肯来就好。听说他发财了,发了多少?“  戴笠一顿道:”这个倒不大清楚。不过他的官儿做得太多,他是本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兼上海特别市党部主委,兼三民主义青年团上海支团长,再兼政府上海政治特派员,军委会上海军事特派员,上海市副市长,上海市社会局长……“  蒋介石拦断他的报告道:”象吴绍澍这些人,是本党忠诚的干部,否则怎会兼那么多差使?你既然已经警告他,他又肯来重庆,由他去好了。他的副市长一职,我己内定为何德奎。这里有人主张枪毙吴绍澍以肃官箴,我看他是中央所派到上海去的第一个大员,如果办了,与中央面子有关,也不必办了。只是你可以告诉他,教他以后多多反共,就够了。“蒋介石问:”听说军事特派公署秘书长周孝伯,他也发了大财,是吗?“  ”报告先生,这个人也蛮能干的。他原是吴开先的秘书,三十年奉命公开投到南京去,出任周佛海所辖中央信托公司要职。他在那个时候便发财了,后来投机失致,欠了很多债,逃到屯溪躲了一阵。这一次再以中央大员身份回上海。因为对上海太熟,我们接收时他出过不少力。“  出了”力“的官员应该发财,这是蒋介石驾驭部下的要诀,也不追究了。再问道:”听说陆京士到了上海,同吴绍澍斗得很厉害,他也发了财吗?“  戴笠道:”陆京士同吴绍澍都是杜先生的徒弟,但吴绍澍不肯买杜先生的账。这一次陆京士出任社会部特派员,因为民众团体都由市党部派人整理,他无从下手,所以同吴绍澍闹翻了。学生同陆京士、贺衷寒比较接近,便委他出任’工人忠义救国军总指挥‘,向警察局接收到一批枪枝。吴、陆二人便争夺工运领导,双方向失业工人要会费,好多工人还’吃隔档‘,吃官司。“  蒋介石不悦道:”对于工人,我们绝对不能放松,宁可错捉一千,不可错放一个,什么’吃隔档‘,我看你跑到上海,有点昏头搭脑。“  ”是,先生。“  ”我要问问你关于三民主义青年团的事。“蒋介石道:”你不许隐瞒,照实直说!“  戴笠作惶恐状道:”学生不敢谎报。三民主义青年团在太平洋战争以后,在接收房子方面,考第一名。“  蒋介石皱眉道:”那末胜利之前,他们的活动报告又是怎么来的呢?说是发展了多少多少团员,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学生不敢乱说。“戴笠道:”上海的三民主义青年团在民国三十年十二月八日之前,曾经几次破坏。特别是支团部书记奚培文的叛变,把所有的团员都出卖干净。他拿上海全部团员名册向汪精卫的特工部卖了二十万块钱,另外还得到一个官衔。南京方面便根据名册,有的逮捕,有的勒索。一个普通团员,大概缴五六百元到一千元的手续费和交际费,特工们收到钱,便说:’你的姓名已经勾去了。‘所以沪西总部抓到不少人之外,还发了不少财,据说这一笔收入远远超过了收买奚培文的价钱。“  蒋介石问道:”那末给他们抓去的人,又怎么了?枪毙,大概是不会的。“  ”只枪毙了几个人。“戴笠道:”那是一批有左倾嫌疑的团员,其余的都当了汪精卫的干部。太平洋战争之后,三青团的总务部长运一箱文件单据到屯溪,路上不知怎的,给日本宪兵抄了出来,于是又破获了一次。从此以后,三青团在上海究竟有无,已成问题。“  ”他们说是有的。“蒋介石快快地瞪了一眼:”说是很活跃。“  ”那是最近的事情。“戴笠道:”日本一投降,青年团便贴传单,抢房子,搬货物,运家具。日本投降第三天,他们在古拔路北端封房子,那是汪精卫一个亲戚,在南京当个什么长官,头寸不太大,照理毫无问题。不料青年团这次却碰了钉子。汪精卫那个亲戚也有了路道,变成地下工作者,是我们的人了。他一个电话出去,保安司令部马上派出保安队去保护。青年团有枪,但保安队的枪更多,双方僵持好久,青年团终于失望回去。“  ”笑话!“蒋介石道:”怎么你们接收尽闹小孩子脾气。“戴笠见他并未生气,于是再说下去道:”上海最大的汉奸报是中华日报,存纸最多,也给青年团接了过去,改出青年日报。“  ”他们连报馆都要,“蒋介石在喉间”嘿“了一声:”这真是太多事了。戴主任,听说青年团里的份子十分复杂,到底怎么样?“他补充一句:”你不许隐瞒。“  ”学生不敢。“戴笠道:”据他们报告道,青年团的份子,一部分是林柏生所领导的’青少年队‘。而这个’青少年队‘中的部分干部,本来是从青年团去的,所以现在算是’复员‘;另有一部分则是汪精卫的特工和日本宪兵队密探等人。“  蒋介石问:”这些人都变成地下工作者了?“  ”是的,先生。他们都是地下工作者了。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曾经问过青年团的负责人,是不是真的?他们说是真的,因为只有收容这批人物,才能通过他们知道汉奸的踪迹与财产,叫做以毒攻毒。“  蒋介石笑出声来道:”让他们去以毒攻毒吧。那末宪兵的情形又怎么样?各方面的报告对宪兵特别不利,不知道姜公美怎么搞的。“  戴笠道:”中央的正式都队最先到上海的,是宪兵队。不过姜公美的名称也真古怪,叫做’中央宪兵司令部特派上海宪兵队‘;很多人同我讲,这个名称既特别,组织也太特殊。到差的只有姜公美一人,其余的都在当地招募。这一来凡是流氓、地痞、汉奸、密探、贩红丸的、卖鸦片的、开赌台的以及人口贩子等等,什么都有。“  ”他们做些什么?“蒋介石问。  ”据说他们在这些地方着手;查封、接管、逮捕、扣押,讲斤头……“  ”现在不是已经正式派了一团宪兵去吗?“  ”是的,那是宪兵第二十三团。他们一到,姜公美便很快走开了,他那队宪兵也解散了。“  ”我是要重办他的。“蒋介石道:”我派出去的人无论怎么能干,可是如果出了乱子,而弄到无法下台,连老百姓也想造反起来,那我不答应的!“他把脸一板:”我不能够因为保全他们几条命,却都把我的威信也毁了。“突地蒋介石又追问道:”听说姜公美发了几万万元大财!“  ”这个,学生不知道。“戴笠心想,这一番姜公美垮台是垮定的了。发了大财如果不会好好安排,那非倒楣不可了。不料蒋介石说下去道:”姜公美也有优点。第一,他曾命令部下,捉到汉奸,有钱就放;捉到共产党,便可先杀后报,而且不要正式办公文。第二,他曾收编了一些日本兵在他的宪兵队工作。“  戴笠不由得打个寒噤:原来除了他,蒋介石的情报来源多起来了,对他实在不妙。  蒋介石想了想:”你实说,各种各样的接收工作,究竟哪一部门抢得最厉害?“  ”报告先生,是报馆。“  ”唔!“蒋介石道:”是报馆?大概他们听我说过几句话,所以抢起来了。我说我们虽然限制舆论,检查言论不遗余力,但我们明白报刊言论出版是十分重要。共产党只有一两家报,而我们有几百家、几千家报馆,那末共产党的问题便非常简单了。大概他们听我这样说,便纷纷抢报馆。其实接收报馆有指定的机关,用不着抢。你听说什么没有?“  戴笠道:”学生实在所知不多。“他瞅一眼陈布雷:”陈主任关于这方面,一定很清楚。“  陈布雷谦虚一阵,扭头就走道:”我得回办公室把资料拿来,有的是报告,有的是纪录,还来不及誊清,整理是整理好了。“  蒋介石道:”你口头念给我听吧,我对于新闻出版非常重视,你们是知道的,现在他们要抢,弄乱了我的计划,那就叫人着急。“  一忽儿,陈布雷报告道:”我研究过抢报馆的原因,大概是这样子的:在总的方面,今后在报纸言论部门要控制一切,包办一切,用新闻来打垮延安,但是我们内部有些人想先下手为强,于是便造成了报馆争夺问题。这种现象,以京沪为最普遍。在日本未投降之前,上海所有敌伪报纸有下列几家:①日文大陆新报:在黄浦滩十七号英商字林西报馆原址,是日本陆海军的机关报;②新申报:由大陆新报社经营,等于大陆新报的华文刊;③中华日报:南京政府的正式机关报,直属伪宣传部。社长林柏生,代理社长许力求;④新中国报:董事长周佛海,实际上由日本直接支持,同日本大使馆关系密切;另出一张八开夜报,叫做小报;⑤平报。周佛海、罗君强的机关报,在日本投降前半个月停刊;⑥国民新闻:汪精卫特工总部的机关报,董事长也是周佛海,实际上由李士群控制,在日本投降前一个月停刊;⑦申报:由日本海军管理;⑧新闻报:也是日本海军管理;社长是李思浩,副社长陈日平。李思浩出任新闻报社长,还担任’全国新闻协会会长‘。“  蒋介石心中一惊,原来李思浩这样做法,事先已征得他自己同意,万一陈布雷再报告出一些什么。牵连着自己,那就不好看了。于是吩咐道:”陈主任,你说一说怎么抢法吧。“  陈布雷道:”除了《平报》早和吴绍澍在事前谈妥,由吴接收出《正言报》并无纠葛外,其他各报都有波折,甚至一家报馆,有接收三四次,换了好几块招牌的。“  ”没有人管吗?“蒋介石问。  陈布雷呲牙一笑道:”立夫、果夫和中宣部负责人等都尽了力,但无法制住。譬如说《中华日报》,先由青年团接收,改出《青年日报》,后来中宣部认为这家报纸是伪中央的机关报,应由中央机关接收,下令拨给《民国日报》。但青年团不肯移交,而《民国日报》名义上的社长胡朴安老先生也就算了,所以也接收不到,只好借《新闻报》印刷。  “譬如《国民新闻》,原先果夫拨给朱应鹏,因为原来的那个副社长黄敬斋,同果夫熟得很。朱应鹏拿来出版《光华日报》,后来又代印《中美日报》、《时事新闻》和《大晚报》。但是《国民新闻》本是汪精卫的特工机关报——”  戴笠听到这里,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报告先生,后来又由军委会调统局接办了。”  蒋介石朝戴笠皱皱眉头,问陈布雷道:“还有吗?”  “有的,先生。譬如《新中国报》,本来预备交给第三战区顾祝同长官。日本投降的十五号晚上,立夫、果夫中统局的驻沪专员化名刘青白去接收。十六日,吴绍澍的地下总部去武装接收,出版《正义报》。十七日,又被何民魂赶跑,改出《革新日报》。八天之后,顾祝同长官的《前线日报》又去奉命接收。同时《文汇报》也奉中宣部东南专员冯有真之命接收,把《革新日报》的财产共同封锁起来。第二天,冯有真的《中央日报》又来接收。于是以《中央日报》为主,《前线日报》租《文汇报》都挤在里面,一架机器印三家报,搞得乱七八糟。还有,《大陆新报》和《新申报》大家都去抢过,而《前线日报》又志在必得,但日本人在门口架着机关枪,没有人敢去。”  戴笠道:“最后还是由汤恩伯总司令接收了,现在改出《改造日报》,是日文版。”  “日文版?”蒋介石感到新鲜:“那专门供给在上海的日本兵和日本侨民看的?”  “是的,先生。”  “关于《新闻报》,”陈布雷瞅一眼戴笠,戴笠急道:“报告先生,关于《新闻报》,本来是卑职部下陈默接收的。我没有同意,”他不便说出李思浩同蒋介石的关系:“后来陈默退还给李思浩,可是李思浩也不肯收回。直到詹文浒到上海后,才勒令停刊,听候整理。”  陈布雷见蒋介石不说话,接下去道:“《申报》自从陈彬龢走后,内部没什么变更,报面上大捧周佛海的秘书长程克祥,……”  “现在也勒令停刊,等候整理了。”戴笠插嘴,神情不大舒畅。因为申报曾倾向戴笠对他帮过大忙。  最后蒋介石获得了满意的消息,那是陈果夫的私函:“……《新闻报》在程沧波指导、詹文浒经理之下复刊,《申报》在潘公展指导、陈训畲经理之下复刊。……”也即是说,新闻界是CC的天下,对于蒋介石来说,在运用上“方便”得多了。  同样在其他方面,各派系也展开了剧烈的争夺战,政学系落寞已久,胜利后认为这是抬头的机会。可是宋子文握中央财权气焰逼人,张群好不苦恼,一个劲儿找蒋介石想办法。蒋介石便把宋子文找来,说道:“岳军又来同我说,有些地方,未免有点不大公平。”  “什么地方不公平?”  “岳军说你一再提出取消东北流通券和台币,并且拒绝拨付法币头寸给台湾银行。同时经济部和资源委员会的机构岌岌可危,资委会由经济部改属行政院,由你的干部钱昌照来当委员长,经济部又除了王云五,翁文灏明升暗降,升任行政院副院长,那是一个闲差使。岳军说他们祖宗三代积蓄,经过这么一来,变成兵败如山倒,全垮了。”  宋子文笑道:“我的做法,事前你不是不知道。”  “可是他们成天同我噜苏。”  “噜苏也没有办法。”宋子文道:“他们在中央没什么,在地方上可不得了啊!”  蒋介石道:“你倒说说看,我不大清楚。”  宋子文大剌剌摇晃着大腿,满不在乎地说道:“你看,张岳军他们中央以经济部为主,派张兹闿接收苏浙皖,杨公兆接收鲁晋豫,孙越崎接收平津东北,林继庸接收华南,声势不能算不大。这批人你得注意,他们都不简单,作风相当特别,我担心总有一天,他们会不再是我们的朋友。与其将来如此,不如目前狠狠地打垮他们,叫他们动弹不得!”  “啊!你真有一手!”  “所以我先成立中纺,中蚕、和原有的中粮,分别接收大注,然后由敌伪产业管理局来转接收,硬把经济部的工厂一一瓜分。”宋子文一笑:“我很痛快!”  宋子文发财也就是蒋介石发财,这点道理他当然懂得:“那末,他们一点甜头也没有了?”  “不,”宋子文道:“张岳军他们经营的,徐学禹的招商局接收了三十万吨船只;还有以钱新之为主委、农林部长周治春为监督的中华水产公司,接收的东西也不少。”  “到底是太少了。”蒋介石道:“我没有其他意见,你看着办吧。我们自己当然是重要,不过他们吵得凶,因此也不得不问问你。”  宋子文忽然问道:“你知道台湾和东北有多重要,现在都是他们的人在接管,他们怎的不同你说了?”  宋子文用两根指头敲击着玻璃板道:“你先看东北,熊式辉是行政长官,经济委员会张家璈,加上翁文灏这位专家,鞍山的铁,抚顺、本溪、阜新,北票的煤,小丰满的水电,以及东北的大豆,全部在他们掌握之中,你以为他们还吃得不够吗?我说已经太多了,所以要取消东北流通券,不让他们凭这个同法币分庭抗礼。”  蒋介石觉得有理,点头道:“不错,不过别太狠了,免得他们失望。”  宋子文皱皱眉头:“你再看台湾,行政长官是陈仪。他一到那边,便维持台币,造成与法币对抗局面。我一再函电反对,陈仪竟敢抗命,说是台湾沦陷五十年,战时损失惨重,老百姓极需休养生息,不应该把大陆的涨风带到台湾,致引起台人对中央的离心力。他说他一定要维持台币,作为对大陆物价不宁的防波堤。”宋子文冷笑一声:“好象只有他才知道爱护百姓似的!结果他把一切化工电等工业一概公营,再接受农田、林产、塘厂、渔业、矿产;又设立粮政局统制粮食,贸易局独占省外贸易;又设立专卖局……总而言之,他们吃得太多了,我非要取消台币不可!再拿到白糖大米,我一个铜板也不给!”宋子文朝他瞅一眼:“我根本反对陈仪到台湾去。”  蒋介石忙不迭摇手道:“我再同你说一遍,派陈仪事乃不得已而为之。台湾地方特殊,民风强悍,弄不好要出乱子,孤岛一个,行动不便,这是玩儿命的事,我怎么愿意派自己人去?陈仪有股傻劲,不如让他去算了。”  “可是我们不能等待!”宋子文道:“你也懂得理财之道,如果陈仪一帆风顺,我们就眼看他关起门来做皇帝吗?我已经想到办法。”  蒋介石喜道:“好极了!不过切忌让陈仪看出来,要慢慢进行。”  “也不能太慢,”宋子文道:“我的办法也很简单:把台湾几十个大工厂,统统请美国投资,这样一来,他们即使赚到了钱,但情形便不同啦!'  蒋介石击桌道:”好主意!日本人从台湾人身上发了大财,我们又把所有东西接收过来,但是怕盈余不能涓滴归’公‘,再请美国资金从中摆渡,我们的确够保险的了!你去办吧。“  两人说着说着又谈到延安,蒋介石道:”现在延安在指责我们大发接收财,造成接收灾;说是老百姓欲哭无泪,汉奸们却有生机,我们不能不催催魏德迈与赫尔利,赶快把他们消灭,让我们耳根清净点!“  正是:心狠手辣为个人,天昏地黑哀苍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廿三回 边谈边打 双管齐下 调处调停 进退两难  话说蒋介石用部分精力指挥接收,却腾出大半时间,在布置消灭延安这件事上。他明白只要拔掉了共产党,那全中国都是他一个人的;接收时让各派系明争暗夺,反正都逃不掉他的掌握,而各派系既得甜头,为他卖命当更落力。  收复区的接收战惨烈进行,但比不上”剿共“前线的紧张。眼看进攻解放区的部队已动员到百万之众。而美军仅海军陆战队一种也增加十一万三千人,前途虽然乐观,但是不无隐忧。于是蒋介石邀请赫尔利、魏德迈等人,又在黄山官邸商议道:  ”局势有进展,这完全是贵国帮忙,我十分感激。“  ”我想听听延安的消息。“魏德迈道:”同我们所知道的,是否没有出入。“  陈布雷于是报告道:”延安广播说,仅仅在十月份一个月中,河北一省就发生了下列几件事情:十月一日美军在秦皇岛登陆后,八路军曾派联络部队前往海口联络,但美军竟向八路军开火。八路军为了自卫,双方激战一小时。十月十八日,全副武装的美国官兵三千多人,将八路军冀中军区在天津英租界的办事处包围搜查,捕去工作人员五名,解除及投收办事处自卫手枪四枝。十月二十日,秦皇岛一带美军向冀热辽解放区八路军阵地推进,虽经驻军劝其停止,但该美军部队置之不理,仍强行前进,并强行修筑秦皇岛至山海关铁路。十月三十日,美军一部配合国民党九十四军部队进攻占领冀东解放区临榆之海阳镇,八路军游击队十八名被美军解除武装。十月三十一日,美军与国民党军一部,由秦皇岛犯我北戴河,以重机枪向我扫射,我部重大损失后被迫退出北戴河……“  ”差不多了。“魏德迈轻轻地透了口气:”延安广播的事实,同我们的实际行动大都符合,我们现在虽然有利,但前途困难也不少。“  ”为什么?“蒋介石道:”一百一十万三千中美精兵,难道消灭不了区区共产军?“  ”不是这个意思。“赫尔利道:”蒋将军,我们现在的顾虑是这样的:我们的做法是一面谈判一面进兵,把对方一家伙打垮下去,可是毛泽东既然同你会见了,政治上已使我们有那么一点儿孤立,不好草率从事;而前线虽然进行顺利,可是对方的战斗力也实在厉害!我们应该承认,目前我们的’胜利‘只属于表面,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何况整个东北还无法取得,别忘记这是我们设想很久的一块土地!“  ”当然,“魏德迈为蒋介石鼓励,也为自己打气道:”并不是说我们已经此路不通,只是说明了还得花更多气力!“赫尔利从公事包掏出一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一望而知内中藏了很多文件。他先朝魏德迈皱皱眉,然后叹息道:”老实说,我有些时候,真的感到灰心。——“  ”为什么?“魏德迈急问。  ”你刚才说消灭共产党还得花更多气力,我就是为这个在难过。“他面向蒋介石:”蒋将军知道,我们几个人在这里帮助你和你的政府,不知道挨了多少责骂与抱怨!“  ”理它干吗?“宋美龄撇撇嘴道:”共产党只会这一套,其他什么办法都没有,别理它。“  ”不,“赫尔利苦笑道:”夫人,是来自美国的责骂与抱怨,不是共产党。“  ”哦!“宋美龄道:”那也不怕,老百姓嘛,你们做大官的有所决定,他们敢怎么样呢?别理他!“  ”也不,夫人。“赫尔利从信封里抽出一张信纸:”这些责骂与抱怨,是来自华盛顿!“  ”我也知道。“宋美龄这才明白:”可是这个也不必理它,如果罗斯福活着,那的确不易放手。现在这个老家伙已经死了,杜鲁门先生同你们很接近,还管它什么责骂与抱怨。“  ”夫人,“赫尔利把那张信纸放在桌上道:”我们已经接到不少美国人来信,他们反对我们对延安如此薄情。最近有一个历史教授来信,把我大骂一顿。“  ”就是这封信吗?“  ”是的,“赫尔利道:”他说:我熟读历史,凡是历史上企图在外国取得不法、巨大利润的人,到头来不会成功的。你们对于中国问题的处理,我和我的学生们,实在无法不怀疑你们的动机。罗斯福在一九四一年二月八日,曾经有封信托他的私人代表居里在重庆交给蒋介石,信中的措辞很简单。罗斯福说:’从万里以外我们的眼睛来看,中国共产党似乎是我们国内所称为社会主义者。我们赞同他对农民、对妇女与对日本的态度。据我看来,共产党与国民政府之间,相同之处殆多于相异,我们希望双方能够消泯歧见,更密切地合作,以有利于对日本作战的共同目标。‘……我们是常常接到这种信。“赫尔利苦笑:”这些事情说明了如要消灭中共,摆在我们面前的困难实在不少。罗斯福也不想想,一旦中共消灭,对蒋将军,对我们的利益,要有多少便是多少。“  魏德迈也附和道:”蒋将军,我们政府的对华政策,根本上是错误的,这个错误的形成,你当然明白,因此我们虽然在中国奔走,但挨指责的机会实在太多。因此我很想在十一月间,回华盛顿一趟,把我对远东问题的意见,拿出来同国务卿贝尔纳斯商量。“  ”很好!“宋美龄朝赫尔利飞了一眼。  赫尔利真的回华盛顿去了。  蒋介石夫妇聚精会神,注意赫尔利的动静。如果他此去真能使华府明朗地表示反共、决定反共、进行反共;不再考虑美国人民的反对,不再考虑开明官员的反对,那末中国的”剿共“局势可以明朗化,华尔街与蒋介石在中国人头上赚钱也可以予取予求,取之不尽了。  ”大令!“宋美龄在晨祷前向蒋介石建议道:”圣诞节快到了,但愿赫尔利大使完成任务,今年的圣诞节我们可以特别热闹!“  ”是啊!“蒋介石道:”上帝一定保佑我们,让我们的希望实现的!“  蒋介石夫妇的希望果然实现了,没几天赫尔利从华府来了个加急电报:  ”……我昨天同国务卿贝尔纳斯商谈很久,经过长时间的争辩,贝尔纳斯同意我的意见:即今日美国的对华政策完全错误,必须改为在中国树立蒋将军的威信和权力,必须把延安的问题放在枪口上’商谈‘,必须把国共联合政府这种荒唐的意见搁在一边,中国才能变成我们的乐园。“  ”贝尔纳斯同意了我的意见,他也认为延安不久便可消灭。也重新给我新的训令,我将仍返驻华原职。这个训令是贝尔纳斯当着我的面口授、秘书纪录的……“  蒋介石夫妇的高兴,真是不能形容。但这高兴只维持了两天,第三天赫尔利又来了个电报,蒋介石夫妇有如冷水泼脸。  ”……我是这样的抱歉和愤怒,上次给你们的电报中所说一切,已经有了巨大的突变。我今天到国务院取新训令,发觉内容已经改变了。按照改变后的新形式,我仍须为中国国共两党的联合政府而继续努力,你们明白,我是不赞成的。“  ”我作了徒劳的努力,去质问过贝尔纳斯,也问过其他重要人物。他们的答复是一致的,说今天在中国明朗反共是不必要的,因为共产党眼看要被消灭,多此一举,只叫人证明我们的真实意图,这个办法是愚蠢的。“  ”还有一种意见使我更恨,那是一般左倾团体的意见,说美国不应该支持重庆,而应该公平行事。这种谬论希望你们不要介意。不过有这种谬论的人为数不少,所以我特地转告,希望你们也经常留心,必要时我们应该非正式地组织一批人,来抵消美国空气中弥漫着的谬论。……“  蒋介石开始发怔了。  没几天赫尔利的电报又到:”……我很抱歉地通知你们,我已经为对华政策问题辞职了。我是十一月二十八日正式辞职的……“  蒋介石绝望地瘫软在沙发里,喃喃地说:”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但来自华府的侧面消息更糟,赫尔利辞职系出于被迫下台,并非慷慨激昂地掼纱帽。  ”赶快问胡适,赶快问胡适!“蒋介石急得什么似的:”有什么转机没有!有什么转机没有?娘希匹我在华盛顿花了多少钱,到头来没有人替我打圆场吗!“  ”有的!“胡适的电报随后就到:”赫尔利为对华政策事辞职,业已在华府形成一激烈的争辩题目。杜鲁门总统同情赫尔利之处境,赞成我政府之决策,决议派马歇尔将军以总统代表身份使华,……“  蒋介石这一乐真是乐不可支,忙不迭欢迎马歇尔使华。”马歇尔的成望比赫尔利大得多,“他召集亲信打气:”人家都颂扬他,说他是二次大战中使美国胜利的设计师。他最近交卸战时参谋长职务,现在以杜鲁门的特别代表,以大使阶级到重庆来,这实在太好了。你们要知道,胡适大使和其他方面已接二连三打电报给我,说杜鲁门绝对信任马歇尔,那么他对中国问题的建议,一定可以获得杜鲁门的充分支持,我们有办法了!“  ”我们应该高高兴兴地准备今年的圣诞。“宋美龄道:”马歇尔将军获得杜鲁门总统的授权,足以使他对于僵持的中国问题,有达成迅速解决的希望!“  ”反共成功的希望!“  ”消灭中国共产党的希望!“  背负着白宫与蒋介石两边的希望,马歇尔终于在十二月十五日启程赴渝。  ”蒋将军,“马歇尔在华盛顿给他一个电报道:”我想我们将有一个欢愉的会晤,我在今天动身,飞向重庆来了。今天我国大总统为对华政策发表了一项声明,我可以告诉你,这项声明对阁下是绝对有利的。问候你的夫人……“  ”杜鲁门说些什么?“蒋介石急问。  ”杜鲁门声明说:’完成中国政治团结所必须采取的详细步骤,应由中国人自行制定,并认为任何外国干涉这些问题都是不适当的……‘“  蒋介石惊诧道:”这是杜鲁门说的吗?你们弄错了吧!“  ”报告主席,“亲信们齐道:”没有错,这是杜鲁门总统说的。“  蒋介石强笑道:”我懂了,他这样说,是可以便延安放心,可以获得中国民众的同情。“  ”是的,主席。杜鲁门下面那一段话,延安会起反感了。’自治性的军队,例如共产党军队之存在,与中国政治统一不相符合,……应有效地合成一中国国民军。‘这分明是要向八路军、新四军开刀了。“  蒋介石大笑:”这就对了。这就对了,今后我们可以痛痛快快反共透口气!“  ”不对!“马歇尔到达重庆以后,同蒋介石单独谈道:”蒋将军,你对于延安的着急,不能这样形诸于色!“  ”不不,“蒋介石惶惑道:”如果我们再容忍中共,那末他们将越来越凶,到时候再动干戈,可就麻烦。“  ”蒋将军不愧是一位反共的急先锋。“马歇尔微笑:”不过问题不在于容忍中共,我们早已同他们开火了,为了夺取沦陷区,中美双方出动了一百多万精兵,你能说是我们容忍中共吗?“  蒋介石心头暖洋洋,咧嘴一笑道:”是啊!“  ”所以今天是手法问题。“马歇尔道:”今后,我可能在某些地方,对蒋将军有不敬之处,请你不必误会。“  ”这个,“蒋介石苦笑道:”这个——“  ”这个问题很简单。“马歇尔低声道:”蒋将军统治下的中国民众,据我们所知,对你不十分熟识。全中国各地,真正拥护你的,只是些官员。“  ”不,马歇尔先生,你中了延安宣传——“  ”我诚恳地告诉你!“马歇尔晃晃脑袋:”我们派遣在中国各地的人员,他们拿的是美钞,不是延安纸币,他们为华盛顿服务,绝不是为了共产主义,这一点蒋将军必须信任我!他们从各个角度,用各种事实,说明了延安的确取得了中国人的信任,中国人、华侨们对你的捐献不起劲,但他们用尽种种办法去接济延安,这个说明了什么?你们在大后方拉壮丁,拉了又跑,跑了再拉,但你的队伍始终不足额!延安正相反,他们达到了同仇敌忾的地步。来自东京的密件说明,战争时期日本兵最大的痛苦是对付八路军和新四军,这个又说明了什么?在大后方,男女老少都对你的政府有反感,但青年们却不计生命危险奔向延安,这又说明了什么?“  ”很抱歉。“马歇尔搓搓手:”我不是在这里诉说不愉快的事实。我只是告诉蒋将军,我们是谈心事,——说得明白点,反共是要反的,但决不是最简单的事,你只要签个字,我只要点点头就可以办好的。我说的几个例子,委实是真的!无奈你的处境又如此,因此千万不可以运用明朗手法!如果我们马上宣布内战,这事件的后果,却会反而造成红军壮大、使中国人拥护共产党的后果!  “当然,美国为了支持重庆,结果同样受到中国人民的唾弃,这个损失在你在我,都是不可以想象的,因此我们反对正面反共,你同意吗?”  蒋介石只是怔着,半晌不说话。  “我可以说得更明白些。”马歇尔道:“拿贵国目前各战区的情形来说,拿你长期反共的经验来说,要在今天明朗反共,是个失策!我们在前方的处境并不好,一百一十万三千多中美精锐部队,对付中共的战争并不理想,不能硬干自取溃败,故此我们必须慢慢来。”  蒋介石开口了:“马歇尔先生,你的意思同赫尔利大使他们的意见一样:一边谈一边打,让全世界人们心目中,先产生一个’政府和平谈判但是共产党不听话‘的印象,然后削弱人们对延安的同情,一举而消灭之!”  “蒋将军说的极对。”马歇尔道:“我们就这样重新开始我们的反共大业吧!”  马歇尔于是对外公开宣布道:“我到中国来是大公无私的!我们建议国民政府与中国共产党停止敌对行为;我们建议把红军吸收在国民党部队之内,按相对的实力而定比例;我们建议召集国民党、共产党和各独立派系的全国性会议,以结束国民党训政时期,并建立联合政府!”  马歇尔的表演逼真极了,他在同周恩来、张群、罗隆基等人晤面时,大声疾呼地保证道:“我知道蒋将军对各党派的态度,这次来要请他修正这种态度。我公布的几点建议,也就是美国对华新的计划。蒋将军如果接受这个计划,那末杜鲁门总统授权本人,向中国政府保证将有重要的经济援助,可以供给中国战后重新建设之用,反之,如果蒋将军拒绝美国建议,那末杜鲁门文告中的含义是不会误解的,今后中国简直不会再从美国获得军援和经援,你们几位应该放心了吧?”  延安代表和其他民主人士半信半疑,但见马歇尔为状诚恳,也乐于同他晤面。不料消息传出,说是美国驻华大使将派遣魏德迈继任,顿时引起纷纷反对。  马歇尔耸肩摊手,苦笑着向蒋介石道:“实在难搞,实在难搞,他们都反对魏德迈将军出任驻华大使。”  蒋介石愤然道:“不管这些算了,美国驻华大使是美国的事,延安凭什么不同意?我都表示欢迎了!何况艾奇逊副国务卿就将发出任命。”  “蒋将军,”马歇尔不慌不忙道:“我建议你不要同他们在表面上呕气。老实说,让魏德迈继任驻华大使,是我同你的主意,我们当时的决定是:我们已向延安表示让步了,口头上让一尺,行动上进一丈,这是最划算的办法。所以搬出魏德迈来,今后可以取得莫大方便。可是我也不是一味蛮干的,我只是取得艾奇逊的同意,并且在那一次记者招待会上透露这件事,不希望他们公开登载,但希望传到延安代表的耳朵里去。”  蒋介石急道:“那目前我们怎么办呢?打退堂鼓,打消魏德迈使华的好主意吗?”  “主意是不会打消的。”马歇尔道:“但是,方式要改变,我当时透露这个消息的意思,是试探延安方面有没有反应?如果赞成,那是最好,说明了中国共产党的幼稚;如果反对,那要小心,他们的确有眼睛看不见的后盾——”  “什么东西是眼睛看不见的?”  “我指的是民意军心!”马歇尔瞅一眼蒋介石,目光之中,带点儿“可惜你没有民意军心”的抱怨之意。  正是:烂铁不成钢,主子也神伤。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廿四回 欲取而故予 岂道人人皆盲者 劝架成帮凶 原来个个是孬种  却说马歇尔恨铁不成钢,恨蒋不成王,无可奈何笑笑,说下去道:“中共感觉到有把握,所以敢在闻讯之后,就到我那里去表示不赞成。周恩来说魏德迈在布置反共,执行反共,有这么一个’反共大使‘,那怎么行?你们美国到底是调解来了?还是火上加油来了?我给他问得只有傻笑的份儿,只好说:’那就算了,那就算了。‘我立刻打电报给副国务卿艾奇逊,请他撤回对魏德迈拟颁的任命。”  蒋介石还是不乐意道:“这样做,是不是显得我们太软弱?”  “软弱?”马歇尔大笑:“你们中国有句’欲取故予‘的老话,我们耍这一手,也是这个意思。我要在他们心目中造成这种印象:’美国是民主的,魏德迈不受欢迎,美国就收回成命了。‘这里面有许多好处:首先是同延安讨价还价问题,我们今后可以说:我们在什么问题上已经退让过,我们又在什么问题上退让过,你们不能太狠。那时光我们还可以造成一种舆论,批评延安’不知足、有野心‘,如果我们此刻不退让,来日怎能给他迎头一棍?”  蒋介石这才点头道:“好主意,好主意。”但他立刻感到不妥:“这样说起来,我们也不打算要东北了?”  “为什么不要东北?”  “因为要向延安让步。”蒋介石道:“那个国共停战协定和政治协商会议的五项决议,你不是要亲自参加制订么?”  “那怎么会?”马歇尔道:“停战令怎能把东北包括进去?你放心好了。东北不停战,让我们先从东北打起,把关内的军事行动先冻结起来,然后攻向关外,接着用关内大打配合关外大打,最后达到共产党军不能存在,符合中国政治统一的目的,我们早已说过了。”  “这个好,这个好。”蒋介石感喟道:“要是没有你们出主意,我只知道大打一通了。”  “这是时间问题。”马歇尔道:“大打是要来到的,只是要个’手续‘。”他大笑:“让他们放心,对我们信任,那时候就是中国共产党乖乖儿自取灭亡的’手续‘!”  两人相对大笑,觉得延安方面似乎真的在信任马歇尔,前途大有可为。蒋介石接着问道:“那么,谁来继续赫尔利的职务呢?我以为别理会延安这一套!”  “不不,”马歇尔笑道:“一个国家派出一个大使,是应该征求对方同意的,这是普通礼貌。我们虽然以你为中国的代表,但中国问题微妙,也应该尊重他们一点的好。不但尊重,而且还要叫他们深信不疑,当我们是知己呢!”马歇尔反问:“假如有一个中国通当美国驻华大使,你同意吗?”  “中国通?”蒋介石一怔,心想在中国居住越久的外国人,对他的“德政”越清楚,此事委实不妙。于是摇手道:“我看还是从美国派来吧。”马歇尔笑道:“你放心好了,这个人是拥护你的,否则我们怎会派得出?”  “他是谁?”  “司徒雷登。”马歇尔指指窗外远处:“燕京大学的校长,出生在中国杭州,又在中国生活了几十年,不折不扣的中国通。”  蒋介石皱眉道:“我认识这位老校长,满口中国话。可是这个人也不能使我放心,他的学生,他学校里的教授,很多都是共产党。”  “不见得吧?”马歇尔挨着蒋介石坐下,低声道:“你不能这样过早下结论。司徒雷登是我们对华政策的决策人一物之一!”  蒋介石暗吃一惊:“司徒表面上是个校长,实际却有这般本事,倒小看他了!”因而喜道:“这样说起来,你们派出司徒,是打出了重要的一张牌,要逼使中共走投无路了。”  “我们还没有决定派出司徒,”马歇尔道:“只是同你商量,有没有比较合适的人替代赫尔利?老实说,我们还希望司徒慢一点露面。他藏在学校里越久,对我们的帮助越大。”  蒋介石似懂非懂:“那为什么了据我的部下报告,成都学潮之中,燕京闹得最厉害;那批该杀的领头人里面,多半是燕京的,而且这批家伙居然自己还出版报纸,对我冷嘲热讽!”  “你不能光是看到这些。”马歇尔道:“燕京大学里面,也有我们的人,是么?三青团、国民党,不都有代表在那里么?燕京的校务,不掌握在我们手里么?等时候一到,你再把这批不安份的学生一把抓,还怕来不及吗?”马歇尔阴沉地一笑:“主要是我们要在各大学里造成一种’民主‘的气氛,让中国知识分子对美国文化感到兴趣。蒋将军当然清楚,司徒先生在中国几十年的辛苦不是开玩笑的,美国花了这么多钱在中国办学校也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国内自己失学的孩子还多得很呢!”  蒋介石好象明白,但不十分清楚,吞吞吐吐问道:“那末这样说起来,司徒先生不是办教会,也不是办学校的,是——”  “这个你别问。”马歇尔笑道:“他目前是不作左右袒,从北京的日本集中营里走出来,回到他成都的学校去,将来,他在紧要关头以大使身份出马,你可以想一想,他的意见,他对中国人的说服力,是不是有份量?所以这张牌太重要了!我希望能慢一点打出去,那就更理想。”  蒋介石于是提出了几个人名,但马歇尔认为都不理想。  “等一等吧。”马歇尔道:“先把停战问题弄妥之后再谈也来得及。按照你的建议,一个由三个人构成的小组委员会,由我做召集人,包括你的代表张群,”他一顿:“延安代表当然是周恩来了。”  “我看见共产党就有气!”蒋介石从沙发上蓦地起立,声音发抖:“马歇尔先生,别停战了,借给我原子弹!到延安掷下一颗,我不相信他们还敢反抗!”  马歇尔吃惊道;“蒋将军,你说什么?”他对他上下打量一阵,双手按住蒋介石双肩,示意他坐下去道:“你又变卦啦?”他思索一阵,半晌,这才开口道:“蒋将军,你应该冷静点,现在对方答应停战,我以为还是我们的便宜!昨天我得到一项资料,这是红军晋冀鲁豫军管发言人对外公布的,他在《纵谈自卫战争》中说:’八路军等起初一本和平团结之方针,隐忍退让,以冀使对方觉醒‘,但我们’得寸进尺,压迫更甚!‘深入到他们解放区中去了。你的傅作义部暂编第三军副军长刘万春发出电报,证实了我们运去的部队’骚扰地方,奸淫抢掠,纪律荡然,民怨沸腾!‘……”  “刘万春已经办了!”蒋介石愤愤地说道。  “可是这种事实还是存在的。”马歇尔再三劝阻道:“那个发言人说,他们因此’忍无可忍,乃起而进行自卫战争‘,我们在民众拥护方面已经吃败仗了。就拿武力来说吧,十月中上党战役,阎锡山损失三万多人,十九军军长史泽和许多高级军官都做了俘虏,十月末到十一月初,你的第三十军、第四十军等部七万多人遭歼灭,十一战区总司令长官兼四十军军长马法五等高级军官也遭活捉,我们还能打什么仗,进攻什么解放区?人家不进来攻我们,我觉得已经不错了!”马歇尔叹口气:“可是我们也不必悲观,只要处理得好,局势一定会扭转过来的。我们受到教训因而宣布’停战‘和召开政治协商会议,这完全对的!不过你又变卦,还想掷出原子弹来,那我们无论如何不会赞同的了。”  蒋介石一面思索,一面喝水,那模样恨不得把杯子也咬碎吞进肚去似的:“马歇尔先生!”他还是试探道:“不赞成用原子弹炸延安,是顾虑什么呢?”  马歇尔道:“这个也可以同蒋将军谈谈,不过千万不能说出去,包括你的部下在内。”  “我当然守秘密。!”  马歇尔皮笑肉不笑道:“为什么我们要用原子弹炸广岛、长崎,蒋将军当然听说过了。”  蒋介石道:“是的。为了不让对日胜利的最后一击算在苏联帐上,所以你们抢先用原子弹;其实用不用原子弹,日本最后一张王牌关东军也会垮在苏军手里的。你们看到了这一点危机:苏联成为世界第一强国的危机,所以下了这毒手,目的在于苏联。”  “一点不错。”马歇尔眉头紧皱道:“不过当决定使用原子弹之前,我们政府中人,也引起了强烈的争辩。有一些朋友反对这一手,他们认为原子弹用在战争初期,还有可说;如今眼看日本溃败在即,嗯,那是人人都看得穿的。何况牺牲在原子弹下的人不是日本天皇,不是日本兵,而是日本老百姓,他们经过这场浩劫,这场不必要的浩劫,会世世代代仇恨我们美国。但后来另外一个意见否决了这个意见,那是说:使用原子弹的目的在于苏联,苏联没有原子弹这玩意。杀鸡儆猴,让莫斯科听到日本土地上的原子弹爆炸而发抖!叫他们老实点,不要干涉美国的政策,否则——哼 !”但马歇尔立刻紧皱双眉。  等了一阵,蒋介石问:“还有什么顾虑呢?”  马歇尔道:“这不是顾虑,而是事实了。苏联有什么反应暂且不提,但来自日本的消息很糟。当时反对投原子弹者的预言,如今己一一证实。日本人的确仇视我们美国,而理由是说我们丢过两个不必要的原子弹,他们损失重大,惨绝人寰……”马歇尔怅望窗外:“这个倒不是什么同情或者慈悲问题,而是今后我们如何从日本人那里挽回’情感‘的问题。”马歇尔面对蒋介石:“所以说,我们有了这次经验,就得考虑原子弹怎样用法;但在日本人不满美国的事实尚未纠正之前,我们暂时不打算再轻举妄动。”马歇尔说:“蒋将军,如果我们损失了中日两国老百姓的支持,那我们无论怎样厉害,恐怕是很危险的。我们的政策之中,就有一个心理作战部的机构,而乱丢原子弹同心理战是不相称的。”  “我劝你们别想得太多!”蒋介石振作精神道:“根据我统治中国的经验,只要有军警宪特,便可万无一失;你们不是有更好的海陆空三军吗?”  马歇尔思索良久,答道:“蒋将军,我们暂时不谈往延安丢原子弹的问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延安丢原子弹,早在你想到之前,我们也有人想到了。现在你暂时搁下这件事,我们谈谈旁的吧。不过你也别以为我们在日本丢的那两个原子弹是丢错了,我们还以为丢得好!让苏联吃不消!”  蒋介石这才有了笑容道:“是啊,我可以拿脑袋担保,苏联绝对出不了原子弹!今后你们便可以拿着原子弹走遍天下,谁都不敢说个不字,我们也叨光了!”蒋介石忽然想到:“不过我想取得你的同意,不管用不用原子弹,我们的报纸上,可要先用原子弹了!”  马歇尔笑道:“你的意思,是说美国已经答应在延安使用原子弹了吗?”  “不不,”蒋介石道:“我不能这样说,我只想叨一点点的光,说如果谈判破裂,我们将要动用原子弹,不提美国是否同意。”  马歇尔不里可否,却望着宋美龄笑。  蒋介石纳闷间,马歇尔开口道:“夫人,你的嘴在动,好象要说什么。”  宋美龄咧嘴一笑道:“你们说得起劲,我无法插嘴。我想何问马歇尔将军,你不是在上个月说过的吗?你们国务院将对我们的政府发出一个反苏照会,由我们发动一个大规模反苏、反共的运动,给中共一个致命打击吗?为什么这个照会到今天还没见?”  “夫人真细心。”马歇尔道:“不过夫人可以转告蒋将军,这个照会迟早要发的,问题在于目前还不合适,对方有几下子,我们不应该处处授人以柄,等一阵再说吧。”  “你的意思是指军事方面有了显着的收获以后再说?”  “不错,”马歇尔只是点头:“到那时候中共已经动弹不得。所以关于东北停战不包括在协定之内的那件事情,周恩来反对最烈,老实说我们也没法解释。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们说:’停战协定是从一月十三日起有效,但东北停战却要算到两个月以后,到那时候,你们在东北已经完全垮台,等我们回过头来,慢慢地收拾你们了。‘”说完三个人柑对大笑。  但笑得更响的在一九四六年一月二十日,那天政治协商会议闭幕,蒋介石打了两份英文文件报告美方道:“国民大会内容复杂,我们已经把它拖下来了。但在国内外局势的影响下,作为国民大会预备会议的政治协商会议,已在一九四六年一月十日召开。”  “在贵国的建议下,我们作了极其民主的布置,出席三十八人中,国民党代表只有八名;共产党代表七名;民主同盟代表九名;青年党代表五名;无党派者代表九名,我们并且礼貌地保证,保证这些党派,将来都可以在国民大会中获得席位。”  “在我致开会词前,先行报告关于停止敌对行为的措施已经有协议,停火命令立即颁发。我并声明政府已在采取适当措施,以保阵言论,出版、集会、结社各种自由;承认一切政党的合法地位;提倡各地方自治及人民依法选举;释放除汉奸以外的一切政治犯。”  “在开会致词中,我说明这个会的任务,必须使国民大会如期召集,民主立宪早日完成;在国民大会召集之前,吾人也须借协商与调停,尽力消泯足以妨碍统一,影响社会和平安定,与延滞国家复兴的一切因素。政府召集协商会议完全出自责任感,不容有自私或其他动机存于其间。凡会议之决定有利于建国与增进人民福利及有助于国家之民主化者,我和我的政府无不接纳。”  马歇尔夸奖道:“这个报告写得好,漂亮极了!”  蒋介石乐不可支,但谦让道:“这完全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们有这么多锦囊妙计,说得天花乱坠,让共产党看得眼花缭乱,啊哈,今天我已经在指挥作战,可不会说得那么娓娓动听了。”  “不,”马歇尔正色道:“这是蒋将军自己的成就。你从’不‘惜一战,到’边谈边打‘,肯接受我们的建议,实在是一个飞跃的进展。”  于是更高兴的笑,在二月九日那天爆发:美国国务院大规模反苏。反共的照会,在这一天到达重庆,到达蒋介石的手里了。  “蒋将军,”马歇尔匆匆会晤道:“那个照会你同夫人盼望已久,但实行时还得注意一些细节;不能出现漏洞。”  蒋介石愕然:“反正是反苏反共反民主同盟,还顾忌什么?”  “不,”马歇尔道:“我们要进行另一个步骤了。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有两个人打架,我们把甲双手执住,嘴里喊’别打了别打了‘,但乙的拳头却雨点般落在甲的身上,试问是谁吃亏?当然是甲。所以现在我们便要来这一步!”  “你准备怎么办?”  “我要制订整军方案,规定八路军、新四军不得移动防地,我们的队伍开过去!”  蒋介石眼睛一亮:“好哇!”  “而且我还要向另一个目标走去!”马歇尔挥拳伸腿,不可一世:“别忘记把共军归并到你的部队里去!”忽地又皱眉道:“军事方面一旦布置完毕,我想该回华盛顿一趟,——”  “那怎么行?”蒋介石急道:“你不能走。”  “我不走,你不便放手大打。”马歇尔沉思道:“我走后你可以放手了。”见蒋介石闻言而笑,马歇尔吩咐道:“不过我此去的另外任务,还是同决策机构研究几个问题,例如到底派谁来继任赫尔利为驻华大使、你们的政协会议发展估计等等,因此我想知道你对政协会议的处理,——不过你叙述必须真实,你公开的谈话我都看到了。”  宋美龄笑向蒋介石道:“那让我先说吧。”  蒋介石道:“还是我先说。”他思量一阵:“马歇尔先生,这些都是真话,报纸上不许登载的真话,你们拿去作为对华政策的参考吧。如果我们不在上党、平汉吃败仗,那末我们便不会停战;如果这些什么民主人士不哇哇大叫,我们便不会召开什么政治协商会议,这一点马歇尔先生必须记得,中国问题前途很不简单,贵国对我的援助,唯恐不够而不嫌其多。”  马歇尔笑出声道:“嗯嗯,那是一定的。”  “军事上不顺利,政治上也不顺利。对昆明学生的惩罚效果很低,反而引起了其他各大都市的什么反内战运动,我很不痛快。你们美国朋友是可以想象的。同时,杜鲁门大总统在这个时候发表声明,挽救了我一着险棋,这一点,我对美国是十分感谢的。”  马歇尔又笑道:“别客气了,你的事情同我们的事情,利害完全一致。”  “不过召开政协的目的,”蒋介石道:“我们都这么想,希望用这个会议来使他们软化,使他们信以为真。然后我们便乘机重新布置剿共策略。”蒋介石叹一口气:“所以如何使政协会议不受他们影响,事先我花了不少气力。我曾经组织了许多政党,准备分取政协代表的席位。我请于斌主教弄了一个’天主教民主党,这个党当然也是贵国帮忙的,否则一个宗教怎会组党?你们的帮忙实在太大了。”  正是:如此帮忙,趁带越忙,事实说明,带了倒忙。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廿五回 挥兵直上 谈建国却重建军 声泪俱下 看调处竟无调人  话说蒋介石唾沫横飞,面对主子丑表功,求奖赏道:“我又命令调统局派出干员刘野樵组织‘中国农民党’,另一干员张沆弄了个‘和平党’,此外还有‘民主党’、‘中国民主党’等等,很多很多,热闹极了。中国民主党招待记者时,自称同国民党是父子关系,民主党开会时还特地找来一批舞女跳舞;和平党则大大宣传,说他们建党在民国九年,党员有两百万之众。这些党派发宣言、印章程、招待记者,花样百出,目的则只有一个:要求参加政协。马歇尔先生,你以为我的准备工作做得不够吗?”  “很够,很够。”  “可是,延安实在该杀!”蒋介石道:“我以为这样一来,他们便没有资格参加,或者没办法在政协发生作用了;不料毛泽东一开口,我的计划一笔勾消!”  “他说什么?”  “毛泽东说:不参加抗日战争的党派,没有参加政协的资格!”  马歇尔皱皱眉头,苦笑笑。  蒋介石哭丧着脸道:“马歇尔先生,你说共产党可恶不可恶!还有,根据我们商量过的,我们决定在政协会议中拿‘统一’来对付他们的民主。我这一次元旦广播,一口气说了十二个‘统一’!我说统一是解决目前纷争不安的唯一先决条件!我说统一是不能不承认,不能不履行的!可是,”他一顿:“又是共产党……”  “延安又说什么?”  “他们说我嘴里的统一是军事专政与个人专政的代名词;他们说只有实行民主,停止内战,才能实现国家的统一;他们……”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马歇尔道:“后来政协会议上很多人提出了四项民主原则,并且说如果你不宣布,他们就要宣布;于是你来了个‘人民之自由、政党的合法地位、普选、释放政治犯’等等四项诺言。”马歇尔安慰他:“蒋将军这样做是对的,我们要看清楚,目前若于形势,是对我们不利。”他接着皱眉:“不过据我所知,蒋将军的部下,在这一段期间,表演得很不妥当,有些地方糟透了。”  蒋介石一怔道:“是吗?我一定要查办!”  马歇尔欲言又止,只是叹了口气:“蒋将军,你还记得去年十二月二十七日,美、英、苏三国外长在莫斯科举行会议后,发表对中国问题的公报吗?”  蒋介石摸不着头脑,抓抓光头道:“记得。它主要是说,美、英、苏三国忠实于不干涉中国内政的政策。”  “你记得就好。”马歇尔再问:“三外长会议的公报是这样说了,英国和苏联也真的没有干涉你的内政,可是我们美国又怎样了?”  蒋介石这才恍然大悟道:“马歇尔先生,我懂了,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书面上要有一套;行动上另有一套;而我在召开政协期间,对这一套没有好好地运用……”  “做得太明显!”马歇尔截断了他的话道:“譬如说,你派人在校场口捣毁沧白堂的重庆各界庆祝政协成功大会,打伤了郭沫若、李公朴等人,不显出你太性急了吗?”  “是,马歇尔先生。”  “这是政协会后。”马歇尔道:“开会时的情形,也显得太无诚意。要知道你的部下这样做,除了提高对方的警惕之外,还有什么收获呢?何况连接近你的人都在报上写文章,说你的代表们‘见解之幼稚,言语之卑劣,令人痛哭’!”  蒋介石十分惶恐:“是的,马歇尔先生。”  “还有在政协之前,”马歇尔道:“你怎么能这样下令,要你的部下进攻共军?我们固然在进攻共军,可是手法上怎能这样不干净?”  蒋介石开口了:“没有啊,马歇尔先生。”  “那或许我的资料有错。”马歇尔冷冷地掏出几份文件,往茶几上一放:“这就是。”  蒋介石忙不迭展开细读,只是其中之一是一个作战令,由他具名;另一个是孙连仲的手令,默读措辞,并无不当之处。  马歇尔却开口道:“蒋将军公开发布停战令是一月十日,但你这个作战令是前三天发出的,你密令部下‘政协日内开会,我军应于停战令未下前占领有利地区。已下令前进至某地而尚未到达者,应催促其星夜前进。其尚未缴械地点,应速令当地驻军施行缴械,免被奸军利用。行动务希秘密迅速,免遭共方借口。中正。子阳。’你这个手令如果落在共军手里,那不是误了大事吗?不是要对方提高警惕,要国际间批评是你错了吗?”  蒋介石辩道:“不会落到对方手里去的,我们用的是电台,而且又是密码。”  马歇尔不悦道:“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他正色道:“蒋将军,有几句活压在我心头很久,今天我非说不可了:共产党既不聋,又不瞎,而且很厉害;可是你对他们的估价是十分低的。譬如刚才那个电报,还有孙连仲在一月十二日传达你的手令电报,”他一指:“孙连仲说得极其明白,秘书同我翻译时,我就差点儿跳起来了。孙连仲竟然这样说:‘各部在停战令未生效前,应速抢占战略要点,尤其是热河方面,最好于停战前占领承德,否则必迅速霸占古北口、建平及凌源为要!’你想如果这个电报也落到对方手里,再把你那个电报一齐公布,这后果又怎样呢?”  宋美龄连忙插嘴道:“马歇尔将军,不要紧的,一来对方没有发现,二来今后我们做得更妥当些,那便行了。”  马歇尔也岔开话题道:“我们当然相信蒋将军的办事精神,譬如中美合作所吧,那就办得很好,很有成绩。”马歇尔告辞道:“我要回去了,希望我们边谈边打的做法顺利成功,调处调停的手法畅通无阻,否则我们如果陷于进退两难之境,那实在是你我双方的不幸。”  蒋介石笑道:“那怎么会?马歇尔将军你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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