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志强:野心优雅-34

我也是一场痴心白使了。”凤姐道:“我真个还等钱做什么?不过为的是日用,出的多,进的少。这屋里有的没的,我和你姑爷一月的月钱,再连上四个丫头的月钱,通共一二十两银子,还不够三五天使用的呢。若不是我千凑万挪的,早不知过到什么破窑里去了!如今倒落了一个放账的名儿。既这样,我就收了回来。我比谁不会花钱?咱们以后就坐着花,到多早晚就是多早晚。这不是样儿?前儿老太太生日,太太急了两个月,想不出法儿来,还是我提了一句,后楼上现有些没要紧的大铜锡家伙,四五箱子拿出去弄了三百银子,才把太太遮羞礼儿搪过去了。我是你们知道的:那一个金自鸣钟卖了五百六十两银子,没有半个月,大事小事没十件,白填在里头。今儿外头也短住了,不知是谁的主意,搜寻上老太太了。明儿再过一年,便搜寻到头面衣裳,可就好了!”旺儿媳妇笑道:“那一位太太奶奶的头面衣裳,折变了不够过一辈子的?只是不肯罢咧。”凤姐道:“不是我说没能耐的话,要像这么着我竟不能了。昨儿晚上,忽然做了个梦,说来可笑:梦见一个人,虽然面善,却又不知名姓,找我说娘娘打发他来,要一百匹锦。我问他是那一位娘娘,他说的又不是咱们的娘娘。我就不肯给他,他就来夺。正夺着,就醒了。”旺儿家的笑道:“这是奶奶日间操心,惦记应候宫里的事。”一语未了,人回:“夏太监打发了一个小内家来说话。”贾琏听了,忙皱眉道:“又是什么话?一年他们也搬够了。”凤姐道:“你藏起来,等我见他。若是小事罢了。若是大事,我自有回话。”贾琏便躲入内套间去。这里风姐命人带进小太监来,让他椅上坐了吃茶,因问何事。那小太监便说:“夏爷爷因今儿偶见一所房子,如今竟短二百两银子,打发我来问舅奶奶家里,有现成的银子暂借一二百,这一两日就送来。”凤姐儿听了,笑道:“什么是送来?有的是银子,只管先兑了去。改日等我们短住,再借去也是一样。”小太监道:“夏爷爷还说:上两回还有一千二百两银子还没送来,等今年年底自然一齐都送过来的。”凤姐笑道:“你夏爷爷好小气。这也值的放在心里?我说一句话,不怕他多心:要都这么记清了还我们,不知要还多少了。只怕我们没有,要有只管拿去。”因叫旺儿媳妇来,“出去,不管那里先支二百银来。”旺儿媳妇会意,因笑道:“我才因别处支不动,才来和奶奶支的。”凤姐道:“你们只会里头来要钱,叫你们外头弄去,就不能了。”说着,叫平儿:“把我那两个金项圈拿出去,暂且押四百两银子。”平儿答应去了,果然拿了一个锦盒子来,里面两个锦袱包着。打开时,一个金累丝攒珠的,那珍珠都有莲子大小;一个点翠嵌宝石的:两个都与宫中之物不离上下。一时拿去,果然拿了四百两银子来。凤姐命给小太监打叠一半,那一半与了旺儿媳妇,命他拿去办八月中秋的节。那小太监便告辞了,凤姐命人替他拿着银子,送出大门去了。这里贾琏出来笑道:“这一起外崇,何日是了!”凤姐笑道:“刚说着,就来了一股子。”贾琏道:“昨儿周太监来,张口一千两,我略应慢了些,他就不自在。将来得罪人的地方儿多着呢。这会子再发个三五万的财就----------------------- Page 191-----------------------好了!”一面说,一面平儿伏侍凤姐另洗了脸、更衣,往贾母处伺候晚饭。这里贾琏出来,刚至外书房,忽见林之孝走来。贾琏因问何事。林之孝说道:“才听见雨村降了,却不知何事。只怕未必真。”贾琏道:“真不真,他那官儿未必保的长。只怕将来有事,咱们宁可疏远着他好。”林之孝道:“何从不是?只是一时难以疏远。如今东府大爷和他更好,老爷又喜欢他,时常来往,那个不知?”贾琏道:“横竖不和他谋事,也不相干。你去再打听真了是为什么。”林之孝答应了,却不动身,坐在椅子上再说闲话。因又说起家道艰难,便趁势说:“人口太众了。不如拣个空日回明老太太老爷,把这些出过力的老家人,用不着的,开恩放几家出去:一则他们各有营运,二则家里一年也省口粮月钱。再者,里头的姑娘也太多。俗语说,‘一时比不得一时’如今说不得先时的例了,少不的大家委屈些,该使八个的使六个,使四个的使两个。若各房算起来,一年也可以省许多月米月钱。况且里头的女孩子们,一半都大了,也该配人的配人,成了房,岂不又滋生出些来?”贾琏道:“我也这么想,只是老爷才回家来,多少大事未回,那里议到这个上头?前儿官媒拿了个庚帖来求亲,太太还说老爷才来家,每日欢天喜地的说骨肉完聚,忽然提起这事,恐老爷又伤心,所以且不叫提起。”林之孝道:“这也是正理,太太想的周到。”贾琏道:“正是,提起这话,我想起一件事来:我们旺儿的小子,要说太太屋里的彩霞,他昨儿求我。我想什么大事,不管谁去说一声去,就说我的话。”林之孝答应了,半晌笑道:“依我说,二爷竟别管这件事。旺儿的那小子虽然年轻,在外吃酒赌钱,无所不至。虽说都是奴才,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彩霞这孩子这几年我虽没看见,听见说越发出跳的好了,何苦来白遭塌一个人呢?”贾琏道:“哦!他小子竟会喝酒不成人吗?这么着,那里还给他老婆?且给他一顿棍,锁起来,再问他老子娘。”林之孝笑道:“何必在这一时?等他再生事,我们自然回爷处治,如今且也不用究办。”贾琏不语。一时林之孝出去。晚间凤姐已命人唤了彩霞之母来说媒。那彩霞之母满心纵不愿意,见凤姐自和他说,何等体面,便心不由己的满口应了出去。凤姐又问贾琏:“可说了没有?”贾琏因说:“我原要说来着,听见他这小子大不成人,所以还没说。若果然不成人,且管教他两日,再给他老婆不迟。”凤姐笑道:“我们王家的人,连我还不中你们的意,何况奴才呢。我已经和他娘说了,他娘倒欢天喜地,难道又叫进他来不要了不成?”贾琏道:“你既说了,又何必退呢?明日说给他老子,好生管他就是了。”这里说话不提。且说彩霞因前日出去等父母择人,心中虽与贾环有旧,尚未做准。今日又见旺儿每每来求亲,早闻的旺儿之子酗酒赌博,而且容颜丑陋,不能如意。自此,心中越发懊恼,惟恐旺儿仗势作成,终身不遂,未免心中急躁。至晚间,悄命他妹子下霞进二门来找赵姨娘,问个端底。赵姨娘素日深与彩霞好,巴不得给了贾环,方有个膀臂,不承望王夫人又放出去了。每每调唆贾环去讨,一则贾环羞口难开,二则贾环也不在意,不过是个丫头,他去了将来自然还有好的,遂迁延住不肯说去,意思便丢开了手。无奈赵姨娘又不舍,又见他妹子来问,是晚得空,便先求了贾政。贾政说道:“且忙什么。等他们再念一二年书,再放人不迟。我已经看中了两个丫头,一个是宝玉,一个给环儿。只是年纪还小,又怕他们误了念书,再等一二年再提。”赵姨娘还要说话,只听外面一声响,不知何物,大家吃了一惊。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Page 192-----------------------第七十三回 痴丫头误拾绣春囊 懦小姐不问累金凤话说那赵姨娘和贾政说话,忽听外面一声响,不知何物,忙问时,原来是外间窗屉不曾扣好,滑了屈戌掉下来。赵姨娘骂了丫头几句,自己带领丫鬟上好,方进来打发贾政安歇,不在话下。却说怡红院中宝玉方才睡下,丫鬟们正欲各散安歇,忽听有人来敲院门。老婆子开了,见是赵姨娘房内的丫头名唤小鹊的,问他作什么,小鹊不答,直往里走,来找宝玉。只见宝玉才睡下,晴雯等犹在床边坐着,大家玩笑。见他来了,都问:“什么事,这时候又跑了来?”小鹊连忙悄向宝玉道:“我来告诉你个信儿,方才我们奶奶咕咕唧唧的,在老爷前不知说了你些个什么,我只听见 ‘宝玉’二字。我来告诉你,仔细明儿老爷和你说话罢。”一面说着,回身就走。袭人命人留他吃茶,因怕关门,遂一直去了。宝玉听了,知道赵姨娘心术不端,合自己仇人似的,又不知他说些什么,便如孙大圣听见了紧箍儿咒的一般,登时四肢五内一齐皆不自在起来。想来想去,别无他法,且理熟了书预备明儿盘考,只能书不舛错,就有别事也可搪塞。一面想罢,忙披衣起来要读书。心中又自后悔:“这些日子,只说不提了,偏又丢生了。早知该天天好歹温习些。”如今打算打算,肚子里现可背诵的,不过只有《学》、《庸》、二《论》还背得出来。至上本《孟子》,就有一半是夹生的,若凭空提一句,断不能背;至下 《孟子》,就有大半生的。算起 《五经》来,因近来做诗,常把《五经》集些,虽不甚熟,还可塞责。别的虽不记得,素日贾政幸未叫读的,纵不知,也还不妨。至于古文,还是那几年所读过的几篇《左传》、《国策》、《公羊》、《谷梁》、汉、唐等文,这几年未曾读得,不过一时之兴,随看随忘,未曾下过苦功,如何记得?这是更难塞责的。更有时文八股一道,因平素深恶,说这原非圣贤之制撰,焉能阐发圣贤之奥,不过是后人饵名钓禄之阶。虽贾政当日起身,选了百十篇命他读的,不过是后人的时文,偶见其中一二股内,或承起之中,有作的精致,或流荡、或游戏,或悲感稍能动性者,偶尔一读,不过供一时之兴趣,究竟何曾成篇潜心玩索?如今若温习这个,又恐明日盘究那个;若温习那个,又恐盘驳这个:一夜之工,亦不能全然温习。因此,越添了焦躁。自己读书,不值紧要,却累着一房丫鬟们都不能睡。袭人等在旁剪烛斟茶,那些小的都困倦起来,前仰后合。晴雯骂道:“什么小蹄子们!一个个黑家白日挺尸挺不够,偶然一次睡迟了些,就装出这个腔调儿来了。再这么着,我拿针扎你们两下子!”话犹未了,只听外间咕咚一声,急忙看时,原来是个小丫头坐着打盹,一头撞到壁上,从梦中惊醒。却正是晴雯说这话之时,他怔怔的只当是晴雯打了他一下子,遂哭着央说:“好姐姐,我再不敢了!”众人都笑起来。宝玉忙劝道:“饶他罢。原该叫他们睡去。你们也该替换着睡。”袭人道:“小祖宗,你只顾你的罢!统共这一夜的工夫,你把心暂且用在这几本书上,等过了这一关,由你再张罗别的,也不算误了什么。”宝玉听他说的恳切,只得又读几句。麝月斟了一杯茶来润舌,宝玉接茶吃了。因见麝月只穿着短袄,宝玉道:“夜静了冷,到底穿一件大衣裳才是啊。”麝月笑指着书道:“你暂且把我们忘了,使不得吗?且把心搁在这上头些罢。”话犹未了,只听春燕秋纹从后房门跑进来,口内喊说:“不好了!一个人打墙上跳下来了。”众人听说,忙问:“在那里?”即喝起人来,各处寻找。晴雯因见宝玉读书苦恼,劳费一夜神思,明日也未必妥当,当下正要替宝玉----------------------- Page 193-----------------------想个主意,好脱此难。忽然碰着这一惊,便生计向宝玉道:“趁这个机会,快装病,只说吓着了。”这话正中宝玉心怀。因叫起上夜的来,打着灯笼各处搜寻,并无踪迹,都说:“小姑娘们想是睡花了眼出去,风摇的树枝儿,错认了人。”晴雯便道:“别放屁!你们查的不严,怕耽不是,还拿这话来支吾!刚才并不是一个人见的,宝玉和我们出去,大家亲见的。如今宝玉吓得颜色都变了,满身发热,我这会子还要上房里取安魂丸药去呢。太太问起来,是要回明白了的,难道依你说就罢了?”众人听了吓得不敢则声,只得又各处去找。晴雯和秋纹二人果出去要药去,故意闹的众人皆知宝玉着了惊,吓病了。王夫人听了,忙命人来看视给药,又吩咐各上夜人仔细搜查;又一面叫查二门外邻园墙上夜的小厮们。于是园内灯笼火把,直闹了一夜。至五更天,就传管家的细看查访。贾母闻知宝玉被吓,细问原由,众人不敢再隐,只得回明。贾母道:“我不料有此事。如今各处上夜的都不小心还是小事,只怕他们就是贼也未可知。”当下邢夫人尤氏等都过来请安,李纨凤姐及姊妹们皆陪侍,听贾母如此说,都默无所答。独探春出位笑道:“近因凤姐姐身子不好几日,园里的人,比先放肆许多。先前不过是大家偷着一时半刻,或夜里坐更时三四个人聚在一处,或掷骰,或斗牌,小玩意儿,不过为着熬困起见。如今渐次放诞,竟开了赌局,甚至头家局主,或三十吊五十吊的大输赢。半月前竟有争斗相打的事。”贾母听了,忙说:“你既知道,为什么不早回我来?”探春道:“我因想着太太事多,且连日不自在,所以没回,只告诉大嫂子和管事的人们,戒饬过几次,近日好些了。”贾母忙道:“你姑娘家,那里知道这里头的利害?你以为赌钱常事,不过怕起争端;不知夜间既耍钱,就保不住不吃酒,既吃酒,就未免门户任意开锁,或买东西,其中夜静人稀,趁便藏贼引盗,什么事做不出来?况且园内你姐儿们起居所伴者,皆系丫头媳妇们,贤愚混杂。贼盗事小,倘有别事,略沾带些,关系非小!这事岂可轻恕?”探春听说,便默然归坐。凤姐虽未大愈,精神未尝稍减,今见贾母如此说,便忙道:“偏偏我又病了。”遂回头命人速传林之孝家的等总理家事的四个媳妇来了,当着贾母申饬了一顿。贾母命:“即刻查了头家赌家来!有人出首者赏,隐情不告者罚。”林之孝家的等见贾母动怒,谁敢徇私,忙去园内传齐,又一一盘查。虽然大家赖一回,终不免水落石出。查得大头家三人,小头家八人,聚赌者统共二十多人,都带来见贾母,跪在院内,磕响头求饶。贾母先问大头家名姓,和钱之多少。原来这大头家,一个是林之孝家的两姨亲家,一个是园内厨房内柳家媳妇之姝,一个是迎春之乳母。这是三个为首的,馀者不能多记。贾母便命将骰子纸牌一并烧毁,所有的钱入官,分散与众人;将为首者每人打四十大板,撵出去,总不许再入;从者每人打二十板,革去三月月钱,拨入圊厕行内。又将林之孝家的申饬了一番。林之孝家的见他的亲戚又给他打嘴,自己也觉没趣;迎春在坐也觉没意思。黛玉、宝钗、探春等见迎春的乳母如此,也是“物伤其类”的意思,遂都起身笑向贾母讨情,说:“这个奶奶素日原不玩的,不知怎么,也偶然高兴;求看二姐姐面上,饶过这次罢。”贾母道:“你们不知道。大约这些奶子们,一个个仗着奶过哥儿姐儿,原比别人有些体面,他们就生事,比别人更可恶!专管调唆主子,护短偏向。我都是经过的。况且要拿一个作法,恰好果然就遇见了一个。你们别管,我自有道理。”宝钗等听说,只得罢了。一时贾母歇响,大家散出,都知贾母生气,----------------------- Page 194-----------------------皆不敢回家,只得在此暂候。尤氏到凤姐儿处来闲话了一回,因他也不自在,只得园内去闲谈。邢夫人在王夫人处坐了一回,也要到园内走走。刚至园门前,只见贾母房内的小丫头子名唤傻大姐的,笑嘻嘻走来,手内拿着个花红柳绿的东西,低头瞧着只管走。不防迎头撞见邢夫人,抬头看见,方才站住。邢夫人因说:“这傻丫头又得个什么爱巴物儿,这样喜欢?拿来我瞧瞧。”原来这傻大姐年方十四岁,是新挑上来给贾母这边专做粗活的。因他生的体肥面阔,两只大脚,做粗活很爽利简捷,且心性愚顽,一无知识,出言可以发笑。贾母喜欢,便起名为“傻大姐”,若有错失,也不苛责他。无事时便入园内来玩耍,正往山石背后掏促织去,忽见一个五彩绣香囊,上面绣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却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相抱,一面是几个字。这痴丫头原不认得是春意儿,心下打量:“敢是两个妖精打架?不就是两个人打架呢?”左右猜解不来,正要拿去给贾母看呢,所以笑嘻嘻走回。忽见邢夫人如此说,便笑道:“太太真个说的巧,真是个爱巴物儿。太太瞧一瞧。”说着便送过去。邢夫人接来一看,吓得连忙死紧攥住,忙问:“你是那里得的?”傻大姐道:“我掏促织儿,在山子石后头拣的。”邢夫人道:“快别告诉人!这不是好东西。连你也要打死呢。因你素日是个傻丫头,以后再别提了。”这傻大姐听了,反吓得黄了脸,说:“再不敢了。”磕了头,呆呆而去。邢夫人回头看时,都是些女孩儿,不便递给他们,自己便搳在袖里。心内十分罕异,揣摩此物从何而来,且不形于声色,到了迎春房里。迎春正因他乳母获罪,心中不自在,忽报母亲来了,遂接入。奉茶毕,邢夫人因说道:“你这么大了,你那奶妈子行此事,你也不说说他。如今别人都好好的,偏咱们的人做出这事来,什么意思?”迎春低头弄衣带,半晌答道:“我说他两次,他不听,也叫我没法儿。况因他是妈妈,只有他说我的,没有我说他的。”邢夫人道:“胡说。你不好了,他原该说;如今他犯了法,你就该拿出姑娘的身分来。他敢不依,你就回我去才是。如今直等外人共知,这可是什么意思!再者:放头儿,还只怕他巧语花言的和你借贷些簪环衣裳做本钱。你这心活面软,未必不周济他些。若被他骗了去,我是一个钱没有的,看你明日怎么过节?”迎春不语,只低着头。邢夫人见他这般,因冷笑道:“你是大老爷跟前的人养的,这里探丫头是二老爷跟前的人养的,出身一样,你娘比赵姨娘强十分,你也该比探丫头强才是。怎么你反不及他一点?倒是我无儿女的一生干净,也不能惹人笑话!”人回:“琏二奶奶来了。”邢夫人听了,冷笑两声,命人出去说“请他自己养病,我这里不用他伺候。”接着又有探事的小丫头来报说:“老太太醒了。”邢夫人方起身往前边来。迎春送至院外方回。绣橘因说道:“如何?前儿我回姑娘:‘那一个攒珠累金凤,竟不知那里去了。’回了姑娘,竟不问一声儿。我说:‘必是老奶奶拿去当了银子放头儿了。’姑娘不信,只说司棋收着,叫问司棋。司棋虽病,心里却明白,说:‘没有收起来,还在书架上匣里放着,预备八月十五要戴呢。’姑娘该叫人去问老奶奶一声。”迎春道:“何用问?那自然是他拿了去摘了肩儿了。我只说他悄悄的拿了出去,不过一时半响,仍旧悄悄的放在里头,谁知他就忘了。今日偏又闹出来,问他也无益。”绣橘道:“何曾是忘记?他是试准了姑娘的性格儿才这么着。如今我有个主意:到二奶奶屋里,将此事回了,他或着人要,他或省事拿几吊钱来替他赎了,如何?”迎春忙道:“罢,罢,省事些好。宁可没有了,又何必生事?”绣橘道:“姑娘怎么这----------------------- Page 195-----------------------样软弱?都要省起事来,将来连姑娘还骗了去。我竟去的是。”说着便走。迎春便不言语,只好由他。谁知迎春的乳母之媳玉柱儿媳妇为他婆婆得罪,来求迎春去讨情,他们正说金凤一事,且不进去。也因素日迎春懦弱,他们都不放在心上;如今见绣橘立意要去回凤姐,又看这事脱不过去,只得进来,陪笑先向绣橘说:“姑娘,你别去生事。姑娘的金丝凤,原是我们老奶奶老糊涂了,输了几个钱,没的捞梢,所以借去,不想今日弄出事来。虽然这样,到底主子的东西,我们不敢迟误,终久是要赎的。如今还要求姑娘看着从小儿吃奶的情,往老太太那边去讨一个情儿,救出他来才好。”迎春便说道:“好嫂子,你趁早打了这妄想。要等我去说情儿,等到明年,也是不中用的。方才连宝姐姐林妹妹,大伙儿说情,老太太还不依,何况是我一个人?我自己臊还臊不过来,还去讨臊去?”绣橘便说:“赎金凤是一件事,说情是一件事,别绞在一处。难道姑娘不去说情,你就不赔了不成?嫂子且取了金凤来再说。”玉柱儿家的听见迎春如此拒绝他,绣橘的话又锋利,无可回答,一时脸上过不去,也明欺迎春素日好性儿,乃向绣橘说道:“姑娘,你别太张势了!你满家子算一算,谁的妈妈奶奶不仗着主子哥儿姐儿得些便宜,偏咱们就这样 ‘丁是丁,卯是卯’的?只许你们偷偷摸摸的哄骗了去。自从邢姑娘来了,太太吩咐一个月俭省出一两银子来给舅太太去,这里饶添了邢姑娘的使费,反少了一两银子。时常短了这个,少了那个,那不是我们供给?谁又要去?不过大家将就些罢了。算到今日少说也有三十两了,我们这一向的钱岂不白填了限呢?”绣橘不待说完,便啐了一口,道:“做什么你白填了三十两?我且和你算算账!姑娘要了些什么东西?”迎春听了这媳妇发邢夫人之私意,忙止道:“罢,罢!不能拿了金凤来,你不必拉三扯四的乱嚷。我也不要那凤了。就是太太问时,我只说丢了,也妨碍不着你什么,你出去歇歇儿去罢。何苦呢?”一面叫绣橘倒茶来。绣橘又气又急,因说道:“姑娘虽不怕,我是做什么的?把姑娘的东西丢了,他倒赖说姑娘使了他的钱,这如今竟要准折起来。倘或太太问姑娘为什么使了这些钱,敢是我们就中取势?这还了得!”一行说,一行就哭了。司棋听不过,只得勉强过来,帮着绣橘问着那媳妇。迎春劝止不住,自拿了一本《太上感应篇》去看。三人正没开交,可巧宝钗、黛玉、宝琴、探春等,因恐迎春今日不自在,都约着来安慰。他们走至院中,听见几个人讲究,探春从纱窗内一看,只见迎春倚在床上看书,若有不闻之状,探春也笑了。小丫头们忙打起帘子报道:“姑娘们来了。”迎春放下书起身。那媳妇见有人来,且又有探春在内,不劝自止了,遂趁便就走。探春坐下,便问:“才刚谁在这里说话,倒象拌嘴似的?”迎春笑道:“没有什么,左不过他们小题大做罢了,何必问他?”探春笑道:“我才听见什么‘金凤’,又是什么 ‘没有钱,只合我们奴才要’。谁和奴才要钱了?难道姐姐和奴才要钱不成?”司棋绣橘道:“姑娘说的是了!姑娘何曾和他要什么了?”探春笑道:“姐姐既没有和他要,必定是我们和他们要了不成?你叫他进来,我倒要问问他。”迎春笑道:“这话又可笑。你们又无沾碍,何必如此?”探春道:“这倒不然。我和姐姐一样。姐姐的事,和我一般。他说姐姐,即是说我;我那边有人怨我,姐姐听见,也是合怨姐姐一样。咱们是主子,自然不理论那些钱财小事,只知想起什么要什么,也是有的事。但不知累丝凤怎么又夹在里头?”那玉柱儿媳妇生恐绣橘等告出他来,遂忙进来用话掩饰。探春深知其意,因笑道:“你们所以糊涂!如----------------------- Page 196-----------------------今你奶奶已得了不是,趁此求二奶奶,把方才的钱未曾散人的拿出些来赎来就完了。比不得没闹出来,大家都藏着留脸面。如今既是没了脸,趁此时,总有十个罪也只一人受罚,没有砍两颗头的理。你依我说,竟是和二奶奶趁便说去。在这里大声小气,如何使得!”这媳妇被探春说出真病,也无可赖了,只不敢往凤姐处自首。探春笑道:“我不听见便罢,既听见,少不得替你们分解分解。”谁知探春早使了眼色与侍书,侍书出去了。这里正说话,忽见平儿进来。宝琴拍手笑道:“三姐姐敢是有驱神召将的符术?”黛玉笑道:“这倒不是道家法术,倒是用兵最精的所谓‘守如处女,出如脱兔’,‘出其不备’的妙策。”二人取笑,宝钗便使眼色与二人,遂以别话岔开。探春见平儿来了,遂问:“你奶奶可好些了?真是病糊涂了,事事都不在心上,叫我们受这样委屈。”平儿忙道:“谁敢给姑娘气受?姑娘吩咐我。”那玉柱儿媳妇方慌了手脚,遂上来赶着平儿叫:“姑娘坐下,让我说原故,姑娘请听。”平儿正色道:“姑娘这里说话,也有你混插嘴的理吗!你但凡知礼,该在外头伺候,也有外头的媳妇们无故到姑娘屋里来的?”绣橘道:“你不知我们这屋里是没礼的,谁爱来就来。”平儿道:“都是你们不是!姑娘好性儿,你们就该打出去,然后再回太太去才是。”柱儿媳妇见平儿出了言,红了脸,才退出去。探春接着道:“我且告诉你:要是别人得罪了我,倒还罢了。如今这柱儿媳妇和他婆婆,仗着是嬷嬷,又瞅着二姐姐好性儿,私自拿了首饰去赌钱,而且还捏造假账,逼着去讨情,和这两个丫头在卧房里大嚷大叫,二姐姐竟不能辖治。所以我看不过,才请你来问一声:还是他本是天外的人,不知道理?还是有谁主使他如此,先把二姐姐制伏了,然后就要治我和四姑娘了?”平儿忙陪笑道:“姑娘怎么今日说出这话来?我们奶奶如何担得起!”探春冷笑道:“俗语说的,‘物伤其类,唇亡齿寒’,我自然有些心惊么。”平儿问迎春道:“若论此事,本好处的。但只他是姑娘的奶嫂,姑娘怎么样呢?”当下迎春只合宝钗看《感应篇》故事,究竟连探春的话也没听见,忽见平儿如此说,仍笑道:“问我,我也没什么法子。他们的不是,自作自受,我也不能讨情,我也不去加责,就是了。至于私自拿去的东西,送来我收下,不送来我也不要了。太太们要来问我,可以隐瞒遮饰的过去,是他的造化;要瞒不住我也没法儿,没有个为他们反欺枉太太们的理,少不得直说。你们要说我好性儿,没个决断;有好主意可以八面周全,不叫太太们生气,任凭你们处治,我也不管。”众人听了,都好笑起来。黛玉笑道:“真是‘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要是二姐姐是个男人,一家上下这些人,又如何裁治他们?”迎春笑道:“正是,多少男人衣租食税,及至事到临头,尚且如此。况且 ‘太上’说的好,救人急难,最是阴骘事。我虽不能救人,何苦来白白去和人结怨结仇,作那样无益有损的事呢?”一语未了,只听又有一人来了。不知是谁,下回分解。----------------------- Page 197-----------------------第七十四回 惑奸谗抄检大观园 避嫌隙杜绝宁国府话说平儿听迎春说了,正自好笑,忽见宝玉也来了。原来管厨房柳家媳妇的妹子也因放头开赌,得了不是,因这园中有素和柳家的不好的,便又告出柳家的来,说和他妹子是伙计,赚了平分。因此凤姐要治柳家之罪。那柳家的听得此言,便慌了手脚,因思素与怡红院的人最为深厚,故走来悄悄的央求晴雯等芳官等人,转告诉了宝玉。宝玉因思内中内迎春的嬷嬷也现有此罪,不若来约同迎春去讨情,比自己独去单为柳家的说情又更妥当,故此前来。忽见许多人在此,见他来时,都问道:“你的病可好了?跑来做什么?”宝玉不便说出讨情一事,只说:“来看二姐姐。”当下众人也不在意,且说些闲话。平儿便出去办累金凤一事。那玉柱儿媳妇紧跟在后,口内百般央求,只说:“姑娘好歹口内超生,我横竖去赎了来。”平儿笑道:“你迟也赎,早也赎,‘既有今日,何必当初’。你的意思得过就过,既这么样,我也不好意思告诉人。趁早儿取了来,交给我,一字不提。”玉柱儿媳妇听说,方放下心来,就拜谢,又说:“姑娘自去贵干。赶晚赎了来,先回了姑娘再送去如何?”平儿道:“赶晚不来,可别怨我!”说毕,二人方分路各自散了。平儿到房,凤姐问他:“三姑娘叫你做什么?”平儿笑道:“三姑娘怕奶奶生气,叫我劝着奶奶些,问奶奶这两天可吃些什么?”凤姐笑道:“倒是他还惦记我。刚才又出来了一件事:有人来告柳二媳妇和他妹子通同开局,凡妹子所为都是他作主。我想你素日肯劝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保养保养也是好的。我因听不进去,果然应了,先把太太得罪了,而且反赚了一场病。如今我也看破了,随他们闹去罢,横竖还有许多人呢。我白操一会子心,倒惹的万人咒骂,不如且自家养养病。就是病好了,我也会做好好先生,得乐且乐,得笑且笑,一概是非都凭他们去罢,所以我只答应着‘知道了’。”平儿笑道:“奶奶果然如此,那就是我们的造化了。”一语未了,只见贾琏进来,拍手叹气道:“好好的又生事!前儿我和鸳鸯借当,那边太太怎么知道了?刚才太太叫过我去,叫我不管那里先借二百银子,做八月十五节下使用。我回没处借,太太就说:‘你没有钱就有地方挪移,我白和你商量,你就搪塞我!你就没地方儿!前儿一千银子的当是那里的?连老太太的东西你都有神通弄出来,这会二百银子你就这样难。亏我没和别人说去!’我想太太分明不短,何苦来又寻事奈何人!”凤姐儿道:“那日并没个外人,谁走了这个消息?”平儿听了,也细想那日有谁在此,想了半日,笑道:“是了。那日说话时没人,就只晚上送东西来的时候儿,老太太那边傻大姐的娘可巧来送浆洗衣裳,他在下房里坐了一会子,看见一大箱子东西,自然要问。必是丫头们不知道,说出来了,也未可知。”因此便唤了几个小丫头来问:“那日谁告诉傻大姐的娘了?”众小丫头慌了,都跪下赌神发誓说:“自来也没敢多说一句话。有人凡问什么,都答应不知道,这事如何敢说!”凤姐详情度理,说:“他们必不敢多说一句话,倒别委屈了他们。如今把这事靠后,且把太太打发了去要紧。宁可咱们短些,别又讨没意思。”因叫平儿:“把我的金首饰再去押二百银子来,送去完事。”贾琏道:“索性多押二百,咱们也要使呢。”凤姐道:“很不必,我没处使。这不知还指那一项赎呢。”平儿拿了去,吩咐旺儿媳妇领去。不一时拿了银子来,贾琏亲自送去,不在话下。----------------------- Page 198-----------------------这里凤姐和平儿猜疑走风的人:“反叫鸳鸯受累,岂不是咱们之过!”正在胡想,人报:“太太来了。”凤姐听了诧异,不知何事,遂与平儿等忙迎出来。只见王夫人气色更变,只带一个贴己小丫头走来,一语不发,走至里间坐下。凤姐忙捧茶,因陪笑问道:“太太今日高兴,到这里逛逛?”王夫人喝命:“平儿出去!”平儿见了这般,不知怎么了,忙应了一声,带着众小丫头一齐出去,在房门外站住。一面将房门掩了,自己坐在台阶上,所有的人一个不许进去。凤姐也着了慌,不知有何事。只见王夫人含着泪,从袖里扔出一个香袋来,说:“你瞧!”凤姐忙拾起一看,见是十锦春意香袋,也吓了一跳,忙问:“太太从那里得来?”王夫人见问,越发泪如雨下,颤声说道:“我从那里得来?我天天坐在井里!想你是个细心人,所以我才偷空儿,谁知你也和我一样!这样东西,大天白日,明摆在园里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头拾着。不亏你婆婆看见,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我且问你:这个东西如何丢在那里?”凤姐听得,也更了颜色,忙问:“太太怎么知道是我的?”王夫人又哭又叹道:“你反问我?你想,一家子除了你们小夫小妻,馀者老婆子们,要这个何用?女孩子们是从那里得来?自然是那琏儿不长进下流种子那里弄来的。你们又和气,当作一件玩意儿。年轻的人,儿女闺房私意是有的,你还和我赖!幸而园内上下人还不解事,尚未拣得,倘或丫头们拣着,你姊妹看见,这还了得?不然,有那小丫头们拣着出去,说是园内拣的,外人知道,这性命脸面要也不要?”凤姐听说,又急又愧,登时紫胀了面皮,便挨着炕沿双膝跪下,也含泪诉道:“太太说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辨。但我并无这样东西,其中还要求太太细想:这香袋儿是外头仿着内工绣的,连穗子一概都是市卖的东西。我虽年轻不尊重,也不肯要这样东西。再者,这也不是常带着的,我纵然有,也只好在私处搁着,焉肯在身上常带,各处逛去?况且又在园里去,个个姊妹,我们都肯拉拉扯扯,倘或露出来,不但在姊妹前看见,就是奴才看见,我有什么意思?三则论主子内我是年轻媳妇,算起来,奴才比我更年轻的又不止一个了,况且他们也常在园走动,焉知不是他们掉的?再者,除我常在园里,还有那边太太常带过几个小姨娘来,嫣红翠云那几个人也都是年轻的人,他们更该有这个了。还有那边珍大嫂子,他也不算很老,也常带过佩凤他们来,又焉知又不是他们的?况且园内丫头也多,保不住都是正经的。或者年纪大些的知道了人事,一刻查问不到,偷出去了,或借着因由合二门上小么儿们打牙撂嘴儿,外头得了来的,也未可知。不但我没此事,就连平儿,我也可以下保的:太太请细想。”王夫人听了这一席话,很近情理,因叹道:“你起来。我也知道你是大家子的姑娘出身,不至这样轻薄,不过我气激你的话。但只如今且怎么处?你婆婆才打发人封了这个给我瞧,把我气了个死。”凤姐道:“太太快别生气。若被众人觉察了,保不定老太太不知道。且平心静气,暗暗访察,才能得这个实在;纵然访不着,外人也不能知道。如今惟有趁着赌钱的因由革了许多人这空儿,把周瑞媳妇、旺儿媳妇等四五个贴近不能走话的人,安插在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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