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忧郁-雪屏-9

可能是吧,我说。那我赶紧把你送回医院,她说。我的几乎虚脱的样子,无疑让她恐慌起来,忙乱地给我拣起我丢在地下的衣裳,重新替我武装起来。然后,像搀扶着一个革命老前辈似的搀扶着我,出了宾馆,打车回到了病房。说来奇怪,一进病房,我所有古怪的感觉都消失了,心跳正常了,脸色也复原了,甚至那种无法抗拒的渴念也死灰复燃起来,就变成了个常山赵子龙。显然,翩翩还不能这么迅速地把情绪转换过来,她那颗悬着心仍没落下来呢。可是,当我把手伸进她的乳罩里面的时候,她小而圆的乳房还是高耸起来。一个回合下来,翩翩用疑惑的目光盯着我说:你这不是挺有斗志的吗?是啊,谁说我没有斗志来着,我说。那你刚才在宾馆的时候……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说。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猜在我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没准有个怪物在那里兴风作浪。看来,你真是有点不大正常,哼,翩翩狠狠地掐了我鼻子一下,说道。……我们第二战役结束之后,翩翩让我枕在她的胸脯上。我发现她胸脯上的皮肤几乎是透明的,如果近距离看,隐隐地能瞧见一条条蓝色的毛细血管在搏动,但是很快我的注意力就集中在她那颗葡萄珠似的花蕾上。我觉得今天特别舒服,她用额头抵着我的下巴说道,她的感受似乎仍然停留在刚才激情四射的那个地方。是吗?我反问了一句。是,你知道我们多久没做了吗?她的我开玩笑似的又反问了一句:你这么久真的没做过?做过……她说,说得声音很低。。哦,我愣了愣,只觉得病房一下子暗淡了下来,仿佛是谁把太阳摘下,藏在了背后。可是,没做成,翩翩试图给我解释。我不听,我不想听,我用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翻身起来,匆匆地穿上衣服。翩翩的脸色就如同雪一样白,她的手似乎也冻僵了似的不听使唤,以致她把上衣的扣子都系错了。我想提醒她来着,可是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翩翩在转身跑出去之前,就已经无声地啜泣起来了,泪水从她那长长的睫毛间涌出,我心软了,真想伸出一只手去,替她把泪擦掉,不知为什么,我的胳膊却跟铅一般沉,抬不起来。我眼睁睁地看着翩翩哭着走了。第52节:超载(1)超 載我想我的女儿了,却不又想让她看见我躺在病床上的狼狈样子。在病倒之前,我跟女儿一直保持着一种轻松而亲密无间的关系,在北京的时候,我不太忙的时候,也会把她接去,一起玩些日子。女儿在北京,有两件乐此不疲的事情,一个是遛天坛,几乎每天早晨她都让我带她去天坛,行走线路永远是固定的,总是从正门进去,沿着大理石铺成的甬道,穿过祈年殿,一直走到尽头,从侧门出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这样,但是我知道我喜欢她把自己的小手放在我手心的感觉。女儿另一个爱好,就是开电梯。她总叫我抱起她,去按电梯的按键,一会儿六楼,一会儿三楼,客人多的时候,她就更来劲,她挨个问人家,你上几楼?人家便笑嘻嘻地告诉她,几楼几楼,她就很神气地替人家去按键,似乎能从中饱尝到权力的乐趣。但是,她也有个小小的怪癖--讨厌留胡子的客人,就是那些艺术家和疑似艺术家经常留的那种连鬓胡子,一见这样的人上电梯,她就嚷嚷:超载了,超载了!天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学来这么一个词儿!往往在北京玩上十天半个月,她就腻了,就开始想她妈妈了,老是仰着苹果似的小脸问我: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你快带我回家吧,好么?女儿的任何要求,对父亲来说,无疑是命令,我便赶紧抽出时间来,带她回家去见见妈妈,一路上,她都叫我背着,一旦想把卸载,喘上一口气,她就撒娇耍赖,坚决不同意,没办法,只好顺从她的旨意。可是,到了家门口,她却突然跳下地来,牵起我的手,大模大样地走上台阶,原来她的小伙伴都在那里跳猴皮筋,她的小伙伴问她,这几天你干吗去了?我女儿不无夸耀地回答说,我带我爸爸去北京玩几天!我的宝贝女儿,什么东西都无法改变她给予我的那种甜蜜之感,可惜,我现在不能见她……歡迎光臨天堂酒吧这一天,我听到了两个忠告,一个是伯爵,一个则是几何,两个人的忠告都出乎我的意料,却又都非常有实用价值。伯爵来找我,是因为书店里进了一批儿童大百科全书,市场管委会来人说是盗版,全部没收了,还罚了款。伯爵说,我卖了这么久的书,还从未见过印刷如此精美的盗版书,甚至比正版书印得还好。我安慰他几句,罚就罚了呗,认倒霉就是了,不必太往心里去。我想提醒你一句,伯爵临走,凑近我,脸上呈现出一种我十分不熟悉的的表情。有话尽管说,我让他的庄严弄得有点紧张,仿佛正读半截的一本恐怖小说,把心吊到了嗓子眼儿。往后你要警惕摇篮,伯爵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他的面容虽然平静,声调却很特别,留给我一个好大的悬念。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半天才醒悟过来,我追上去,问道:摇篮怎么了?我现在还不十分清楚,清楚了我会告诉你的,你警惕一点就是了,伯爵一边说,一边拐过医院的甬道,他的声音也飘飘忽忽,仿佛是被风吹跑了似的。第53节:超载(2)我一点也想不出摇篮会捣什么鬼,想了好久,都没想出个结果来,只觉得一脑门子的问号。第二个给我忠告的几何,见我病房里总是人来人往,就建议我们去欢迎光临天堂酒吧坐坐,我能感觉到她正处于极度痛苦的状态下,况且酒吧就在医院附近,不太远,于是就跟她去了。酒吧里的人喝着啤酒,悠闲的样子让我感动,他们因为活着而快乐。几何显然没有我这么乐观,她瘦了,比平日也显得憔悴了,我知道她在本届群众创作大奖赛中落选了,难道就为这个,她就如此颓丧?我觉得不值。我要了杯咖啡,而几何却什么都没要,她说:我什么都不想喝,我什么也都喝不下……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小到长了一对猪八戒那么大的耳朵也听不出她下面说的是什么,不过她的心境已经足够明白的了。我尽可能文静地呷着咖啡,在脑子里竭力寻找着合适的表达方式,来安慰她。但就是找不到。我发现我的脑子空了,光剩下二氧化碳了。几何的嘴唇牵动好几下,却没说出话来,老半天,她才用略显浑浊的眼睛注视着我说:我告诉你,千万不要相信肉体,肉体跟诺言一样,都他妈的是虚幻的。她这么一说,我立马就想到了翩翩。我自然给几何的忠告投赞成票,她是对的。可是我此时此刻的角色,不是投票,而是做一个倾听者,所以,我没表态,只是乖乖地点点头。她开始讲起来,讲的都是她想讲的,可是,我仍然能够感觉到她的虚弱,虚弱得仿佛一簇随时都可能会被微风吹灭的火苗。虽然她的叙述凌乱而缺乏逻辑性,但我还是听明白了:原来本届群众创作大奖赛的一个负责人曾向她许诺说,她一定能够获奖,为此她跟他上了床,而且怀着感激的心情。再一件让她伤心不已的是那个挺帅的留长发的小伙子离开了她,他比她小,可是她是那么的爱他,还为他做过两次人工流产……我真的怕悲伤把她毁掉,想宽慰她几句,她却将手指头竖在我的唇上,示意我不要出声,更不要打断她。我只好以一种疲惫的茫然,服从了她。接下来,简直就是一场忆苦大会的实况转播,所有的阶级仇、民族恨一齐涌上她的心头,看着她声泪俱下就仿佛看着痛苦的象征和凄凉的具体体现。不知几何说了多久,直到她累得嘴巴都痉挛了,才打住,身体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这时候我已经喝了起码有十杯以上的咖啡了。她突然冲我笑了笑,笑得一点也不勉强,谢谢你,她说,并把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谢我什么?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尽可能地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她情绪的大起大落叫我难以适应。谢你听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现在心情好多了,好像卸掉了沉重的包袱,她说。以后,隔一段时间,她就来一次,就拉我到欢迎光临天堂酒吧,听她说这说那。终于有一天,她仿佛消失了一样,很久都没再来,奇怪的是,我竟然还有点想她,想欢迎光临天堂酒吧。想一想,这似乎有些荒唐。我脑子大概真他妈的有问题,是我整个躯体当中的头号嫌疑犯。第54节:灵海潮汐(1)靈海潮汐西西是女人中小巧玲珑的那型,精力却异常旺盛,手脚几乎闲不住,刚从昆明回来的当天,就操持着要给李斌介绍对象,对象是她在火车上新结识的一个阳光女孩。可是,西西把李斌招呼过来以后,说了这事,有那么一秒钟,李斌的脸上却闪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一种稍纵既逝的奇怪的表情,但随后就摆着手笑了:我现在这么忙,哪有功夫考虑这个问题呀。西西哪里肯善罢甘休,拦住了他的去路,她的袖子挽到了晒黑了的胳膊肘以上:我不管你忙不忙,今天你不跟人家姑娘见面,我就饶不了你!李斌叹息了一声,用敷衍的语气说:那好,改天吧,改天我一定跟你说的姑娘见面。不行,就今天,我已经跟人家姑娘订好了,一会儿就到,西西显然愤怒了,她想抓贼似的抓着李斌。这样的强买强卖的月老实在少见。李斌也知道西西是一片好意,但还是对她的军阀作风感到烦躁,他本想拂袖而去,怎奈西西死也不撒手,毕竟以前西西曾经练过柔道,而且一练就是三年。得了,乖,先去刮刮胡子,胡子太长了,叫你一下子老了十岁,西西把李斌推进病房里的洗手间,那里有我全套的洗漱用具。你别强迫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相什么对象,李斌突然挣脱开西西,声调出乎意料地尖锐起来。不见也可以,但你要给我一个理由,西西用比他更尖锐的语调说,音量也高八度。理由……李斌犹豫了,随口嘟囔了一句。对,理由!西西说。他迟疑地看了我一眼。我从那迟疑中还看到了几分羞涩和几分暧昧甚至几分另类,显然他有些话不想或者说不愿意让我听到。我赶紧说:你们聊你们的,我出去转转。西西却重新把我按倒在床上,又牵了牵李斌的袄袖:还是我们出去转转。这时候,她的声音温软了,也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临出去之前,她又给我掖掖被子,咬着我的耳朵说:我肯定能把他拿下,让他乖乖地去跟姑娘见面。她说的那么自信。他们都走了以后,我照例给教授打了个电话,汇报了我一天的活动内容,这不是教授所要求的,而是我自愿这么做的,我现在已经到了一天不跟他通个电话就像少了点什么的地步。撂下电话,我搬着椅子到阳台上去晒太阳,即使我在这座医院治不了病,至少可以治一治过于苍白的脸色,留下一点经常性的跟紫外线亲密接触的痕迹。第55节:灵海潮汐(2)西西变得越来越有主意了。当然,我并不是说她以前没有主意,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个有主意的女孩。我们刚刚开始我们蜜月期的时候,我经常出差,这令她很不满,她已经离不开我了,而且她也对性爱痴迷起来。一天,她突然对我说:你辞职吧,我也辞职,我们一起干,这样就可以不分开了。她的主意把我吓了一跳,辞职的事,我连做梦都没梦到过。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我说。有什么不合适的,稿源,你有;编辑能力,你有;现在销售渠道,你也有了,蛮可以扯起自己的大旗来了!她振振有辞地说。你简直太无情无义了,坏女人,我说。我的语气似乎是在谴责,但更多的却是溺爱和欣赏。要想干出点名堂来,就不可避免地要抛弃一些东西,她说。我注意到她的乳房随着她的慷慨激昂在抖动,它们像两个才出烤箱的面包,温暖而香甜,而且开胃。我一边竭力地与自己的欲念作顽强的斗争,一边又企图劝她放弃她的主张,我说:毕竟是杂志社让我走进这一行当的,而且我跑了这么多地方,交了这么多的朋友,也都是杂志社出的路费和交际费,我想,他们不会同意我辞职的。果然,不幸被我言中了,主编真的不同意放我走,我对她说:算了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西西给我的感觉是,我在跟一堵墙说话一样。她说:我跟你们领导谈谈。然后就跑出去预定西餐馆的座位去了。那一天,西西和主编要了龙虾冷盘和勃朗酒……第二天,我一进办公室,主编就对我说:小子,你走了以后,可不许忘了我们呀!就这么,西西给我在杂志社画上了一个完美句号。第56节:这样的笑這樣的笑我已经连续三次参加忧郁俱乐部的联谊活动了,一群病友在教授的带领下,唱歌、跳舞和聊天,只有在这里,那些灰色而禁闭的心门才会打开,就像一本打开的书,你阅读我,我也阅读你,我发现,在我面前的这一张张憔悴而畏葸的脸孔后面,都有一个狂热而细腻的故事。仿佛一座梦工厂。每次联谊活动结束,教授都让病友相互拥抱一下,鬼使神差,跟一个纺织工学院的研究生,我不但拥抱她,还吻了她。她有一头飘拂的黑发,长得跟翩翩相仿佛。记忆真是个狡猾的东西,只要有可乘之机,就会在你的脑袋里兴风作浪……我想,我该给翩翩打个电话,起码也要听听她的解释。那天,我刚拿起电话,迢迢就来了。她是刚下早班。瞧见她愁戚戚的一张脸,就知道她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爱情之中。我问她:你还没有脱离苦海吗?她说:我要是有一把枪,我就把自己干掉!我高高举起手来,佯装要打她的样子,却没真的下手:你他妈的疯了?不是我疯了,再这么下去,爱我的那个人就疯了,对我的不十分美妙的问题,迢迢给了我一个同样不十分美妙的回答。难道是爱你的人不再爱你了吗?我问道。他要是不爱我就好了,事实是恰恰相反,一切苦恼都源于他太爱我了,迢迢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仿佛看了一晚上的《欲望都市》,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原来爱她的那个人总也得不到她的心,就想以占有她的身体来证明他的某种特权,久而久之,性交成了他们这两个高级动物在上帝的眼皮底下传递信息的唯一方式。即使是这样,迢迢也忘不了那个不爱她的人,甚至在与爱她的人做爱的时候呼唤着的也是那个不爱她的人的名字。这很糟糕是不是?迢迢问我。我说:是,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了。糟糕的还不止这些,迢迢说。后来,爱我的人再跟我做爱的时候我就酗酒,或者说,我只有在酗酒的时候才肯和爱我的人做爱。我听迢迢讲的这些都头疼,更别说迢迢自己多头疼了,要是有两个难题叫我选择,一个是像迢迢那样活着,一个是暗杀美国总体,我宁愿选择后者。你说我该怎么办呀?迢迢问我。在我回答她这个问题之前,我自己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我要把翩翩找回来,抛开她的聪明伶俐不说,就是在相互抚爱时,她的激烈、从容和慷慨就令我难忘,我离不开她温软而又含有睡意的酮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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